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a] 
荀子卷第二十
登仕郎守大理評事揚 倞 注
宥坐篇第二十八記傳雜事故緫推之於末/此以下皆荀卿及弟子所引
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公三年/春秋哀
復立也或曰三桓之祖廟欹器傾欹易覆之器/桓宫僖宫災公羊傳曰此皆毀宗廟也其言災何孔子
問於守廟者曰此為何器守廟者曰此蓋
為宥坐之器也說苑作坐右或曰宥與侑同勸也文/宥與右同言人君可置於坐右以為戒
器名侑巵注云欹器也/子曰三皇五帝有勸戒之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
[020-1b]
者虚則欹中則正滿則覆孔子顧謂弟子
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酌/挹中而正滿
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而歎曰吁惡有滿
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
子曰聦明聖知守之以愚功𬒳天下守之
以譲勇力撫世守之以怯言蓋世矣/撫掩也猶富有四
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挹而損之之道也亦/挹
猶言損之又損/退也挹而損之
[020-2a]
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冦而/為司
謂聽朝也/攝相也朝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
也夫子為政而始誅之得無失乎名為人所/聞人謂有
誅先誅之也/聞知者也始孔子曰居吾語汝其故人有惡者
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
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辨四曰記醜而博五
曰順非而澤讀曰僻醜謂怪異之事澤有潤澤也/心達而險謂心通達於事而凶險也辟此
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得免於君子之誅而
[020-2b]
少正夘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羣言
談足以飾邪營衆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
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誅也也強剛愎也反是以/營讀為熒熒衆惑衆
人不能傾之也/非為是也獨立是以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止周
公誅管叔太公誅華仕管仲誅付里乙子
産誅鄧析史付狂矞華仕昆弟二人立議曰吾不臣/韓子曰太公封於齊東海上有居士
名無君之禄不仕而事力太公使執而殺之以為首誅周/天子不友諸侯耕而食之掘而飲之吾無求於人無上之
也太公曰是昆弟立議曰不臣天子是望不得而臣也不/公從魯聞急傳而問之曰二子賢者也今日饗國殺之何
[020-3a]
是望不得以賞罰勸禁也且夫王之所以使其臣者非爵禄/友諸侯是望不得而使也耕而食之掘而飲之無求於人者
以誅也尹諧潘止付里乙史付事迹並未聞也/則刑罰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則望誰為君乎是此七子
者皆異世同心不可不誅也詩曰憂心悄
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斯足憂矣風柏/詩鄁
憂貌愠怒也/舟之篇悄悄
孔子為魯司寇有父子訟者孔子拘之三
月不别辨其子之罪/别猶決也謂不其父請止孔子舍之
季孫聞之不説曰是老也欺予稱春秋傳曰/老大夫之尊
[020-3b]
為寡君老也/使圉將不得語予曰為國家必以孝今殺一
人以戮不孝又舍之冉子以告孔子慨然
歎曰嗚呼上失之下殺之其可乎不教其
民而聽其訟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斬
也獄犴不治不可刑也罪不在民故也犴/獄
犬象所以守者犴胡地野犬亦善守獄故獄謂之犴也/不治謂法令不當也犴亦獄也詩曰冝犴宜獄獄字從二
