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093 中庸衍義-明-夏良勝 (master)


[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五     明 夏良勝 撰
  達道之義 君臣之常/君臣之戒 君臣之變/
乾彖曰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朱熹曰聖人在上髙出於物猶乾道之變化萬國各
 得其所而咸寧猶萬物各正性命而保合太和也
 臣良勝曰君之道一天之道也乾道運四德以時而
 萬物各有其生故一物之失其節者天道之未備也
[005-1b]
 聖人行四德以治而萬物各遂其生故一物之失其
 所者君道之未至也
泰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
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陽而外隂内健而外順内君子而
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臣良勝曰天下者天之天下也天不能自治而付之
 君君不能獨治而資之臣資則交交則同大同則泰
 道成矣故天地之交時運所以為泰君臣之交治道
[005-2a]
 所以為泰然而隂陽内外君子小人其消長之機間
 不容髮若使昵于羣小比之匪人固亦謂之交也而
 可以為泰乎
恒彖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
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
 臣良勝曰日月之所以恒者以其得天天德剛健而
 不息也四時之所以恒者以其變化變化流動而不
 滯也君治之所以恒者以其有道道則合内外貫終
[005-2b]
 始而一致若日月之不息四時之不滯是以天下化
 成皆聖人之道之恒也若漢武帝欲效唐虞之治而
 内則多欲唐太宗身致太平而魏徵十漸之陳其不
 克終者多矣此君道以恒為貴也
觀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
 程頤曰聖明在上則懐抱才德之人皆願進於朝廷
 輔戴之以康濟天下四既觀見人君之德國家之治
 光華盛美所宜賔于王朝效其知力上輔於君以施
[005-3a]
 澤天下故云利用賔于王也
 臣良勝曰君德之脩天下所觀也况下觀而化孰不
 願賔于王朝者乎雖然蠱之上九亦有不事王侯髙
 尚其事者蠱壊之極非君子可以有為之時而又無
 所於幹其蠱者既不能屈道以狥時則亦髙尚其事
 以守志節而已故曰有道則見無道則隱人臣出處
 之大節也
豫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005-3b]
 程頤曰四大臣之位六五之君順從之以陽剛而任
 上之事豫之所由也故云由豫大有得言得大行其
 志以致天下之豫也勿疑朋盍簪四居大臣之位承
 柔弱之君而當天下之任危疑之地也獨當上之倚
 任而下無同德之助所以疑也惟當盡其至誠勿有
 疑慮則朋類自當盍聚矣
蹇九五大蹇朋來
 程頤曰以陽剛中正之君而方在大蹇之中非得陽
[005-4a]
 剛中正之臣相輔之不能濟天下之蹇也二之中正
 固有助矣欲以隂柔之助濟天下之難非所能也自
 古聖王濟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賢聖之臣為之助者
 湯武得伊吕是也中常之君得剛明之臣而能濟大
 難者劉禪之孔明唐肅宗之郭子儀德宗之李晟是
 也雖賢明之君茍無其臣則不能濟於難也
繫辭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幾事不宻則害
成是以君子慎宻而不出也
[005-4b]
 楊萬里曰唐髙宗告武后以上官儀敎我廢汝此君
 不宻而失臣也陳蕃乞宣臣章以示宦官此臣不宻
 而失身也
 臣良勝曰易興於中古是以有憂患之道也若上古
 君臣如天地顯設都俞吁咈雍容一堂知無不言言
 無不盡曰嚚訟曰象恭滔天曰方命圯族言之者無
 諱受之者無怨人何宻言之有故李沆作相獨無宻
 啓公事則公言之凡人臣而有宻啓非讒即佞也然
[005-5a]
 則易之訓也不得已而待衰世之意耶
又曰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四多懼
 朱熹曰同功謂皆隂位異位謂逺近不同四近君故
 多懼柔不利逺而二多譽者以其柔中也
 臣良勝曰易爻五位君也其用陽也剛也其四與二
 位臣也其用隂也柔也四以近君而懼二以逺君而
 譽然則為人臣者皆以逺君為利而近君之地有不
 可居者乎恐未必然四之近君者以權寵之盛而日
[005-5b]
 進不已所謂臣而作威作福近於逼矣是以多懼若
 霍光是也然有身在外服而威震朝廷若桓溫者亦
 以位近於君而懼乎二之逺君以權寵方盛而履滿
 知足所謂罔以寵利居成功知所忌矣若伊尹是也
 然有身在相位不任薦士之恩如王曾者豈必以位
 逺於君而譽乎元儒許衡有曰君猶日也臣猶月也
 月近於日則魄滅而弦月逺於日則魄生而朢若月
 與日敵則食矣此言最善名狀庶乎知易理者
[005-6a]
大禹謨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蔡沉曰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
 其為臣之職夙夜祗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
 事乃能脩治而無邪慝下民自然觀感速化於善而
 有不容己者矣
 真德秀曰大禹言君臣之道蔽之以克艱一言可謂
 至矣蓋以為艱則存敬畏之心以為易則啓驕逸之
 志此治亂安危之所以分也
[005-6b]
益稷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乃歌曰股肱喜
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率
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元首
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
哉萬事墮哉帝拜曰俞往欽哉
 蔡沉曰舜作歌而責難於臣臯陶賡歌而責難於君
 君臣之相責難如此有虞之治兹所以不可及也歟
 臣良勝曰舜先述作歌之意則敬天之命而已臯陶
[005-7a]
 述賡歌之意則慎君之憲而已蓋君之所尊者天臣
 之所尊者君其義一也君責於臣則先股肱而後元
 首臣望於君則先元首而後股肱其一德一心而相
 待之一體自足以想見唐虞之盛
說命曰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其爾克紹乃辟
于先王永綏民說拜稽首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
 蔡沉曰君非賢臣不與共治賢非其君不與共食言
 君臣相遇之難如此克者責望必能之詞敢者自信
[005-7b]
 無慊之詞對者對於己揚者揚於衆休命上文髙宗
 所命也至是髙宗以成湯自期傅說以伊尹自任君
 臣相勉勵如此異時髙宗為商令主傅說為商賢佐
 無愧於成湯伊尹也宜哉
 臣良勝曰髙宗傅說其自任自信果如是之重也其
 初責望蓋亦有然者說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
 是以成湯望髙宗也王曰毋俾阿衡專美有商是以
 伊尹望說也惟其相望之深是以相信之篤而自任
[005-8a]
 之重也中興之治豈偶然哉
鹿鳴詩曰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鼓瑟吹笙吹
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朱熹曰君臣之分以嚴為主朝廷之禮以敬為主然
 一於嚴敬則情或不通而無以盡其忠告之益故先
 王因其飲食聚㑹而制為燕享之禮以通上下之情
 其樂歌又以鹿鳴起興而其禮意之厚如此庶乎人
 之好我而示我以大道也記曰私惠不歸德君子不
[005-8b]
 自留焉蓋其所望於羣臣嘉賔惟在於示我以大道
 則必不以私惠為德而自留矣嗚呼此其所以和樂
 而不淫也歟
假樂詩曰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
解于位民之攸塈
 朱熹曰言人君能綱紀四方而臣下賴之以安則百
 辟卿士媚而愛之惟欲其不解于位而為民所安息
 也
[005-9a]
 吕祖謙曰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為泰之
 時也泰之時所憂者怠荒而已此詩所以終不解于
 位民之攸塈也方嘉之又規之者蓋臯陶賡歌之意
 也民之勞逸在下而樞機在上上逸則下勞矣上勞
 則下逸矣不解于位乃民之由休息也
 臣良勝曰鹿鳴所以望於臣者厚禮意而示道也假
 樂所以愛其君者戒怠寧以安民也合說命觀之則
 三代之時君臣相與庶幾唐虞矣
[005-9b]
齊景公曰維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
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
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
