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h0065 此木軒四書說-清-焦袁熹 (master)


[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此木軒四書説卷三
             舉人焦袁熹撰
論語二
子曰惟仁者章


漢和帝詔引論語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貴仁者好惡
得其中也按得其中即書所謂無偏無黨大學所謂親
愛賤惡無辟也故以明大居正之義
[005-1b]
子曰富與貴章


欲富貴惡貧賤人之大情君子亦不能與人異所謂吾
豈惡此而逃之也欲惡未便為惡惟狥其欲惡之私而
不能有以自克乃為惡耳所謂人心惟危也不以其道
得之是人之恒言貧賤亦言不以其道則道字之輕可
知首節言取舍之分謂之麤者非謂富貴貧賤是粗事
不處不去所急在義利之辨於體仁之學猶為粗也如
不耻惡衣食子路車馬輕裘敝之無憾緼袍狐貉與立
[005-2a]
不耻皆其類也末節言存養之功謂之細宻者非謂造
次顛沛是細宻事其所以無違必於是者非有至細至
宻之功不能也克己復禮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
祭之屬是也所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先觕而後精也
終食無違不但不止富貴貧賤亦不止是欲惡之累造
次顛沛其事亦粗其所以處此造次顛沛者精也取舍
之分益明充其極則為聖人之仕止乆速各當其可精
義入神不但不惑於義利而已解此章者多謬故畧辨

[005-2b]
富貴不以其道如主彌子得衞卿受齊王萬鍾之類非
謂乞墦壟斷之事也若十分狼籍之事則又何待於審
不以其道之富貴是不意儻來處之亦似不害者故以
不處為貴非謂邪徑僻塗不待審而知者也
君子存養之功純純常常更無罅隙從造次時看他見
其必於是從顛沛時看他亦見其必於是在君子則前
後際一般不是獨把持此處正如嵗寒知松柏未寒以
[005-3a]
前既寒以後松柏只是如此
顛沛必於是則不以生死動其心矣此是極頭處
視聽言動必於禮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皆是
存養工夫非離却日用事物黙黙照看此心而後謂之
存養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章


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我未之見也只首尾兩未見語
氣相類若中間我未見力不足者自是决斷之詞何得
與上下未見作一例不知前輩何以憒憒若此如輔慶
[005-3b]
源云次言用力者之未見可謂憒憒之甚也
夫子所謂未見者只緣當時學者多不能如此夫子望
之切故警之深不必疑及門髙賢總不足以當之也好
仁惡不仁剛者内自訟好德如好色皆當如此看惟求
志達道註謂伊吕之徒則實是未見爾
此與樂水章知仁相似只是各得其性之所近底意思
非謂好仁者不必惡不仁而知者竟無仁也
[005-4a]
註天下之物指利欲之類言非謂好義尚不如好仁仁
統萬善義禮智信凡屬天理一邊皆仁也


子曰人之過也章


這厚薄忍愛都是做得不停當的然這兩種過却如白
黒之不可相溷故曰各於其類


子曰士志於道章


聖人言士志於道者不免耻衣食之惡又以子路不恥
緼袍為人情所難不如此知辛苦不足以為聖人正如
問何不食肉糜者定是做不得天子也
[005-4b]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章


君子之心無所偏主以義為主凡事當做與不當做只
看義如何義所當為則勇往以從之其迹似適而實非
適也義所當止則鎮靜而不動其迹似莫而實非莫也
君子之於天下無不皆然豈一切恃才智任氣質者所
可及哉


子曰君子懐德章


[005-5a]
懐德是好仁事懐刑是惡不仁事懐德見善如不及懐
刑見不善如探湯
懐刑者自進於懐德而懐德中有無限妙境懐土者必
至於懐惠而懐惠中有無窮醜君子小人總沒有滿
足的日子
懐私曰懐君子懐德亦是私自念之不以告人


子曰放於利而行章


私己而不恤人故多怨此夫子警戒小人之詞
[005-5b]
子曰不患無位章


患無位謂不得其位則無以行道而濟民故教之以患
所以立正為所以立者之難如漆雕開言吾斯之未能
信是也患莫知亦是謂道德學問必以人知為驗故欲
人知己之有此具也教之以求為可知正懼聲聞過情
惟務實之為急若夫志在富貴但求邦家必聞者此等
之人盖將無所不至豈復可與言患所以立求為可知

