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23 伊洛淵源錄-宋-朱熹 (master)


[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伊洛淵源錄巻十
             宋 朱子 撰
 楊文靖公
  墓誌銘          胡文定公
自孟子沒遺經僅在而聖學不傳所謂見而知之與聞
而知之者世無其人則有西方之傑窺見閒隙遂入中
國舉世傾動靡然從之于是人皆失其本心莫知所止
[010-1b]
而天理滅矣宋嘉祐中有河南二程先生得孟子不傳
之學于遺經以倡天下而升堂覩奧號稱高弟在南方
則廣平游定夫上蔡謝顯道與公三人是也公諱時字
中立姓楊氏既沒踰年諸孤以右史吕本中所次行狀
來請銘謹按楊氏出于𢎞農為望姓五世祖唐末避地
閩中寓南劍州之將樂縣因家焉公資禀異甚八嵗能
屬文熙寧九年中進士第調汀州司戸叅軍不赴杜門
積學渟滀涵浸人莫能測者幾十年久之乃調徐州司
[010-2a]
法丁繼母憂服闋授虔州司法公燭理精深曉習律令
有疑獄衆所不決者皆立斷與郡將議事守正不傾罹
外艱除䘮遷瀛州防禦推官知潭州瀏陽縣安撫使張
公舜民以客禮待之漕使胡師文惡公之與張善也嵗
飢方賑濟劾以不催積欠坐衝替張公入長諌垣薦之
除荆南教授改宣徳郎知杭州餘杭縣遷南京宗子博
士㑹省員知越州蕭山縣提㸃均州明道觀成都府國
寧觀後例罷差監常州市易務公年㡬七十矣是時天
[010-2b]
下多故或説當世貴人以為事至此必敗宜力引耆徳
老成置諸左右開導上意庻㡬猶可及也則以秘書郎
召到闕遷著作郎及對陳儆戒之言除邇英殿説書公
知時勢將變遂陳論政事其略曰近日蠲除租税而廣
濟軍以放税降官是詔令為虚文耳安土之民不被恵
澤而流亡為盜者獨免租賦百姓何憚不為盜夫信不
可去急于食也宜從前詔嘉祐通商𣙜茶之法公私兩
便今茶租錢如故而𣙜法愈急宜少寛之諸犯𣙜貨不
[010-3a]
得根究來歴今茶法獨許根究追呼蔓延犴狴充斥宜
即革之東南州縣均敷鹽鈔迫于殿最計口而授人何
以堪宜酌中立額使州縣易辦發運司宜給糴本以復
轉般之舊和預買宜損其數而實支所買之直燕雲之
軍宜退守内郡以省運輸之勞燕雲之地宜募邊民為
弓箭手使習騎射以殺常勝軍之勢衛士天子爪牙而
分為二三宜循其舊不可增損凡十餘事執政不能用
而敵騎已大入則又言今日所急者莫大于収人心邊
[010-3b]
事之興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誤國之罪宜有所歸西北
聚斂東南花石其害尤甚宿姦巨猾借應奉之名豪奪
民財不可數計天下積憤鬱而不得發幾二十年欲致
人和去此三者㑹淵聖嗣位公乞對曰君臣一體上皇
痛自引咎至託以倦勤避位而宰執敘遷安受不辭此
何理也城下之盟辱亦甚矣主辱臣死大臣宜任其責
而皆首為竄亡自全之計陛下孤立何頼焉乞正典刑
為臣子不忠之戒童貫為三路總帥敵人侵疆棄軍而
[010-4a]
歸置而不問故梁方平何灌相繼逃去大河天險棄而
不守敵人奄至城下而朝廷不知帥臣失職無甚于此
宜以軍法從事防城所仍用閹人提舉授以兵柄此覆
車之轍不可復蹈淵聖大喜擢右諫議大夫敵人厚取
金帛又遂賂以三鎮遂講和而去公上疏曰河朔朝廷
重地三鎮又河朔要藩今一旦棄之北廷以二十州之
地貫吾腹中距京城無藩籬之固戎馬疾驅不數日而
至此非經遠之謀四方勤王之師踰月而後集使之無
[010-4b]
功而去厚賜之則無名不與則生怨不可不慮也如聞
