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340 後村集-宋-劉克莊 (master)


[168-1a]
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一百六十八
  行状
   西山真文忠公
公諱徳秀字希元浦城縣遷陽鎮人四歲受書立成
誦入小學夜歸嘗寘書枕旁燈膏所薫帳皆墨色羣
兒休浴聚戯公并取其書卷兼熟之矣宫師薨吳夫
人力貧躬織絍持家公得壹意於學弱冠再貢於鄊
擢慶元己未乙科調南劍州判官孜孜職業不以髙
弟勝流自居中開禧乙丑博學宏詞科閩帥䔥尚書
逵羅致幕下陳相自强家盛暑訟人索僦金公判其
[168-1b]
牘曰丞相方憂邉思職顧屑屑及此乎時金華李公
誠之莆田陳公宓皆仕於福唐公與㳺甚懽踰歲以
大學正召嘉定改元遷博士爲禮部點檢試卷官樓
公鑰倪公思方典舉獨異侍公樓公盡告以文獻之
傳且許其致逺倪公爲言立朝行己本末甚詳公終
身佩服焉輪言爲國者當示人以難犯不可示人以
易窺増弊函首虜将闚我又言慶元以來柄臣顓制
立爲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異曰好名士
大夫志於利祿靡然從之以慷慨敢言爲賣直以清
修自好爲不清流弊之極至於北伐㪯朝趨和而争
[168-2a]
之者不数人今旣更化當先破上尚同之習召試學
士院奏篇言古今之變非兵財之足慮而勢人心之
可憂宜防近習用事社小人復進以維持囯勢極淮
民流徙以係属人心除秘書省正字爲御試編排官
兼玉牒檢討官遷校書郎輪對言暴風雨雹熒惑蝗
蝻之異因條上四說漢𥘉元延光間暴風翼奉以爲
左右邪臣史臣以爲親䜛曲直不分之騐今名雖好
忠實則喜倿灾異所縁而起也隂氣之精凝而爲雹
劉向以爲隂脅陽孔季彦以爲隂乗陽之應今二詔
㫖或從中出致異之原其或在是熒惑南方爲礼爲
[168-2b]
視礼虧視失則罸見意者事幾未盡察邪正未盡知
乎春秋威公五年螽漢光和元年蝗説者以為貪虐
取民蔡邕以為貪苛所致意者贓吏尚多苞苴未戢
乎兼沂王府教授每因誦説迪以正理兼學士院權
直遷秘書郎輪對言近畿州縣水灾以類求之内
而女謁近習外而夷狄盗賊隂盛陽微之證更化未
幾俊賢耆艾引云相踵善良之士寝不自安㓂𦦨未
張不早撲㓕及其披猖乃草薙而禽獮之世豈有斃
千萬人於干戈而天不為之變者惟開公道窒旁蹊
以抑小人道長之漸選良牧勵戦士以挫群盗方張
[168-3a]
之鋭又言天下有不可泯没之理萬世猶一日者公
議是也自昔雖甚無道之世能使公議不行於天下
不能使公議不存於人心侂胄用事能顛倒是非於
一時終不免為世大僇何者公議天道也侂胄犯之
則違天矣故善為國者畏公議如畏天則人佐之天
助之遷著作佐郎始公登朝同進有相惎者每䜛公
以謟時相獲驟遷公恬然無競其人後為時相所猒
将除公言職使逐去之公力辭不就劉尚書爚聞而
歎伏曰不過遲作從官十年尔兼禮部郎官輪對言星
變修徳行政者本也禬禳祈請者末也間者内廷屡
[168-3b]
蕆醮舉未遺本末足以恪天又言金虜有必亡之勢
三可為中國憂者二萬一此虜遂亡莫或余毒上恬
下嬉則憂不在敵而在我設或外夷得志邀我夾攻
豪傑四起奉我為主從之則有宣和結約之當戒張
覺内附之可懲知将保固江淮閉境自守彼方雲優
我欲堵安以此為謀尤非易事議者多謂夷狄之衰
乃中國之利抑不思五单于之争漢嘗獲其利矣柘
拔氏河南之警反為䔥梁之害何耶時余公爃奉使
至灤州以燕城𬒳圍約回始知金人有韃靼之優除
軍器少監陞擢直學士院輪對言雷雨損動太廟䲭
[168-4a]
吻而避朝損膳僅舉故事然猶歴旬浃而後行逋信
宿而遽已以此動人猶且不可况於天乎除起居舍
人戚畹封王爵公適當制廟堂諭意令及去凶之事
公不從而以建儲爲中宫功故均慶后族旦有亶爲
異渥夐掩前閒之語旣告廷復草奏曰漢世賢戚無
出樊宏隂興右者宏之言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興
亦曰富貴有極人當知止二人之言外族所當監也
許侍郎奕時兼瑣闥遂援夐掩前聞一語以爲詞臣
之筆如此是本朝前此所無也許公竟以此去戚畹
以公名重屡對客願一識靣公正色拒之直前奏事
[168-4b]
言自頃傳伯成以諌官論事去蔡幼學以詞臣論事
去鄒應龍許奕又継以封駁論事去人之常情易媮
難勉彼見数人者非能大有矯拂已皆不容故寕黙
黙以自全不肯譊譊以賈禍侍從之臣未聞有以已
見求對者集議則閣筆相視不措一詞喑嘿如此豈
國之福又言陛下延納羣臣有礼然咨詢罕聞玉音
記注所書寂寥兼幾臣願昕朝賜對時出聖訓又言
古者大事謀及庶人而楮幣塩鈔更張獨决於廟謨
又言唐憲宗以忠直用李藩以循黙去鄭絪明主所
當法也當時宰臣裴垍尤奨盡言拾遺獨狐郁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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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致&KR1180垍獨責嚴休復曰君異夫二人孜孜獻納者休
復大慙大臣所當法也又言新楮𥘉行雖有違令佑
籍之文然當籍者必聞于朝臣俟報可毋得專行今
州縣奉行過當有一夫坐罪而併籍昆弟之財有虧
陌四錢而没八百萬之貲至於科富室之錢拘塩商
之舟㠯産髙下配民藏楮皆出於朝廷約束之外臣
閩人也所謂家産滿千錢藏劵五十閩中之新令也
夫産滿千錢田僅百畝安有餘貲可㠯市劵往往鬻
田宅以應令凡若此類宜悉罷兼太常少卿直前奏