[005-6a]
患無位是欲有為於天下故告之以患所以立若只從
爵禄上起見便不須如此説矣


子曰參乎章


聖人這箇一無絲毫欠缺絲毫病痛所以千條萬緒曲
折細㣲無不是這箇道理貫通去更無阻格更無遺漏
中庸説至誠至聖等章便是一以貫之注脚也
一箇忠做出百千箇恕若忠有一毫欠缺百千箇恕都
做不成所謂一以貫之者如是而已
即如鄉黨一篇一事是一箇恕若其所從出之故則只
[005-6b]
是一箇恂恂也出於此便便言也出於此不是恂恂一
箇源頭便便又是一箇源頭
無忠做恕不出忠有一毫不圓成少間做出恕來便都
是扁的如何做得恕成故曰一以貫之此最説得親切
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無心而成化是且不
可以一貫言而况於忠恕乎但以其理推之則初無異

[005-7a]
曾子問一篇設許多變事以求處之之理聖人於此等
處豈嘗一一預先講究來隨問隨答更不須思索此無
他義精仁熟故也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非一以
貫之其何能如是若曾子者隨事精察力行盖覺得有
窒礙處便去思索不敢信心自是而折衷於聖人必求
用處無一窒礙而後即安此非枝葉上事盖理會身心
上事工夫最為切要故能一旦豁然貫通也


子曰君子喻於義章


喻義則大喻利則小故邵子以商賈之民為至細無他
[005-7b]
所知者利而已耳
小人喻利其智識亦有出於常人意慮之外者此豈天
為之耶乃是不善用其才之過所謂非才之罪也然於
天理上無一毫覺悟乃所以為昏濁之至錮蔽之尤也


子曰見賢思齊焉章


見賢便思齊見不賢便内自省今日如此明日亦然是
知所見之賢不賢其等不同賢是勝於己者一言一行
[005-8a]
亦有之不必定是大賢人若必大賢而後思齊則或終
身不得見一賢上一句只虚設矣
見賢思齊見不賢内省見義不為見其過而内自訟見
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數處見字皆是人所易見者
難處全在下截徒責其知之不真而不責其志之不篤
行之不勇非聖人當下立言之意也


子曰父母在章


父母年力不同有稍衰者有極衰者而人子之所處亦
異有富有貧有衆有獨則是不逺遊者未可以道里為
[005-8b]
限斷也或千里為逺而二三百里為近或一二百里甚
至二三十里即為逺而不可遊者聖人立此一句一切
情事畢該其中下言遊必有方則正是不逺之義盖事
故有必不得已者大約是王家之事畏此簡書是也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章


論語文重出者蒙師多不授讀此非也三年無改之文
上下皆言人子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下文曾子引象
[005-9a]
辭意似相發今皆不授讀即與删去何異乎


子曰父母之年章


壽即是衰喜懼非兩念


子曰德不孤章


世教固有盛衰人材亦有饒乏但人能自脩仁行誼雖
遇世風極汚人材絶少之日亦自有人與相應和相扶
助不至隻立無偶也曰必有鄰者不必多得而不至絶
無之謂若云人性皆善天下同此心則同此德是則人
人皆我鄰矣必有之文竟成長語言之奚益不言奚損
[005-9b]
此非聖人意甚明


子謂子賤章


正於能取見子賤之賢何得謂專靠别人正如紹堯得
人非舜之聖安能紹堯安能得人也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章


世説謝混問羊孚何以器舉瑚璉曰故當以為接神之
器按此言是也若徒以珍麗取之則一切金玉之物便
[005-10a]
當與瑚璉爭賈乎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章


