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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陳書卷二十四
唐 散 騎 常 侍 姚 思 廉 撰
列傳第十八
周宏正弟宏直確/宏直子 袁憲
周宏正字思行汝南安城人晉光禄大夫顗之九世孫
也祖顒齊中書侍郎領著作父寶始梁司徒祭酒宏正
幼孤及弟宏讓宏直俱為叔父侍中䕶軍捨所養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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嵗通老子周易捨每與談論輒異之曰觀汝神情頴悟
清理警發後世知名當出吾右河東裴子野深相賞納
請以女妻之十五召補國子生仍於國學講周易諸生
傳習其義以季春入學孟冬應舉學司以其日淺弗之
許焉博士到洽議曰周郎年未弱冠便自講一經雖曰
諸生實堪師表無俟策試起家梁太學博士晉安王為
丹陽尹引為主簿出為鄴令丁母憂去職服闋歴曲阿
安吉令普通中初置司文義郎直夀光省以宏正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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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侍郎大通二年梁昭明太子薨其嗣華容公不得立
乃以晉安王為皇太子宏正乃奏記曰竊聞撝謙之象
起於羲軒爻畫揖讓之源生於堯舜禪受其来尚矣可
得而詳焉夫以廟堂汾水殊塗而同歸稷契巢許異名
而一貫出者稱為元首處者謂之外臣莫不内外相資
表裏成治斯蓋萬代同規百王不易者也暨于三王之
世寖以陵夷各親其親各子其子乃至七國争雄劉項
競逐皇漢扇其俗有晉揚其波謙讓之道廢多歴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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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夫文質遞變澆淳相革還樸反古今也其時伏惟昭明
大王殿下天挺將聖聰明神武百辟冠冕四海歸仁是
以皇上發徳音下明詔以大王為國之儲副乃天下之
本焉雖復夏啓周誦漢儲魏兩此數君者安足為大王
道哉意者願聞殿下抗目夷上仁之義執子臧大賢之
節逃玉輿而弗乘棄萬乗如脫屣庶改澆競之俗以大
吳國之風古有其人今聞其語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誰
能使無為之化復興于邃古讓王之道不墜於來葉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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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盛歟豈不盛歟宏正陋學書生義慙稽古家自汝頴
世傳忠烈先人决曹掾燕抗辭九諫髙節萬乘正色三
府雖盛徳之業將絶而狂直之風未墜是以敢布腹心
肆其愚瞽如使芻言野說少陳於聴覽縱復委身烹鼎
之下絶命肺石之上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其抗直守正
皆此類也累遷國子博士時於城西立士林館宏正居
以講授聴者傾朝野焉宏正啓梁武帝周易疑義五十
條又請釋乾坤二繫曰臣聞易稱立象以盡意繫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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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言然後知聖人之情幾可見矣自非含微體極盡化
窮神豈能通志成務探賾致逺而宣尼比之桎梏絶韋
編於漆字軒轅之所聴瑩遺元珠於赤水伏惟陛下一
日萬機匪勞神於瞬息凝心妙本常自得於天真聖智
無以隠其幾深明神無以淪其不測至若爻畫之苞於
六經文辭之窮於兩繫名儒劇談以歴載鴻生抵掌以
終年莫有試游其藩未嘗一見其涘自制旨降談裁成
易道析至微於秋毫渙曾氷於幽谷臣親承音旨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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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授後進詵詵不無傳業但乾坤之藴未剖繫表之妙
莫詮使一經深致尚多所惑臣不涯庸淺輕率短陋謹
與受業諸生清河張譏等三百一十二人於乾坤二繫
象爻未啓伏願聴覽之閒曲垂提訓得使微臣鑚仰成
其篤習後昆好事專門有奉自惟多幸懽沐道於堯年
肄業終身不知老之將至天尊不聞而冒陳請冰谷寘
懐罔識攸厝詔答曰設卦觀象事逺文髙作繫表言辭
深理奥東魯絶編之思西伯幽憂之作事逾三古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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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聖自商瞿禀承子庸傳授篇簡湮没嵗月遼逺田生
表菑川之譽梁邱擅琅邪之學代郡范生山陽王氏人
蔵荆山之寶各盡元言之趣說或去取意有詳畧近縉
紳之學咸有稽疑隨答所問已具别解知與張譏等三
百一十二人湏釋乾坤文言及二繫萬機小暇試當討
論宏正博物知元象善占候大同末嘗謂弟宏讓曰國
家厄運數年當有兵起吾與汝不知何所逃之及梁武
帝納侯景宏正謂宏讓曰亂階此矣京城陷宏直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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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内史元帝在江陵遺宏直書曰適有都信賢兄博士
平安但京師縉紳無不附逆王克己為家臣陸緬身充
卒伍惟有周生確乎不㧞言及西軍潺湲掩淚恒思吾
至如望嵗焉松柏後凋一人而已王僧辯之討侯景也