事言北虜垂亡此天命離合之機國家多事之始必
[168-5b]
也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為心劉向有言祥多者
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臣謂不然祥多而恃未必不
危異衆而戒未必不安今歲以來二月飛雪六月積
隂地震水涌妖星隕流而况重以震霆之異昔景祐
五年雷發孟春下詔求言陛下自視何如仁宗冬雪
之警甚於孟春而求言之詔未頒宜思所以通下情
召和氣者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三代而下治體純
粹莫如我朝立國不以力勝仁理財不以利傷義御
民不以權易信用人不以財勝德社稷長逺賴此而
已陛下聖徳謙冲未嘗䡖改成憲窃慮或者患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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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强而欲振以刑威患財用未豐而欲益以聚歛謂
誠信不如權譎謂忠厚不如刻深有一于兹皆伐國
之斧斨蠧民之螟螣也惟陛下察截截之諞言守悶
悶之家法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唐制非叛逆不籍
其家今閭巷細民小有詿誤輒没其貲羣情囂囂不
自聊頼弱者至父子相随赴井而斃強者至情剚刄
守臣以自快宜思所以收人心觧天意者此祈天永
命之三事也安富䘏貧王者之政而郡縣往往疾視
富民 方破壌不盡不止有餘之家窘扵科劔摧扵
告訐皆嵩然有不自存之態賒貸路窮貧民益困願
[168-6b]
霈然下詔戒飭有司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 藝祖
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之專殺范祖禹謂國家以仁
継仁哀矜於民率用中興爲百三十年太平之本陛
下仁恕同符祖宗臣所欲将順者三一自今非重辟
毋輕下大理二寺官宜参用儒者三酌倩處断所以
重帥權非列城所得用便宜斬戮軍興一切之政非
平世所可行冝制其萌以杜藩鎮之禍此祈天永命
之五事也追命居住眡古流放之刑其在聖朝未嘗
䡖用比縁官吏玩令間或舉行舉刺之官或乖審謹
接劾來上未盡至公願詔有司傳参物論湔滌其可
[168-7a]
貸者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又言蜀居上流爲東南
之首宜預蓄人材以偹緩急時相當國既乆言路徧置
私人耆舊盡去都司胡薜之徒始用事鈔法楮令
既行告訐繁興吏民坐新書抵罪者衆公首上是奏
直聲動野立螭数月数犯顔造膝天下想聞其風采
故老袁公爕柴公中行及庻僚之敢言者数人稍稍
和之時相始不樂都司又切齒然籍没之産以漸給
還士大夫停廢遷徙者亦稍稍牽復公發之也時相
患公與左史李公惪数論事於是二公俱出疆公爲
金國賀登位使徒臣中有以公親老晋行者不聼至
[168-7b]
盱眙晋兩月凡两淮山川險易士卒勇怯守将賢否邊
民疾苦皆覧觀諏詢識之于册慨然有為國經理之
志嘗謂苟得自見平地可使為至險曠土可使為良
田弱卒可使為精兵惜不及用也虜移文止賀使還
朝入對言邊士有深可慮者三亟當為者二欲移沿
江列屯於两淮而増募舟師以扼江靣繕城池樓櫓
文修懇田之政又言金韃相持戦鬬離合不知其幾
而吾俱罔聞知宜飭邉臣捐金募閒時朝論方事苟
安謂公張望乞𥙷外不允直前奏時事言女真徙汴
我憂方深自立之䇿無出於用忠賢修政事届群䇿
[168-8a]
收衆心而已今濟濟周行號爲多士然意見小異已
成柄鑿議論小檄目以譸張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筆
文儒宿望或所不能至於正色拆姦萌立談㫁大事
則又非小有才者所能辯惟陛下以尊君重朝爲心
合天下正人以自助南渡駐蹕何異越棲㑹稽而秦
檜乃以議和粉飾太平士大夫劵於錢塘湖山歌舞
之娛無復故都黍離麥秀之歎此檜之罪所爲上通
於天而不可贖也今危機交急不同常時宜罷不急
之營繕略常程之細務惟大計是圖則勾踐之功
可㝷漢有邉鄙大疑必使群臣雜議熈寕議地界建
[168-8b]
炎議防秋或訪舊弼或令侍從臺諫各上利害今虜
徙而南宣詔有位皆得盡言然後博采衆長按爲定
論國之元氣在於人心宜選循吏革虐政以收百姓
之心拔用荆淮嘗立功之人收以收豪傑之心已募
復散之卒擇其健者分配戎行以收忠義之心蠲科
調以收邉甿之心推恩信以收中原遺黎之心所謂
自立之本也昔李綱建議欲保江南常葺理淮㐮爲
家計孔明駐漢中陸遜守荆渚皆付以事權不從中
御願於近臣中擇二人於荆淮建立幕府如吳蜀任
二臣故事所謂自立之具也又言虜必邀歲幣臣竊
[168-9a]
以為不可與上曰不當與未幾對境果來索從臣劉
㷍李班皆主不與上曰真某之論亦然時相方以爵
禄籠天下士至有聲望舊人折節營進反為所薄公
慨然謂劉公爚曰吾徒須須汲汲引去使廟堂知世
有不肯為從官之人遂立請郡時相曰禁涂在通胡
為去也公荅曰老親生長田間但知太守之樂不知
從官之榮除秘閤脩撰江東轉運副使時山東乱離
朝廷猶與女真通娉而士大夫多言五福在吴公朝
辭論國恥不可忘郡盗不可輕幸安之謀不可特導
諛之言不可聼至公之論不可忽金陵旱蝗守適卧
[168-9b]
病公乞蠲閤二税大講荒政約常平使者李公通傳