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
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
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
和羮既戒且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
 臣按晏子之告景公者如此則春秋君臣於可否之
[005-10a]
 成和同之辨有不足言無復西周儆戒之道矣
坊記曰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則民作忠君陳曰爾有嘉
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
惟我后之德於乎是惟良顯哉
 呉澄曰人臣善稱君過稱己則民化之皆興起而盡
 忠於君引書君陳歸美於君之事於乎歎詞是謂如
 此也言臣能如此則是良臣而君之名亦顯矣
 臣良勝曰人臣之義無以有已况敢有其善哉但由
[005-10b]
 左氏觀之則君以同欲為忠由坊記觀之則臣以讓
 善為良故伯宗道取輦者之意以應梁山之召子反
 在君之側而專平國之功皆非君子所韙也然惟斯
 言之興也君每以臣專其善為嫌其失也妬臣每以
 欲遜其名為良其失也諂故桓公多嬖而管仲亦有
 三歸晏子諫築臺不聽則執杖而督工以為當然皆
 將曰善稱君而過稱己也諂者愈多而妬者日積紛
 然與下爭能皆此説啓之也
[005-11a]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
臣事君以忠
 臣良勝曰乾侯柩返&KR3812隤嗣位昭公不得正其終定
 公不得正其始死生廢置盡出季氏之手君臣之間
 無復有聞禮與忠者去同欲專善又甚逺焉定公之
 問夫子之對其有慨於時者深矣其後穆公問反服
 於子思對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故有舊
 君反服之禮也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膝退人若
[005-11b]
 將墜諸淵毋為戎首不亦善乎至孟子告齊王則以
 草芥冦讎為比去夫子之論又逺矣至秦而後尊君
 卑臣之禮日以益甚君亢然自尊於上如天地神明
 之不可親臣退然自卑於下如僕𨽻趨奔之惟恐後
 此皆末流之勢有不能已者
孟子曰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
而已矣
 朱熹曰法堯舜以盡君臣之道猶用規矩以盡方員
[005-12a]
 之極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也
 臣良勝曰世敎既衰君臣道喪然而人心義理足以
 為堯舜者自在也善反之以造其極亦存乎人焉爾
 臣故有望於今日而以孟氏之説進焉
晉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己責逮鰥寡振廢滯
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賦斂宥罪戾節器用時用民
欲無犯時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荀家荀惠欒黶
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使士渥
[005-12b]
濁為大傅使脩范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便脩士蒍
之法弁糾御戎校正屬焉使訓諸御知義荀賔為右司
士屬焉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
祈奚為中軍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張老為侯奄
鐸遏冦為上軍尉籍偃為之司馬使訓卒乘親以聽命
程鄭為乘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凡六官之長
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踰德師不陵正旅
不偪師民無謗言所以復霸也
[005-13a]
 李廉曰晉悼公其猶有君子之資乎不獨伯功之美
 也齊桓歴變履險以數十年之經營而行事未免過
 舉晉文老於奔走晩而復國然血氣之驕悍未除悼
 公之齒淺矣乃能忠厚而不迫堅忍而持重有回顧
 郤慮之謀無輕逞輙快之舉其亦稍知以道養心者
 與
 臣良勝曰若晉悼亦知有君道乎惜乎其施止於晉
 國而已然皆自其己君而言權力足以任是亦其恒
[005-13b]
 也方初迎立之時皆出欒書中行偃之䇿使程滑弑
 厲公者亦二子也其依違蘊畜之念待悼公啓口以
 為向背者未嘗置也今其言曰孤始願不及此雖及
 此豈非天乎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天命君威
 一時伸令縱有奸雄喪心讋氣而不敢動故入國而
 逐不臣者七人舉六官於民譽自負迎立之功如欒
 如偃者卒不齒焉君臣大義凛然可畏但恨其未正
 法爾
[005-14a]
檀弓文子曰我則隨武子乎利其君不忘其身謀其身
不遺其友晉人謂文子知人文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
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諸其口所舉於晉國管庫之士七
十家生不交利死不屬其子焉
 陳澔曰左傳言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蓋
 不忘其身而謀之知也利其君不遺其友皆仁也雖
 有舉用之恩於其人而生則不與之交利將死亦不
 以其子屬託之亷㓗之至也
[005-14b]
 蘇軾曰料敵强弱而知師之勝負此將帥之能也不
 求一時之功愛君以德而全其宗嗣此社稷之臣也
 鄢陵之役范文子獨不欲戰晉卒敗楚范文子疑若
 懦而無謀者矣然不及一年三郤誅厲公弑胥童死
 欒書中行幾不免於禍晉國大亂鄢陵之功實使之
 然也
 臣良勝曰桓文之佐如仲如軫皆近功利若本諸身
 刑諸家如文子者不可得已故其初王命黻冕將中
[005-15a]
 軍晉國之盜遂奔于秦此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其所
 本者深矣鄢陵之戰獨舉聖人能内外無患為言及
 既勝而還師不有其功且曰愛我者祈余速死無及
 於難捐館而匠麗氏之難作矣及虢之㑹子木致問
 為何如人趙武言其家事治楚以是知晉未可敵也
 夫君子而修於身宜於家用人於朝死生有益於國
 而重於敵臣之則也趙武九原之遊而擇所歸也得
 之矣
[005-15b]
漢光武長於民間頗達情偽見稼穡艱難百姓病害至
天下已定務用安靜解王莽之煩宻還漢世之輕法身
衣大練色無重綵耳不聽鄭衞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
宫房無私愛左右無偏恩其以手迹賜方國者皆一札
十行細書成文勤約之風行於上下故能内外匪懈百
姓寛息
 真德秀曰光武早為儒生及即位孜孜經術又如此
 宜其光復舊物身致升平視少康周宣蓋庶幾焉在
[005-16a]
 位三十餘年雖鮮有過事而以無罪廢正后易太子
 則有愧刑家之義以直諫殺大臣則有乖從諫如流
 之美蓋其所學未至於明善誠身之地故於父子夫
 婦君臣之際不能無可憾者焉
曹操南擊劉表㑹表卒子琮為嗣操至新野琮遂舉州
降操時劉備屯樊大驚呼部曲共議或勸備攻琮荆州
可得備曰劉荆州臨危託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
為備將其衆去過襄陽州人多歸備比到當陽衆十餘
[005-16b]
萬人輜重數千兩日可行十餘里别遣闗羽乘船數百
艘使㑹江陵或謂備曰宜速行保江陵備曰濟大事者
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習鑿齒曰劉𤣥徳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偪事
 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顧則情感三軍戀赴義之
 士則甘與同敗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臣良勝曰明其道不計其功正其義不謀其利斯之
 謂仁𤣥徳於此蓋近之矣其後既敗當陽劉璋以好
[005-17a]
 迎之不數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奪其國璋亦表之匹
 也蘇軾以歸責孔明曰遷劉璋既已失忠臣義士之
 望乃始治民振旅為仁義之師東嚮長驅而欲天下
 響應蓋亦難矣
昭烈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
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
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
死勅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夭吾已六十有餘何所復恨
[005-17b]
