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126 蜀中廣記-明-曹學佺 (WYG)


[042-1a]
欽定四庫全書
 蜀中廣記卷四十二
            明 曹學佺 撰
 人物記第二
  川西道下
   成都龍安二府
   六朝
何妥字棲鳳本西城人父細脚胡通商入蜀家郫縣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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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郫人妥少機警八嵗遊國子學助敎顧良戯之曰汝
姓何是荷葉之荷為河水之河妥應聲荅曰先生姓顧
是眷顧之顧為新故之故衆咸異之十七以伎巧事湘
東王後知其聰明召為誦書左右時蘭陵蕭眘亦有雋
才住青楊巷妥住白楊頭時人為之語曰世有兩雋白
楊何妥青楊蕭眘其見美如此江陵平入周仕為太學
博士宣帝初欲立五后問儒者辛彦之對曰后與天子
匹體齊尊不宜有五妥駁曰帝嚳四妃舜又二妃亦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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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數由是封襄城縣男文帝受禪除國子博士加通直
散騎常侍進爵為公妥性勁急有口才好是非人物納
言蘇威嘗言於上曰臣先人每誡臣云惟讀孝經一卷
足可立身經國何用多為上亦然之妥進曰蘇威所學
非止孝經厥父若信有此言威不從訓是其不孝若無
此言面欺陛下是其不誠不誠不孝何以事君且夫子
又云不讀詩無以言不讀禮無以立豈容蘇綽敎子獨
反聖人之訓乎威大衘之二年威定考文學妥更相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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詆於是與威有隙其後上令妥考定鍾律妥又上表大
畧言尚正聲放姦聲具錄三調四舞曲名又製歌辭如
别其有聲曲流宕不可以陳於殿庭者亦悉附之於後
書奏别勅太常取妥節度於是作清平瑟三調聲又作
八佾鞞鐸巾拂四舞先是太常所傳宗廟雅樂厯數十
年惟作大吕廢黄鍾妥又以深乖古意乃奏請用黄鍾
詔下公卿議從之俄而子蔚為秘書郎有罪當刑上哀
之減死論自後恩禮漸薄六年出為隴州刺史時有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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笈遊學者妥皆為講說敎授之又為刺史箴勒于州門
外在位三年以疾請還尋為國子祭酒卒諡曰肅
羅研字深微成都人有文學為梁益州刺史鄧元起屬
吏㑹蕭元藻以私憾殺元起而誣以反研詣闕訟寃上
贈元起征西將軍後刺史蕭恢聞其名辟為别駕時羣
盜大起或嘲之曰蜀人貪禍樂亂一至於此對曰蜀川
積弊實非一朝今百家為村有食者不過數家而窮迫
之人十有八九束縛之吏旬有二三貪亂樂禍無足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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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若家畜五母鷄二母彘牀有百錢布被甑有數升麥
飯雖蘇張巧説於前韓白接館於後將不能使一夫為
盜況貪亂乎後為散騎常侍
衞文昇資中人山獠作亂文昇單騎造其營諭以利害
渠帥感悦解兵而去前後歸附十餘萬上大恱以為蓬
州總管
   唐
朱桃椎新繁人澹泊絶俗被裘曳索人莫能測其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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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竇軌見之遺以衣服鹿幘麂鞾逼署鄉正委之地
不肯服更結廬山中夏則臝冬緝木皮葉自蔽贈遺無