嫚令謹誅賊也也賊賊害人也/嫚與慢同謹嚴今有時斂也無
時暴也歛無時是緩暴也/言生物有時而賦不敎而責成功虐也已
[020-4a]
此三者然後刑可即也即就/巳止書曰義刑義
殺勿庸以即予維曰未有順事言先教
也之心不使任其喜怒也維刑殺皆以義猶自謂未有/書康誥言周公命康叔使以義刑義殺勿用以就汝
犯者自責其教之不至也/使人可順守之事故有抵故先王既陳之以道上
先服之行之然後教之/服行也謂先自若不可尚賢以綦之若
不可廢不能以單之也盡謂黜削單或為殫/綦極也謂優寵也單盡綦
三年而百姓往矣不過三年也/百姓從化極邪民不從然後
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誅其姦邪也/百姓既往然後詩曰尹
[020-4b]
氏大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
子是庳卑民不迷庳讀為毗輔也卑讀為俾/詩小雅節南山之篇氐本也是
以威厲而不試刑錯而不用此之謂也也試/厲抗
錯置也如置物於地不動也/亦用也但抗其威而不用也今之世則不然亂其教
繁其刑其民迷惑而墮焉則從而制之是
以刑彌繁而邪不勝三尺之岸而虚車不
能登也百仞之山任負車登焉何則陵遲
故也遲言丘陵之勢漸慢也王肅云陵遲陂阤也/岸崖也負重也任負車任重之車也遲慢也陵數
[020-5a]
仞之牆而民不踰也百仞之山而竪子馮而
游焉陵遲故也今夫世之陵遲亦久矣而
能使民勿踰乎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眷焉顧之潸焉出涕
豈不哀哉之道所以陵遲哀其法度墮壊/詩小雅大東之篇言失其砥矢詩曰瞻
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鄁/詩
之篇/風雄雉子曰伊稽首不其有來乎至有所不來/稽首恭敬之
使下人稽首歸向雖道逺能無來乎/者爲其上失其道而人散也若施德化
[020-5b]
孔子觀於東流之水子貢問於孔子曰君
子之所以見大水必觀焉者是何孔子曰
夫水大徧與諸生而無為也似德水能徧生萬/徧與諸生謂
德者說苑作遍予而無私者/物為其不有其功似上德不其流也埤下裾拘必
循其理似義也其流必就卑下或方或曲必循卑下/埤讀為卑裾與倨同方也拘讀為鉤曲
流也卑下句倨之也情義分然者也/之理似義者無不循理也說苑作其其洸洸乎不淈
盡似道之無窮也家語作浩浩無屈盡之期似道也/洸讀為滉滉水至之貌淈讀為屈竭也似道若
有決行之其應佚若聲響其赴百仞之谷
[020-6a]
不懼似勇響言若響之應聲也似勇者果於赴難也/決行決之使行也佚與逸同奔逸也若聲
主量必平似法經阬坎注必平之然後過似有法度/主讀為注量謂坑受水之處也言所
平也/者均盈不求槩似正槩而不稅言水盈滿則不待/槩平斗斛之木也考工記曰
假於刑法之禁也/槩而自平如正者不淖約微達似察也綽約柔弱也/淖當為綽約弱
者之見細微也說苑作綽弱微達/雖至柔弱而浸淫微通達於物似察以出以入以就
鮮絜似善化之使人去惡就美也說苑作不清以入/言萬物出入於水則必鮮絜似善化者
出也/鮮絜以其萬拆也必東似志北千萬縈折不常然/折縈曲也雖東西南
奪者說苑作其折必東也/而必歸於東似有志不可是故君子見大水必觀焉
[020-6b]
孔子曰吾有恥也吾有鄙也吾有殆也幼
不能強學老無以教之吾恥之教人也/無才藝以去
其故郷事君而達卒遇故人曾無舊言吾
鄙之言卒倉忽反/舊言平生之與小人處者吾殆之也孔子
曰如垤而進吾與之如丘而止吾已矣今
學曾未如肬贅則具然欲為人師也莊子曰/肬贅結肉
尤具然自滿足之貌也/以生為負贅懸肬肬音孔子南適楚厄於陳蔡之
閒七日不火食藜羮不糂蘇覽反/糂與糝同弟子皆
[020-7a]
有飢色子路進問之曰由聞之爲善者天
報之以福爲不善者天報之以禍今夫子
累德積義懐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隱也
窮約/隱謂孔子曰由不識吾語汝汝以知者爲
必用邪王子比干不見剖心乎女以忠者
爲必用邪關龍逄不見刑乎女以諫者爲
必用邪吳子胥不磔姑蘇東門外乎裂也/磔車
都名/姑蘇吳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材也君
[020-7b]
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多矣由是觀之不
遇世者衆矣何獨丘也哉且夫芷蘭生於
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之學非為通
也求通/不為為窮而不困憂而意不衰也知禍福
終始而心不惑也天知命/皆為樂夫賢不肖者材也
為不為者人也善在人也/為善不為遇不遇者時也死生
