KR6q0200 布水臺集-明-道忞 (master)


布水臺集卷第二十三
住明州天童寺匡廬黃巖沙門道忞著




題血書法華經後



佛如濟世大醫王隨根說法療諸病如病服藥無不
瘥病瘥然非不死方天宮龍鬼及人間教網羅張三
百會廣施法藥亦如是以方便說非真實稽首法華
最後譚從前藥病俱捐棄三乘歸約一乘門彈指圜
成正遍知衣珠獲自本來有非作故成離諸過亦如
父財子克承受用無有留礙者以無留礙戲論除頓
教火宅入清涼露地牛眠芳艸地春光依舊本風光
所以玅根境俱忘絕朕兆聖凡景見大光中萬別千
差都一炤法覿面何勞尋專甲大用堂堂知不知鵝
王擇乳素非鴨蓮亭亭獨出自天然欻地千華生碓
觜婀娜笑倒東風前華一塵一佛國一國一釋迦胡
越誰云天地異不迻寸步越河沙經解語能言不是
聲絲絲柳線牽長日滑滑鶯梭織曉春一字演經無
量時全經只在剎那宣卷窮空劫不見頭展滿十虛
罔窺尾日用勞生卷復舒夜月晨風光陸離革囊纏
繳百千般錯過頭頭自不知伊余早歲竊知恩金刀
曾割紅蓮舌瀝血流丹書此經字字經兮字字血以
我身命即為經盡未來際周法界如經分布廣宣揚
普願見聞同證入今此經王誰手書力禪刺血以為
墨光通榴火珊瑚赤七軸行行如貫珠忘軀以為法
如我即如我願願力禪分身如願與經俱如空不沒
湛然存。


題潘天玉所書法華經後



天玉潘子以自善根生正信解信解佛之知見一念
相應可以長御大車疾登寶所衣珠宛在深嗟客作
貧人王膳不餐長笑五千退席於是閉關卻埽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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繹斯信解之不足又讀誦之讀誦之不足復書寫之
書寫之不足更請真寂永老題跋之總之欲此七軸
琅函流[番*支]大千之宇俾凡有善根者靡不信解受持
讀誦書寫一如潘子天玉此其心也乃申酉變革真
寂之跋且隨兵燹遄逸而潘子時亦隱如有失歲在
辛卯予赴道峰潘子天玉始喜隨以是跋問予予蓋
未知真寂何如然聞之先德矣心迷法華轉心悟轉
法華潘子果若心悟則此七軸者可以建立繇我埽
蕩繇我何有於真寂之跋哉夫潘子抑知乎從世尊
臍輪鼓氣齒牙敲磕焉而後有此三周九喻也析音
聲而求之何者是法又從潘子手腕運旋紙墨淋漓
焉而後有此千行百帙也離點畫而求之何者是經
是則經有時而湮法有時而塞跋有時而晦而說者
之與書者蓋通往古貫來今充乾塞坤可以塵而說
剎而書熾然而跋而莫知其竟者如此則多寶佛塔
可以掌置他方可以迻來此土如鍼鋒葉如陶家輪
於真寂之跋何有哉於道峰之跋復何有哉。


書石衲道人家藏先司空所誦梵網經後



釋迦文世尊舍金輪而登佛位神宗顯皇帝從佛位
而御金輪風雲匌匝主伴重重一時同班鵷鷺之臣
咸皆世主妙嚴之輩故其列在三公九卿臺中省中
者莫不留神空宗摳衣禪室所以德行重當時理學
推名世如越之石簣陶宗伯墨池王大司空之類蓋
有由然也司空問道龍池激揚先子山僧以宗屬瓜
葛竊知公之一班逮順治己丑予且承乏大能仁寺
則于公居為甚近矣其子石衲道人復從予遊又從
予得納菩薩優婆塞戒乃示予以公生平所誦梵網
戒本且跽而請曰此先君司空公受之雲棲宏老人
者也今某以先君之靈復從師得誦茲戒師必母吝
手澤庶幾家世傳之以為宗器可乎予謂梵網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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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諸夏也通都大邑無在無之第自司空公以及子
之身兩世矣服之無斁此則希有者或疑公與道人
皆菩薩優婆塞菩薩優婆塞自有菩薩優婆塞戒此
非菩薩優婆塞之戒也予謂千華臺上千百億釋迦
所誦之光明金剛寶戒豈即蓮華臺藏世界赫赫天
光師子座上盧舍那佛之戒哉三世一切佛三世一
切眾生之自性心地戒也心地無相而以事相求之
可乎是故經言唯佛一人持淨戒其餘悉名破戒者
言不達自性無相之心地戒也達自性無相之心地
戒則全戒而全佛矣全戒而全佛者無戒而無佛者
也於乎正言似反誰當信者使石衲道人一如司空
公必知予言之不誣矣石衲道人者字予安蓋明之
孝廉亹也。