共議李公至自池陽合詞乞分所部九竒委三司公
自領太平廣徳李公宣池徽譙提刑令憲南康饒信
而建康以屬帥㑹留守殁總餉擾事公力從臾之于
是建康奉行如列城分晝既定通選一路僚屬籍人
户為五䓁甲乙出米丙自食丁糶而戊濟之朝庭捐
米数十萬石守令以使者切於為民躬履阡陌家至
户到父老歎息以為劉樞宻荒政之後所未見也公
素與李公志同道合謂譙卿可與為善雖南康三郡
區畫精宻不逮然所及亦不少惟金陵甫講行新留
[168-10a]
守至竟不發粟而總餉自賑城中户口焉時廣德旱
㝡甚公再至其郡請以撥到百萬倉米萬石捄一郡
之民且易糶為濟未報公與守臣魏峴議以便宜發
廩委教官林庠賑給而别䟽待罪竣事而還百姓数
千人送公指道傍叢塜泣謝曰此皆嘉定辛未年餓
死者微公我輩相随入此矣黃池民旅訟鎮官史彌
逺倚勢不法公令尋醫而去當涂郡更創大斛廢司
農斛斗不用公索而毁之新徽守林琰為臺諫無亷
聲公寕國守張忠恕規匿賑濟米公两劾之忠恕罷
代以陳廣夀公言宣民遭前守之虐自李道傳承優
[168-10b]
方有生意今忠恕甫去廣夀來所謂逐虎逄狠也廣
夀之命遂寝公雖不容於朝猶以忠實&KR0548惻為時相
所重雖積忤未至䟽斥惟都司数人目為迂儒試以
事必敗及至江東益有民譽小人無所售其喙遂有
旱傷本䡖監司好名賑瞻大優之語時相不能無惑
自此申請遂落落矣魏峴始與公共發廩俄為都司
所嗾劾罷林庠以撼公公上章自明朝廷悟與峴官
觀庠幹官都司怒無所洩從省中奉罷徽守詹阜民
以撼李公道傳而李召還矣江東二年凡下車例
冊及臺閫戎司之餽以至太夫人誔日諸司所奉
[168-11a]
礼皆不入私槖專儲之㠯助賑施公雖在外援歐陽
公修自禁林出漕河比上䟽論兵故事附奏言女真
叛遼在政和之四年其㓕遼也在宣政之七年今天
下之勢無以異於 政宣之時臣嘗論政宣致禍其
失有十京黼蠱上心一也貫俅壊軍政二也簡忽天
变三也以言為諱論水災者貶謫諌花石者屏斥四
也老成鴻碩不以姦黨廢則以邪傍斥五也臺省館
殿非奴事奄尹即翼附權臣之人六也邉臣撩覆㓂
至不知七也改塩鈔渺法科 夫鈔八也閹腐董師
九也狥女真之欲召侮取輕十也陛下憂勤恭儉無
[168-11b]
愧仁祖之風而群臣盤樂怠 有宣政之習臣恐
後之視今猶今視昔又三数 来謀國者不惟長筭
遂有三誤虜既播越猶使吾宋臣子拜大羊於祖宗
殿廷之下一也歲幣不遣是矣然不正其詞而諉曰
漕渠亁涸一也上流制閫榜拒流民来者勦殺西川
總戎戕程彦暉一家於黒谷山三也積此三談而吾
國之威靈氣燄索然矣誤於前者不可悔應於後
者猶可為願朝廷無再誤而已昔孫氏典午氏皆能
以江表自立國家帶甲者萬江漢為池豈下吳晋而
中外有司忠誠僨激者少矣委靡怠惰者多一聞亦
[168-12a]
白嚢至相顧失色所為少定則又恬然矣國家平時尊寵
士大夫一旦有急未見有毅然以戮力王室自任者此
臣之所大懼也時議以西掖召還都司尤忌公者宻
洩其語以相鈎致公曰某雖不肖决不由匪人以進
乃至此奏除右文殿脩撰知泉州郡以畨舶為命然
商人畏重征苦官吏和買至者絶少公䥴税額戒官
吏毋得買一物雖諸臺委倅屬市物必申州始得奉
行是年舶至者十有八明年二十有四又明年三十
有六征税之入遂及 照舊額秋苗令民執㮣両造
示姓名使自詣然惟王公十明與公能行之海賊主
[168-12b]
子清趙郎以十八艘横 侵刼晋江懸圍頭湾距
州僅百餘里公調左 軍捕逐撥發官王大夀力戦
無援與隊将秦淮等六人死之公為文以祭且請贈
與于朝出宿中和堂討賊彌厲或言沒沿江諸港澳
民兵可用而同安管下烈嶼其尤也公議選官勸諭
寓客寳謨儲公用自請行得民兵四百舟三十二無
官軍犄角併授之簿俟䖏厚曰官民一體有功並論
逆賊至漳浦境内渺淘洋敗之獲大舟四賊首六趙
郎者在焉子清逸去誅群賊于教塲設王大夀位今
其子剖心以祭磔者三人誅死者二十餘人脅從者
[168-13a]
破械縱去趙郎自稱直徽猷閤子㳺孫希郤也斃於
獄子清㝷為台州杜門廵檢所擒詔以獲賊功増一秩公
委僚属徧行海濱審視形勢創修沿海諸呰増屯諸
呰水軍復教定廵邏地分後皆可行左翼軍受守臣
節制公所請也時相生日四方争献珍異公大書
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十二字以餉且将以
書曰丞相勤身輔政而中外之心未孚屈已受言而士
大夫之情猶能以自竭願因某之言考武侯之為勉
其未至則功業日盛福禄日臻不報泉多大家或席
貴勢患苦閭里公嚴䋲其僕而雅責其主皆媿之而
[168-13b]
不敢怒始至郡之先逹有田訟聞公語自慊焚其契
不復争曽從龍貽書寓里曰此人視宰執如小兒宜
謹避之傅公伯成方退居每詣之必移日虚心問政
受其規戒傅公亦以世道期之即除集英殿脩撰知
隆興府江西安撫前政積寛稍矯以嚴尤留意在軍政
常謂夷狄外患盗賊内憂皆不可忽遂修五事可爲
十一郡長乆之利一令属城各倣豫章於禁軍内團
結其强壮者别爲營且乞推行之於八路二抽江州
水軍人船十之三分屯興國之富池等處抽鄂州水
軍十之三分屯武昌縣三繕豫章城四縂管鈴轄闗
[168-14a]
於統制中選差州鈴將 則取諸統領以下之知
兵者五通廣塩於贛南安以弭汀贑鹽予之害属蒚
未上以吳夫人憂去官明年蘄黄失守陞武昌縣為
夀昌軍其後盗起南安 廷蔓又三道竭國力討
之数載始平人乃伏公先見公嘗言所歴諸鎮惟江
西恵利未有火及吾民若有遺恨盖開府僅数月云
公性篤孝吳夫人嘗疾病祈天而愈醮謝之有曰願
損臣算以延母齢爐熏之燼未銷嚢藥之功已應
其除泉守也告詞以蔡忠恵公襄便親為比公至郡
刻蔡公上夀儀千五歲時率家人奉觴為夀如其儀
[168-14b]
州民有母夀百者為立夀母坊及執䘮毁瘠柴立得妾
盡遣去結事左右惟老兵蒼頭飯量舊無算自此終
身飯不過濡口服闋除寳謨閣待制知渾州湖南安