者命也今有其人不遇其時雖賢其能行
乎苟遇其時何難之有故君子博學深謀
[020-8a]
修身端行以俟其時孔子曰由居吾語汝
昔晉公子重耳霸心生於曹亡過曹曹恭公/重耳晉文公名
之公因此激怒而霸心生也/聞其駢脅使其祼浴薄而觀越王勾踐霸心生於
會稽棲於會稽也/謂以甲盾五千齊桓公小白霸心生於莒
奔莒蓋亦為所不禮/小白齊桓公名齊亂故居不隱者思不逺身不
佚者志不廣也家語作常逸者/佚與逸同謂奔竄女庸安知吾不
得之桑落之下乎哉時蓋暴露居此樹之下/桑落九月時也夫子當子貢
觀於魯廟之北堂出而問於孔子曰鄉者
[020-8b]
賜觀於太廟之北堂吾亦未輟還復瞻被
九蓋皆繼被有說邪匠過絶邪在也輟止也/北堂神主所
材木斷絶相接繼也子貢問北盍皆繼續彼有說邪匠過/九當為北傳寫誤耳被皆當為彼蓋音盍户扇也皆繼謂其
王肅云觀北面之蓋皆斷絶也/誤而遂絶之也家語作北蓋皆斷孔子曰太廟之堂
亦常有說今則無也/言舊曾說官致良工因麗節文極/致
木之美麗節文而裁制之所以斷絶家語作官致良工之/也官致良工謂初造太廟之時官極其良工工則因隨其
功巧蓋貴文也/匠匠致良材盡其非無良材也蓋曰貴文也無/非
文飾也此蓋明夫子之博識也/良材大木不斷絶者蓋所以貴
[020-9a]
子道篇第二十九
入孝出弟人之小行也自卑如弟也/弟與悌同謂上順下
篤人之中行也下篤愛於卑㓜/上順從於君父從道不從君從
義不從父人之大行也若夫志以禮安言
以類使則儒道畢矣類不怪說也如此則儒者之/志安於禮不妄動也言發以
矣/道畢雖舜不能加毫末於是也孝子所以
不從命有三從命則親危不從命則親安
不從命乃衷發於衷心矣/衷善也謂善從命則親辱不從
[020-9b]
命則親榮孝子不從命乃義從命則禽獸
不從命則脩飾孝子不從命乃敬身於禽獸/從命則陷
飾君子不從命是乃敬親/之行不從命則使親為脩故可以從而不從是不
子也未可以從而從是不衷也明於從不
從之義而能致恭敬忠信端慤以愼行之
則可謂大孝矣傳曰從道不從君從義不
從父此之謂也故勞苦彫萃而能無失其
敬彫顇不敢解惰失敬也/彫傷也萃與顇同雖勞苦災禍患難而能無
[020-10a]
失其義則不幸不順見惡而能無失其愛
親而見惡也/不幸以不順於非仁人莫能行詩曰孝子不匱
此之謂也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子從父命
孝乎臣從君命貞乎三問孔子不對違哀/不敢
故不對/公之意孔子趨出以語子貢曰郷者君問丘
也曰子從父命孝乎臣從君命貞乎三問
而丘不對賜以為何如子貢曰子從父命
孝矣臣從君命貞矣夫子有奚對焉孔子
[020-10b]
曰小人哉賜不識也昔萬乘之國有爭臣
四人則封疆不削千乗之國有爭臣三人
則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爭臣二人則宗
廟不毁父有爭子不行無禮士有爭友不
為不義故子從父奚子孝臣從君奚臣貞
審其所以從之之謂孝之謂貞也則從不可/審其可從
從也/從則不子路問於孔子曰有人於此夙興夜
寐耕耘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然而無
[020-11a]
孝之名何也駢併也胝皮厚也胝丁私反/樹栽植藝播種駢謂手足勞孔子曰
意者身不敬與辭不遜與色不順與古
之人有言曰衣與繆與不女聊讀爲歟聊頼/繆紕繆也與
也言雖衣服我綢繆我而不敬不順則不頼汝也韓詩外/也言雖與之衣而紕繆不精則不聊頼於汝也或曰繆綢
曰人與已事實通不相欺也皆與此不同也/傳作衣子教子家語云人與已不順欺也王肅今夙
興夜寐耕耘樹藝手足胼胝以養其親無
此三者則何以爲而無孝之名也孔子曰
由志之吾語汝雖有國士之力不能自舉
[020-11b]
其身非無力也勢不可也勇力之士/國士一國故入而行
不脩身之罪也出而名不章友之過也故
君子入則篤行出則友賢何為而無孝之
名也子路問於孔子曰魯大夫練而牀禮
邪孔子曰吾不知也垔室寢有席又期而大祥居復/練小祥也禮記曰期而小祥居
禫而牀也/寢中月而禫子路出謂子貢曰吾以夫子為
無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子貢曰女何
問哉子路曰由問魯大夫練而牀禮邪夫
[020-12a]
子曰吾不知也子貢曰吾將為汝問之子
貢問曰練而牀禮邪孔子曰非禮也子貢
出謂子路曰女謂夫子為有所不知乎夫
子徒無所不知汝問非也禮居是邑不非
其大夫訕上/懼於子路盛服見孔子孔子曰由是
裾裾何也說苑作襜襜也/裾裾衣服盛貌昔者江出於㟭山其
始出也其源可以濫觴及其至江之津也
不放舟不避風則不可涉也方舟投柎韋昭曰/放讀為方國語曰
[020-12b]
舟方柎也詩曰方之舟之/方並也編木為柎說苑作方非唯下流水多邪與/唯
