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c0055 李文公集-唐-李翱 (master)


[010-1a]
李文巻第十
 奏議狀六首
  百官行狀奏 陵廟日時朔祭議
  與本使論陸巡官狀
  與本使請停率脩寺觀錢狀
  再請停寺觀錢狀 論故度支李尚書事狀
   百官行狀奏
右臣等無能謬得秉筆史館以記注為聀夫勸善
懲惡正言直筆紀聖朝功德述忠臣賢士事業載
奸臣佞人醜行以傳無窮者史官之任也伏以陛
[010-1b]
下即位十五年矣乃元年平夏州二年平蜀斬闢
三年平江東斬錡張茂昭遂得易定五年擒史憲誠得
澤潞邢 七年田弘正以魏博六州来受常貢十
二年平淮西斬元濟十三年王承宗献德棣入租
税滄景除吏十四年平淄青斬師道得十二州神
㫁武功自古中興之君莫有及者而自元和以来
未著實録盛德大功史氏未紀忠臣賢士名德甚
有可爲法者逆臣賊人醜行亦有可爲誡者史氏
皆闕而未書臣實惧焉故不自量輒欲勉强而修
之凢人之事迹非大善大惡則衆人無由知之故
[010-2a]
  舊例皆訪問於人又取行狀諡議以為一據今之
  作行狀者非其門生即其故吏莫不虚加仁義礼
  智妄言忠肅恵和或言盛德大業逺而愈光或云
  直道正言歿而不杇曾不直敘其事故善惡混然
  不可眀至如許敬宗李義府李林甫國朝之奸臣
  也使其門生故吏作行狀既不指其事實虚称道
  忠信以加之則可以移之於房玄齡魏徴裴炎徐
  有功矣此不惟其處心不實苟欲虛美於所受㤙
  之地而已盖亦為文者又非㳺夏迁雄之列務於
  華而忘其實溺於辝而棄其理故為文則失六經
[010-2b]
  之古風記事則非史迁之實録不如此則辝句鄙
  陋不能自成其文矣由是事失其本文害於理而
  行狀不足以取信若使指事書實不飾虚言則必
  有人知其真偽不然者縦使門生故吏為之亦不
  可以謬作德善之事而加之矣臣今請作行狀者
  不要虚說仁義礼智忠肅惠和盛德大業正言直
  道蕪穢蕳册不可取信但指事說實直載其詞則
  善惡功跡皆據事足以自見矣假令傳魏徴但記
  其諫爭之詞足以為正直矣如傳段秀實但記其
  倒用司農寺印以追逆兵又以象笏撃朱泚自足
[010-3a]
以為忠烈矣今之為行狀者都不指其事率以虚
詞称之故無魏徴之諫爭而加之以正直無秀實
之義勇而加之以忠烈者皆是也其何足以為據
若考功視行状之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者乃下
太常并牒史舘太常定諡牒送史舘則行状之言
縦未可一一皆信與其虚加妄言都無事實者猶
山澤髙下之不同也史氏記録湏得本末苟慿往
例皆是空言則使史館何所為據伏乞下臣此奏
使考功守行善惡之詞雖故吏門生亦不能虚作
而加之矣臣等要知事實輒敢陳論輕黷天威無
[010-3b]
任戰越謹奏
   陵廟日時朔祭議
徴事郎守國子博士史館修撰臣李翺等謹獻議
曰國語曰王者日祭礼記曰王立七廟皆月祭之
周礼不載日祭月祭惟四時之祭禴祠蒸嘗漢朝
皆雜而用之盖遭秦火詩書礼經烬㓕編殘簡缺
漢乃求之先儒穿鑿各伸已見皆託古聖賢之名
以信其語故其所記各不同也古者廟有寢而不
墓祭秦漢始建寝廟扵園陵而上食焉國家因之
而不改正觀開元礼並無宗廟日祭月祭之礼盖
[010-4a]
以日祭月祭既已行於陵寢矣故太廟之中毎嵗
五享六告而已不然者房玄齡魏徴之軰皆一代