撫使再辭不允辭次對又不允赴鎮詔賜金帶以亷
仁公勤四勵其僚以周元公胡文定公父子朱張二
先生學術源流勉其士長沙自南渡𥘉民自醖酒
而税於官其法簡便至劉公珙討彬㓂増親兵始量
從官賣稍分醖户之利辛帥棄疾創飛虎一軍博求
利源奏改為搉酤結事中苪公煇持不可而寝至趙
帥善恭又㩁焉曹公彦約修復舊法至安樞宻丙又
[168-15a]
搉焉公奏自彦約行税法每歲净息率不下八萬餘
緡視昔之榷無大相過而不和糴不抑配不搜𥙷薪
水之勞費官吏之給皆十去其 而一定之息踵門
而至何惮不為詔可其奏潭人歡呼舊例秋苗斛靣
外有所謂捧撮米者日増月益前帥定増為一斗既
増而捧撮如此每三捧取七升公併革去之朝廷歲
降度牒和糴州配之縣縣配之民率三四戸受一牒
昻其價以市米每斛比市直僅四之三公乞免降度
牒不許則遣人貨於都城而自任其折閲所糴纔十
一㑹米貴遽上以 米𥙷其数明年奏請罷糴歲
[168-15b]
春夏郡民艱食公 之力振澹旣而曰此淺惠其郡
有折梗錢本正苗也後折錢佐郡周闕米則輸本色
合正耗五萬餘石公則貯之名恵民倉歲歲出糴倣
張公詠成都之法什伍其民以相保受有麗於罪毁
劵住糴保受同之因養寓教魏公了翁記焉又以樽
節錢易穀於緫所謂得八萬石益以他榖為九萬伍
千石散于十二縣置社倉百所其斂散息耗之法一
依朱文公所立條約且上其事朝廷皆從之著為令
又創慈幼倉立兩義阡教諸軍習射日再按試前帥
以官錢付親兵回易又撥東西兩荘令軍中自佃公
[168-16a]
捐其租息凡營中病者死未葬者孕者嫁者娶者給
散有差定王䑓據一郡最髙䖏向時元夕師漕張飲
其上諸營家給一燈竿抄燦若萬里数夕乃至公榜
罷之置贍軍典庫知夀昌軍朱囊建詣飛虎軍永戍
夀昌且欲并致其家口公力争之朝廷不能奪江革
縣賊蘇師軍去州十里殺人巢穴接賀州公檄廣西
共討平之武岡守司馬遵不得軍情卒蔣宗籌倡亂
公刻去遵使判葉莫攝郡事授以方畧亂卒伏誅令
上登極召赴行在未至除中書舍人兼傅讀改礼部
侍郎兼直學士院兼 國史實録院修撰辭免不允
[168-16b]
以寳慶𥘉元止旦發過家乞郡不允給告一月六月
辛丑入對上迎勞曰乆聞卿名公奏三創一脩于道
正家道立君道略曰三綱五常者扶持宇宙之棟幹
奠安生民之柱石人而無此冠裳而禽犢矣國而無
此中夏而裔夷矣晋廢三綱而劉后之変興唐廢三
綱而羯胡之難作我朝立國根本仁義先正名正或
以為家法最善或以為大綱甚正陞下𥘉膺大寳不
幸䖏天倫之変有所未盡流聞四方所損非淺霅川
之変非濟邸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後聞討捕之謀情
状灼然本末願可考願詔有司討論雍熈追論封秦
[168-17a]
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而行之雖濟王未有子息然
興継絶在陞下耳上曰朝廷待濟王可謂至矣公奏
陛下友受之心可謂無所不至但謂此事䖏置盡善
臣未敢仰承聖訓觀舜所以䖏象則陛下之不及舜
明甚大抵人主當以二帝三王為師秦漢以下人君
舉動不皆合理難以為法上曰是亦一時倉猝公奏
此已往之咎臣所以言者欲陞下益進德脩業以掩
前失二乞收人心略曰太平興國中秦邸事作太子
太師王溥等議於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後有詔裁
决以大事不可經也 慶歴簡求西帥必取當
[168-17b]
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簡至忘讐薦進以重任不可輕
也往者霅川之獄未有參 于聞槐棘之間者又
如淮濁二閫之除皆岀僉論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
一家之私何惜不與衆共此收人心之一事也賞罰
適平則人莫得而議今有功罪同而賞罰異者朝廷
之於天下當如天地之於萬物裁培傾覆付之無心
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間哉此收人心之二事也當乾
淳間有位於朝以饋遺及門為恥受於外以苞苴任
入都為羞今薫染成風恬下之恠果欲息天下謗之
莫若反其物罪其人則心迹暴此收人心之三事也
[168-18a]
事也治世氣象欲其寛𥙿下欲其迫蹙曩者以訛言
之籍籍有譏訶之令焉呵則已過矣甚至於流竄焉
殺僇焉都城之民摇手相戒冝觧宻網逹下情此收
人心之四事也三言朝廷之上敏鋭之士多於老成
政事之才冨於輕術雖嘗以耆艾褒傳伯成楊簡以
儒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趙蕃劉宰然前之三臣止加
異数未聞聘召至於亮直敢言如陳宓徐僑皆未蒙
記録願䖏伯成簡於内祠置中行於經幄擢宓僑
於言地又奏華髪舊徳之臣不獨人主頼其益朝列
新進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簡皆年愈八十縱使召
[168-18b]
之不至必能因囊封進忠言又奏長人之官拊字不
聞叨懫日甚上曰如何一廉者又問何以 之奏此
朝廷用舍黜陟之示人以上又問卿曽見有何亷吏
以逺守趙䈣夫對御筆櫂䈣夫直秘閣與監司差遣
公手創謝上因言崔與之帥蜀揚長孺帥閩皆有廉
聲臣一時不能悉数以對乞廣加咨詢始公道猶未
聞濟之邸訃以書逹時相謂必有寡聞淺見之人托
納忠除患之説以誤朝廷者不可不致察時相既惡
聞其言至范村使左史楊邁來見問所欲言又遣所
親諭以勿及甲申之事公但唯唯泊入國門都人聚
[168-19a]