盛色厲亦然也說苑作非下衆水之多乎/維同言豈不以下流水多故人畏之邪言服今汝衣服
既盛顔色充盈天下且孰肯諌汝矣猛厲/充盈
由名丁寍之也/告之畢又呼其子路趨而出改服而入蓋猶
若也曰君子蓋猶猶爾也/猶若舒和之貌禮記孔子曰志之吾語女奮
於言者華奮於行者伐色知而有能者小
人也色有能自有其能皆矜伐之意/奮振矜也色知謂所知見於顔故君子知之
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
[020-13a]
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隠其情/皆在不言要則知
行至則仁既知且仁夫惡有不足矣哉子
路入子曰由知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對曰
知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子曰可謂
士矣立之稱/士者脩子貢入子曰賜知者若何仁者
若何子貢對曰知者知人仁者愛人子曰
可謂士君子矣顔淵入子曰回知者若何
仁者若何讀為智/知者皆顔淵對曰知者自知仁者
[020-13b]
自愛子曰可謂明君子矣子路問於孔子
曰君子亦有憂乎孔子曰君子其未得也
則樂其意治之意/樂其為既巳得之又樂其治是以
有終身之樂無一日之憂小人者其未得
也則憂不得既巳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
終身之憂無一日之樂也
法行篇第三十之謂之行行下孟反/禮義謂之法所以行
公輸不能加於繩聖人莫能加於禮巧人名/公輸魯
[020-14a]
外亦不能加也/班雖至巧繩墨之禮者衆人法而不知聖人法
而知之法而不知其義者也/衆人皆知禮可以為曾子曰無内人之䟽
而外人之親為内以親為外家語曰不比於親而比/無禁辭也内人之䟽外人之親謂以踈
傳作無内踈而無外親也/於踈者不亦逺乎韓詩外無身不善而怨人無刑
已至而呼天内人之踈而外人之親不亦
逺乎逺矣/謂失之身不善而怨人不以反乎乖悖/反謂
刑已至而呼天不亦晩乎詩曰㳙㳙源水
不雝不塞轂已破碎乃大其輻事已敗矣
[020-14b]
乃重大息其云益乎大其輻謂壯大其輻也重太/源水水之泉源也雝讀為壅
不愼其初追悔無及也/息嗟嘆之甚也三者皆言曾子病曾元持足曾
子曰元志之吾語汝之子也/曾元曾子夫魚鼈黿
鼉猶以淵為淺而堀其中窟同/堀與鷹鳶
猶以山為卑而增巢其上及其得也必以
餌故君子苟能無以利害義則恥辱亦無
由至矣子貢問於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貴
玉而賤珉者何也似玉者/珉石之為夫玉之少而珉
[020-15a]
之多邪孔子曰惡賜是何言也烏謂此義也/惡音烏猶言
夫君子豈多而賤之少而貴之哉夫玉者
君子比德焉温潤而澤仁也柔温潤似仁/鄭康成云色栗而
理知也似智者處事堅固又有文理/鄭云栗堅貌也理有文理也堅剛而不屈
義也直不回也/以義者剛廉而不劌行也而不傷物似有德/劌傷也雖有廉稜
傷害人/行者不折而不橈勇也撓屈似勇者/雖摧折而不瑕適並見情
也不匿其情者也禮記曰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瑕玉之病也適玉之美澤調適之處也瑕適並見似扣
之其聲清揚而逺聞其止輟然辭也同似有/扣與叩
[020-15b]
禮記作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屈然樂也/辭辨言發言則人樂聽之言畢更無繁辭也故雖有珉
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也章素質明箸也/雕雕謂雕飾文采詩
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此之謂也戎之篇引/詩秦風小
子比德/之喻君曾子曰同遊而不見愛者吾必不仁
也使人愛已/仁者必能交而不見敬者吾必不長也長/不
人所輕/厚故為臨財而不見信者吾必不信也不聞/廉㓗
人/於三者在身曷怨人諸已/當反怨人者窮怨天者
無識天命也/不識知失之已而反諸人豈不亦迂哉
[020-16a]
南郭惠子問於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
也有南郭子綦夫子弟子也雜謂賢不肖相雜而至/南郭惠子未詳其姓名蓋居南郭因以為號莊子子
貢曰君子正身以俟欲來者不距欲去者
不止且夫良醫之門多病人隱栝之側多
枉木是以雜也孔子曰君子有三恕有君
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親不能