所受嘗織十芒屨置道上見者曰居士屨也為鬻米茗
置於其處各自取去終不與人接其為屨草柔細環結
促宻人争躡之髙士㢘為長史備禮以請降階與語不
荅瞪視而去士㢘拜曰祭酒其欲我以無事治蜀耶乃
簡科條薄賦歛清静以綏其民蜀郡大治每遣人存問
桃椎輒走林間自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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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字太白興聖皇帝九世孫其先人隋末以罪徙西
域神龍初遁還客于巴西白之生母夢長庚星流入于
腹廼生白於彰明縣因以白名之十嵗通詩書既長隱
岷山州舉有道不應蘇頲為益州刺史見白異之曰是
子天才特英少益以學可比相如然喜縱横術擊劒為
任俠輕財好施更客任城與孔巢父韓凖裴政崔叔明
陶沔居徂徠山號竹溪六逸天寳初南入㑹稽與吳筠
善筠被召故白亦至長安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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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子謫仙人也言於𤣥宗論當世事奏頌一篇帝賜食
親為調羮有詔供奉翰林白猶與其徒醉於市帝坐沉
香亭子意有所感欲得白為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
以水頮其面稍解援筆成文婉麗精切無留思帝愛其
才數燕見白常侍帝醉使髙力士脱鞾士素貴倨太子
呼為兄諸王公稱為翁而白以厮役視之甚以為恥摘
其詩語以激怒楊貴妃帝欲官白妃輒沮止白自知不
為親近所容益傲放不自修與賀知章李適之汝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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璡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為酒中八仙人懇求還山帝
賜金放還白浮遊四方嘗乗舟與崔宗之自采石至金
陵着宫錦袍坐舟中旁若無人安祿山反轉側宿松匡
廬間永王璘辟為府僚佐未幾永王起兵白逃還彭澤
璘敗當誅初白遊并州一見郭子儀而竒之謂必能立
葢世功子儀犯法當死白營救得免至是子儀以百口
保白不反且請解官贖白罪有詔長流夜郎會赦還潯
陽又為仇人所搆繫獄時宋若思將吴兵三千赴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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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潯陽訪白聞其在獄釋其囚而辟之以為㕘謀未幾
辭職往依當塗令宗人李陽冰代宗立召為右拾遺而
白已卒年六十餘白晩好黄老度牛渚溪至姑孰恱謝
家青山欲終而宅焉及卒葬東麓元和末宣歙觀察使
范傳正往祭其冢禁樵採又訪公後裔惟二孫女已嫁
為鄉氓妻范召入見進止仍有風範因泣曰先祖志在
青山欲與謝𤣥暉為隣頃葬東麓非其意也傳正為改
葬之立碑焉欲以二女改妻仕族女曰孤窮失身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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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改則非人倫何以見先人于地下傳正歎息久之
沈如琢崇慶人性至孝母嘗患消渇非時思食桑椹遍
求不得宅東桑忽生椹採以奉母疾遂愈後母亡毁瘠
廬墓有白鶴來棲墓上天寳二年旌其門
王先成彭州軍士景福元年王建圍彭州急先成度建
諸將惟王宗侃最賢因往說之宗侃以白建建大恱遂
解圍民得歸業先成後為刺史
孫逢吉成都人博學尤善毛詩孟蜀時為國子博士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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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刻石經于蜀學同郡林罕亦擅文學著說文三十篇