書重修梵筴大藏後



此藏經為商河郡王所請奉安城中心寺者歲久屋
老僧殘經之壞於風蒸雨溼鼠傷魚蠹者有半寺僧
無力修理復不忍其狼藉因捨歸大覺院中適東萊
張相國靜香周觀察挽余江南承乏是院乃命僧五
十餘輩於中或補書者或募貲者或出手裝潢者自
秋徂春凡七閱月用金三百兩復成全藏念因緣非
偶而成功之難如此謹書顛末以告後來凡居是院
閱斯經者幸專意護持母外借母塵坌母為風雨鼠
魚之所蠹傷俾是經永鎮山門常為人天法藥則余
之厚望也敬稽首合掌而說偈言佛求半偈舍全身
百軸琅函豈小因珍重大家生眼護留將法藥惠天
人。


書憨山清大師語後



憨山老人居匡阜之七賢峰寺時余實從之納戒今
老人圜逝且三十年矣頃余謝青州大覺院事歸渡
大河以南乃于安丘準提精舍得觀老人示念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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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法語手墨淋漓彷若慈容儼睹余既不勝今昔興
懷復念公奔走道途而事老人於艱虞險難之中雖
老人有以服其厥心而盡瘁忘勞承事知識有如公
者亦可以風矣勒數語于左方而示後之展翫者庶
幾見賢思齊幸無作筆墨觀焉可也。


書禪燈世譜後



此書壽梨棗在天童其編次也在閩川蓋予取福清
吳君舊文而筆削者也流通則在崇禎四年至今甲
午凡二十有三夏而徑山之嚴統始出則又取予成
說而頒為新條者也嚴統出而海內紛然與之競辨
者無他以不應收天王歸馬祖之門自馬祖之門有
天王則法眼雲門皆為南嶽孫子矣歷來兩宗世系
青原廣有載籍可稽徒以玄素之碑夏卿之銘與之
徵詰恐然否未知誰屬也雖然青原不以兩宗之去
減其家聲南嶽又豈以二派之留張大戶庭彼睦州
啟悟韶陽乃使其承嗣象骨圜鑑亦發明投子而命
其紹續新豐則南嶽且為曹洞雲門之所自出奚有
於法眼之區區者如此則歸兩宗於青原而南嶽之
為南嶽者自在也至若壽昌顯聖之光復吾宗彼所
謂豪傑之士雖無文王尤興者溯始流于涓涓尚乃
屈辱乎二老況置于未詳法嗣之列則吾豈敢抑當
日此書之成予實無所攷鏡故為之序曰間有說法
當世嗣代未詳者但附于其宗之末而先師為增一
語曰俟其詳者補之予敬服先師深長思而小子愚
不敏未之逮也或曰雙徑之為思乃始深長矣汰虛
承存實繼凜乎若峻夷夏之防者或又曰天下有道
守在四夷嚴外而不嚴內尤之乎不嚴也予蓋未知
二說何如獨歎此書本為不泯先德孰知其反開諍
論之端哉語云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
信夫。
[023-0400b]


書天童悟和尚語後



此乃先師為玅玄上人秉苣語也因記崇禎辛未余
侍先師住今太白時頹垣破瓦滿院荒榛中有老屋
一區在法堂址而上人與童顛二三輩蓋十數春守
香火於茲一旦先師至不五稔而復還歷代巨觀上
人以從心之餘猶獲見之故雪頂厖眉日渠渠與眾
作息樂而忘倦掩息矣而先師實為之茶毗焉力作
於前猒餐於後誰謂耕而無穫哉又十四年予承乏
茲席其徒旭初明諒者出而視余且請書軸後志不
忘也余嘉乃孝喜而為之題。