報有子而求其孝非恕也曰欲報之徳/報孝養也詩有兄不
能敬有弟而求其聽令非恕也士明於此
[020-16b]
三恕則可以端身矣孔子曰君子有三思
而不可不思也少而不學長無能也老而
不教死無思也思其徳/無門人有而不施窮無與也
無所往託/窮乏之時是故君子少思長則學老思死則
教有思窮則施也
哀公篇第三十一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欲論吾國之士與
之治國敢問何如之邪孔子對曰生今之
[020-17a]
[020-18a]
菅屨杖而啜粥者志不在於酒肉曰斬者何/儀禮䘮服
衰下曰裳當心前有衰後有負板左右有辟領孝子哀戚/不緝也衰長六寸博四寸三升布為之鄭注䘮服云上曰
被於外亦所以制其心也/無不在也菅菲也此言服生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
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為非者雖有不亦
鮮乎哀公曰善孔子曰人有五儀愚觀其儀/言人之賢
五也/法有有庸人有士有君子有賢人有大聖
哀公曰敢問何如斯可謂庸人矣孔子對
曰所謂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心不知色
[020-18b]
色其好惡也論語云色斯舉矣/色色謂以已色觀彼之色知不知選賢人善士
託其身焉以為已憂自憂而已/不知託賢但勤行不知
所務止交不知所定能辨是非倀倀失據也/交謂接待於物皆言不日
選擇於物不知所貴貴重者/不知可從物如流不知
所歸蕩而不返也/為外物所誘五鑿為正心從而壞如此
則可謂庸人矣竅也言五鑿雖似於正而其心已/鑿竅也五鑿謂耳目鼻口及心之
子曰六鑿相攘司馬彪曰六情相攘奪韓詩外傳作五藏/從外物所誘而壊矣是庸愚之人也一曰五鑿五情也莊
也/為正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士矣孔子
[020-19a]
對曰所謂士者雖不能盡道術必有率也雖
不能徧美善必有處也處其一隅言有所執守也/率循也雖不能盡徧必循是
故知不務多務審其所知之能行唯恐有聞/論語曰子路有聞未
言不務多務審其所謂事而巳矣/止於辨明行不務多
務審其所由從不正之道/由從也謂不故知既巳知之矣言
既巳謂之矣行既巳由之矣則若性命肌
膚之不可易也膚之不可以他物移易者也/言固守所見如愛其性命肌故富
貴不足以益也卑賤不足以損也不可奪/皆謂志如
[020-19b]
此則可謂士矣言其善於任事可以入官也/士者脩立之稱一曰士事也哀公
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之君子矣孔子對
曰所謂君子者言忠信而心不德為有德/不自以仁
義在身而色不伐思慮明通而辭不爭故
猶然如將可及者君子也之在前忽然在後家語/猶然舒遲之貌所謂瞻
云不進貌也/作油然王肅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賢人
矣孔子對曰所謂賢人者行中規繩而不
傷於本言足法於天下而不傷於身身也/本亦
[020-20a]
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言雖廣大而不傷其身也所謂言富有天下而無怨
財而無藴蓄私財也家語作無宛禮記曰事大積焉而/富有天下謂王者之佐也怨讀為藴言雖富有天下
因誤為怨字耳/不宛古藴苑通此布施天下而不病貧澤子惠困/言廣施德
所謂百姓與足君孰與不足/窮使家給人足而上不憂貧乏如此則謂賢人矣者/賢
文云賢多才/亞聖之名說哀公曰善敢問何如斯可謂大
聖矣孔子對曰所謂大聖者知通乎大道
應變而不窮辨乎萬物之情性者也物之情/辨别萬
也/性大道者所以變化遂成萬物也情性者
[020-20b]
所以理然不取舍也非之取舍而不惑/辨情性乃能理是是故其
事大辨乎天地萬事如天地之别萬物各使區分/其事謂聖人所理化之事言辨别明
察乎日月察如日月/聖人之明緫要萬物於風雨統領也/緫要猶
領萬物如風雨之生成也/風以動之雨以潤之言統繆繆肫肫其事不可循
之貌爾雅云訰訰亂也言聖人治萬物錯雜膠膠訰訰然/繆當為膠相加之貌莊子云膠膠擾擾肫與訰同訰雜亂
其事訰之旬反/而衆人不能循若天之嗣其事不可識聖人如天/嗣繼也言
不能識其意/之繼嗣衆人百姓淺然不識其隣淺見不能識/隣近也百姓
所謂日用而不知者也/其所近況能識其深乎若此則可謂大聖矣哀公
[020-21a]
曰善魯哀公問舜冠於孔子孔子不對三
問不對問其冠故不對也/哀公不問舜德徒哀公曰寡人問舜冠
於子何以不言也孔子對曰古之王者有