當時以佞為有口才自是好字故不佞為謙詞而或人
云然自聖人惡而斥之於是人人知道佞是不好字
孔頴達左氏傳疏云佞非善事而以不佞為謙者佞是
口才㨗利之名本非善惡之稱但為佞有善有惡耳為
善敏㨗是善佞為惡敏㨗是惡佞但君子欲訥於言而
敏於行言之雖多情或不信故云焉用佞耳按君之
論善矣或人稱雍不佞是謂不能善佞非惡佞也夫子
[005-10b]
則以佞是口舌㨗利為善者少為惡者多故曰焉用若
夫辨道之詞論事之才施於所當用者固不得以佞目
之且文莫猶人君子所急故直斥之曰焉用佞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章


無私合理全體不息斯謂之仁一事上要無私又要合
理事事上要無私又要合理至於純亦不已則全體而
不息矣
[005-11a]
大段是仁之作用了但少細宻工夫只算得是治賦之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章


若只空空説箇何敢望回也未見得最是知十知二説
得分際較然真箇弗如處於此見得分明雖欲不自屈
而不能此夫子所以與之
知是真實自知屈是真實自屈其不安於不如而猛力
精進也决矣夫子所以與之也
聞一知十是一套事若另是一頭則容有所不知所謂
[005-11b]
格一物而盡窮天下之理雖顔子亦不能也
橋玄傳仲尼稱不如顔淵註引論語因更其文云吾與
女俱不如也按此兩俱失之論語文無俱字以與為及
義義雖得通非聖意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章


子貢自是真箇欲無加不是姑且言之只是不曾向身
心上實實體驗實做工夫所以輕易説箇無字
[005-12a]
夫子猶曰仁吾豈敢子貢聰頴有餘德性不若冉閔淳
厚何能及也然子貢亦言已之志欲如此爾非便以仁
自處也但順口説一無字不自覺其甚難此便是虛而
不實粗而不細處一聞夫子非爾所及之言自然有所
警而思進以此知聖人造就之功大矣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章


不可得而聞是極歎其美猶云中庸不可能也非必不
可得聞亦非夫子自言人自不聞
[005-12b]
子貢問曰孔文子章


不如丘之好學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是也有顔回者好
學欲罷不能既竭吾才是也若孔文子之好學只是耽
嗜典籍異於原伯魯一流人而已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章


朱子於三仁章云觀鳳一羽則知五色之備然則子文
文子之忠清所謂未知焉得仁者觀其毛色早知不是
鳳也這裏如何瞞得聖人
[005-13a]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章


第一次思己見得箇大概了再加研審自是十分精細
所以為可若思之而依舊糊塗便算不得一思如何限
定再思便可
固是論是非不論成敗計可否不計利害然所謂成敗
利害者亦以一身一家之私而言耳若國事之成敗民
生之利害則即是是非可否所在豈得鹵莽做去盖是
非可否看得精時成敗利害固在其中也
[005-13b]
子曰甯武子章


此章之愚如濂溪之所謂拙是將不好字面説極好的

原没有兩副心腸兩畨作用只是遇著事故便露出他
真正忠愛來所謂嵗寒然後知松柏也
元凱註左傳云魯人失所賦甯武子佯不知此其愚不
可及按孔子所謂愚者以其心志專壹於君利害禍福
一切懵然智巧之士皆笑其所為故直目之曰愚耳然
[005-14a]
説論語者皆以為甯子佯愚如杜此註亦以為此其愚
之一事矣


伯夷叔齊


鑿空妄作以欺後世莫甚於古人如伯夷叔齊不知其
名古今所同也何由得獨聞之而曰公允云云乎此類
盖不可勝舉也


子曰孰謂微生髙直章


微生髙素有直名何故乞鄰而與作此瑣屑事盖直者
有則曰有無則曰無髙欲説無時恐人疑己以有為無
[005-14b]
損其直名故多方取得那物來與他令人不我疑耳而
不知以此等為直自欺欺人乃不直之尤者故夫子譏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章


謟佞險詐二者人所共恥而為之者習氣熟而蔽錮深
也聖人言此有提撕警覺之意盖人之本心有終不能
䘮盡者患不知其可耻耳聞聖人之言亦當猛省矣
[005-15a]
此兩種人所以可耻者為其不直也夫子嘗言巧令鮮
仁不直則必不仁且如以言色悦人以足恭媚人求其
稍存愛敬之實心必不可得非不仁而何左丘明耻之
者丘明自言耻之而不為也丘亦耻之者亦夫子自言
耻之而不為也固非謂代彼人耻而警人之意在其中