三鎭之民欲以死拒守今若以兵躡之使腹背受敵宜
可為也朝廷欲專守和議以契丹百年之好猶不能保
寧能保此盟言乎夫要盟神不信宜審處之無至噬臍
于是淵聖乃詔出師而議者多持兩端屢進屢却公又
言聞敵人駐兵磁相刧掠無算誓書之墨未乾而叛不
旋踵肅王初約及河而反今挾之以往此叛盟之大者
吾雖欲專守和議不可得也今三鎭之民以死拒之于
[010-5a]
前吾以重兵擁其後此萬全之計望斷自宸衷無惑浮
言而議者不一故終失此機㑹于是太原諸郡皆告急
矣太學生伏闕乞留李綱种師道軍民從之者數萬人
執政慮其生亂引高歡事掲榜于衢且請以禮起邦彥
公言士民伏闕詬罵大臣發其隱慝無所不至出于一
時忠憤非有作亂之心無足深罪李邦彥首畫遁逃之
䇿捐金割地質親王以主和議罷李綱而納誓書李鄴
奉使失辭惟敵言是聽此二人者國人之所同棄也今
[010-5b]
敷吿中外乃推平賊和議之功歸此二人非先王憲天
自民之意宜収還榜示以慰人心邦彦等既罷趙野尚
存公復言野昔嘗建言請禁士庻以天王君聖為名者
上皇後以為諂䛕之論廢格不行而野猶泰然不以為
耻乞賜罷黜上皆從之或意太學生又將伏闕鼔亂乃
以公兼國子祭酒遂言蔡京以繼述神宗皇帝為名實
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
廟廷然致今日之禍者實安石有以啓之也謹按安石
[010-6a]
昔為邪說以塗學者耳目敗壞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
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皇帝稱美漢文罷露臺之費安
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堯舜之道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
奉不為過也夫堯舜茅茨土階其稱禹曰克儉于家則
竭天下者必非堯舜之道後王黼以三公領應奉司號
為享上實安石自奉之説有以倡之也其釋鳬鷖之末
章則曰以道守成者役使羣衆泰而不為驕宰制萬物
費而不為侈按此章止謂能持盈則神祗祖考安樂之
[010-6b]
無後艱耳而安石獨為此説後蔡京軰爭以奢僣相高
輕費妄用窮極淫侈實安石此説有以倡之也其害豈
不甚哉乞正其學術之謬追奪王爵明詔中外毁去配
享之像遂降安石從祀之列諫官馮澥力主王氏上疏
詆公乂㑹學官紛爭有㫖皆罷即上章乞出除給事中
章又四上請去益堅以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西京崇福
宫又懇辭職名不當得有㫖楊某學行醇固諫諍有聲
請閒除職累月懇辭宜從其志以勵廉退改徽猷閣待
[010-7a]
制上即位除工部侍郎論自古賢聖之君未有不以典
學為務者以君徳在是故也上然之除兼侍講二年以
老疾乞出除龍圖閣直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宫四年上
章告老從之紹興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終于正寢享年
八十有三葬本邑西山之原近臣朱震奏公嘗排邪説
以正天下學術之謬辯誣謗以明宣仁聖烈之功雪寃
抑以復昭慈聖獻之位據經論事不媿古人所著三經
義辯有益學者乞下本州抄錄仍優恤其家有㫖贈官
[010-7b]