務而拘領者矣其政好生而惡殺焉為冒/務讀
曰古之人衣上有冒而句領者鄭康成注云言在德不在/拘與句同曲領也言雖冠衣拙朴而行仁政也尚書大傳
也句領繞頸也禮正服方領也/服也古之人三皇時也冒覆項是以鳳在列樹麟
在郊野烏鵲之巢可俯而窺也君不此問
而問舜冠所以不對也魯哀公問於孔子
[020-21b]
曰寡人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
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
嘗知懼也未嘗知危也孔子曰君之所問
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知之問故謙/美大其
對也/不敢曰非吾子無所聞之也孔子曰君入
廟門而右登自胙階仰視榱棟俛見几筵
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將焉不至矣
椽也哀將焉不至言必至也/謂祭祀時也胙與阼同榱亦君昧爽而櫛冠爽明/昧闇
[020-22a]
尚暗之時/也謂初曉平明而聽朝一物不應亂之端也
君以此思憂則憂將焉不至矣君平明而
聽朝日
而退諸侯之子孫必有在君之
末庭者君以此思勞則勞將焉不至矣侯/諸
臣禮君若思其勞則勞可知也若喻哀公亦諸侯之子孫/之子孫謂奔亡至魯而仕者自平明至日具在末庭而修
有此奔亡之勞也/不戒慎修德亦將君出魯之四門以望魯四郊
亡國之虚則必有數蓋焉焉猶言蓋有數焉/虚讀為墟有數蓋
國之虚列必有數矣/倒言之耳新序作亡君以此思懼則懼將焉不
[020-22b]
至矣且丘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
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
不至矣魯哀公問於孔子曰紳委章甫有
益於仁乎儀禮云委安也所以安正容貌章表明也殷質/紳大帶也委委貌周之冠也章甫殷冠也鄭注
明大夫也/言所以表孔子蹴然曰君號然也譔云蹴然變/莊子音義崔
遂誤耳家語作君胡然也/色貌號讀為胡聲相近字資衰苴杖者不聽樂非
耳不能聞也服使然也謂蒼白色自死之竹也/資與齎同苴杖竹也苴黼
衣黻裳者不茹葷非口不能味也服使然
[020-23a]
也不茹葷非不能味謂非不能知味也鄭注周禮司服云/黼衣黻裳祭服也白與黒為黼黑與青為黻禮祭致齊
刺黻而已/玄冕者衣裳且丘聞之好肆不守折長不為
市竊其有益與其無益君其知之矣也言/好喜
此市井盗竊之事長者不為市而販者不為非家語王/喜於市肆之人不使所守貨財折耗而長者亦不能為
行則不守折人為長者行則亦不為市買之事竊宜為/肅注云言市肆弗能為廉好肆則不折也人為市估之
竊字屬下句也/察察其有益與以魯哀公問於孔子曰請問
取人之術也/問取人孔子對曰無取健之人/健羡無取詌
不謹誠者或曰捷給鉗人之口者/未詳家語作無取鉗王肅云謂妄對無取口啍諄同/啍與
[020-23b]
多言或曰詩云誨爾諄諄口諄謂口教誨心無誠實者諄/方言云齊魯凡相疾惡謂之諄憎諄之閠反王肅云啍閔
也/諄論健貪也詌亂也口啍誕也貪欲鉗忌之/健羡之人多
何若為可取也孔子曰無取拑者無取捷者無取口叡者/人多悖亂讒嫉之人多妄誕說苑曰哀公問於孔子曰人
者多誕而寡信後恐不驗也韓詩外傳云無取健無取佞/拑者太給利不可盡用也捷者必兼人不可為法也口叡
口讒誕也皆大同小異也/無取口讒健驕也佞諂也故弓調而後求勁焉馬
服而後求良焉士信慤而後求知能焉士
不信慤而有多知能譬之其犲狼也不可
以身尒也尒與邇同/有讀為又語曰桓公用其賊文公
[020-24a]
用其盜信慤則仇讎可用不信慤則親戚可踈/謂管仲寺人勃鞮也盜亦賊也以喻士故明主
任計不信怒闇主信怒不任計任也/信亦計勝怒則
強怒勝計則亡定公問於顔淵曰東野子
之善馭乎馭與御同/東野氏也顔淵對曰善則善矣
雖然其馬將失家語作馬將佚也/失讀為逸奔也下同定公不恱
入謂左右曰君子固讒人乎三日而校來
謁曰東野畢之馬失馬之官也/校人掌養兩驂列兩服
入廐裂同謂外馬擘裂中馬牽引而入廐/兩服馬在中兩驂兩服之外馬列與定公越
[020-24b]
席而起曰趨駕召顔淵顔淵至促速也/趨讀為定
公曰前日寡人問吾子吾子曰東野畢之
馭善則善矣雖然其馬將失不識吾子何
以知之顔淵對曰臣以政知之昔舜巧於
使民而造父巧於使馬舜不窮其民造父
不窮其馬是舜無失民造父無失馬也今
東野畢之馭上車執轡銜體正矣步驟馳
騁朝禮畢矣矣謂調習其馬或步驟馳騁盡朝廷/銜體銜與馬體也步驟馳騁朝禮畢
[020-25a]
也/之禮歷險致逺馬力盡矣然猶求馬不已是
以知之也定公曰善可得少進乎少進其說/定公更請
顔淵對曰臣聞之鳥窮則啄獸窮則攫人
窮則詐自古及今未有窮其下而能無危
者也