書謝氏一門五節傳後



歲在乙酉清師入邗居民喪于屠戮羈俘者萬有餘
家獨謝氏薦生一門母女子弟後先死者五人咸以
節著靖軒趙進士為作歌五章紀其事足徵青史矣
然予觀薦所著狀而知薦妻張氏當高藩困邗時即
與女希韞籌所以應不虞之策莫如死長故城陷之
日女先而母後共投深井蓋其素所蓄積有漸也子
于宸從井救母冀有生理不知氣盡寒泉母生則生
母死則死親屍在此子將焉往此謝氏三魂與邗溝
一月所以長映廣陵之濤而夜夜有清輝者也若夫
長子于朝之斃凶鋒也以墟墓出幼子于陛之歸黃
壤也以痛念母兄傷死非無為節則有間矣雖然千
秋廟社豈若蒿里之重不有開城而揖賊者乎百世
君臣奚啻母兄之恩不有反面而事仇者乎朝也陛
也情獨何深哉故予敬次五歌大書其後將以告夫
天下後世龍樓鳳閣之家必以謝世一門為法焉。


書李孝貞傳後



孔子傷明王之不作則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己
矣夫夫鳳鳥河圖特鍾物之祥然且興兆明王矧人
瑞而尤卓者乎在明神廟間嘉禾女子有李鳳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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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淑媛四歲喪母即悲痛踰常及長力肩事父任慮
以有行遠父也遂終身矢不字人父固貧儒鳳益工
女紅績飪以佐父讀如是者近四十年父適沾重恙
鳳則默自禱天祈以身代俄鳳煮藥飲父乃有青鳥
銜果落鐺中一劑以起父之危其貞孝感通有如此
者故一時名儒碩學咸有歌詠[打-丁+吳]著以揄揚鳳德以
予博觀黃虞之遠也漢唐之廣大也人倫生齒之浩
繁也詩書所論序史傳所紀載諸子百家所稱述稗
官小說所網羅至于仁聖賢人忠孝節義瑰奇之行
譎怪之夫顧何類不有獨鳳以幽閨女子非有黃鵠
之哀柏舟之感一根本至孝乃能捐欲廢情反常合
道有上下數千百祀不世見而鳳見之者此豈為檇
李李氏一家一邑之祥己哉明興三百年太祖以承
天啟運之聖人洗清日月釐正乾坤功實不在禹下
復以聖子神孫繼繼承承鳳蓋為萬泰和氣所蒸結
耳鳳鳥河圖出豈徒然者說者曰鳳生萬曆十年至
崇禎二年乃卒卒未二十年而明遂厄者何也予曰
此鳳所以生當其時死直其候也與。


書李梵君傳後



節孝李梵君者嘗從予問道天童蓋甬東李進士仲
偉女文玉也三生有異跡甫離襁褓聞王母諷經輒
解義時己知世緣浮幻有願淨修不字人矣父母強
之字一醮丘氏子即為夫別置媵自勤白業因夫赴
省試沒于江披髮沿江號哭三晝夜痛感人神尸為
之出隨欲絕脰尸旁親族相持亟勸復勉之以義始
旛然念夫有孀母婢有遺胤宜為夫存宗祧奉旨甘
奈何即死死易耳要當為其難者遂以義割情且循
初志因剪髮自比於式叉摩那之致焉故傳稱玉剛
方節孝是也然未知玉蓋有磊落不羈之致焉玉嘗
一日在城菴聞鄉居回祿屬蕩盡則手舞而足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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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以後始稱寸絲不挂矣此其曠懷達識固非近
代士大夫所能勉企萬一者況義烈凜凜如彼也邪
子曰棖也慾焉得剛近代士大夫方其搢笏朝堂侃
侃而論聲氣講戶門剛則似矣一旦賊闖都門敵臨
城下其早以妾婦之巾幗蒙丈夫之面顏何求如玉
之矢死從夫何啻九牛而一毛哉夫以祖宗之澤先
帝之明非有甚惡於天地神祇而卒蹈覆亡之轍者
何也惡為群狐城眾鼠社隳而墮之所以別白是輩
抑俾幽潛發跡焉耳此則天地神祇之意也如歲有
春陽而無秋肅則昂霄之柏聳壑之松反不得與葩
緣[山/爪-乏-之]飾者較厥妍媸及乎歲晚天寒來凰之梧葉既
飄媾雨之丹楓亦落而是二君者始得以青青鬱鬱
見焉故玉雖賢女子使其不遭異常變故則與中饋
之里婦相較幾何國莫不願有忠臣家莫不願有孝
子然國維多艱斯忠臣之孤芳乃著家惟不造始孝
子義夫節婦之懿行式彰然則忠孝節義之顯于時
也其家國之不幸乎悲哉。