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
善小而不為惟德惟賢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
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
 胡寅曰或謂昭烈自知劉禪之不才羣臣無出孔明
 之右者不能保孔明之必與禪也故於臨終正言之
 冀亮德己而不忍取嗚呼可謂以小人之腹度君子
 之心矣𤣥徳襟度夷曠磊磊落落與孔明兼君臣師
 友之契三代以還未見其比也夫豈以欺詐相待如
[005-18a]
 市道之交乎曹操偽定一時名在英雄之列夷攷其
 心事乃真小人爾雖暴戾强亢殺人不忌至其病亡
 子孫滿前咿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
 平生奸偽死乃盡見方之𤣥徳治命無一語及私豈
 不猶蔓草之與長松乎語禪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
 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㫖哉斯言皆可
 師法則知𤣥徳天資既髙克己有力其從盧植陳元
 方鄭康成游啓告詳至宏益多矣
[005-18b]
宋太祖性仁孝豁達質任自然不事矯飾即位之初頗
好微行或諫輕出歎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有天命者
任自為之一日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久之左右請其故
曰爾謂為天子容易邪早作乘快誤决一事故不樂爾
嘗宴近臣紫雲樓下因論及民事謂宰相曰愚下之民
雖不分菽麥藩侯不為撫養務行苛虐朕斷不容之新
宫成御正殿坐令洞開諸門皆端直軒豁無有壅蔽因
謂左右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矣
[005-19a]
 胡一桂曰即此而觀君人之道真偉然矣究其所以
 然者豈無所本哉帝嘗聞道理最大一言既足以為
 植國之根本而其正心脩身之學實有非人所能企
 及者朱文公稱太祖不為言語文字之學而方寸之
 地正大光明直與堯舜之心合誠哉是言矣
諸葛亮出師表畧曰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
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
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
[005-19b]
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
間邇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以大
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懼恐付託不效以傷先帝之明
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奬率
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
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陳壽曰諸葛亮之為相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制
 從權制開誠心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讎必賞犯法
[005-20a]
 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詞巧飾
 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纎而不貶庶事精
 練物理其本循名責實虚偽不齒終於邦域之内咸
 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
 明也
 朱黻曰孔明髙卧南陽自比管樂時人莫之許也余
 切論之孔明王者之佐伊尹之儔也管樂之比特主
 乎撥亂繼絶之志一時自寓之言耳
[005-20b]
 胡寅曰孔明一代之英逺謀宏議無不售者至其自
 明之語曰謹慎而已何其約也詩不云乎惟此文王
 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若亮者有文王之小
 心矣彼劉禪凡庸何足以當元臣如此之敬而孔明
 事之靡不盡道握國魁柄總御六師而無專意恣行
 毫末可指者非盛德孰能臻此
 張栻贊曰維忠武侯識其大者仗義履仁卓然不舍
 方卧南陽若將終身三顧而起時哉屈伸難平者事
[005-21a]
 不昧者幾大綱既得萬目乃隨我奉天討不震不竦
 惟一其心而以時動噫侯此心萬世不泯遺象有嚴
 瞻者起敬
唐太宗與羣臣語及敎化曰今承大亂之後恐斯民未
易化也魏徵對曰不然久安之民驕佚驕佚則難敎經
亂之民愁苦愁苦則易化譬猶饑者易為食渇者易為
飲封德彞非之曰三代以還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
雜霸道蓋欲化而不能豈能之而不欲邪徵曰五帝三
[005-21b]
王不易民而化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
耳若謂古淳樸漸致澆訛則至今日當悉化為鬼魅矣
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從徵言後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
鄉里斗米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東至
海南及五嶺皆外户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路焉
帝謂羣臣曰此魏徵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使封德
彞見之
 臣良勝曰五季之衰壊亂極矣徵乃有勸行仁義之
[005-22a]
 論斯亦河汾之敎有所自者仁義之效豈獨益國於
 其家亦當有食報者徵寢疾時帝數遣問至撤殿材
 以為之第既後而停叔玉婚不知天理㝠㝠乃所以
 全魏氏當時𤣥齡之子尚主遂貽宗禍為李勣所笑
 徵子叔玉之後五世謩為文宗史官亦存直節為家
 裕慶憲宗時孫稠貧甚以故宅質錢李師道私贖之
 白居易奏云事闗勸懲帝出庫錢二千緡贖以賜稠
 則徵行仁義效於家者亦既逺矣歐陽脩贊唐書謂
[005-22b]
 唐柳方稱徵死知與不知莫不恨惜以為三代遺直
 諒哉
韓琦欲太后撤簾還政乃取十餘事稟帝裁决悉當琦
即詣太后覆奏后每事稱善琦因白后求去后曰相公
不可去我當居深宫耳卻每日在此甚非得已琦即稱
前代如馬鄧之資不免貪戀權勢今太后便能復辟誠
馬鄧之所不及審决取何日撤簾太后遽起琦即厲聲
命鸞儀司撤簾簾既落猶於御屏後見太后衣也
[005-23a]
 吕中曰當國家危疑之日大臣以能任事者一曰德
 望二曰才智有才智而無德望以鎮之則未足以服
 天下之心有德望而無才智以充之則未足以辦天
 下之事故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
 大節而不可奪韓魏公不動聲色垂紳正笏而措天
 下於泰山之安者蓋自慶厯嘉祐之時可屬大事重
 厚如勃其德望服人心久矣至於處事應變胷中才
 智又足以運用天下此其所以正英宗之始與在真
[005-23b]
 宗之初有吕端在仁宗之初有王曾皆安國家社稷
 之名臣也
 蘇軾曰文致太平武定亂畧謀安宗社而不自以為
 功急賢才輕爵禄而自不知其恩殺伐果敢而六軍
 安之四夷八蠻想聞其丰采而天下以其身為安危
 此公之所有而樂天之所無也忠言嘉謨效於當時
 而文采表於後世死生窮達不易其操而道德髙於
 古人此公與樂天之所同也
[005-24a]
 臣良勝曰春秋之盛賴霸以尊王而已若悼公文子
 未可以伯小之也漢道雜伯其趨益下昭烈宋祖身
 心功業自有王道之緒孔明三代遺才魏公自是間
 氣亦確論也光武之治不究其終魏徵之直不追其
 始殆庶幾焉夫英君名佐何勝紀述臣聞楊時有云
 外邉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
 賢作處天地懸隔愚臣欲期斯世於三代之隆是故
 慎斯選也
[005-24b]
聖祖詔以歴代名臣從祀帝王廟先是禮官奏以風后
等三十六人宜從祀聖祖曰古之君臣同德終始一心
載在史傳萬世不泯國家祀典必合公論不可徒觀其
迹不究其實若宋趙普負太祖為不忠不可從祀元臣
四傑穆呼哩為首不可以其孫從祀而去其祖可祀穆
呼哩而罷安圖既祀巴延則阿珠亦不必祀如漢陳平
馮異宋潘美皆節義廉善始終可從廟祀於是定以風
后力牧臯陶䕫龍伯夷伯益伊尹傅説周公旦召公奭
[005-25a]
太公望召虎方叔張良蕭何曹參陳平周勃鄧禹馮異
諸葛亮房𤣥齡杜如晦李靖李晟郭子儀曹彬潘美韓
世忠岳飛張浚穆呼哩博勒呼博爾濟齊拉衮巴延凡三
十有七人從祀歴代帝王廟
 臣良勝曰大聖人舉動足以重綱常昭勸戒為萬世
 法程有若此者且曰君臣同德終始一心言約而盡
 訓典式昭追斷趙普尤得史外傳心之懿足以衞宗
 社而遏邪心視宋祖去白起像于武成王廟者意益
[005-25b]
 逺矣
聖祖親製中山武寜王徐達神道碑曰王平昔言簡慮
精提兵之時令出不二諸將敬若神明所至之處攻城