堯問篇第三十二
堯問於舜曰我欲致天下為之柰何未歸故/恐天下
取之也/欲致而對曰執一無失行微無怠忠信無勌
[020-25b]
而天下自來精專不怠而天下自歸不必致也/執一專意也行微行細微之事也言執
一如天地變易時也/如天地無行微如日月見似於細微安徐/日月之行人所不
之時也/然而怠止忠誠盛於内賁於外形於四海飾/賁
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也/也形見也禮記曰富潤屋德潤身天下其在一隅邪
夫有何足致也道天下盡歸不在於一隅焉用致也/夫物在一隅者則可舉而致之今有
為又/有讀魏武侯謀事而當羣臣莫能逮退朝
而有喜色之後文侯之子也/武侯晉大夫畢萬呉起進曰亦甞有
以楚莊王之語聞於左右者乎武侯曰楚
[020-26a]
莊王之語何如呉起對曰楚莊王謀事而當
羣臣莫逮退朝而有憂色申公巫臣進問
曰王朝而有憂色何也邑大夫也/巫臣楚申莊王曰不榖
謀事而當羣臣莫能逮是以憂也其在中
蘬之言也同湯左相也/中蘬與仲虺曰諸侯自為得師者王
得友者霸得疑者存自為謀而莫已若者
亡或決疑惑者也/疑謂博聞達識今以不榖之不肖而羣臣莫
吾逮吾國幾於亡乎是以憂也楚莊王以
[020-26b]
憂而君以喜武侯逡廵再拜曰天使夫子
振寡人之過也舉也/振者伯禽將歸於魯子成王封/伯禽周公
謂初之國也/為魯侯將歸周公謂伯禽之傅曰女將行盍志
而子美德乎傳之子美徳以言我/將行何不志記汝所對曰其為人
寛好自用以愼務其用也愼謹宻也/寛寛弘也自用好自此三者其美
德已周公曰嗚呼以人惡為美德乎君子
好以道德故其民歸道民歸道者衆非謂寛弘也/君子好以道德教人故其
彼其寛也出無辨矣女又美之但務寛容此乃出/彼伯禽既無道德
[020-27a]
曰寛則得衆亦謂人愛恱歸之也/於善惡無别汝何以為美也孔子彼其好自用也是
所以窶小也禮驕人而器局小也書曰自用則小尚書/窶無禮也彼伯禽好自用而不諮詢是乃無
也以斂益之也/大傳曰是其好自君子力如牛不與牛爭力走
如馬不與馬爭走知如士不與士爭知謂/士
不爭言委任/臣下掌事者彼爭者均者之氣也女又美之
乃均敵者尚氣之事非人君之量者也/好自用則必不委任而與之爭事爭事彼其慎也是
其以淺也適所以自使知識淺近也/彼伯禽之慎宻不廣接士聞之日無越
踰不見士踰謂過一日也/周公聞之古也越見士問曰無乃不察
[020-27b]
乎乃有不察之事乎/懼其壅蔽故問無不聞即物少至少至則淺
之事亦少少則意自淺矣聞或為問也/物事也不見士則無所聞無所聞則所知彼淺者賤人
之道也女又美之乎吾語女我文王之為
子之子也/為文王武王之為弟成王之為叔父先成/周公
云成王乃後人所加之耳/王薨未宜知成王之謚此吾於天下不賤矣然而
吾所執贄而見者十人禮見其所尊敬者雖君亦/周公自執贄而見者十人
公卿之中也三十人羣士之中百人羣夫之中也/執贄故哀公執贄請見周豊鄭注尚書大傳云十人還贄
而相見者三十人還之禮尚徃來也士相見禮曰主人/禮臣見君則不還贄敵者不敢當則
[020-28a]
[020-29a]
不廣無由得賢也/得三人以明接士故上士吾薄為之貌下士吾
厚為之貌執贄之禮懼失賢士之心故厚為之貌尤/上士中誠重之故可薄為之貌下士既無
敬也/加謹人人皆以我為越踰好士然故士至不/人
以禮貌之故而至也/知則以為越踰然士亦士至而後見物也/物事見物
然後知其是非之所在戒之哉女以魯國
驕人幾矣驕士汝今以魯國之小而遂驕人危矣/幾危也周公言我以天下之貴猶不敢夫
仰禄之士猶可驕也亮反/仰魚正身之士不可驕
也彼正身之士舍貴而為賤舍富而為貧舍
[020-29b]
佚而為勞顔色黎黑而不失其所梨謂面/黎讀為
之色也/如凍梨是以天下之紀不息文章不廢也守/賴
得綱紀文章常存也/道之士不苟徇人故語曰繒丘之封人鄫故國封人/繒與鄫同丘
志繒縣屬東海也/掌疆界者漢書地理見楚相孫叔敖曰吾聞之
也處官久者士妬之禄厚者民怨之位尊
者君恨之今相國有此三者而不得罪楚
之士民何也孫叔敖曰吾三相楚而心瘉
卑每益禄而施瘉博位滋尊而禮瘉恭是
[020-30a]
以不得罪於楚之士民也子貢問於孔子
曰賜為人下而未知也為人下未知其益也/下謙下也子貢問於孔
子曰為人下者乎其猶土也深抇之而得
甘泉焉故没反/抇掘也樹之而五榖播焉草木殖
焉禽獸育焉生則立焉死則入焉多其功
而不息為人下者其猶土也昔虞不用宫
之竒而晉并之萊不用子馬而齊并之之/宫
襄二年齊侯伐蔡蔡人使正輿子賂夙沙衛以索馬牛皆/竒虞賢臣諫不從以其族行子馬未詳其姓名左氏傳曰
[020-30b]
師齊師大敗之遂滅萊或曰正輿子字子馬其不用未聞/百匹又六年齊侯伐萊萊人使王湫帥師及正輿子軍齊
用子猛而齊并之據年代齊滅萊在楚莊後未詳諸卿/說苑諸卿已諫楚莊王曰曹不用僖負羈宋并之萊不
諫也/已之紂刳王子比干而武王得之不親賢用
知而身死國亡也