目曰林氏小說附刻于學宫
   宋
羅處約字思純華陽人宋初登第知吳縣與長洲令王
禹偁相唱酬傳誦蘇杭間後並召赴闕太宗試其文以
為著作郎直史館㑹有詔求讜言處約因論三司之制
非古請依六典舊儀以錢刀粟帛筦𣙜度文之事分任
二十四司可以集事不然則金部倉部安知儲廩帑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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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盈虚司田司川孰知屯役河渠之逺近有名無實積
久生弊況就三司之中更復分置僚屬則愈為失真故
莫若復尚書都省故事之為便也久之受詔巡撫荆州
路淳化中卒卒後蘇易簡王禹偁集其文十卷題曰東
觀集
梁鼎字凝正華陽人太平興國八年進士累遷殿中丞
通判歙州徙知吉州以强幹特賜緋魚犀帶記其名於
御屛淳化中上言今之知州即古之刺史治狀顯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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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不知方畧蔑聞者任用如故大失勸懲之理浸成
茍且之風請詔有司申明考績之法庶幾官得其人而
民受其賜咸平四年以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賜金紫是
時三司嚴督逋負有久被留繫者上命鼎按籍詳定多
所蠲免踰月拜右諌議大夫度攴使以議鹽法與西北
諸轉運使相戾遂中飛語罷度支使守本官景徳初知
三班院通進銀臺司兼門下封駁事出知鳳翔以居憂
哭泣傷目求判西京留司御史臺鼎為人磊落尚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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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官峻厲名稱甚茂好學攻篆籕八分著隱書三卷史
論二十篇學古詩五十篇
王永華陽人為右補闕吳越納土永受命往均賦悉除
無名之算太宗詰其多弛永曰使新附之民蒙天子仁
恩臣即得罪死不恨矣太宗大恱永孫罕
王罕字師言以䕃知宜興縣縣多湖田嵗訴水者多不
以實罕以暇時履畝圖其髙下及訴至按圖驗之皆不
能欺時范仲淹在潤州奏下其法于諸州西方用兵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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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箭羽於東南富室積貯逐利羽價湧騰罕乃下令官
自積以輸軍實民但出錢佐費遂不為患累遷戸部判
官受詔修太宗别廟中貴人遂因慮材更造罕不聽但
飾其丹漆易一楹省緡錢十餘萬出為廣東轉運使儂
智髙入冦罕適行部潮州歸至惠州惠之惡少年方謀
乘機為盜罕因令邑尉増弓手二千人三老發里民為
兵各二百人有方畧之士許以官秩金帛使為甲首久
之無有應者㑹有羣盜攘奪婦人釵珥罕悉捕斬以徇
[042-9b]
曰此皆三老發為兵而不肯行者耳於是里民皆恐得
兵六百餘人尉部弓手亦至數百遂大振向之惡少年
皆𨽻行伍亡敢動乃簡卒三千方舟建旂順流而下至
廣登㟁營于東門智髙相去三十餘步竟不敢犯罕徐
開門而入賊遂解去是時南道斷絶罕上事不得通而
提㸃刑獄鮑軻乃遁處南雄數具奏及賊平軻受賞罕
謫監信州酒稅尋復西路轉運使或傳智髙不死而儂
宗旦復據險聚衆罕乃呼宗旦子日新諭之曰汝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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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交趾所仇外為邊將希賞之餌何不擇利而為之於