賻以金帛娶余氏贈碩人先卒子五人迪早卒逈遹適
造巳仕女四人長適陳淵次陸棠次李郁次未嫁孫男
七人孫女五人曾孫一人公天資夷曠濟以問學充養
有道徳噐早成積于中者純粹而閎深見于外者簡易
而平淡閒居和樂色笑可親臨事裁處不動聲氣與之
遊者雖羣居終日嗒然不語飲人以和而鄙薄之態自
不形也推本孟子性善之説發明中庸大學之道有欲
知方者為指其攸趣無所隠也當時公卿大夫之賢者
[010-8a]
莫不尊信之熙寧初代余典教渚宫始獲從公遊三十
年間出處險夷亦嘗覸之熟矣視公一飯雖蔬食脆甘
若皆可于口未嘗有所嗜也每加一衣雖狐貉縕袍皆
適于體未嘗有所擇也平生居處雖敝廬厦屋若皆可
以託宿未嘗有所美而求安也故山之田園皆先世所
遺守其世業亦無所營增豆區之入也老之將至沉伏
下僚厄窮遺佚若將終身焉子孫滿前每食不飽亦不
改其樂也然則公于斯世所欲不存果何求哉心則遠
[010-8b]
矣凡訓釋論辯以闢邪説存于今者其傳寖廣故特載
宣和末年及靖康之初諸所建白以表其深切著明而
公之學于河南小嘗試之其用已如此所謂援而止之
而止必有以也進不隱賢必以其道豈不信乎世或以
不屑去疑公蓋淺之為丈夫也銘曰天不䘮道文其在
兹維天之命尸者其誰孰能識車中之狀意欲施之兄
弟而處並為世師偉兹三賢濶歩共馳有學術業顔其
餒而公名最顯垂範有詞豈不見庸孔艱厥時狂瀾奔
[010-9a]
潰砥柱不敧邪説害正倚門則揮嗟彼姦罔讒言詆欺
我扶有極人用不迷奚必來世判其是非有援則止直
道何疵不勉而和展也可夷河流在北伊水之湄誰其
似者訂此銘詩
  龜山誌銘辯
宏問何故西方之傑窺見間隙遂入中國答曰自孟子
既沒世無傳心之學此一片田地漸漸抛荒至東晉時
無人耕種佛之徒如達磨軰最為桀黠見此間隙以為
[010-9b]
無人遂入中國面壁端坐揚眉瞬目到處稱尊此土之
人拱手歸降不能出他圏套
宏又問佛之徒既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何故却言人
人失其本心莫知所止答曰釋氏自言直指人心見性
成佛吾却言失其本心莫知所止大段懸遠宏又問何
故懸遠答曰昔明道先生有言以吾觀於儒釋事事是
句句合然而不同宏又問既云事事是句句合何故却
不同答曰若于此見得許汝具一隻眼
[010-10a]
宏又問據楊氏家錄稱先生不欲為市易官吕居仁亦
云辭不就今誌中何故削去不就二字答曰此是它門
未曾契勘古人出處大致若書不就兩字便不小了龜
山差監市易務即辭不就除秘書省挍書郎却受而不
辭似此行徑雖子貢之辯也分説不出來今但只書差
監市易務公年將七十矣即古人乘田委吏之比意思
渾洪不卑小官之意自在其中乃是畫出一箇活底楊
龜山也并遷著作郎并邇英殿説書只一向滚説將去
[010-10b]
不消更引高麗國王事説他龜山前代如伍瓊亦嘗薦
諸賢于董卓卓召用之除申屠蟠外諸賢皆至或旬月
遍歴三臺而無非之者此亦是有底事不足為文飾也
宏又問攻王氏一章却似迂濶何故載之答曰此是取
王氏心肝底膾子手段何可不書書之則王氏心肝懸
在肉案上人人見得而詖淫邪遁之辭皆破矣
宏又問或説龜山被召過南京見劉噐之劉問此行何
為龜山曰以貧故劉曰若以貧故則更不消説答曰傳
[010-11a]
言如此未知信否若據吾則不然劉若問此行何為但
對曰老年無用處且入這保社它若更問還有轉身一
路否但曰料得無處分説一任傍人㸃檢不然者若問
此行何為只答云竿木隨身亦自脱灑
宏再問何故載果何求哉心則遠矣一句答曰陶公是
古之逸民也地位甚高決非惠遠所能招劉雷之徒所