不屠與人不戯凡受命而出及功成而旋每不自矜至
於封姑蘇之府庫置元宫之美人財寳無所取婦女無
所愛忠志無疵昭明乎日月云
聖祖答宋景濓書其畧曰先生敎吾子以嚴相訓是為
不佞也以聖人文法變俗敎之是為疏通也所守者忠
[005-26a]
貞所用者節儉是為得體也昔聞古人今則見之又嘗
諭廷臣曰古之人大上為聖其次為賢其次為君子若
宋景濂者事朕十有九年而未嘗有一言之偽誚一人
之短寵辱不驚始終無異其誠所謂君子人乎非止君
子抑可謂之賢者矣
 臣良勝曰天降時雨山川出雲聖人龍飛萬物斯覩
 有聖祖之君而後有徐達宋濓之臣有君有臣政無
 不舉者矣劉安世嘗曰興王之初人才色色過人且
[005-26b]
 如唐太宗朝將相固不可及至技藝之士醫有孫真
 人隂陽有李淳風吕才相法有袁天綱亦後世不及
 臣謂聖祖之興也亦然
監察御史解縉初入道時都御史袁泰怙勢家人横恣
諸道御史欲糾之無敢執筆為章者縉揮筆立就歴舉
其過而一時多其直聖祖慮縉少涵養將為衆所傾召
其父至諭曰才之生甚難而大器者晩成其以而子歸
益進其學又諭縉曰朕於爾義則君臣恩同父子其歸
[005-27a]
益盡心於古人後十年來朝當大用爾侍父歸
文皇嘗與解縉論羣臣書蹇義等十人名命各疏于下
十人皆文皇所信任政事之臣亦多與縉善而具以實
對於義曰其資厚重而中無定見於夏原吉曰有德有
量而不逺小人於劉雋曰雖有才幹不知顧義於鄭賜
曰可為君子頗短於才於李至剛曰誕而附勢雖才不
端於黄福曰秉心易直確有執守於陳瑛曰刻於用法
好惡頗端於宋禮曰戅直而苛人怨不恤於陳洽曰疏
[005-27b]
通警敏亦不失正於方賔曰簿書之才駔儈之心既奏
文皇以授皇太子曰李至剛朕洞燭之餘徐驗之問尹
昌隆王汝玉對曰昌隆君子而量不𢎞汝玉文翰不易
得所惜者市心爾
 臣良勝曰君臣之際喜怒好惡死生榮辱係之不特
 用舍己也若縉者聖祖深愛之而成之於始隱然留
 齊賢以相太宗之心矣文皇果用之而驗之於終且
 以付託仁廟矣後十餘年仁廟果出其奏以示楊士
[005-28a]
 奇曰人率謂解縉狂士縉非狂士向所論皆定見也
 夫縉以一身而三朝遭際真所謂義則君臣而恩同
 父子亦萬古希濶之遇也然縉亦無以善後而保其
 終斯其所以為難也
文皇以璽書諭皇太子令儒臣黄淮楊士奇等採古名
臣直言如張良對漢髙鄧禹對光武諸葛亮對昭烈及
董賈劉向谷永陸贄奏疏之類彚輯以便觀覽書成以
進文皇覽而嘉之賜名歴代名臣奏議因謂侍臣曰致
[005-28b]
治之道千古一揆君能納善言臣能盡忠不隱天下未
有不治觀是書足以見當時人君之量人臣之直為君
者以前賢所言便作今日耳聞為臣者以前賢事君之
心為心天下國家之福也
 臣良勝曰論其世則思其人思其人而不得則因其
 言而求之將有取法乎前人者則今人與居古人與
 稽有若羮牆見堯將無所師而不得也文皇御世一
 時名臣碩輔濟濟相望君臣之間可謂兩成其美猶
[005-29a]
 以為未足而輯古名臣昌言正論以為昭鑒越百世
 而相通亘萬古而一見視文帝問趙將李牧之賢每
 飯未嘗不在鉅鹿意益逺矣且以璽書諭之皇太子
 者文皇自知為君之難行之身者思以裕諸後亦知
 為臣之難得之今者尚欲嫓於前非徒然也厥後宣
 廟問侍臣曰唐虞何以為盛治侍臣對曰堯舜聖人
 以德為治所以盛也上曰有其君貴有其臣使是時
 無禹稷契臯陶伯益堯舜能獨治乎元首股肱必相
[005-29b]
 資也當時又皆互相戒謹不敢有一毫自滿之心此
 其所以盛萬世之下論唐虞盛治當本諸此嗚呼休
 哉聖聖相承言皆至理欲效唐虞之治則祖宗寳訓
 自可得師而漢唐以下君臣言議僅致小康之治又
 有不足言者矣
  右衍君臣之常
渙六四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
 程頤曰方渙散之時用剛則不能使之懐附用柔則
[005-30a]
 不足為之依歸四以巽順之正道輔剛中之君君臣
 同功所以能濟渙也天下渙散而能使之羣聚可謂
 大善之吉也渙有丘匪夷所思贊美之詞也邱聚之
 大也方渙散而能致其大聚其功甚大其事甚難其
 用至妙夷平常也非平常之見所能思及也非大賢
 知孰能如是
睽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程頤曰當暌之時君心未合賢臣在下竭力盡誠期
[005-30b]
 使之信合而已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義
 理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如是宛轉以求其合
 也遇非枉道逢迎也巷非邪僻由徑也故夫子特云
 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臣良勝曰君明臣良志同道合斯其致治信無難者
 不幸而有睽離之釁君子圖難於易是以委曲求遇
 庶幾於合而有濟睽之功使或後時既睽而求合斯
 益難矣又必不失其道如程頤所云而後可若枉道
[005-31a]
 求合徒以失已君子不為也君子於此蓋亦當勢之
 難為機之可為而任道以必為是以獨苦於心若此
 豈其身之進退為謀哉亦恐睽離之勢張天下之患
 成君或不能以自安尚何以身為哉故當睽而後有
 遇主于巷之道在坎而後有納約自牖之明君子因
 時之變而行道之權甚非所得已也若明君在上必
 無使人臣至於是已
說命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后克聖臣不命
[005-31b]
其承疇敢不祇若王之休命
 蔡沉曰木從繩喻后從諫明諫之决不可不受也然
 髙宗當求受言於已不必責進言於臣君果從諫臣
 雖不命猶且承之况命之如此誰敢不敬順其美命
 乎
伍員曰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后相后緡方
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
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於
[005-32a]
是妻之以二姚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之德
而兆其謀以收夏衆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
&KR1830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
 熊禾曰羿浞之禍已無夏矣羲黄堯舜以來相傳之
 正統其絶者蓋四十年區區庖正一成之地一旅之
 衆卒能復禹舊跡踐天子位者要之亦為君者有撥
 亂之志為臣者有盡忠之節人事既盡能以天道為
 定命故能臻兹大業推原其故亦由虞君思之為也
[005-32b]
 虞舜之後也一代之興則先代子孫賔于王家與國
 同其休戚古之人慮蓋深逺矣後世得人之國則絶
 人之祀不知天道昭明禍亦反踵虞夏商周之祖若
 孫傳祚二千年其效斷可覩矣
太甲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
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師
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賴匡救之德圖惟厥終
 蔡沉曰當太甲不惠于阿衡之時伊尹之言惟恐太
[005-33a]
 甲不聽及太甲改過之後太甲之心惟恐伊尹不言
 夫太甲固困而知之者然昔之迷今之復昔之晦今
 之明如日月昏蝕一復其舊而光采炫燿萬景俱新
 湯武不可及已豈居成王之下乎
車攻詩曰之子于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朱熹曰周公相成王營洛邑為東都以朝諸侯周室
 既衰久廢其禮至于宣王内脩政事外攘夷狄復文
 武之境土修車馬備器械復㑹諸侯于東都因田獵
[005-33b]
 而選車徒焉故詩人作詩此章總叙其事之始終而
 深美之也
定之方中詩曰靈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
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朱熹曰言方春時雨既䧏而農桑之務作文公於是
 命主駕者晨起駕車亟往而勞勸之然非獨此人所
 以操其心者誠實而淵深也蓋其所畜之馬七尺而
 牝者亦已至於三千之衆矣蓋人操心誠實而淵深
[005-34a]
 則無所為而不成其致此富盛宜矣按春秋傳衞懿
 公九年冬狄入衞懿公及狄人戰于滎澤而敗死焉
 宋桓公迎衞之遺民渡河而南立宣姜子申以廬于
 曹是為戴公是年卒立其弟燬是為文公大布之衣
 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敎勸學授方任能
 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明夷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
文王以之
[005-34b]
 朱熹曰䝉大難謂遭紂之亂而見囚也
 史記曰紂以周侯昌及九侯鄂侯為三公九侯進女
 於紂女不喜淫紂殺之而醢九侯鄂侯爭之併殺鄂
 侯昌聞之歎息崇侯虎以告紂紂乃囚昌於羑里昌
 之臣散宜生之徒求有莘氏之美女及珍寳進上大
 悦乃釋昌昌出而獻洛西之地以請除炮烙之刑乃
 許之更賜昌得專征伐
 帝王世紀曰紂囚文王文王之長子曰伯邑考質於
[005-35a]
 殷為紂御紂烹為羮賜文王曰聖人當不食其子羮
 文王食之紂曰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羮尚不知也