既怨之又匿而與之友則是自欺其本心故為可耻不
必定是心藏戈㦸伺隙而發若是此等隂賊之人則大
惡而可惡非直耻之而已然不耻匿怨為此大惡亦不
[005-15b]
難在學者則當察其隠微如孟子言充無穿窬之心此
聖人意也


老者安之三句


夫子只是説極平極實本分底話那知却是函盖乾坤
之句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章


居敬節是推原夫子未發之意謂夫子雖可子桑之簡
[005-16a]
而簡有不同居敬為可太簡則未可夫子之意恐當如
此非是相駮難之詞反似已智有過於師而夫子答曰
雍之言然不言吾意正爾歸美門人似言起予者商矣
氣象絶可思玩
主敬行恕邦家無怨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此天德也推
之以行王道則善人之勝殘去殺仲弓其優乎夫子之
立立道行顔淵其庶乎
寛洪簡重只就模様説其所以有此模様則以仲弓之
德行過人也
[005-16b]
孔頴逹詩洵直且侯疏云言其有人君之度孔子稱雍
也可使南面亦美其堪為人君與此同也按以君
此自毛鄭之失而朱子註論語用孔此句亦可知以人
君之度稱人不嫌於僭矣


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章


怒與過對説亦是微有不合於理而為情所使者雖怒
而能不遷則幾於無我為好學之騐耳如舜之誅四㐫
[005-17a]
則與天合德顔子尚未及此顔子犯而不校聖人豈復
可以不校言此所謂未逹一間者也
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講家以上句指及門下句泛
言之此不然也兩句皆指及門正答哀公弟子孰為好
學之問不必泥聞字亦不以重複為嫌正要於此見得
告本君其言勤惓懇至有如此者
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二句皆主諸弟子言不當泥
聞字以下句為汎指當世聖人承本君下問弟子
好學不勝情意深至言有盡而思無窮自不能詘然而
[005-17b]
止若在他國或未必如此至答康子則但舉氏名此等
處最足見聖人盛德之至也


子華使於齊章


冉子原思只是心上覺得不如此便不安遂斷然行之
只道是本分當然之事不知其有害於義也至於市恩
以為俠矯㢘以為異純是一團私欲則小人之所為而
聖人之所不屑教者矣
[005-18a]
中庸不可能須是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方能
事事到恰好處二子之過亦是人欲之私所致但不是
世俗所謂人欲之私耳
晉書桓玄逢老公乘青牛即以所乘牛易取所乘是駕
車之牛與論語乘肥馬同義非若今之單騎一牛而謂
之乘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章


日月至焉亦是學力所致與常人所謂本體之明未嘗
息者有别
[005-18b]
對其餘言則顔子是至明至健若對聖人言則顔子之
心雖明而不免有一毫之蔽雖健而不免有一息之間
是猶未得為至也此正一間未逹處
夫子川上之歎正是喫緊為人之意人心與道為體不
容使之有息便到純亦不已地位也只是復其本然然
其要只在慎獨此是天理人欲消長之機而仁道絶續
之闗也
[005-19a]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章


閔子辭季氏費宰之命載於論語其不肯委身季氏明
矣而家語執轡篇有閔子為費宰問政之文以此知家
語所記多非事實也以仲弓觀之仕季於閔子無害然
使始固拒而卒就之論語何為而記其辭乎


回也不改其樂


樂亦在其中回也不改其樂並是對人不能樂而言若
孔顔之心何自知有樂也譬如道術之士及精力壯强
者遇盛暑嚴冬體氣自若顧視凡人不勝其苦乃知異
[005-19b]


子謂子夏曰章


註君子儒為己又云逺者大者非是各為一義不相
統貫蓋惟為己乃所以為逺大中庸末章以尚絅闇然
為入德根基漸次充擴以馴致乎篤恭天下平之盛何
逺大如之為人而學者自私自利不去於心雖能立功
業致聲譽而其為卑暗淺小甚矣
[005-20a]