能友也觀其詩曰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
爾心遠地自偏即可知其為人故提此一句以表之而
[010-11b]
龜山之賢可想見矣世人以功名富貴累其心者何處
更有這般氣象但深味心則遠矣一句即孟子所謂所
欲不存若將終身若固有之氣象亦在其中矣宏又問
如何是心則遠矣答曰或尚友古人或志在天下或慮
及後世或不求人知而求天知皆所謂心遠矣
宏又問行狀云陳公瓘鄒公浩皆以師禮事先生何故
不載答曰凡公卿大夫之賢者於當世有道之士莫不
師尊之其稱先生有二義一則如後進之于先達或年
[010-12a]
齒居長或聲望早著心高仰之故稱先生若韓子之于
盧仝歐陽永叔之于孫明復是也其一如子弟之于父
兄居則侍立出則杖屨服勤至死心䘮三年若子貢曾
子之于仲尼近世吕與叔潘康仲之于張横渠是也今
一槩稱以師禮事先生恐二公之門人未逹故不復書
大觀庚寅在都城嘗見了翁與龜山書稱中立先生初
亦疑之後乃知字者親厚之意先生者高仰之稱也亦
可見矣兼龜山道學自為當世所高而誌中巳稱公卿
[010-12b]
大夫之賢者莫不尊信之矣不必更引二公以為重
宏又問行狀云胡公之徒實傳其學此事如何答曰吾
于謝游楊三公皆義兼師友實尊信之若論其傳授却
自有來歴據龜山所見在中庸自明道先生所授吾所
聞在春秋自伊川先生所發汝但觀吾春秋傳乃是白
頭六十嵗以後所著必無大段牴牾更有改易去處其
書十萬餘言大抵是説此事試詳閲之必自知來歴矣
  答陳幾叟書
[010-13a]
龜山誌銘初不敢下筆以情意之厚義難固辭故不得
已勉强為之世人之知龜山者甚多而疑謗之者亦不
少故安國論其行巳處自飲食衣服居處之際至于若
將終身不改其樂事皆有實以折服衆多之口至其大
略又用語孟正䝉三説為證故措辭雖不工而意却有
所主只如差監市易務事乃平生履歴故不可闕若據
龜山所言却甚明白雖書不就無害也但行録乃言不
欲為市易官于語脉中轉了龜山之意却似嫌其太卑
[010-13b]
冗而不為須當削去不就二字夫年巳七十欲為筦庫
即見得遺佚阨窮不憫怨之意正要此一句用豈可不
書乎其後以秘書召遷著作郎等事此正謂援而止之
而止者也夫援而止之而止未有是處而龜山獨稱為
仁者特以進不隠賢必以其道耳故備載所論當時政
事十餘條此事它人不能言而龜山獨能言之又時然
後發所以尤可貴耳當時宰執中若能聽言委直院呉
元忠輩畫一條具因南郊赦文行下決須救得一半不
[010-14a]
至如後來大段狼狽也若龜山此舉可謂老婆心切矣
世人不察其用心之所在知之者見其赴召則曰此御
筆也夫違御筆者以大不恭論自政和末年以來巳是
海行指揮豈可以此定賢者之出處以其不可違而就
召假有論及申屠蟠笑而不答之事則又何辭以對故
龜山之赴召非畏海行指揮乃懼天下之人在塗炭之
中而有惻然不忍人之心是以不屑去耳故安國于龜
山宣和靖康中諸所建白詳載其本末所以致其區區
[010-14b]
之意破紛紛之議使天下後世疑謗者莫不自消釋矣
其章疏中所論王氏著為邪説以塗學者耳目敗壞其
心術又即一二事以明之此眞拔本塞源者也㡬叟何
以尚言猶是一時之論乎五經皆空言也雖不如春秋
一句即是一事然明理以垂訓以待後之學者豈曰小
補之哉故説者以謂五經如藥方春秋猶用藥治病此
亦互相發耳誌中又載近臣所論闢邪説以正天下學
術之謬所著三經義辯有益學者夫以義辯為有益則
[010-15a]
新義之為害可知故誌篇之末獨言凡著述論辯其存
于今者非見諸行事故因此語反覆證明諸所建白之
尤為深切耳而著述論辯之功自在若以為緩辭則誤
矣故安國意不欲有所改更必欲更之但曰著述論辯