宏正與宏讓自㧞迎軍僧辯得之甚喜即日啓元帝元
帝手書與宏正曰獯醜逆亂寒暑亟離海内相識零落
畧盡韓非之智不免秦獄劉歆之學猶弊亡新音塵不
嗣每以耿灼常欲訪山東而尋子雲問闗西而求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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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有今信力附相聞遲比來郵慰其延佇仍遣使迎之
謂朝士曰晉氏平吳喜獲二陸今我破賊亦得兩周今
古一時足為連類及宏正至禮數甚優朝臣無與比者
授黄門侍郎直侍中省俄遷左民尚書尋加散騎常侍
元帝嘗著金樓子曰余於諸僧重招提琰法師隠士重
華陽陶貞白士大夫重汝南周宏正其於義理清轉無
窮亦一時之名士也及侯景平僧辯啓送祕書圖籍勑
宏正讎校時朝議遷都朝士家在荆州者皆不欲遷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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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正與僕射王裒言於元帝曰若束脩以上諸士大夫
微見古今者知帝王所都本無定處無所與疑至如黔
首萬姓若未見輿駕入建業謂是列國諸王未名天子
今宜赴百姓之心從四海之望時荆陜人士咸云王周
皆是東人志願東下恐非良計宏正面折之曰若東人
勸東謂為非計君等西人欲西豈成良䇿元帝乃大笑
之竟不還都及江陵陷宏正遁圍而出歸於京師敬帝
以為大司馬王僧辯長史行揚州事太平元年授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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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國子祭酒遷太常卿都官尚書髙祖受禪授太子詹
事天嘉元年遷侍中國子祭酒徃長安迎髙宗三年自
周還詔授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綬領慈訓太僕廢
帝嗣位領都官尚書總知五禮事仍授太傅長史加明
威將軍髙宗即位遷特進重領國子祭酒豫州大中正
加扶太建五年授尚書右僕射祭酒中正如故尋𠡠侍
東宫講論語孝經太子以宏正朝廷舊臣徳望素重於
是降情屈禮横經請益有師資之敬焉宏正特善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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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明釋典雖碩學名僧莫不請質疑滯六年卒于官時
年七十九詔曰追逺褒徳抑有恒規故尚書右僕射領
國子祭酒豫州大中正宏正識宇凝深藝業通備辭林
義府國老民宗道映庠門望髙禮閣卒聞殂殞朕用惻
然可贈侍中中書監䘮事所湏量加資給便出臨哭諡
曰簡子所著周易講疏十六卷論語疏十一卷莊子疏
八卷老子疏五卷孝經疏兩卷集二十卷行于世子墳
官至吏部郎宏正二弟宏讓宏直宏讓性簡素博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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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嘉初以白衣領太常卿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綬
宏直字思方幼而聰敏解褐梁太學博士稍遷西中郎
湘東王外兵記室參軍與東海鮑泉南陽宗懔平原劉
緩沛郡劉㲄同掌書記入為尚書儀曹郎湘東王出鎮
江荆二州累除録事諮議參軍带柴桑當陽二縣令及
梁元帝承制授假節英果將軍世子長史尋除智武將
軍衡陽内史遷貞毅將軍平南長史長沙内史行湘州
府州事湘濵縣侯邑六百户歴邵陵零陵太守雲麾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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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昌州刺史王琳之舉兵也宏直在湘州琳敗乃還朝
天嘉中歴國子博士廬陵王長史尚書左丞領羽林監
中散大夫祕書監掌國史遷太常卿光禄大夫加金章
紫綬太建七年遇疾且卒乃遺疏勅其家曰吾今年已
來筋力减耗可謂衰矣而好生之情曾不自覺唯務行
樂不知老之將至今時制云及將同朝露七十餘年頗
經稱足啓手告全差無遺恨氣絶已後便買市中見材
材必湏小形者使易提挈斂以時服古人通制但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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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人必湏備禮可著單衣裙衫故履既應侍養宜備紛
帨或逢善友又湏香烟棺内惟安白布手巾麤香爐而
已其外一無所用卒于家時年七十六有集二十卷子
確
確字士潜美容儀寛大有行檢博渉經史篤好元言世
父宏正特所鍾愛解褐梁太學博士司徒祭酒晉安王
主簿髙祖受禪除尚書殿中郎累遷安成王限内記室
髙宗即位授東宫通事舎人丁母憂去職及歐陽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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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為中書舎人命於廣州慰勞服闋為太常卿歴太子
中庶子尚書左丞太子家令以父憂去職尋起為貞威
將軍吳令確固辭不之官至徳元年授太子左衛率中
書舎人遷散騎常侍加貞威將軍信州南平王府長史
行揚州事為政平允稱為良吏遷都官尚書禎明初遘
疾卒于官時年五十九詔贈散騎常侍太常卿官給䘮
事