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
德也已
 范祖禹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
 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德也
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
 朱熹曰居至闇之地近至闇之君而能正其志箕子
[005-35b]
 之象也貞之至也
 柳宗元曰借使紂惡未稔而即斃武庚念亂以圖存
 國無其人誰與興理先生所以隱忍而不死者意者
 有在於斯乎
洪範曰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
 蔡沉曰商曰祀周曰年此曰祀者因箕子之詞也箕
 子嘗言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史記亦載箕子陳洪
 範之後武王封于朝鮮而不臣也蓋箕子不可臣武
[005-36a]
 王亦遂其志而不臣之也
 蘇洵曰箕子之不臣周也而曷為為武王陳洪範也
 天以是道畀之禹傳至於我不可自我而絶以武王
 而不傳則天下無可傳者矣故為箕子之道者傳道
 則可仕則不可
狼跋詩曰狼跋其胡載㚄其尾公孫碩膚赤舄几几
 朱熹曰周公雖遭疑謗然所以處之不失其常故詩
 人美之言狼跋其胡則㚄其尾矣公遭流言之變而
[005-36b]
 其安肆自得乃如此蓋其道隆德盛安土樂天有不
 足言者所以遭大變而不失其常也夫公之被毁以
 管蔡之流言也而詩人以為此非四國之所為乃公
 自讓其大美而不居耳蓋不使讒邪之口得以加乎
 公之忠聖此可見其愛公之深敬公之至而其立言
 亦有法矣
 范祖禹曰神龍或潛或飛能大能小其變化不測然
 得而畜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唯其可以畜之是以
[005-37a]
 亦得醢而食之凡有欲之類莫不可制焉惟聖人無
 欲故天地萬物不能易也富貴貧賤死生如寒暑晝
 夜相代乎前吾豈有二其心乎哉亦順受之而已矣
 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孔子阨於陳蔡而不以為
 戚周公逺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而赤舄几几德
 音不瑕其致一也
文侯之命曰父義和汝克昭乃顯祖汝肇刑文武用㑹
紹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脩捍我于艱若汝予嘉
[005-37b]
 蔡沉曰幽王為犬戎所殺晉文候與鄭武公迎太子
 宜臼立之是為平王遷于東都平王以文侯為方伯
 賜之秬鬯弓矢作䇿書命之顯祖文人皆謂康叔即
 上文先正昭事厥辟者也後罔或耆壽俊在厥服則
 刑文武之道絶矣今刑文武之道自文侯始故曰肇
 刑文武㑹者合而使之不離紹者繼而使之不絶前
 文人猶云前寧人汝多所脩完捍衞我于艱難若汝
 之功我所嘉美也
[005-38a]
黍離詩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
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

 朱熹曰周既東遷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宫
 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徬徨不忍去故賦其所
 見黍之離離與稷之苗以興行之靡靡心之搖搖既
 歎時人莫識已意又傷所以致此者果何人哉
 臣良勝曰讀文侯之書則平王之有東周也文侯之
[005-38b]
 功也讀黍離之詩則平王之遂東遷也亦文侯之失
 也君弑國危諸侯同心戮力王室雖其職分亦為盛
 美文侯之後伯業恢𢎞終春秋之世周懐以為安而
 周之不振以底于亡則東遷之失計也蘇軾有云大
 家世族子孫或不幸而弱以敗典鬻器具稱貸乞假
 則每有之至於鬻公田賜宅則不肖之甚人類不齒
 者也今平王舉文武成康之業而大棄之是一敗而
 鬻田宅子也尚何以振後世若蘇峻之變淹淹江左
[005-39a]
 溫嶠議遷王導獨以為不可曰王者不可以豐儉移
 都北冦方强一旦示弱聲實皆喪乃不遷晉亦稍安
 當時文侯果若導之見則豐鎬之民固有文武成康
 之遺澤在豈西秦所能遽廹而有之哉
及其大夫孔父
 公羊傳曰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無累者乎曰
 有仇牧荀息皆累也舍仇牧荀息無累者乎曰有有
 則此何以書賢也何賢夫孔父孔父可謂義形於色
[005-39b]
 矣其義形於色奈何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殤
 公不可得而弑也於是先攻孔父之家殤公知孔父
 死已必死趨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
 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孔父可謂義形於色也
 臣良勝曰君弑而死於難者無累百十而春秋以節
 表著者三人孔父以義形於色仇牧以不畏彊禦荀
 息以不食其言皆以為賢也胡安國曰欲示後世人
 主崇奬節義之臣此天下之大閑有國之急務也而
[005-40a]
 諸傳中猶以孔父無能致於君德仇牧不能討賊荀
 息所輔非正為責備之論者是故以其賢而求之也
 然人臣不幸至以身而殉其君於難所謂一死萬事
 足也故曰殺身以成仁舍生以取義如是而或訾焉
 者不即人心之論也
陳殺其大夫洩冶
 胡安國曰比干諫而死商有三仁焉洩冶諫而死何
 獨無褒詞夫語黙死生當其可而止爾洩冶之盡言
[005-40b]
 無隱不愧乎史魚之直矣方諸比干自靖自獻于先
 王則未可同日而語也冶雖效忠其猶在宋子哀魯
 叔肹之後乎故仕於昬亂之朝若異姓者如子哀㓗
 身而去可也其貴戚邪不食其禄如叔肹善矣
 臣良勝曰人臣致命遂志古今之大善也而不為褒
 詞者人臣事君無過分之事雖周公之功皆臣子之
 分也雖無異詞而有人心者所共與也况人臣之所
 以為此既無徼榮於當時又何徼名於後世然而大
[005-41a]
 善之譽不善人之毁忠直節義之士全軀保妻子者
 必媒孽之非讐善也不如是不足以容其不善也君
 子持議又或助之攻焉不曰非其職則曰失其時不
 曰傷於訐則曰失之愚此大為傷善之端而隂為不
 善人之地也且如洩冶之死雖不敢方諸比干抑豈
 在子哀叔肹之後臣謂子哀叔肹洩冶之所優為者
 也使昏亂之朝如宋魯聽其去而不禄鄰國可容本
 國可居則可然有先事以防而不使之去或汚其志
[005-41b]
 而不使之善去雖深山窮谷必强致之如賊莽之於
 龔勝者其何以自善乎哉故凡為是説者皆未察乎
 春秋之微者也善人之名不善人之所欲泯而無聞
 也春秋於節義之臣皆以名書蓋欲其名昭於萬世
 而不泯也豈得謂之無褒詞哉
衞侯出奔齊
 孫林父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於戚而入見蘧
 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如
[005-42a]
 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知愈乎遂
 行
 臣良勝曰蘧伯玉在春秋時最為賢者當孫林父寗
 殖欲出其君而先告伯玉蓋亦以為國望而難之也
 伯玉行而君出矣昔驪姬欲殺申生而難里克克以
 中立免而難作君子謂速申生之死卒以弑君之罪
 歸之伯玉之行無亦近是及甯喜謀納君亦告伯玉
 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夫所貴乎賢者
[005-42b]
 其出處進退有益於君國也今欲仕則仕欲行則行
 視君之出之歸若於已無與焉以是為賢則夫人能
 之矣至如晏嬰於齊亦曰賢相崔杼之弑莊公殺三
 史氏而執簡書弑嬰獨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
 死之而焉得亡之臣謂左氏紀此二叚最害義理大
 逆之人自知不為公議所與而國有君子為人所宗
 故假偽詞以攜衆志欲惡歸於君而曰君子不吾罪
 也欺當時惑後世莫大於此韓愈氏曰左氏浮誇若
[005-43a]
 此類殆近於誣已
太后崩諸吕欲為亂時趙王吕禄梁王吕產將南北軍
酈商子寄與吕禄善絳侯與丞相平謀使人刼酈商令
寄紿說吕禄歸將印以兵屬太尉太尉遂將北軍然尚
有南軍丞相平召朱虚侯章佐太尉遂捕諸吕皆斬之
武承嗣三思營求為太子太后意未决狄仁傑每從容
言於太后曰文皇帝櫛風沐雨親冒鋒鏑以定天下傳
之子孫先帝以二子託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無乃非
[005-43b]
天意乎且姑姪之於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
後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姪則未聞姪為天子而祔姑
於廟者也太后意悟遣徐彦伯召廬陵王立為皇太子
 臣良勝曰人臣當國祚危疑之際而欲以大施其幹
 運之功斯亦難矣陳平方端居深念而納陸賈交驩
 之䇿故與周勃深自結納卒成誅吕安劉之功在易
 之夬曰孚號有厲所謂盡誠相與合力尚有厲也狄
 仁傑甘事賊后含垢納汙從容待釁卒動以子母至
[005-44a]
 親而成反周為唐之功在易之坎曰納約自牖所謂