存于今者其傳浸廣可也公更思之如何
  記差市易務事始末      陳 淵
龜山宣和四年既罷祠官貧甚不果赴部郭愼求在朝
以書問所欲公年巳七十矣癸已生宣和四年嵗/在壬寅年已七十答以
[010-15b]
老不能辦事惟求一筦庫為貧耳愼求得書詢吏部見
闕監當官近毗陵未差者吏部報以常州市易務即為
求得之馳以告公愼求初亦不知前一日為人所授公
聞之曰非見闕固于吾事無濟然市易事吾素不以為
然縱便得禄其可就乎蓋愼求不察吾意耳五年秋末
果退闕因傅國華之薦召赴都堂審察即以足疾辭不
赴六年國華又以前請未行再薦遂以秘書郎召對且
御詔若辭者坐罪乃不克免先是傅國華奉使三韓得
[010-16a]
㫖許于經由三路凡人材可薦者薦之不限以員及歸
具奏臣往來京西淮浙人材可薦者甚多然抱道處晦
無如楊時者願以所得薦三路人材薦此一人上亦聞
公名故始召審察又召上殿云若謂監市易務不就除
秘書郎即就即非同時事失其實矣今削去不就二字
為當更恐欲見其實故具之然如市易務方待闕未上
雖不見于墓誌亦可也
  行狀略           吕舍人
[010-16b]
䖍守楚潛議法平允而通判楊增多刻深先生毎從潛
議增以先生為附太守輕巳及潛去後守林某議不持
平先生力與之爭方知先生能有守也
知潭州瀏陽縣安撫使張公舜民雅敬重先生每見必
設拜席與均禮知杭州餘杭縣簡易不為煩苛遠近悦
服蔡京方相貴盛母前塟餘杭用日者之言欲浚湖瀦
水為形勢便利托言欲以便民事下餘杭縣先生詢問
父老人人以為不便即條上其事得不行
[010-17a]
知越州蕭山縣蕭山之人聞先生名不治自化人人圖
畫先生形像就家祠焉
或説當世貴人以為事至此必敗宜力引耆徳老成置
上左右開導上意庻幾猶可及也㑹路允迪傅墨卿使
高麗高麗王問兩人龜山先生今在何處兩人對方召
赴闕矣及還遂以名聞因勸政府宜及此時力引先生
政府然之遂以秘書郎召及對陳儆戒之言上嘉納焉
太原被圍朝廷遣姚古救援古逗留不進先生上言乞
[010-17b]
誅古以肅軍政又率同列上疏論蔡京王黼童貫等罪
惡或死或貶乞罷宦者典修京城事且録五代史傳以
進朝廷置詳議司議天下利病先生以為三省政事所
出六曹分治各有攸司今乃别辟官屬新進小生未必
賢于六曹長貳也朝廷從其議又乞褒復元祐名臣凡
在黨籍者力辯宣仁誣謗乞復元祐皇后位號凡所論
皆切當時要務
太學諸生詣闕上書議者疑其生事儌亂先生即見上
[010-18a]
言諸生欲忠于朝廷耳本無他意但擇老成有行義者
為之長貳即自定矣淵聖喜曰此無逾卿者矣即命先
生兼國子祭酒
今上即位本中之先君子初在政府首為上言先生之
賢于是除工部侍郎
先生天資仁厚寛大能容物又不見涯涘不為崖異絶
俗之行以求世俗名譽與人交終始如一性至孝幼䘮
母哀毁如成人事繼母尤謹熙寧中既舉進士得官聞
[010-18b]
河南兩程先生之道即往從之學是時從兩先生學者
甚衆而先生獨歸閒居累年沉浸經書推廣師説窮探
力索務極其趣涵蓄廣大而不敢輕自肆也
本中嘗聞于前軰長者以為明道先生温然純粹終身
無疾言遽色先生實似之
  遺事九/條
明道在穎昌時先生尋醫調官京師因往穎昌從學明
道甚喜每言曰楊君最㑹得容易及歸送之出門謂坐
[010-19a]
客曰吾道南矣先是建州林志寧出文潞公門下求教
潞公云此中無以相益有二程先生者可往從之因使
人送明道處志寧乃語定夫及先生先生謂不可不一
見也于是同行時謝顯道亦在謝為人誠實但聰悟不
及先生故明道毎言楊君聰明謝君如水投石然亦未
嘗不稱其善伊川自涪歸見學者凋落多從佛學獨先
生與謝丈不變因歎曰學者皆流于異端矣惟有謝楊