是父子俱降徙知潭州為政務適人情不加刑威而剖
斷如神監司上其治狀勅書褒諭賜絹三百疋以光祿
寺卿卒兄子琪珪珪少孤敎養於罕及貴罕與之書每
以盛滿為戒云
王琪字君玉少善詩歌以進士起家調江都主簿上時
務十二事仁宗嘉之除館閣校勘集賢校理嘗侍晏太
清樓帝命諸臣作山水石歌琪以稱㫖褒賞通判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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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嵗饑請賑未報琪遽發公租以身任之不敢累守也
累遷龍圖閣待制出知江寧府先有兇徒數縱火為姦
利託以鬼神人不敢救琪乃作賞捕之法盡得而誅之
火患遂息官終判太常寺以禮部侍郎致仕琪性孤介
不與時合數臨東南名鎮政尚簡静每疾俗吏飾厨傳
以沽名卒以待客濶畧致謗然終不恤也卒塟真州詔
真揚二州發卒䕶窆葢異數云
王珪字禹玉琪從弟也弱嵗竒警琪讀其賦而歎曰騏
[042-11a]
驥初生已有千里之志但蘭筋未就耳以進士甲科累
官直集賢院接伴契丹使先是北使入見必以盛服至
是乃欲便服紿云衣冠在後乗珪命取授之使者愧謝
進翰林學士先是三聖並侑南郊而温成廟享太室珪
言三后並配所以致孝也而凟乎享帝後宫有廟所以
廣恩也而僣乎享親於是専以太祖侑于郊而改温成
廟為祠殿嘉祐立皇子召珪作詔珪曰此大事也非面
授㫖不可明日請對而後草詔歐陽修聞而歎曰真學
[042-11b]
士也英宗立當撰先帝諡珪言古者賤不誄貴幼不誄
長故天子稱天以誄之制諡于郊若云受之於天者近
制惟詞臣撰議庶僚不得㕘聞頗違稱天之議請令兩
制共議從之濮王追崇之禮珪議宜稱皇伯三夫人改
稱大國執政不可其後三夫人之稱卒如初議熙寧三
年拜㕘知政事遂至入相
陳克成成都人雍熙進士及第真宗時刑部郎中詞學
典贍性曠逹善談謔勢利澹然臨終自為墓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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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中成都人太宗時進士累官太常博士表陳時政
終判太府寺建中性簡静恬於榮利善書札篆𨽻
句中正華陽人孟蜀時舉進士歸宋補曹州錄事㕘軍中
正精於字學古文篆𨽻行草無所不工太宗時嘗獻八體
書召授著作佐郎直史館詔詳定篇韻及雍熙廣韻
郝逢成都人幼好學不以寒餒為憂咸平中蜀亂賊求
書生授官不從者戮逢詞氣不屈賊怒引出斬之臨刑
三問終不改操賊乃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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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玠成都人通五經緯候音律琴奕丹青皆得其妙真
宗召試學士院玠撰詩一千二百韻以進賜進士授汝
州團練推官玠具野服捧告身詣登聞鼔院納還而歸
李定郫縣人好古力學志不願仕養二親以孝聞累舉
孝㢘不就日以詩酒為樂自號虚舟子蜀中累值兵火
經籍不完天禧中詔天下收集書籍定率先投牒監中
羣書多出其家
彭乗字利建華陽人進士及第嘗與同年生登相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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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乗獨西望悵然曰親老矣安敢舍晨昏之奉而圖一
身之榮乎翌日奏乞侍養西歸久之以薦試館閣校勘
固辭還家後厯秘書丞集賢校理懇求便親得知普州
蜀人守鄉郡自乗始官終翰林學士仁宗嘗召乗諭曰
卿先朝舊臣久補外未嘗自言何耶對曰臣生孤逺自
量其分耳帝嘉之及乗病勅醫診視賜以珍劑卒賜白
金三百兩乗質重寡言不事生業聚書萬餘卷皆手自
刋校蜀中所傳書多出於乗晩嵗厯典贊命而文辭少
[042-13b]
工先是開寳間成都羅居通塟母廬墓有甘露芝草之