 因其明而通之也但平勃雖安劉而君子必罪其初
 王諸吕時不若王陵之正其後討諸武乃五王之力
 而君子以取日虞淵必歸之仁傑蘇轍嘗曰王陵裴
 炎迎禍亂之鋒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廢則死陳平狄
 仁傑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與家國俱全故曰魚
 不可脱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臣
 謂此太以術論使幾不可待而平與仁傑先死國事
[005-44b]
 又安所恃哉書曰乃心罔不在王室畧其迹而論其
 心斯可也平多知人也惠帝崩無可輔者而吕后之
 悍猾有不可制豈惟平不能制髙帝云安劉必勃亦
 知吕之為禍而不制之矣平之大義何得如陵然其
 曰全社稷安劉氏君亦不如臣平亦有成算於胸中
 必無后而後可以有為也是平之心罔不在劉氏也
 仁傑之心路人知之其後五王柬之等皆仁傑所進
 也使太后疾甚而仁傑猶在則固不反兵而先發之
[005-45a]
 矣彼所以進五王者欲何為哉是故宜首善也平之
 心事萬古猶疑我聖祖定從祀名臣黜趙普乃特進
 平無亦以其心之不負髙祖者歟
元師薄宋中軍㑹日暮風雨昏霧四塞咫尺不相辨陸
秀夫走帝舟度不能出乃先驅其妻子入海即負帝同
溺後從官諸臣從死者甚衆張世傑復還厓山收兵遇
楊太后欲奉以趙氏後而立之太后始聞帝崩大慟曰
我忍死間闗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遂
[005-45b]
赴海死世傑將趨安南至平章山下遇颶風大作世傑
曰無以為也為我取瓣香來至則仰天呼曰我為趙氏
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幾敵
兵退别立趙氏以存祀爾今若此豈天意耶若天不欲
我復趙祀則大風覆我舟舟遂覆世傑溺焉
宋丞相文天祥至燕京館人供張甚盛天祥不寢處坐
逹旦遂移兵馬司設卒守之博囉召見於樞宻院天祥
入長揖不屈仰首而言曰天下事有興有廢自古帝王
[005-46a]
以及將相滅亡誅戮何代無之天祥今日忠於宋以至
于此願早賜死遂囚于獄後中山狂人稱宋王有衆千
人欲取文丞相乃召天祥入帝諭之曰汝何願天祥曰
天祥受宋恩為宰相安事二姓願賜之死足矣帝猶未
忍遽麾之使退左右力贊帝從其請乃詔有司殺于燕
京之柴市有詔使止之至則天祥死矣天祥臨刑殊從
容謂吏卒曰吾事畢矣南向拜而死其衣帯有贊曰孔
曰成仁孟曰取義而今而後庶幾無愧數日其妻歐陽
[005-46b]
氏收其屍面如生南北人聞者皆為流涕
 吕中曰嗚呼宋之亡也士大夫大負國文丞相毁家
 紓難九死而不悔死矣彼負國者獨不死乎而公之
 死與日月爭光天地無窮矣
 宋史講義曰宋亡節義之臣文丞相湖南安撫李芾
 池州通判趙昻發揚州都統姜才真州守苗再成常
 州統制王安節湖北提刑張起巖安吉守趙良淳無
 為守趙淮淮東制置李庭芝刺史趙孟壘常州守姚
[005-47a]
 訔參政陳文龍將軍張世傑丞相陸秀夫察訪趙與
 澤興化守陳瓚通判張日中潮州守馬發江東制置
 謝枋得信州守唐震等皆其章著者其餘尚多有之
 當奸臣似道柄國時最忌文李二公擯不容於朝及
 丙子之變朝臣或降或遁而節義最著者二公也蘇
 軾有云平居無犯顏敢諫之士臨難無伏節死義之
 臣豈不信哉
 臣劉定之曰考諸野史景炎葬於海濵亂山之中其
[005-47b]
 民為之諱其處而世莫得聞焉祥興嗣位詔云予無
 樂乎為君天未擇于不愸遺黎為之隕涕莫不欲為
 其君死而力莫如之何也民且如此則食其禄而立
 乎其本朝者若秀夫之朝服負主與之俱溺世傑之
 取香祝天願風覆舟與夫天祥之如金百鍊而益勁
 如水萬折而必東有死之心無生之志者無惑乎其
 然也其所以致兹者豈非以宋立國雖不能純於仁
 義而未嘗不慕義强仁焉是以其效若是乎
[005-48a]
 臣良勝曰北宋之亡如金師以死節著惟李侍郎若
 水一人及陷京師惟劉資政韐一人而南宋之亡大
 節表著從古所無蓋紹聖之後以道為偽以學為禁
 而理義之湮塞於人心者幾乎泯矣自理宗闡明道
 義崇尚正學聖賢之成法具在而理義之薰染益深
 善端日廣忠奮時行蓋有洽乎肌膚淪乎骨髓者
韓人張良父祖以上五世相韓韓亡良為報讐始皇東
遊至博浪沙中良令力士操鐵錐狙擊始皇誤中副車
[005-48b]
始皇驚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後良聚百人道遇沛
公遂屬焉數以太公兵法説沛公善之常用其䇿良曰
沛公殆天授遂從不去入闗即導引不食穀曰家世相
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貲為韓報讐强秦天下振動今
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戸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
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爾
 胡寅曰良本為韓報讐非有仕漢之志者茍得吕政
 斃於一椎則其心愜矣餘亦遑恤
[005-49a]
 臣邱濬曰嗚呼韓亡至是十三年矣而張良以家世
 相韓猶散千金之產募壯士以為其故主報讐嗚呼
 世有躬於其身食君之禄而懐二心以事異姓者視
 此則亦可以感愴矣史綱紀人臣之事而首之以此
 以示萬世之委質事人者
劉基嘗遊西湖有異雲起光映湖水中時魯道元宇文
公諒皆以為慶雲公縱飲不顧曰天子氣也應在金陵
十年後有王者起我當輔之聖祖下金華定括蒼遣使
[005-49b]
聘基基由間道詣金陵陳時務十八䇿從之中書省設
御座將奉小明王基曰彼牧豎爾不拜遂陳天命所在
聖祖大悟遂定征伐之計天威嚴重惟基抗言直議不
以利害怵其中甚見禮重呼為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
子房也封誠意伯歸老鄉里
 彭韶贊曰華淪於夷曷仕於時夷歸諸夏仕上乃宜
 就桀就湯節義奚虧大哉王佐燭物炳幾運籌制勝
 翼龍以飛昭回制作文章是咨允為宗臣爾爵爾祠
[005-50a]
 臣良勝曰人臣當屯難之際固經綸之是責也震撼
 擊撞調和劑量或諫或去或報或死各適於義而已
 是變之大而有常也若張良憤宗國之廹於强暴興
 漢滅秦以代寛仁之政劉基痛中華之淪於蒙古翊
 運宣城以復文明之統是變之變而達權也臣故以
 是終之也
  右衍君臣之變
豐六五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
[005-50b]
 朱熹曰六二居豐之時為離之主至明者也而上應
 六五之柔暗故為豐蔀見斗之象蔀障蔽也大其障
 蔽故日中而昏也往而從之則昏暗之主必反見疑
 惟在積其誠意以感發之則吉戒占者宜如是也
 臣良勝曰人君之患莫大於蔽也君非昏暗以障蔽
 之而無所見聞雖賢明者亦昏暗矣故若日中見斗
 晝以為夜也然其震動得中本明未盡賢臣猶得在
 位盡其誠以發之左右之蔽猶有不能盡肆其奸者
[005-51a]
 使君無震動動而不中若弄嬰兒於股掌間大臣雖
 明何所用其誠也哉昔司馬光讀輪臺詔曰漢武用
 兵之久而中國不亡蓋成敗勝負輙以實聞無毫髮
 不知者故不為左右欺罔其後田千秋一言而大悟
 封富民侯矣若後世雲南荆襄喪師數十萬而以㨗
 聞安有不亡者哉臣謂䝉蔽天下之通患也豈特萬
 里之逺君臣之間有之親之近者莫若父子子有不
 得於其父者必嬖寵為之蔽也情之宻者莫若夫婦
[005-51b]
 婦有不得於其夫者必妾媵為之蔽也善反其初亦
 惟用誠然爾至誠可以開金石感豚魚而况於人心
 本明者乎
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程頤曰大臣之位任天下之重者也天下之事豈一
 人所能獨任必當求天下之賢知與之協力得其人
 則天下之治可不勞而致也用非其人則敗國家之
 事貽天下之患四下應於初初隂柔小人不可用者
[005-52a]
 也而四用之其不勝任而敗事猶鼎之折足也鼎折
 足則傾覆公上之餗餗鼎實也居大臣之位當天下
 之任而所用非人至於覆敗乃不勝其任可羞愧之
 甚也其形渥謂赧汗也其凶可知繫辭曰德薄而位
 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言不勝任也
蔡仲之命曰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
側言改厥度
 蔡沉曰中者心之理而無過不及之差者也舊章者
[005-52b]
 先王之成法厥度者吾身之法度皆中之所出者作
 聰明則喜怒好惡皆出於利而非中矣其能不亂先
 王之舊章乎戒其本於已者然也側言一偏之言也
 視聽不審惑於一偏之説則非中矣其能不改吾身
 之法度乎戒其徇於人者然也
洪範曰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
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
 真德秀曰夫君臣上下之分如天冠地履之不可易
[005-53a]
 臣而福威則盜上之柄矣臣而玉食則擬上之奉矣
 大夫為此則害于家諸侯為此則凶于國臣民尤而
 效之亦將順邪而妄作僭忒而踰分矣孟子所謂不
 奪不饜者理固然也或謂呉楚嘗僭天子魯之三家
 嘗僭諸侯不聞其害與凶何邪曰惠迪吉從逆凶順
 乎道則吉逆乎道即凶也臣而僭上即所謂害即所
 謂凶也况呉楚之簒弑相尋而季孟之家臣繼叛又
 非凶害而何以此防民猶有竊弄威福如齊田氏選
[005-53b]
 物上第盡歸私室如董賢者
湯誓曰夏王率遏衆力率割夏邑有衆率怠弗協曰時
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蔡沉曰夏王率為重役以窮民力嚴刑以殘民生民