二君長進見龜山/語録
[010-19b]
楊時于新學極精今日一有所問即能知其短而持之
介甫之學大抵支離伯淳嘗與楊時讀了數篇其後盡
能推𩔖以通之見程氏/遺書
伊川答楊中立論西銘中立書尾云判然無疑伊川曰
楊時也未判然見祁寛所記/尹和靖語
舊在二先生之門者伯淳最愛中立正叔最愛定夫觀
二人氣象亦相似見上蔡/語録
先生曰官司設法賣酒所在張樂集妓女以來小民此
[010-20a]
最為害教而必為之辭曰與民同樂豈不誣哉夫引誘
無知之民以漁其財是在百姓為之理亦當禁而官吏
為之上下不以為怪不知為政之過也且民之有財亦
須上之人與之愛惜不與之愛惜而巧求暗取之雖無
鞭笞以强民其所為有甚於鞭笞者矣余在潭州瀏陽
方官散青苖時凡酒肆茶店與夫俳優戲劇之罔民財
者悉有以禁之散錢巳然後令如故官賣酒舊常至是
時亦必以妓樂隨處張設頗得民利或以請不許往往
[010-20b]
民間得錢遂用之有力見龜山/語録
又言常平法州縣寺舍嵗用有餘則以歸官賑民之窮
餓者余為瀏陽日方為立法使行旅之疾病飢踣于道
者隨所在申縣縣令寺舍飲食之欲人之入于吾境者
無不得其所也其事未及行而余以罪去官至今以為

元城劉公問胡珵曰毗陵莫常得書中立安否曰楊先
生近有除命以秘書郎召對公曰誰所薦珵曰傳聞是
[010-21a]
蔡攸公曰此曹立黨相傾不知中立肯來否見道/䕶錄
胡文定公與楊大諫書曰大諫初承詔命衆論有疑安
國獨以為以明道先生之心為心者裂裳裹足不俟屨
而在途也又與宰相書曰龍圖閣直學士致仕楊公時
造養深遠燭理甚明混迹同塵知之者鮮知之者知其/文學而已不
知者以為蔡氏所引此公/無求于人蔡氏焉能凂之行年八十志氣未衰精力少
年殆不能及上方嚮意儒學日新聖徳延禮此老置之
經席朝夕咨訪裨補必多至如裁決危疑經理世務若
[010-21b]
燭照數計而龜卜又可助相府之忠謀也又答胡應仲
書云楊先生世事殊不屑意雖袒裼裸裎不以為凂見/胡
文定/公集
昔西南夷人嘗以梅聖俞雪詩織布而永叔只于野録
載之其事不入誌銘然則姓名為蠻夷君長所知豈足
道哉龜山行狀中載高麗國王事所以不得書也見胡/氏傳
家/録
  遵道墓誌銘略此昔先君子吏/部府君所作
[010-22a]
公諱迪字遵道為髫兒已能力學指物即賦凛然如成
人既冠益貫穿古今孝友和易中外無間言平居無喜
愠色至急人困乏而樂其為善則矯然敢為必極其意
而後巳與人辯論綱振條析發微指極氷解的破聞者
欽聳退而察其私言若不能出諸口故無賢不肖愛敬
之葢度不身踐不茍言也里有貨訟不決者連年公一
言而兩家為之平其誠信于人如此遊太學聲出等夷
一旦棄而不顧抱經遊于伊川之門以藐然少年周還
[010-22b]
羣公之間同門之士咸斂手以推先伊川少然可雅噐
許之伊川答龜山書曰令子名/迪者好學質美當成遠噐于易春秋尤精詣崇寧
三年以疾卒予不及識公自來閩中多從龜山門士遊
間論近世學者至公皆曰吾不及也謹為之銘銘曰斯
文盛衰天實命之有嗜其徑異端乗之道堙不治以與
世違有志于得俗學昏之以見自私乖戾莫施孰為毅
然莫乗莫惛天蓋祐之使與斯文屹屹龜山淵源伊洛
如星之斗以表後學公為之子妙質夙成目濡心渟食
[010-23a]
息訓經不躐不陵師訓是程軌道以趨不畔墨繩行滿
鄉黨世孰知之遺文蔚然不可瑕疵胡不百年以究其
業齎志莫陳方壯而折天其或者尚相公子我銘幽竁
以吿來世
 
 
 
 
[010-23b]
 
 
 
 
 
 
 
 伊洛淵源錄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