觀皆以手加額益見忌矣辭内制者四從之上移御
清燕公因進讀奏此髙孝二祖儲神燕閑之地也仰
瞻楹桷俯視軒墀當墀若二祖實臨其上又言陛下
前所居䖏宻邇東朝未敢遽當人主之夲也今宮閤
之儀浸偹以一心而受衆攻未有不浸淫而蠧蝕者
上曰當察於徴芒公奏惟學敬可存養此心惟親近
君子可惟持此心盖理欲相為消長篤志於學則聖
賢雖逺常若與之從容㳺䖏天下之楽何過此上曰
朕在宫中無他嗜好止是觀書又奏古者居䘮不䖏
於内宜防微謹獨見先帝於羹墻向者日侍慈時
[168-19b]
觀皆以手加額益見忌矣辭内制者四從之上移御
清燕公因進讀奏此髙孝二祖儲神燕閑之地也仰
瞻楹桷俯視軒墀當墀若二祖實臨其上又言陛下
前所居䖏宻邇東朝未敢遽當人主之夲也今宮閤
之儀浸偹以一心而受衆攻未有不浸淫而蠧蝕者
上曰當察於徴芒公奏惟學敬可存養此心惟親近
君子可惟持此心盖理欲相為消長篤志於學則聖
賢雖逺常若與之從容㳺䖏天下之楽何過此上曰
朕在宫中無他嗜好止是觀書又奏古者居䘮不䖏
於内宜防微謹獨見先帝於羹墻向者日侍慈時
[168-20a]
今其見有時宜益隆孝養又奏先帝視朝常在卯辰
之間臣侍螭陛二年實所親見陛下視朝差晚上皆
嘉納續寶訓睦親門至涪陵公延美卒俱陳其所以
然因奏
    太宗於秦王矜憐憫惻典盡其至陛下所
當法又誦太宗聖訓曰同氣之親不忍致於法又曰
以廷美之惡豈當如此但骨肉之情有所不忍觀此
則親親之恩不可以有罪廢上頷之寕考小祥詔羣
臣服純吉公争於朝曰自漢文短䘮至我朝阜陵獨
宸断哀服三年朝衣朝冠皆以大布三代而下盖未
[168-20b]
之有惜當時輔臣礼官不能定臣下執䘮之礼此
千載無窮之憾也迨詔熈甲寅阜陵上賔從臣羅點
等建議乞令郡臣於易月之後朝㑹治事權用公服
黒帶朔望時節朝臨奉慰皆哀服行事大祥始除
有詔從之侂胄務反慶元初政光宗之䘮復以小祥
從吉以會要諸書考之群臣禫除從吉舊制後易以
升祔紹興易以小祥甲寅易以大祥二者百餘年之
間其制四変皆由近而之逺非自逺而之近也侂胄
変甲寅之制是自逺而之近自厚而之薄也可乎哉
先帝臨御三十年恩同天地臣子號慟泣血未足洩
[168-21a]
哀帶不以金鞋不以紅佩不以魚鞍韉不以大綉此
於群臣何所損朝儀何所妨即詔行在職事官俟大
祥從吉諸路依己降行公既鯁言上虚心開納時相
以其負人望有主眷屡誘怵以禍福使附己公不為
動乃與其黨謀逐公給舍王暨盛章繳駁濟邸贈典
且請追議其罪公始杜門求殿中侍御史莫澤去疏
語稍見侵自請絀責章三上不允竟以澤疏除煥章
閣侍制提舉玉隆宫辭不允以諌議大夫朱端常䟽
落職罷詞監察御史梁成疏諌三官先是右大正言
李知孝論公首倡邪説以其章&KR0866榜播告天下迨成
[168-21b]
大請加竄責上曰仲尼不為巳甚時相雖怒不惻公
竟獲里居上保全之𥘉從臣惟魏公了翁庶僚惟洪
考功咨䕫胡評事夢昱與公議論同時略相拆簡言
路曰礼待强辨不已洪魏和之胡尤無状故論列交
上胡貶象臺公與洪公皆逐而魏公亦有靖州之行
矣公歸脩西山讀書記以六經語孟之言為主荀楊
諸子附焉諸老先生為觧經而發者附本經之注甲
記曰性命道徳之理學問知行之要凡二十有七卷
乙記曰人君為治之本人臣輔治之法凡一十有二卷
丙記曰經邦立國之制臨政治人之方其書惟兵政
[168-22a]
一問先成丁記曰出處語黙之道辭受取舍之冝凡
二卷公自退居究心此書博覧精思手抄日数千言
叢藁如山謂門人曰人君爲治一門告君之書也以
范唐鑑爲法如有用我執此以往又曰他日得逹乙
覧死無恨矣又曰吾兵政一門古無此書天下方多
事所以汲汲緝成之又取周程以來諸老先生之書
文摘其闗于大體功于日用者彚次成編名諸老先
生集略凡七十有八卷又以後世文辞多変欲學者
識其源流之正集録春秋内外傳止唐元和長慶之
文以明義礼功世用爲主否則辞雖多亦不録其目
[168-22b]
有四曰辞命曰議論曰叙事曰詩賦名文章正宗凡
二十餘卷盗起汀郡勢蔓延数郡公雖閑居為倉漕
二使者言陳倉部韡有文武材必辨此賊二使者言
於朝其後蕩平閩㓂本公謀起陳公之力也紹定辛
卯慶夀恩復寳謨閤侍制玉隆祠明年除徽猷閤侍
制知泉州再辞不允迎者塞洛陽橋深村百歲之老
亦扶杖而出城中歡聲動地公曉士民曰太守去此
十四五年矣雖泉山一草一木亦時入思再叨郡寄
衰病不能出念泉人相爱之深黽勉此來欲為此邦
興利除害復還楽土之舊而已謂官僚曰某前帥長
[168-23a]
沙嘗以亷慎公勤勉同官今所當勉無出於此令属
邑各以崇風教清獄刑平賦税禁苛優四條揭之坐
右海㓂犯境遣右翼軍将官具旺破走之先是諸邑
二税或預借至六七年永春徳化一邑又燬於㓂公
入境首禁預借諸邑有累月不觧一錢者郡計遂赤
立不可為或咎寛恤太驟公謂民困如此捄之當如
觧倒懸吾寕以一身代其苦不以此為悔也僚属又
鮮能任事無大小必躬親之每據按决訟自卯至申
未已或勸嗇養精神以當大任公謂郡計凋弊無力
惠此民僅有政平訟理二事可勉苟又不加意即為
[168-23b]
不治之州矣建交𥘉置南外宗正司宗子僅三百餘
人令漕司與本州均任其責朝廷歲給祠牒五十助
焉乾道間又益三十焉後属籍曰増漕司止按舊
 餘不復問祠牒亦不復給紹定末宗子至二千三
百餘人毎歲錢米本州自偹十四萬餘緡而一司官
属與宗學養士尚不與焉公奏郡不可為笑雖有
材健之守智力無所施不過預借重催或抑都保代
輸或佑籍無罪泉民憔悴為日已久惟朝廷哀憐詔
歲給祠牒六十㑹故相死上始親政除顯謨閣待制
知福州福建安撫使明日詔歲賜泉州祠牒増四十
[168-24a]
焉七宮宗子爲佛事以祝聖夀公喜曰温陵庶幾可
爲矣以端平𥘉元正月赴鎮戒属部無濫刑横歛毋
狥私黷貨毋通闗節仕胥吏州倉受輸解斛取縻費
錢三百公减去六之五罷市令司母以官得價市物
革閩縣里正督賦之害建福興泉四郡貴糧乞回糴