 厭夏德亦率皆怠於奉上不和於國疾視其君指日
 而曰是日何時而亡乎若亡則我寧與之俱亡蓋苦
 桀之虐而欲其亡之甚也
按史記桀觀炮烙於瑤臺謂龍逢曰樂乎龍逢曰樂桀
[005-54a]
曰觀刑何無惻怛之心龍逢曰天下苦之而君以為樂
臣君之股肱何不樂乎桀曰聽子諫諫得我改之諫不
得我刑之龍逢曰臣觀君冠危石也臣觀君履春冰也
未有冠危石而不壓蹈春冰而不陷桀歎曰是日亡則
與俱亡子知我之亡而不知自亡乎子就炮烙之刑吾
觀子龍逢遂火而死
泰誓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結怨
于民斮朝渉之脛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四海崇
[005-54b]
信奸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
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婦人上帝弗順祝降時喪
 蔡沉曰紂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典常之道䙝狎侮
 慢荒棄怠惰無所敬畏上自絶于天下結怨于民孔
 氏曰紂冬月見朝涉水者謂其脛耐寒斫而視之史
 記云比干强諫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遂剖比
 干觀其心痡病也作刑威以殺戮為事毒痡四海之
 人言其禍之所及者逺也回邪也正士箕子也郊所
[005-55a]
 以祭天社所以祭地奇技謂奇異技能淫巧為過度
 之巧列女𫝊紂膏銅柱下加炭令有罪者行輙墜炭
 中妲己乃笑夫欲妲己之笑至為炮烙之刑則其奇
 技淫巧以悦之者宜無所不至矣祝斷也言紂於奸
 邪則尊信之師保則放逐之屏棄先王之法囚奴忠
 正之士輕廢奉祀之禮專意淫䙝之行悖亂天常故
 天弗順斷然降是喪亡也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衞
[005-55b]
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
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
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
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
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KR1363賦矇誦百工
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敎誨耆艾脩之
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
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
[005-56a]
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
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
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弗聽國人莫敢
言三年乃流王于彘
幽王以褒姒而嬖愛之褒姒不好笑王説之萬方故不
笑王與諸侯約有冦至舉烽火為信則舉兵來援王欲
褒姒笑乃無故舉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冦褒姒乃大笑
虢石父佞善諛好利王以為卿用事專任國人皆怨政
[005-56b]
治多邪諸侯或畔王室始騷申侯召西夷犬戎伐王王
舉火諸侯兵莫至犬戎殺王于驪山下西周遂亡
 臣良勝曰孔子有云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以
 桀紂之惡天人所厭也孟子亦云名之曰幽厲雖孝
 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是君之大戒也
桓帝建和元年京師地震杜喬以灾異䇿免梁冀誣李
固杜喬以為與妖賊劉鮪交通請逮按罪太后素知喬
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死於獄中冀使人脅杜喬曰早
[005-57a]
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遂收繫亦死獄中河内張成
善風角推占當赦敎子殺人司𨽻李膺督促收捕竟案
殺之成素以方技交通宦官帝亦頗信其占宦官敎成
弟子牢脩上書告膺等與大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互
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帝大震怒
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憤疾案經三府太
尉陳蕃郤之曰今所案皆海内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
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彰而致收掠者乎不肯
[005-57b]
平署帝愈怒下膺等於黄門北寺獄其詞所連及陳寔
范滂以下二百餘人或逃遁不獲懸金搆募使者四出
相望
靈帝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曰夫黨人者或耆
年淵德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
久被禁錮辱在泥塗灾異水旱皆由於斯帝大怒詔收
鸞下獄掠殺之
何進召董卓將兵詣京師卓即時就道并上書曰中常
[005-58a]
侍張讓等竊幸承寵濁亂海内請收讓等以清海内讓
詐以太后㫖召進斬於嘉德殿前袁紹及何苗聞進被
害引兵屯朱雀闗下捕得趙忠等及諸宦官皆殺之凡
二千餘人讓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出穀門讓投河而

 臣良勝曰天下權寵固有相禪而盛者天下禍咎亦
 有相禪而至者自恭顯盛而有王氏之專自竇憲誅
 而拜鄭衆之爵其後誅閻顯立順帝皆出於宦官黜
[005-58b]
 清河王殺李固皆由於外戚梁冀勢重天下不能容
 後假宦官以去之宦官害極朝廷不能堪至召外兵
 以除之張讓等既戮董卓亦誅袁術曹操繼起而漢
 遂以亡諸葛亮曰先帝與臣論此未嘗不痛恨於桓
 靈也
王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長秋
宫未建請考定五經定娶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
莽女遂立為后又采伊尹周公稱號加莽宰衡位上公
[005-59a]
莽先遣風俗使者八人還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凡
三萬言泉陵侯劉慶言周成王幼稱孺子周公居攝今
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平帝崩莽選宣帝
𤣥孫最幼子嬰年二歲託以卜相最吉莽居攝如周公
故事立嬰號曰孺子後以居攝三年為初始元年即真
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
 班固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及其居
 位輔政成哀之間勤勞國家動見稱述豈所謂色取
[005-59b]
 仁而行違者邪莽既不仁而有邪佞之才又承四父
 歴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
 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簒竊之禍及其竊位南靣處
 非所據顛覆之勢隆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為黄虞
 復出也迺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最兇極惡毒
 流諸夏亂延四方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
 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曹操下令曰孤始於譙東築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
[005-60a]
獵為二十年規待天下清乃出仕爾然不能如意徵為
典軍校尉意遂更欲為國家討賊立功使題墓道曰漢
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難興
舉義兵後領兖州破降黄巾三十萬衆又討袁術使窮
沮而死摧破袁紹梟其二子後定劉表遂平天下身為
宰相人臣之位已極意望已過矣設使國家無有孤不