祥大中祥符間資州黄徳輿躬自負土以葬其親甘露
湧於墳側及乗塟父亦有甘露降於墓栢人以為孝感

范鎮字景仁華陽人少有異才澹於名利薛奎守蜀一
見愛之館于府舍俾與子弟講學鎮益自謙退每步行
趨府踰年人不知其為帥客也及還朝載以俱有問奎
入蜀何所得奎曰得一偉人當以文學名世宋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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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其文自謂弗及與為布衣交舉進士禮部奏名第一
故事殿廷過三人則首禮部選者必越次抗聲自陳率
得寘上列吳育歐陽修號稱耿介亦從衆鎮獨不然同
列屢趣之不為動至第七十九人乃從呼出應退就列
無一言廷中皆異之自是舊風遂革調西安主簿西京
留守宋綬延置國子監為東監直講召試學士院當得
館閣校理而主司妄以為失韵補校勘人為憤鬱而鎮
處之晏然遷起居舍人知諫院上言周以冡宰制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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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以宰相判度支今中書主民樞宻主兵三司主財各
不相知財已匱樞宻益兵無窮民已困三司取財不已
請使二府通知兵民大計與三司同制國用為便契丹
使至虚聲示强大臣益募兵以塞責鎮言備天下者莫
如寛天下之民夫兵所以衞民而殘民養兵臣恐異日
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窮民矣仁宗天性寛仁言
事者競為激訐以要譽鎮獨務引大體非闗朝廷安危
生民利病則皆不論陳執中為相鎮論其無學術及執
[042-15a]
中嬖妻笞殺侍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鎮言方今隂陽
不和財匱民困盜賊滋熾犴獄充斥執中當任其咎御
史捨大責細乃欲以一婢逐宰相非所以明等級辨堂
陛也文彦博富弼入相詔百官郊迎鎮曰陛下用两人
為相舉朝皆謂得人然禁兩制不得詣宰相居第百官
不得間見是不推之以至誠也願罷郊迎除謁禁則于
御臣之術為兩得矣仁宗在位三十五年未有繼嗣嘉
祐初暴得疾中外寒心莫敢先言鎮獨奮然請擇近屬
[042-15b]
置之左右與圖天下事疏奏文彦博訊其何不謀于執
政鎮曰若謀而不可是豈得以中輟乎章屢上不報執
政以其希名干進鎮貽以書曰凡天象見變當有急兵
鎮不死職當死亂兵此乃擇死之時耳又何顧於希名
干進之嫌哉及疏下中書鎮又言曰陛下得臣疏不以
留中而以付中書是欲大臣奉行也而大臣畏避設辭
拒臣者恐行之而陛下中變耳夫中變之禍不過一死
國本不立萬一有如天象所告急兵之變死且有罪願
[042-16a]
以臣章示大臣使其自擇死所尋除鎮兼侍御史鎮固
辭執政諭之曰今者間言已入為之甚難鎮曰論事者
當以是非不以難易若論今日難於前日則安知異日
不難於今日乎鎮見上面陳者三上章者十九鬚髮為
白朝廷知不能奪乃罷知諫院改集賢院修撰同修起
居注遂知制誥鎮雖解言職然每因事未嘗不申前議
及英宗既立詔議追尊濮王典禮而鎮所議與兩制臺
諫不合復詔禮部檢詳時鎮方判太常寺即率其屬上
[042-16b]
言曰漢宣帝于昭帝為孫光武于平帝為祖其父容可
稱皇考議者猶非之謂其以小宗合大宗之統也今陛
下既以仁宗為考又加于濮王則其失豈特漢二帝之
比哉凡稱帝若考若寢廟者皆非是執政責之曰今方
檢詳何遽列上鎮曰有司得詔不敢稽留而即以聞者
乃其職也奈何更以為罪乎神宗時鎮為翰林學士兼
侍讀通政銀臺司會王安石改常平為青苗鎮言常平
之法起于盛漢最為近古而青苗行於唐之衰世不足
[042-17a]
為法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五十
步之喻耳今有兩人坐市貿易一人故下其直以相傾
則人皆惡之矣豈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惡乎韓琦
極論新法之害詔送條例司疏駁李常乞罷青苗詔令
分析鎮皆封還詔五下鎮執如初司馬光辭樞宻副使
詔許之鎮亦封還帝乃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鎮又薦