百萬倉米十五萬賑糶不俟報先發福州常平米均
糶下三州剱州常平米糶建民未及州飢食已沛然
及上可其奏運吳粟𥙷之海偷比歲從横島嶼之民
凛不自保公預於險要増兵舡給粮械勵隅總厥後
黠首相踵擒殄㐮閫方與韃将攻㓕蔡城遣吏奉露
[168-24b]
布圖上八陵而江淮有進潼闗黄河之議公憂之取
封上曰自有載籍以來與夷狄共事者未嘗無禍而
况移江淮甲兵以守無用之空城運江淮金榖以治
不耕之廢壌富庻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見臣之所
甚懼也新元以來進退用捨多叶物情正涂方開善
類吐氣倘能持以堅忍守以兢畏姦声亂色不汨清
明倖臣懿戚不竊威福廟堂常公而無私䑓諌有直
而無枉則慶歴元祐之治指日可致若乃釋楽成之
業而兾難必之功聦可嘉之言而忌立至之患此又
臣之所甚惜也願陛下審之重之毋使臣竊知言之
[168-25a]
名四月除權户部尚書與廟堂書曰此一二者事官
之除識者以為四十年來所有然正直之士不未無
矯拂太甚人情将有所不堪乘不堪之情以激其不
平之忿則剛勁不軟熟忤旨不如承順其意将有時
而移矣可惧哉昔趙中令有顓權之毁韓忠獻有䟦
扈之劾文潞有交結之謗三相勲徳巍然曽不以是
而少損若蔡若秦柄國之時則無此矣今天下孰不
知丞相用心其何訾議之時有萬一草茅山野語言
之發或失㨂擇適所以増光德美又何傷焉時諸賢
已盡收召公尚晋外服上見羣臣屡問公安否而廟
[168-25b]
堂寄声尤宻公謝曰前帥半年而去郡計已費支吾
若某又忽忽而去此州益瘡痍矣士大夫行志無分
中外願假歲月俾得展盡力辭不允丞相復書日聞
公素發私誓濟物願亟就道以副中外之望六月發
三山邦人競為綵旗以送自醮門至舟次彌望数里
不絶公歴一節四麾治以教化為先闢貢闈増學畬
江東祠范忠宣公長沙新賈傅廟晋譙王祠温陵祠
朱文公及林公攅蘇公緘于學而絀其不當祠者三
山迎聘耆儒月&KR0916講席所至必搜訪人物天下士鮮
不及門其所薦㧞後為召公卿者不可勝数再辭新
[168-26a]
命不允九月乙酉入對上曰卿去國十年每切思賢
時㐮閫代去江淮出師取三京王師果潰于洛陽退
守泗洲奏三剳一言今中原無公主政是上天監觀
四方為民擇主之時若能修德格天天必命陛下為
中原之主不然則天命將歸之他人臣向為先帝陳
祈天永命之戒其説出於召公然及覆召誥一篇綱
目曰敬徳曰小民而已傳曰敬者徳之聚儀狄之酒
南威之色盤㳺戈射之娛禽獸狗馬之玩有一于此
皆足害敬其可不戒此祈天永命之一也天之視聽
因民視聴民心之尚背即天心之向背權臣之未貨
[168-26b]
賂公行誅求旣廣氏不堪命人盗相挺而起頼陛下
布端平之詔一洗而新之然窒賄道而賄進者尚有
懲贓吏而贓多者漏網江淮軍興調度騒然冝戒郡
邑掊刻停邉閫此祈天永命之二也易曰天之所
助者順人而所助者信天厭夷徳乆矣陛下倘能敬
徳以迓續休命中原終為吾有若徒以力求之而不
及其本天意難測臣實憂之二言進取有二難用兵
莫急於人才今舉世所属曽不数人一難也臣嘉定
中嘗乞理治兩淮墾田積榖而權臣視為迂濶塞下
之偹枵然一旦舉兵乃漕浙米由江入淮汴絶
[168-27a]
 又湏陸運勞費甚於登天二難也夫此二難皆權
臣玩愒之罪非今日指置之失然承三十年之弊欲
整治之非十年不能此正諸葛亮閉闗息民之時也
願以收歛靠實爲主又言曰今日事勢猶以和扁継
庸醫作壊之後一實之誤代爲庸醫受責矣兢業戒
謹尤當百倍三言戦守之論不同同於爲國元祐中
  向治惟郡賢自相矛盾小人得以乘之願平心
啇搉以前事爲戒每奏上必稱善公言士大夫狃於
舊習上曰徃徃革靣而未革心公乞選監司郡守上
曰聞卿所至視民如子公巽謝又恢復名義甚正但
[168-27b]
故相不曽做得工夫上曰昨讀卿所上封事可見忠
誠别疏進大學衍義曰近世大儒朱熹所為章句或
問偹矣臣不佞思所以羽翼是書首之以帝王為治
之序者見堯舜禹湯文武之為治莫不自身心始也
次之以帝王為學之本者見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學
亦莫不自身心始也
                   此所
謂綱也首之以明道術辨人材審治體察人情者致
知格物之要也次之以崇敬畏戒逸欲者誠意正心
之要也又次之謹言動正威儀者修身之要也又次
[168-28a]
之以重妃匹嚴内治定國本教戚属者齊家之要也
每降之中首之以聖賢之典訓次之以古今之事迹
諸儒有發明之論者録臣愚一得之見亦竊附焉輒
因召對以献因奏權臣之時欺罔成習講延官亦然
臣記一日講官講易為輒姦言臣深不平欲闢之又
恐紛更争傷事體退而自咎若使程頥朱熹當必與
之辨上愕然公奏陛下湏致知格物做工夫於當下
義理無不通曉則奸罔之言自不敢進臣於是時便
欲纂集是書上禆聖學緣去國不果閑居八年方克
成書上喜甚曰此書便可進入衍義即乙記中人君
[168-28b]
爲治一門以唐鑑爲法者上又問福建鹽法公奏此
致㓂之本也福鹽遡流至劔邵又自邵遡流至汀旣
雜且貴所以汀人每私販廣塩以具自潮海來者頗
近且㓗白而亷故也貶者千百爲郡皆挟兵械官不
能禁名曰塩實弊于盗無異臣叨閩帥深欲更張緣
事属漕司方與漕臣袁甫啇搉而臣與甫皆召還遂
不及爲公自三山過醮于仙遊山青詞家云旣不敢
矯激而近名亦不敢低徊而徇利惟厚集精誠庶幾
於感悟而宻陳忠益冀見之施行奏篇旣出或疑其
激烈不及前時公笑曰吾老矣豈更效後生求声名
[168-29a]
真湏純意國事期於有濟耳然至于啟沃經帷彌縫
廟論則外廷固有不及知者乙夘除翰林學士知制
誥兼侍讀再辭不允靻人遣王檝來通問公言不可
恃此緩於脩偹十月乙亥進讀大學章句從公請也
上曰自此望卿啓迪毋或有隐且問靻使未聞外議