子游為武城宰章


留心人才是聖賢至公至大之心不論世道盛衰皆是
如此
此二事自是持身常法若道他古怪不近人情便是流
俗見識
不由徑非公不至士人立身行已原該如此非詭僻之
行而子游顧取之也
禮言送䘮不由徑然則非送䘮有徑可行由之無害如
澹臺子臯亦是賢者卓異之行非謂由之者便為邪僻
[005-20b]


子曰孟之反不伐章


孟之反不伐一事可取不論其他若是僞為不伐聖人
必有以察之亦不得以其迹之似而姑取之矣如晏平
仲亦是真能久敬所以取之非周旋世故之術幸免於
隙末㐫終便瞞得聖人過也


子曰誰能出不由户章


道不離事物處事接物而不察其理不盡其誠是莫由
[005-21a]
斯道也


文勝質則史


儀禮云辭多則史少則不逹注史謂策祝按論語文勝
質則史正與此史字同若太史内史皆掌策書也
文勝質則史註云掌文書如大史小史掌邦典邦志是
也或云府史胥徒之史非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章


生理本直便是孔子之言性善罔非天生罔都是人為
害之
[005-21b]


樊遲問知章


樊遲未必有窮極幽深之意其於鬼神恐只是惑於禍
福之事如臧文仲居蔡之類
鬼神能為禍福此等有不可知者至於往來屈伸誠感
誠應之理則無不可知也
先難該一切言雖至麤至小之事但盡心為所當為而
不計其利即此一念一事是亦仁也以道言則無精粗
[005-22a]
無大小也伊尹之一介不取與孔子之委吏乘田會計
當牛羊茁壯而已是也下之則如漂母云哀王孫而進
食豈望報乎亦其近似者也必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
言者非孔子當日教樊遲之㫖也


子曰知者樂水章


逹於事理之謂知若熟於利害長於機變此一軰人不
謂之知其動也徒為紛擾而已彼其心長戚戚之不免
何有於樂安於義理之謂仁若閉絶物感專守神炁此
一軰人不謂之仁其靜也耽於空寂而已雖得養生之
[005-22b]
術與深山之木石等耳豈足貴乎
若聖與仁仁以為己任仁字極大非一切字可對此處
仁知並舉却不甚大如繋辭言仁者見之謂仁知者見
之謂知猶隂陽之各一其德也
孫思邈曰仁者靜地之象故欲方知者動天之象故欲
圓按人禀天地之全德未有優於仁而匱於知者故宜
方圓並用也方故有常圓故無滯
[005-23a]


子曰齊一變章


齊魯去道雖有逺近之差然聖人之意總見二國皆可
至道魯尤易而齊亦不難要在於能變而已齊一變可
至魯豈欲其止於魯而已哉由此而進於道孰能禦之
者此立言之意
齊魯不會做不肯做只有夫子會做却又不得到手苟
有用我之意自見於言外
變齊至魯非是事事如魯謂齊之風聲氣習大段不善
者一洗去之可得似魯魯所僅存之禮教信義齊亦有
[005-23b]
之也至如魯之衰弱禄去政失豈謂一變之後齊反同
之耶
功利夸詐害道為深可知秦漢以後先王之道未嘗一
日得行於天下也


子曰觚不觚章


洪慶善曰古者獻以爵酬以觚此夫子因獻酬之際有
所感也此言最為得之蓋不必正當獻酬時發此歎必
[005-24a]
是目擊此器人皆名之曰觚實乃非觚故因而歎之非
是無端尋此話頭來説論語所記夫子之言在當日皆
有箇根因今雖不可得知要當黙識之爾
董子曰名者聖人之所以真物也觚不觚名非其名矣
夫子所以歎之
韓詩説曰觚觚寡也飲當寡少是觚者取寡為義
所謂孤寡不榖孤寡義相近而孤者單身是寡之極也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章


宰我憂為仁之䧟害意謂仁道雖美也有行不去處故
[005-24b]
設此問不知仁道正不須如此如宰我之説乃好仁而
愚者耳若謂宰我不知從井救人之非而真欲為此等
之事則失其㫖矣
宰我子貢頴利畧相似撰得此問是其頴利處也所謂
憂為仁之䧟害者正是求善全之道於聖人謂宰我好
仁而愚非其質矣
可不可俱就驅遣君子者説
[005-25a]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章