蘇軾孔文仲不見用遂請解銀臺且云今之言青苗見
効者不過嵗得什百萬緡然此什百萬緡者非出於天
[042-17b]
非出於地非出於建議者之家也葢一出於民耳民猶
魚也財猶水也養民而盡其財譬猶養魚而盡其水也
疏凡五上多指斥王安石安石大怒自草制極詆之以
戸部侍郎致仕鎮得請告因以表謝其畧曰願陛下集
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為腹心以養和平
之福天下聞而壯之蘇軾乃往賀曰公雖退而名益重
矣鎮愀然曰君子言聽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隂受
其賜無智名無勇功斯可矣若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
[042-18a]
其名吾何心哉哲宗立韓維上言鎮在仁宗時首建發
儲之議因拜端明殿學士且欲以為門下侍郎鎮固辭
改提舉崇福宫以銀青光祿大夫再致仕累封蜀郡公
年八十一卒贈金紫光祿大夫諡忠文鎮生平與司馬
光相得甚驩議論如出一口宋之嵗取士減任子及甄
别宗室之賢者以補外官皆鎮之本議鎮清白坦夷
遇人以誠而恭儉慎黙不言人過臨大節決大議色和
而語莊常欲繼之以死每奏補恩澤先宗族而後子孫
[042-18b]
兄鎡卒于隴城鎮聞其有遺腹子在外遂徒步求之於
兩蜀者二年既得而驗之曰吾兄胸有四乳是兒亦必
然已而果四乳乃名曰伯常鎮少學於鄉人龎直温直
温子昉卒京師鎮娶其女為孫婦養其妻子終身鎮之
學本六經口不道佛老申韓之説而契丹髙麗咸誦其
文少嘗作長嘯却敵騎賦晩年使遼遼人相目曰此長
嘯公也後每使者至遼必問蜀公安否
范百祿字子功鎮兄鍇之子舉進士第又舉才識兼茂
[042-19a]
科治平間水災大臣方議濮禮百祿對策曰昔漢哀尊
共皇而河南潁川大水孝安尊徳皇而京師郡國二十
九大水葢大宗隆小宗殺宗廟重私祀輕禮也若宜殺
而隆宜輕而重是悖先王之禮禮悖則人心失而天意
暌變異所由以起也熙寧中舉為御史辭不就提㸃川
東利梓路刑獄熊本禆將賈昌言欲殺降夷為功百祿
諭之不聽仍往諭本本矍然檄止乃尋召知諫院是時
方行實法許告匿戸百祿諫曰許人告訐人將為仇然
[042-19b]
則禮義㢘恥之風衰矣累遷吏部侍郎都水王孝先議
回河故道吕大防意向之命百祿行視百祿以東流髙
仰而河勢順下必不可回即馳奏所以然之狀且取神
宗詔令勿塞故道者併上之大防猶謂大河東流中國
之險限今塘濼既壞界河淤淺河且北注矣百祿曰塘
濼有限寇之名而無禦冦之實借使河徙而北敵始有
下流之憂乃吾之利也況先帝明詔柰何動揺事乃止
俄兼侍讀進翰林學士為帝言分别邪正之目凡導人
[042-20a]
主以某事者為公正某事者為奸邪以類相反二十餘
條願槩斯事以觀其情以龍圖閣學士知開封府勤於
民事獄無繫囚僚吏欲以圄空聞上百祿曰千里之畿
無一人之獄此至尊之仁非尹功也不許越數月拜中
書侍郎是嵗郊祀議合祭天地禮官以昊天有成命為
言百祿曰分祭者三代之禮也成命所誦祀天配地均
歌此詩是猶春夏祈榖而歌噫嘻亦豈為一祭哉争久
不決質于帝前宰相曰百祿之言禮經也今日之用權
[042-20b]
制也陛下始郊見宜以並祀為恭於是乃合祭熙河范
育言阿里骨酷暴且病温溪心八族皆思内附可以計
納百祿曰中國以信撫四夷阿里骨未有過而温溪心
虚實未可知無釁而動非策也又請進築納迷三城百
祿曰是皆良田為必争之地若賊騎時出我何以畊雖
欲棄之為費已甚帝皆從之卒贈銀青光祿大夫子祖

范祖述以䕃知鞏縣縣有南山水為患祖述導之入洛
[042-21a]
遂得安流文彦博稱其能再知台州奏罷黄柑葛簟之
貢主管西京御史臺㑹靖康之難避地汝州汝州守趙
子櫟邀與共守募兵完城為必死之計於是旁郡皆䧟
惟汝得全
范祖禹字淳父一字夢得祖禹將産母夢一偉丈夫入
寢室自稱漢將軍鄧禹遂以為名祖禹少孤撫育於叔
祖鎮因而自傷每嵗時親朋慶集輒慘怛若無所容閉
門讀書不預人事登進士甲科從司馬光編資治通鑑
[042-21b]
於洛凡十五年不事進取書成光薦為秘書省正字時
王安石作相其弟安國與祖禹友善每諭以安石愛重
之意祖禹終不往謁富弼致仕居洛杜門謝客獨厚祖
禹接待無間及疾篤授以秘疏大抵極論安石誤國及
新法之害弼卒祖禹上之神宗時累官著作郎兼侍講
哲宗既立祖禹上疏宣仁后其畧曰即吉方始服御一
新皇帝聖性未定覩儉則儉覩奢則奢所以訓導成徳
動宜有法又以有詔夏暑罷館因復上言今日之學與
[042-22a]
不學乃係他日之治亂且凡人之進學莫切於少時今
聖質日長數年之後恐不能如今日之専竊為陛下惜
也久之召拜諫議大夫上書太皇太后乞以天下之勤