頗紛紛公奏兵使在其間交今或郤郤絶或欲拘留
皆不可行但當以礼遣之萬一露遂和之意却不可
信已卯進讀知至而後意誠章公奏非侍知至方誠
其意大學必以知為首者了然見天下之理此為善
此為悪此為正此為邪則私意邪念自不敢發願陛
[168-29b]
下自今對儒臣論經史與大臣議政事若省閱章奏
之際聖意有所未安不妨反覆論難考究湏見得義
理分時可否利害明白方是格物方能致知上悦曰
卿所進衍義便就今日進讀公念進本已入禁中而
經延無别本即以未辨為對俄有内使捧進本第一
第二帙而前上曰已在此矣公再拜謝時以此司馬
公自讀通鑑云旣展卷讀畢上問楮價日低皆是監
司郡守不留意公奏物少則貴多則賤少减印造可
也恐有以嚴刑峻法為言者切不可用上欣然聼納
王檝言其國欲和公謂和之一字易於溺人逺則宣
[168-30a]
和近則金虜皆殷鍳也檝離穹廬已乆所得靻酋之
語在吾國未進兵之前我進兵在彼豈復更守前説
自古未有受人之兵而不報者檝與劉溥鄒伸諸人
之語不無涅合惟其間有云靻相移刺楚材曽上平
南之策與王檝議不合又云李寔献策韃酋勸其先
謀犯蜀順流下窺江南凡此却以寔語願朝廷於其
語之涉虚者勿遽輕信於其語之近寔者深念而亟
圖之時邉臣尚欲深入公言是以前日之敗為未足
而又求敗也又欲覊糜泗宿漣海毫蔡息唐鄧諸郡
公言新復之疆如的然可守尚恐虜由他道擣吾腹
[168-30b]
心雖能塊守数城無捄於敗况未必可守乎又言淮
西退師䘮失最多蒙蔽不言宜早覈實填𥙷甲申進
讀明徳新民二條因及顧諟二字古注謂常目在之
朱熹深取其説陛下若天無知時不鑒觀人君雖欲
一事不敬一念之邪自不可得又言陛下𥘉懲贓吏
戒苞苴一時悚動未幾又復玩施未能作新士大夫
何以新民韃使乆留公進吳越故事以諷略曰言辭
之甘藏鋒刄於飴蜜也礼貎之卑設机穽於康荘也
斂兵逺去鷙鳥将擊之形委地不争芳餌致魚之術
也上日此説極是十一月癸夘進讀格物致知章言
[168-31a]
前日輕舉止見得理之一徧此物未致格知未至之
故也上又曰方大宗且留在廣既而惟此二人未召
餘皆收亦不可畏敵論誠意章引詩人稱文王之徳曰
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漢成帝&KR0916朝若神其在宫中則
湛於酒色委政外家惟陞下法文王而鍳成帝焉辛
亥進讀忿懥章引朱氏語上曰如此湏如槁木死灰
可也公曰不然聖人不能無喜怒哀楽但要因事而
發不可先有此横在胸中若都無此四者則此心遂
為無用之物釋老之學也論魏荘公唐明皇曰荘公
誅賢能而昵嬖人明皇逺正后而昵艷妃卒召禍亂
[168-31b]
願以二君為鑒上亦無忤色癸丑進讀脩身在正其
心章曰前玉音有槁木死灰之問臣退思之心當如
明鏡止水不當如槁木死灰鏡明水止其體静可以
鍳物是静中涵動體中藏用人心之妙正如此若槁
木不可生死灰不可然是乃無用之物矣心者所以
具衆理萬事委之無用可乎應論継絶世公條陳古
今甚悉末引漢宣帝封昌邑王賀誥曰骨肉之恩析
而不殊言雖有離祈而無可絶之道臣恐同姓近親
豈無絶世而不祀者惟陛下訪問為置後焉已未兼
修國史寳録院脩撰壬戌進讀因言兵興之後三陲
[168-32a]
戍守方嚴當此大冬隆烈之時窮閭委巷有飢凍切
膚之惨絶邊塞有風眇眯目之悲極願择良吏賢将
以拊緩之癸亥以已見求對言韃人讐我之深其思
報也必力舉兵愈緩則其爲計愈工我方創艾前事
幸其真有爱我之情豈不誤哉願自强以立國毋自
沮以畏敵又言王檝挾金使例冊自随小使敢爾他
日使介果至何以待之又聞檝求金翠以媚其妻妾
若從所請何異故相以侵服遺逆全之妻而兾其不
返也上笑曰此舉極未是又奏乞用藝祖孝祖閱武
故事以作士氣及遴東朝士通明詳練者数人分治
[168-32b]
邉事凡三邉山川險要将帥能否士卒衆寡糧草虚
實各令討論廟堂擇而行焉因言先朝内帑專佐軍
費近臺臣李鳴復郎官鄭寅谷各論此事乞行其言
置局考覈為犒師之十一月丁丑進讀畢乞御宸翰
諭邉臣飭偹因言神宗留意邉事夜御燈火讀書賜
邉臣上曰髙宗孝宗亦如此公奏孝宗於民事亦然
臣歴数郡皆有孝宗親筆石刻或問麥禾或問曽無
雨露雪或問街市有無遺棄嬰兒孝宗一念止在生
靈故勤勤訪問願陛下為法辛卯進讀大學末章引
董仲舒之言曰皇皇求仁義大夫之意也皇皇求財
[168-33a]
利庻人之意也易曰負且乘致㓂至乘車君子之事
也負擔小人之事也居君子之位而為小人之行故
祖彌逺是也位冠百司而鬻賣朝廷之官爵貴極人
臣而攘奪平民之貲産貪風扇於上汙俗成於下舉
世之人皆就於利平居則欺君以自售張禹孔光之
於漢是也有難則賣國以自全華歆陳群之附魏
張文蔚楊渉軰之從梁是也甚者不奪不饜如莽操
之所為故大學於末章明義利之分孟子於首篇嚴
義利之辨惟明主在上亟思有以返之又奏已見論
致夀之道五一無逸則夀二親賢則夀三以孝奉先
[168-33b]
則夀四仁則夀五有德則寿末言僊経萬卷不若誦
無逸之一篇道家千言豈如玩静寿之两語時近天
基節故公有此䟽二年元日太史占風有兵起之兆
公言㐮黄昇楊制閫釁隙浸前此大可慮冝勉以亷
藺李郭之事又言何北州郡非北兵北將不可守宜
抽囬南兵厥后邳徐都失守唐鄧亦継叛諸卒如公
言丙辰進讀奏已見言風起乾位月犯太白皆爲兵
象王嘉有言應天以實不以文夫無不敬思無邪陛
下筆之宥生者也若敬焉而以害之正有焉而有以
汨之雖玉音時發扵口金書日接扵月非實也用人
[168-34a]
聼言陞下嘗詔之百辟者也若礼之而所温不及䆒
容之而所陳不盡施雖夔龍之武日接扵庭鳳凰之
鳴日間扵耳非實也惟陞下本之心脩之身推之扵
事無一非實而去其所謂文具觀羙者又乞命两制
近臣或两首都司官二三人㸔詳端平以耒奏議掇
其要語各從其類凡關扵君徳帝學者進入禁中関
扵朝政邉防者送三省宻院継今臣下章奏悉用此