為說者曰孫卿不及孔子是不然孫卿迫
於亂世鰌於嚴刑上無賢主下遇暴秦禮
義不行教化不成仁者詘約天下冥冥行
全刺之諸侯大傾當是時也知者不得慮
[020-31a]
能者不得治賢者不得使故君上蔽而無
覩賢人距而不受然則孫卿將懐聖之心
蒙佯狂之色視天下以愚詩曰既明且哲
以保其身此之謂也是其所以名聲不白
徒與不衆光輝不博也今之學者得孫卿
之遺言餘教足以為天下法式表儀所存
者神所遇者化觀其善行孔子弗過世不
詳察云非聖人柰何天下不治孫卿不遇
[020-31b]
時也德若堯禹世少知之方術不用為人
所疑其知至明循道正行足以為綱紀嗚
呼賢哉冝為帝王天地不知善桀紂殺賢
良比干剖心孔子拘匡接輿辟世箕子佯
狂田常為亂闔閭擅強為惡得福善者有
殃今為說者又不察其實乃信其名時世
不同譽何由生不得為政功安能成志修
德厚孰謂不賢乎荀卿弟子之辭也/自為說者已下或
[020-32a]
荀卿新書十二卷三十二篇
勸學篇第一
修身篇第二
不苟篇第三
榮辱篇第四
非相篇第五
非十二子篇第六
仲尼篇第七
[020-32b]
成相篇第八
儒效篇第九
王制篇第十
富國篇第十一
王霸篇第十二
君道篇第十三
臣道篇第十四
致仕篇第十五
[020-33a]
議兵篇第十六
強國篇第十七
天論篇第十八
正論篇第十九
樂論篇第二十
解蔽篇第二十一
正名篇第二十二
禮論篇第二十三
[020-33b]
宥坐篇第二十四
子道篇第二十五
性惡篇第二十六
法行篇第二十七
哀公篇第二十八
大略篇第二十九
堯問篇第三十
君子篇第三十一
[020-34a]
賦篇第三十二
護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讎
中孫卿書凡三百二十二篇以相校除復
重二百九十篇定箸三十二篇皆以定殺
靑簡書可繕寫孫卿趙人名況方齊宣王
威王之時聚天下賢士於稷下尊寵之若
鄒衍田駢涥于髠之屬甚衆號曰列大夫
皆世所稱咸作書刺世是時孫卿有秀才
[020-34b]
年五十始來游學諸子之事皆以爲非先
王之法也孫卿善爲詩禮易春秋至齊襄
王時孫卿最爲老師齊尚脩列大夫之缺
而孫卿三爲祭酒焉齊人或䜛孫卿乃適
楚楚相春申君以爲蘭陵令人或謂春申
曰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孫卿賢者也
今與之百里地楚其危乎春申君謝之孫
卿去之趙後客或謂春申君曰伊尹去夏
[020-35a]
入殷殷王而夏亡管仲去魯入齊魯弱而
齊強故賢者所在君尊國安今孫卿天下
賢人所去之國其不安乎春申君使人聘孫
卿孫卿遺春申君書刺楚國因爲歌賦以
遺春申君春申君恨復固謝孫卿孫卿乃
行復爲蘭陵令春申君死而孫卿廢因家
蘭陵李斯甞爲弟子而相秦及韓非號韓
子又浮丘伯皆受業爲名儒孫卿之應聘
[020-35b]
於諸侯見秦昭王昭王方喜戰伐而孫卿
以三王之法說之及秦相應侯皆不能用
也至趙與孫臏議兵趙孝成王前孫臏爲
變詐之兵孫卿以王兵難之不能對也卒
不能用孫卿道守禮義行應繩墨安貧賤
孟子者亦大儒以人之性善孫卿後孟子百
餘年孫卿以爲人性惡故作性惡一篇以非
孟子蘇秦張儀以邪道說諸侯以大貴顯
[020-36a]
孫卿退而笑之曰夫不以其道進者必不
以其道亡至漢興江都相董仲舒亦大儒
作書美孫卿孫卿卒不用於世老於蘭陵
疾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
營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
滑稽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
數萬言而卒葬蘭陵而趙亦有公孫龍爲堅
白同異之辨處子之言魏有李悝盡地力
[020-36b]
之敎楚有尸子長廬子芊子皆著書然非
先王之法也皆不循孔氏之術唯孟軻孫
卿爲能尊仲尼蘭陵多善爲學蓋以孫卿
也長老至今稱之曰蘭陵人喜字爲卿蓋
以法孫卿也孟子孫卿董先生皆小五伯
以爲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皆羞稱五伯如
人君能用孫卿庶幾於王然世終莫能用
而六國之君殘滅秦國大亂卒以亡觀孫
[020-37a]
卿之書其陳王道甚易行疾世莫能用其
言悽愴甚可痛也嗚呼使斯人卒終於閭
巷而功業不得見於世哀哉可爲霣涕其
書比於記傳可以爲法謹第録臣向昧死
上言
護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讎
中孫卿書録
[020-37b]
荀子卷第二十
臣王子韶同校
臣吕夏卿重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