袁憲字徳章尚書左僕射樞之弟也幼聰敏好學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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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梁武帝修建庠序别開五館其一館在憲宅西憲常
招引諸生與之談論每有新議出人意表同軰咸嗟服
焉大同八年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詔下國學宣制旨
義憲時年十四被召為國子正言生謁祭酒到溉溉目
而送之愛其神彩在學一嵗國子博士周宏正謂憲父
君正曰賢子今兹欲䇿試不君正曰經義猶淺未敢令
試居數日君正遣門下客岑文豪與憲候宏正㑹宏正
將登講坐弟子畢集乃延憲入室授以麈尾令憲樹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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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謝岐何妥在坐宏正謂曰二賢雖窮奥賾得無憚此
後生耶何謝於是遞起義端深極理致憲與徃復數番
酬對閑敏宏正謂妥曰恣卿所問勿以童稚相期時學
衆滿堂觀者重㳫而憲神色自若辯論有餘宏正請起
數難終不能屈因告文豪曰卿還咨袁吳郡此郎已堪
見代為博士矣時生徒對䇿多行賄賂文豪請具束脩
君正曰我豈能用錢為兒買第耶學司銜之及憲試争
起劇難憲隨問抗答剖析如流到溉顧憲曰袁君正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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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後矣及君正將之吳郡溉祖道於征虜亭謂君正曰
昨䇿生蕭敏孫徐孝克非不解義至於風神器局去賢
子逺矣尋舉髙第以貴公子選尚南沙公主即梁簡文
之女也大同元年釋褐祕書郎太清二年遷太子舎人
侯景宼逆憲東之吳郡尋丁父憂哀毁過禮敬帝承制
徵授尚書殿中郎髙祖作相除司徒户曹永定元年授
中書侍郎兼散騎常侍與黄門侍郎王瑜使齊數年不
遣天嘉初乃還四年詔復中書侍郎直侍中省太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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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除給事黄門侍郎仍知太常事二年轉尚書吏部侍
郎尋除散騎常侍侍東宫三年遷御史中丞領羽林監
時豫章王叔英不奉法度逼取人馬憲依事劾奏叔英
由是坐免黜自是朝野皆嚴憚焉憲詳練朝章尤明聴
斷至有獄情未盡而有司具法者即伺閒暇常為上言
之其所申理者甚衆嘗陪讌承香閣賔退之後髙宗留
憲與衛尉樊俊徙席山亭談宴終日髙宗目憲而謂俊
曰袁家故為有人其見重如此五年入為侍中六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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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郡太守以父任固辭不拜改授明威將軍南康内史
九年秩滿除散騎常侍兼吏部尚書尋而為真憲以久
居清顯累表自求解任髙宗曰諸人在職累有謗書卿
處事已多可謂清白别相甄録且勿致辭十三年遷右
僕射參掌選事先是憲長兄簡懿子為左僕射至是憲
為右僕射臺省内目簡懿為大僕射憲為小僕射朝廷
榮之及髙宗不豫憲與吏部尚書毛喜俱受顧命始興
王叔陵之肆逆也憲指麾部分預有力焉後主被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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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執憲手曰我兒尚幼後事委卿憲曰羣情喁喁冀聖
躬康復後事之旨未敢奉詔以功封建安縣伯邑四百
户領太子中庶子餘竝如故尋除侍中信威將軍太子
詹事至徳元年太子加元服二年行釋奠之禮憲於是
表請解職後主不許給扶二人進號雲麾將軍置佐史
皇太子頗不率典訓憲手表陳諫凡十條皆援引古今
言辭切直太子雖外示容納而心無悛改後主欲立寵
姬張貴妃子始安王為嗣嘗從容言之吏部尚書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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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旨稱賞憲厲色折之曰皇太子國家儲嗣億兆宅心
卿是何人輕言廢立夏竟廢太子為吳興王後主知憲
有規諫之事歎曰袁徳章實骨鯁之臣即日詔為尚書
僕射禎明元年隋軍來伐隋將賀若弼進燒宫城北掖
門宫衛皆散走朝士稍各引去惟憲衞侍左右後主謂
憲曰我從來待卿不先餘人今日見卿可謂嵗寒知松
栢後凋也後主遑遽將避匿憲正色曰北兵之入必無
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安之臣願陛下正衣冠御前殿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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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見侯景故事後主不從因下榻馳去憲從後堂景
陽殿入後主投下井中憲拜哭而出京城䧟入于隋隋
授使持節昌州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昌州刺史開皇
十四年詔授晉王府長史十八年卒時年七十贈大將
軍安城郡公諡曰簡長子承家仕隋至祕書丞國子司
業
史臣曰梁元帝稱士大夫中重汝南周宏正信哉斯言
也觀其雅量標舉尤善元言亦一代之國師矣袁憲風
[024-13b]
格整峻狥義履道韓子稱為人臣委質心無有二憲弗
渝終始良可嘉焉
陳書卷二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