法陛下與大臣择焉上嘉奬又曰近觀卿所上致
寿劄子可見爱君與張九齡同意又曰士夫夫少任
貴者公曰亦是不曽分委之以事又問有稱職者否
[168-34b]
泰 曰詞臣中惟臣衰退如趙汝談洪咨夔吳泳皆
稱職上曰卿直心體國朕所嘉歎又曰煩卿典領文
闈新宿弊收實才公巽謝又曰科舉之弊極矣如傳
義挟書不可不革又曰致君澤君卿之素志俟典舉
當大用卿欲退上留者三旣歸得㫖宣諭卿所謂張
九齢事甚契朕心今以御書九齢進金鏡事一軸賜
卿公奉表謝已未幾知礼部貢舉公先有劄子論文
弊乞専以醇正貭直取士其渉諛怪者黜之是歲塲
屋始嚴空疎不學者多望風而去挟書絶少公旦起
必焚香禱天願得忠良平實之士豪傑俊異之材考
[168-35a]
校必合論策以觀噐識其間有風切時賢者公批其
卷云諸賢當為法受責向時知舉皆先立巳見定高
下去取惟公使参點檢各自伸其見然後徐蔽
以議論之公所取多老成徐實學困扵名場者拆號
同洪待郎咨夔王殿院遂奏事乞於科舉之外訪求
遺逸三月戊戌感疾謁告乙告已除参知政事同提
舉編修敕令經武要略再辭免不允詔云漢御大夫
告當病上憂之史侯勝謂必瘉果然後遂至相朕之
賢卿甚于宣帝之徳吉也卿其親醫薬自厚且先即
舍拜命少閒可就車朕遣黄門召見卿矣乞祠御筆
[168-35b]
再給一月己丑三乞祠辛夘除資政殿學士提學萬
夀觀兼侍讀辭不允五月甲午疾亟乞謝事自中大
夫轉一官守資政殿學士致仕是夕薨年五十八公
氣體素强然平日勤勞不能自逸非窮理著書即憂
念世事晚守泉福劬悴滋甚觸暑趋召道中刋修衍
義雖閉户服薬舉筆流汗不以為疲礼闈考閲数覺
頭施初不經意出院賔客雲集新進士來謁人人與
為礼得疾之日猶對客至暮三鼓後風眩忽作病中
猶夢與鄭左司寅論楮弊既而小愈延講官徐君清
叟至卧内令扵上前来去上固留之且屡對大臣講
[168-36a]
讀官問公疾今何如爱見至色丞相数遣人諭上㫖
公感上眷遇故不敢决去每指心言曰天知此心無
一點富貴之念属疾兩月日常冠帶起坐易簣猶神
爽不亂遺表聞贈銀青光禄大夫上震悼輟朝士大
夫無親疎逺近莫不相弔都人往徃失声痛惜如元
祜之䘮洓水公也䘮歸八月壬寅葬於縣南十五里
珠林配建安郡夫人楊氏太中大夫主之女公方丱
角太中公奇其風骨許以夫人歸焉翁壻恩義甚篤
後同擢第夫人尤賢先公三十四年卒子志道承事
郎新監南劍州税務孫某公内行卓至於倫紀最隆
[168-36b]
奏薦先弟後子弟徳林猶子似道履道皆公所任也
自豫章歸未有居室先築精舍以奉先塋作睦亭自
記之曰凡人所爲薄於宗族者以其不知所出之本
也誠知其所出之本一則雖由衰焉而功由功焉而
緦由緦焉而至於無服之親譬之巨木有圍枝葉雖
疎而根幹則一豈容以異觀哉事婺姊廩孤甥里中
老病乏絶待公舉㸑者常数十人律已清苦雖貴無
餘貲自長沙歸始有粤山新居人越数年廳廊乃具
建學易齋共極堂供卑扑無華飾負郭薄産皆出玉
堂俸賜後出藩入從無所増益常以亷儉誨于作楮
[168-37a]
衾銘焉公少以文詞獨行朝中所草大詔令温厚爾
雅尤爲楼公鑰賞重立螭以後言議出處動闗世道
諌書傳四夷名節暴當世三十年間天下莫不以爲
社稷之藎臣道徳之宿老故其於爲學士也惟恐其
不秉政旣得政惟恐其不乆於位 皆曰道之将行
斯世之故平治矣而天下遽奪之嗚呼悲夫公博極
羣書而積勤不已望臨一代而執謙愈甚聞人之善
忻悦奨譽自以爲不及也聞人不善顰蹙歎息猶兾
其能改也故君子宗之小人亦信服焉常以窮理致
用四字勉學者有新第者請益公曰讀好書做好人
[168-37b]
而已每謂其徒曰一生短千載長不欠名位只欠徳
業公之學本於誠敬因孟子夜氣之作而知旦晝所
為其本在夜故操存之功于夜尤嚴必齋必粛如臨
君師作夜氣箴焉中年猶謂戒謹恐懼之意多而優
㳺泮奐之意少乙酉退閑深道専一始覺清通和楽
八牕玲瓏嘗曰天壌之間横陳錯布無非至理雖有
道不待窺牖而燦然畢睹然自斈者言則見山而悟
其静夀則觀水而知有本風雨霜露接乎吾前則天
道至教亦昭昭焉可覩也晚集聖賢之語為心而發
者曰心經作賛焉畧曰意必之萌雲捲席徹子諒之
[168-38a]
生春嘘物茁葢公之所造至是深逺矣其記矩堂之
言曰始吾患隷於已者之不忠也故立朝不敢不以
父事吾君患長人者之不仁也故居官不敢不以子
視吾民嘗以椽属事其府矣具情不吾察吾患焉故
為長吏必思有以通下情嘗以監司臨所部矣其令
不吾行吾病焉故雖帥一道而于使者之命未嘗忽
私居而撓公府吾嘗不平之故于其所寓不敢以毫
髪干焉大家而侵細民吾嘗不直之故于鄉黨隣里
雖無以厚之而亦不敢傷之也公之以直内方外如
此自出身事主忠國爱民纏綿固結不以進退易慮
[168-38b]
每謂近代名卿如了翁梁溪皆以得䘮榮辱為虚幻
而以濟時及物為貞實自泉而福則恨不得盡力以
謝泉人自福造朝又恨未有以及一路天子将舉國
以聽之矣而公則曰諌行言聽雖為從臣可也忘身
殉國終始如一非至誠而能若是乎公山後於朱文
公而自謂受先生岡極之賜資深守國異説不能入
晚歲論文尤尚義理本教化於古今之作視其格言
名論多者取焉若徒華藻而於義為無所當者不録
也所著書外有西山甲集若干卷對越集若干卷翰
林詞章二卷其政事則有江東捄荒録若干卷清源
[168-39a]
雜主若干卷星沙雜志若干卷公旣薨上思之不置
御筆今有司議謚以聞於是志道次年譜來曰治命也
子必毋辭乃剟其闗繫於當世之大者著之篇上之
太常若夫公之嘉言懿行善政遺爱葢有不勝書者
門人髙弟散在四方各有記載云謹状
端平二年十月 日門人朝散郎樞宻院編修官兼
  右侍郎官劉
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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