約之以禮謂視聽言動皆收束入規矩凖繩一於禮則
約矣約非大本大原渾然一理之謂也博文約禮皆下
學事故曰可以弗畔


子見南子章


謂孔子不得已而見之非也聖人豈受人迫促者謂禮
當見而見之亦未盡也聖人豈拘此禮者只是聖人自
覺得可見而見非他人所及亦非他人所知
子見南子丹鉛總録謂矢者直告之非誓也此與蔡謨
[005-25b]
陳字之訓相近不知予所否者固是誓詞不必别為之
解也註引所不與崔慶者正以明此矢為誓非臆説爾
揚子法言仲尼於南子所不欲見也陽貨所不欲敬也見
所不見敬所不敬不詘如何或曰衞靈公問陳則何以
不詘曰詘身將以信道也如詘道而信身雖天下不可
為也按揚子之言詘身若栁下惠之降志辱身其言未
為過也注家以揚子臣王莽擬孔子敬陽貨則不可同
[005-26a]
日而道矣又云所詘形也於神何時撓哉如此則褚淵
馮道之徒亦將曰吾神不撓吾與孔子同道也豈非所
謂賊德之尤者哉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章


宰我是憂為仁之䧟害疑這仁是做不得的縁宰我是
天資近薄一邊觀短䘮章可見所以如此子貢則不然
原有一視同仁的想頭觀亦欲無加之言可見但其博
愛為仁不知求之切近則亦只成一箇虚願而已
有將病字方字扭合者其謬不可不辨堯舜猶病正是
[005-26b]
所以為聖處他這箇病如何可醫得惟人心痿痺之病
除非恕之一味可以醫得爾醫得這痿痺之病那堯舜
猶病之病覺得漸漸深重了
猶病二字是不自滿足之心若無此心便不成堯舜或
乃以方字病字相扭合如治病者之用方竟看成病痛
病字謬矣
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既以為已旋以為
[005-27a]
人雖同念並興早已二之是不然蘇子瞻曰病者得藥
吾為之體輕飲者困於酒吾為之酣適蓋專以自為也
斯言足相發明然則不欲立逹人者謂之能自愛可乎
其神必泣矣
一篇訂頑只要人識得大原存得這箇意思却去做切
近真實工夫方可漸漸擴充所謂頑者即痿痺不仁之
别名如巳欲立逹不知人亦欲立逹自私自利非頑而
何非痿痺而何
手足痿痺為不仁言痛痒不相闗也俗謂之麻木此之
[005-27b]
不仁屬於血氣惟知立逹已不知人亦如是是義理之
心壅閼不流也以血氣明義理故曰最善名狀


子曰默而識之章


默而識之無他切而已不切則欲不遺忘不可得也
默只訓不言謂不靠著言而自能不忘於心尤為堅固
耳非禁絶語言文字只守箇黒窣窣地也
惟刻刻防其厭倦所以更無厭倦若自覺得無一毫厭
[005-28a]
倦更不用省察不用䇿勵則厭倦之根已伏於不知不
覺之中矣則亦非所以為聖人矣
默而識多學而識多見而識皆當作記字君子多
識前言往行正同邵康節以多見而識之為别之云雖
多見必有以别之義非不精但與諸處識字不能一例
故集注不用之


子曰德之不脩章


樂以忘憂憂字與不堪其憂仁者不憂君子不憂不懼
之憂同乃人心之私憂也此處憂字與君子有終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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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同即君子存之注所謂戰兢惕厲聖賢之所以為聖
賢者全在乎此
法言云顔苦孔之卓苦字亦下得好苦即憂也微特顔
子聖人亦有苦
或疑聖人豈有一毫不善既無一毫不善乃復憂不能
改這憂便不似真心實意了若道聖人果自覺有不善
未及改處又恐未安答曰世上一種人不憂到極處便
[005-29a]
是不善到極處不肯改到極處所謂下愚不移者無他
只是不憂而已聖人只是憂到極處便是能改到極處
能改到極處即是無不善可改然其所以至此者無他
憂而已真心實意憂而已是吾憂也聖人豈欺我哉
 此木軒四書説卷三
[005-29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