名臣窮極經史豈不見囯語礼記有日祭月祭之
辝乎斯足以眀矣伏以太廟之享籩豆牲牢三代
之通礼是貴誠之義也園寢之奠改用常饌秦漢
之制乃食味之道也今朔望上食扵陵寢修秦漢
故事斯為可矣若朔朢上食於太廟豈非用常䙝
味而貴多品乎且非礼所謂至敬不享味而貴氣
臭之義也傳称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囑之
曰祭我必以芰及祭薦芰屈建命去芰而用羊饋
[010-4b]
籩豆脯醢君子是之言事祖考之義當以礼為重
不以其生存所嗜為献盖眀非食味也然則薦常
饌於太廟無乃與薦芰為比乎且非三代聖王之
所行也况祭器不設爼豆祭官不命三公執事者
惟宫闈令宗正卿而已謂之上食可也安得以為
祭乎且時享于太廟有司攝事祝文曰孝曾孫皇
帝臣某謹遣太尉臣名敢昭告于髙祖神堯皇帝
祖妣太穆皇后竇氏時惟孟春永懐罔極謹以一
元大武柔毛剛鬛眀粢薌萁嘉蔬醴齊敬修時享
以申追慕尚享此祝詞也前享七日質眀太尉誓
[010-5a]
百官於尚書省曰某日時享于太廟各揚其聀不
供其事囯有常刑凡陪享之官散齋四日致齋三
日然後乃可以為祭也宗廟之礼非敢擅議雖有
知者其誰敢言故六十餘年行之不廢今聖朝以
弓矢既櫜礼樂為大故下百僚使得詳議臣等以
為貞觀開元礼並無太廟上食之文以礼節情罷
之可也至若陵寝上食采囯語礼記日祭月祭之
詞因秦漢之制修而存之以廣孝道可也如此則
經義可據故事不遺大礼既眀永息異論可以繼
二帝三王而為萬代法與其黷礼越古貴因循而
[010-5b]
憚改作猶天地之相逺也謹議
   與本使李中丞論陸巡官狀
古人有言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之視君如國人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之視君如仇讐上之所以
礼我者厚則我之所以報者重故豫讓以衆人報
范中行而漆身吞炭以復趙襄子之讐其所以待
之各不同也閣下既嘗罰推官直矣又将請巡官
狀矣不識閣下将欲為能吏哉将欲為盛德哉若欲
為能吏即故江西李尚書之在江西是也閣下如
此行之不為過矣若欲為盛徳亦惟不惜聴九九
[010-6a]
之說或兾少以禆萬一閣下既罰推官直又請陸
巡官狀獨不慮判官軰有如穆生者見醴酒不設
遂相顧而行乎陸巡官處分所由不得於使院責
狀科决而於宅中决地界虞候是初仕之未適中
也閣下既與之為知己矣召而教之可也不従退
之可也若判令通狀但恐閣下之所失者無乃大
於陸巡官乎翺受㤙於閣下也深而與陸巡官之
交尚淺其所深者誠欲閣下之為全德也若信其
所言即伏望使人收取元判召而語之闔府賔寮
孰不幸甚如以為小生之言不足聴也我富貴人
[010-6b]
也何為而不可哉即敢不惟公命翺再拜
   與本使楊尚書請停修寺觀錢狀
伏見修寺疏閣下出錢十萬令使院共出十萬以
造石門大雪寺佛殿翺性本愚聞道晚竊不諭閣
下以為歛錢造寺必是耶翺雖貧願竭家財以助
閣下成如以為未必是耶閣下官尊望重凡所㪯
措宜與後生為法式安可舉一事而不中聖賢之
道以為無害於理耶天下之人以佛理證心者寡
矣惟土木銅鉄周於四海殘害生人為逋逃之薮
澤閣下以為如有周公仲尼㒷立一王制度天下
[010-7a]
寺觀僧道其将㒷之乎其将廢之乎若将㒷之是
苻融梁武皆為仲尼周公也若将廢之閣下又何
患其尚寡而復率其屬合力建置之也院中判官