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或者人見孤彊盛妄相忖度
言有不遜之志每用耿耿故為諸君陳道此言皆肝鬲
[005-60b]
之要也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衆實不可也誠恐已
離兵為人所禍已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
處實禍也
侍中陳羣等曰漢祚已終非適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羣
生注望故孫權在逺稱臣此天人之應也宜正大位操
曰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操至洛陽薨漢帝使御史大夫張音奉璽綬詔册禪位
於魏王丕即帝位改元黄初奉漢帝為山陽公追尊操
[005-61a]
為武皇帝
 劉安世曰老先生居洛日無三日不見之一日見老
 先生曰昨夕看三國志識破一事乃理㑹武帝遺令
 也老先生曰遺令之意如何安世曰曹公平生奸至
 此盡矣故臨死諄諄作此令也老先生曰不然此乃
 操之微意也遺令者世所謂遺囑也必擇𦂳要言語
 囑付子孫至若纎細不𦂳要之事則或不暇矣且操
 身後之事有大於禪代者乎今操之遺令諄諄百言
[005-61b]
 下至分香賣履之事家人婢妾無不處置詳盡無一
 語及禪代其意若曰禪代之事自是子孫所為吾未
 嘗敎為之是實以天下遺子孫而身享漢臣之名此
 遺令之意歴千百年無人識得昨夕偶窺破之老先
 生自有喜色且戒安世曰非有識之士不足以語此
 尹起莘曰嗚呼亂臣賊子竊人家國常患於取之無
 名則必曲為委折以文之三家分晉田氏并齊借周
 人之命以自好莽賊簒漢欲求其説而不可得乃以
[005-62a]
 周公居攝稱之至操丕始以傳禪為文後世簒竊相
 繼皆踵而行之其原起於曹氏之作俑也
 臣良勝曰弑君簒國接迹當世而臣獨舉莽操者二
 賊奸之雄也於簒弑之中而又要其名為周公為文
 王隂奪人國而瞢主愚人有不知者是宜有以表異
 而誅其心也且莽為王太后之姪子曹為宦官曹騰
 之養子使成帝不任外戚桓靈不任宦官亦何由致
 此患哉易曰履霜堅冰至人主固當辨之於早也
[005-62b]
秦檜從二帝至燕金主以檜與達蘭為其任使及南伐
以為參軍事檜與妻王氏自軍中趍禩水砦自言殺金
人監已者奪舟而來航海至越州見帝帝命先見宰執
首言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之檜
初言有二䇿可以竦動天下後陳二䇿欲以河北人還
金中原人還劉豫帝曰南人歸南北人歸北朕北人將
安歸檜語乃塞
金烏珠遺檜書曰汝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
[005-63a]
必殺飛始可和檜以飛不死終梗和議已必及禍故力
謀殺之洪皓在金以蠟書奏言金人所畏服者惟飛及
聞其死諸酋酌酒相賀檜病遺表曰臣願陛下益堅鄰
國之懽盟謹國是之搖動檜居相位凡十九年刼制君
父倡和誤國一時忠臣良將誅鋤畧盡其頑鈍無恥者
率為檜用爭以誣䧟善類為功又隂結内侍及醫師王
繼先伺上動靜開門受賂富敵於國外國珍寳死猶及
門隂險深阻與同列論事帝前未嘗力辨但以一二語
[005-63b]
傾擠之俾帝自怒凡陷害忠良率用此術晚年殘忍尤
甚數興大獄焉
 宋史論斷曰奸臣之惡莫甚於宋之秦檜焉蓋宋至
 髙宗危亡已甚自檜挈家北還專主和議以罷四方
 援兵上蔽日月之光下亂彞倫之叙大讐不復辜二
 帝望救之心報本義虧廢七廟烝嘗之祭陷生民於
 水火喪廉恥於偏安妬害忠良殺岳飛而并父子擠
 排讜論竄趙鼎以及諸臣賄通外夷寃含九地惡固
[005-64a]
 同於檮杌凶實類於窮奇使聖人再生春秋再作亦
 不能書其彌天之罪矣然則秦檜以奸邪賣國誠天
 地不容之人人神共怒之賊然猶得保首領以没追
 封加諡者何哉嗟夫此又天地至微之理也蓋太宗
 負太祖背盟專位使其子孫幾至滅絶天安得不生
 秦檜使負髙宗以喪其社稷與不然何朝士皆疑之
 惟范宗尹李囘力薦其忠卒使其秉執大權也君子
 觀乎宣和殿檜生玉芝則知亡宋之禍已兆於是矣
[005-64b]
 詩云取譬不逺昊天不忒此之謂也
 臣良勝曰古今憤檜之奸猶以其得保首領為有遺
 恨以臣觀之檜本無子取妻兄王煥孽子養為已子
 曰熺生塤雖奕世仕途而秦氏之廟異姓主之先世
 有靈不祀久矣是太宗之報尚在數世之後而奸檜
 之報當寵盛之時而身親見之比之誅夷之後無遺
 類者尤為慘矣天道果無知也哉
三學生臺諫侍從皆上疏乞誅賈似道有㫖䕶遣歸越
[005-65a]
以終喪制似道留揚不還王爚復論似道既不死忠又
不成孝乞下詔切責太后下詔曰卿其亟歸喪次以盡
臣子之道則當曲示保全否則衆論益甚忠孝靡容雖
欲屈法伸恩而不可得似道還紹興府守臣閉城不納
王爚復言貶似道三官婺州居住婺人率衆為露布逐
之詔徙建寧御史孫榮叟等乞斬之以正法方回復論
似道僥詐貪淫𥚹驕吝專忍謬十罪翁合言似道以妬
賢無比之林甫輙自託於伊周以不學無術之霍光敢
[005-65b]
效尤於莽操滔天之罪人人能言臺諫交章乞行逺竄
廹於衆論僅謫建寧建寧實朱熹講道之闕里雖三尺
童子亦知向方聞似道名咸欲嘔唾况見其面乎乞逺
投荒昧以禦魑魅詔謫授髙州團練使鄭虎臣以父嘗
為似道所配請行為監押似道寓建寧開元寺侍妾尚
數十人虎臣至悉屛去奪其寳玉撤轎蓋暴行秋日中
令舁夫唱杭州歌謔之窘辱備至入古寺壁上有呉潛
所題字虎臣呼似道曰呉丞相何以至此舟次黯淡灘
[005-66a]
虎臣曰水清甚何不死於此似道曰候有詔即死至木
棉庵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遂拘似道妻
子於别室即厠上拉似道胷殺之殯于庵側
 吕中曰賈似道當國十五年殺三大臣行公田困浙
 右百姓吝軍賞失將士心背和約挑釁敵國禍宗廟
 社稷其罪可勝誅哉人有恒言奸臣富貴則自取之
 留禍患以遺君父然秦檜似道之敗身死家僇前後
 一轍後之謀人國者亦可以鑒矣
[005-66b]
 臣良勝曰人臣專權蔽主禍國殃民何能指數然若
 秦檜之賣國賈似道之誤國使帝后辱於沙漠區宇
 淪于寇讎尤萬世所痛恨也臣故曰此罪之尤者也
胡廣周流四公三十餘年歴仕六帝禮任極優京師謠
曰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溫柔謹慤常
遜言恭色以取媚於時無忠直之風天下以此薄之
 趙弼曰孔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廣有何德
 而以天下中庸稱之廣事六帝為司空再為司徒三
[005-67a]
 為大尉又為太傅未聞出一讜正之言獻一匡時之
 䇿惟遜言恭色取媚戚宦趨炎附勢陷害正人滕撫
 方直之賢不交權勢為宦者所惡論討賊功當封大
 尉廣承㫖奏黜之使撫憤恚而卒孝桓時梁冀與唐
 衡共誣李固杜喬下獄固與廣書曰梁氏迷謬公等
 曲從漢家之微從此始矣嗚呼斯言可傷也哉廣得
 書但悲慚而已既而五侯專横白馬令李雲切説政
 事之失帝大怒詔送黄門北寺獄五官掾杜衆傷雲
[005-67b]
 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嗟夫雲居下僚憂
 時之危捐生以諫杜衆傷雲忠而以死諍此廣親目
 所覩也靈帝信王甫曹節之誣以李膺范滂諸名士
 為鈎黨廣為三公尸其位視諸賢之寃枉如盲如喑
 曾無片言之諍不但為漢廷之罪人亦雲衆之罪人
 也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廣為國之大臣值天下多故羣奸亂政既不能匡扶
 漢祚又不能引身而退竊禄固位與時浮沉八十二
[005-68a]
 乃死諺所謂愚福而痴壽也鄉原德之賊也廣之謂
 也
馮道少以孝謹知名唐莊宗世始貴顯自是屢朝不離
將相三公三師之位為人清儉寛𢎞人莫測其喜慍滑
稽多知浮沉取容嘗著長樂老叙自述屢朝榮遇之狀
時人往往皆以德量推之
 歐陽脩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既為大臣而無
[005-68b]
 廉恥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余讀馮道
 長樂老叙見其自述以為榮其可謂無廉恥者矣天
 下國家可從而知也
 司馬光曰天地設位聖人則之以制禮立法内有夫
 婦外有君臣婦之從夫終身不改臣之事君有死無
 貳此人道之大倫也茍或廢之亂莫大焉范質稱馮
 道厚德稽古宏才偉量雖朝代遷貿人無間言屹若
 巨山不可轉也臣愚以為正女不從二夫忠臣不事
[005-69a]
 二君為女不正雖復華色之美織絍之巧不足賢矣
 為臣不忠雖復才智之多治行之優不足貴矣何則
 大節已虧故也道之為相歴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視
 過客朝為讐敵暮為君臣易面變詞曾無愧怍大節
 如此雖有小善庸足取乎或以為自唐室之亡羣雄
 力争帝王興廢逺者十餘年近者四三年雖有忠智
 將若之何當是之時失臣節者非道一人豈得獨罪
 道哉臣愚以為憂公如家見危致命君有過則强諫
[005-69b]
 力争國敗亡則竭節効死知士邦有道則見無道則
 隠或滅跡山林優游下僚今道尊寵則冠三師權任
 則首諸相國存則依違拱黙竊位素餐國亡則圖全
 茍免迎謁勸進君則興亡接踵道則富貴自如兹乃
 奸臣之尤安得與他人為比哉
 臣良勝曰奸邪如檜如似道若毒藥猛虎人知必死
 少有知識猶將避之中立如廣如道若厚味冶色人
 毎稱愜雖賢者亦多效之不知荼毒消耗終以自斃
[005-70a]
 其亂亡一也臣故并以為戒焉
  右衍君臣之戒
 
 
 
 
 
 
[005-70b]
 
 
 
 
 
 
 
 中庸衍義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