書幼孺凌生詩後



諸佛菩薩有如幻三昧善能神通遊戲往往出沒天
上人間或為君公主持世界或為神王宰制幽司或
以冥權示為同事之攝則或與人為父母或與人為
妻子或與人為昆弟友朋并其臣虜僕妾而為之或
順或逆或壽或夭巧設方便開其正信使其修持卒
莫測其從所由來此佛菩薩神力不可得而思議者
也晟舍凌氏有子名正綖年甫十三童而聰慧過人
幼喪厥父以孤子撫孀母其愛之育之不啻如明珠
在掌也宜矣然雖就外傳概未嘗咄嘔而吟也一旦
有疾忽作七言近體一章從母索紙筆直擘窠書之
而後掩息焉其詞有金紫何曾一挂懷石田茆屋自
天開之句豈非以冥權行四攝者之明驗與不然一
[023-0401b]
孩提之童耳此煙霞物外之語奚宜至哉或曰凌童
之為開士是矣何不常住在世明以佛法開解夫母
必使其憯逝傷懷憐才致感凄其手澤肝膽交摧聖
人不為己甚之行此復何居予謂去聖時遙人心淡
薄當安常處順之時語以氾氾悠悠之道將恐人而
說者未有見出而喜者己可知矣惟其愛鍾于至性
痛發乎真情而後重貲靡吝悉捐以為之植福且遍
叩諸方亟求所以研幾乎死生者不遺餘力焉則其
利益夫母也不亦大乎故吾直謂凌童之生也有故
死也有由而有近于佛菩薩之神通遊戲者非誣也。


制書後跋



國一標名清涼著號至德下南陽之問鄮山煥奎璧
之章久矣輪王不作吾道寥寥忞生丁末運幸際昌
時重以道涼德儉謬膺斯典自應閉藏篋笥庶幾無
辱國恩第上曾拈案頭敕書有勒石天童用垂永久
之詔緬惟皇上遇忞怡顏問道握手譚心每敕近臣
傳語老和尚審勿君王視朕當如門弟子旅菴輩相
接可也於乎管仲有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竊
謂上之知忞殆復過之然則言尤在耳念豈忘心此
忞之所以日夜回遑而不能己于懷也所幸先帝位
階十地慧性明敏一時因馬蹶而知解頓忘聞雨聲
而得大自在所以升遐之日付託從容剋期坐化允
為百王足法斯可尚耳。


書鹿門西禪師語後



鹿門西兄晚棄講席力參先師時座下龍象甚眾獨
與予交契稱莫逆迨予繼席天童而兄亦住白雲山
寺相距不一程故彼此意興所至未嘗不命駕相從
後予退耕五磊再遷廣潤尤歲一二見至應越之大
能仁湖之道場山齊之大覺院則相距數千里然後
離悰別況託之鴈足魚箋而己及予再住天童則兄
[023-0401c]
景迫桑榆未踰年而化法從此太白之堂兄始音遐
而跡遠矣今歲之秋其門人道元信公繼主延祥以
省予來天童乃出此卷示予予腸痛西州不勝懷傷
今昔且諗兄一往為法求人之切如此道元既匪門
外遊人自應力肩師道光啟白雲奚俟予言而始勗
勉哉因其乞題為書數語左方亦慫恿之誼云爾。
[023-0402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