雖副知己之命然利禄逺仕亦不以貪也豈無羇
孤親友由未能力及賙之歟何暇出錢以興有損
無益之務衆情不厭但奉閣下之命而為耳拳拳
下情深所未曉伏惟憫其拙淺不惜教誨若閣下
所為竟是翺亦安敢守初心以従而不為也若其
所言有合於道伏望不重改成之事而輕為後生
之所議論意盡辝直無任戰越
[010-7b]
   再請停率修寺觀錢狀
率修寺觀錢事前後已两度咨聞伏請停罷前奉
處分云要與換寺觀家人院蒲藿屋以為火俻此
後任停既已計料支給訖後奉處分又云且更待
一兩月者伏以前件錢於公家無𥙷但實置稅名
公議所非為日固久不猒尚實但苟思壯嚴城池
閒化源孰大於此若閣下尚不改易則弊終無已
何特愛於此因循未革自仲尼既歿異斈塞途孟
子辝而闢之然後廓如也佛法害人甚於楊墨論
心術雖不異於中土考較跡實有蠧於生靈浸溺
[010-8a]
人情莫此之甚為人上者所宜抑焉閣下去年考
制策其論釋氏之害於人者尚列為髙等兾感悟
聖眀豈不欲發眀化源抑絶小道何至事皆在已
而所守遂殊知之不難行乃為貴况使司稅額悉
以正名幸當聀司敢不俻舉伏見朝廷故事一人
所見或不足以定是非者即下都省衆議則物情
獲申衆務皆理倘翺見解凡淺或未允従院中羣
公皆是材彦伏乞令使院詳議惟當是従理屈則
伏不敢狥已實下情所望累有塵黷無任戰慄翺
再拜
[010-8b]
   論故度支李尚書事狀
故度支李尚書之出妻也續有敕停官及薨亦無
追贈當時将謂去妻之狀不直眀白無可疑者故
及此近見當使采石副使劉侍御說朝廷公議皆
云李尚書性猜忌甚於李益而出其妻若不縁身
病即合左降翺嘗従事滑州一年有餘李尚書具
能詳熟李尚書在滑州時收一善歌媍人陶芳於
中門外處之於後陶芳與主鑰㕔子有過既發李
尚書召問㕔子既實告之曰吾従若父所将若来
故不能杖若吾非怒而不留若既犯此即自於軍
[010-9a]
中不便若逺歸父所慎無他往遂斥陶芳于家而
不罪也當時翺為觀察判官盧侍御憲曰此事在
衆人必怒而罪之在中道即罪之而不怒大夫雖
未足以為教然亦可謂難能也推此以言即性猜
忌不甚於河南李少尹詳矣劉侍御又說朝廷公
議云李尚書之在滑州也故多畜媵遂断送其妻
入京以遂所欲翺又能眀其不然李尚書有二子
仕于京師奏請至滑納妻德宗皇帝敕奏事軍将
張璀曰與卿本使無外往告卿本使可令妻及新
媍家来就上都為婚亦有手詔李尚書遂發二新
[010-9b]
媍及妻入京以奉詔二男既成婚其妻遂歸滑州
自陶芳之外更無妾媵况李尚書将畜女媵不假
令妻入京推此以言即與朝廷公議之不同也如
此翺以為古人之逐其臣也必可使復事君去其
妻也必可使復嫁雖有大罪猶不忍彰眀必為可
辝以去之也故曾參之去妻也以蒸棃不熟孟軻
之去妻也以悪敗鮑永之去妻也以叱狗姑前此
皆以事辝而去之也李尚書於此二事外猶有他
過即非翺所知也若公議所責秖如劉侍御之傳
則翺據所目見而辨也章然如前所陳矣凢人家
[010-10a]
中門内事外人不可周知偏信一黨親族之言以
為公議即不知是議之果為公耶私耶未可知也
以閣下所聞倘猶有加於是者不惜示及如或秪
如前兩說伏望不重改既往之論而眀之於朝廷
使非實之謗罷傳說於人間既沒之魂不銜冤於
泉下幸甚幸甚翺於李尚書初受顧惠及其去選
也客主之義亦不得如初&KR0794矣兹所陳者但樂眀
人之屈而正之耳伏計不以為黨謹狀
[010-10b]


李文巻第十 乙酉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