勞萬民之疾苦羣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開導上心使
異日衆説不得惑小人不得進蔡確既得罪朝議欲加
逺竄祖禹言自乾興以來不竄逐大臣者六十餘年矣
一旦行之流傳四方無不震恐確去相已久朝廷多非
其黨間有偏見異論者若一切以為黨確去之則刑罰
[042-22b]
失中人情不安也是時大臣欲于新舊法中有所創立
祖禹以為既察王安石之法為非但當復祖宗之舊不
當兩用新舊而兼存之以壞紀綱又言監司付以一路
守臣付以一州令宰付以一縣皆與天子分土而治不
可不擇祖宗嘗有考課之法専察諸路監司置簿於中
書以稽其要今宜使吏部取當為州者條别功狀以上
三省三省召而察之以㳄表用至縣官則令監司考課
終嵗之後較其優劣以為黜陟時聞禁中覔乳嫗祖禹
[042-23a]
以帝年十四非近女色之時疏勸進徳愛身又乞宣仁
太后保䕶上躬既而太后諭祖禹以外議虚傳祖禹復
上疏其畧曰凡事言於未然則誠為過及其已然則言
之何及願陛下寧受未然之言勿使臣等有無及之悔
迨宣仁太后殂中外洶洶是時祖禹為翰林學士乃奏
其畧曰先后有大功於天下有大徳於生靈然羣小怨
恨亦不為少必將有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離
間者不可不察也且先后因天下人心之變而更化既
[042-23b]
改其法則作法之人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讐
疾而欲去之者也惟陛下辨析是非深拒邪說其有以
奸言惑衆者付之典刑以警羣慝則帖然無事矣此輩
既誤先帝又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破壞耶他
日又言先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安石惠卿所造新法
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
遼主亦戒其臣曰中國復行仁宗之政矣外夷之情如
此中國之人心可知小人之情専為利則不便於公専
[042-24a]
為邪則不便於正専好動故不便於静惟陛下痛心疾
首以為刻骨之戒上不報忽有㫖召内臣十餘人祖禹
言陛下親政以來四海傾耳未聞訪一賢臣而所召者
乃先内侍必謂陛下私於近習望即追改因請對其畧
曰自王安石吕惠卿造立新法悉變祖宗之政多引小
人以誤國又用兵開邊結怨外夷賴先帝覺悟罷逐兩
人而所用羣小已布中外不可復去民皆愁痛嗟怨比
屋思亂賴陛下與先太后起而收之天下之民如解倒
[042-24b]
懸惟是向所斥逐之人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為是
如得至左右必進奸言萬一過聽而復用之臣恐國家
自此陵遲不復振矣又論熙寧元豐間宦官李憲王中
正宋用臣輩用事為國歛怨而所召十人中有兩人乃
憲與中正之子其子既入其父必且復入願陛下念之
是時已興紹述之意將有復相章惇之兆祖禹力言其
害不聽遂請外乃以龍圖閣學士知陜州言者追論其
修實錄詆誣并諫覔乳嫗事貶武安軍節度副使連安
[042-25a]
置昭永賀賔而卒祖禹平生不言人過至遇事則别白
是非不少假借在邇英守經據正獻納尤多嘗講尚書
至内作色荒六語拱手再誦却立云願陛下留聽每進
講必開列古義㕘之時事言簡而當義理明白燦然成
文蘇軾稱為講官第一
楊繪字元素綿竹人少竒警讀書五行俱下登進士上
第以集賢校理為開封府推官剖決如流仁宗愛其才
欲置之侍從執政以其年少不用再遷知興元府守藏
[042-25b]
吏告以縑被盜竊繪視其迹即呼戲猴者詰於庭為盜
者猴耳府中以為神在郡獄無繫囚神宗時厯知諫院
㑹詔遣内侍王中正李舜舉等使陜西繪言陛下新即
位陜西之使不遣館閣臺省之士而遣中人何以示天
下曾公亮請以其子判登聞鼔院以所厚曾鞏為史官
繪劾奏公亮持國名器視如已物帝為寢其命繪亦罷
諫職改兼侍讀繪因滕甫固辭帝詔甫曰繪迹孤逺立
朝寡援而不畏强禦知無不為朕固信之篤矣今日之
[042-26a]
除葢以難與宰相並立於輕重之間故令少避耳卿其
諭朕意繪曰諫官不得其言則去耳經筵豈姑息之地
乎卒不拜未閲月復知諫院擢翰林學士御史中丞是
時王安石用事賢人多謝去繪言老成人不可不惜當
今舊臣多引疾求去者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及行免役
法繪陳其十害安石命曾布疏其説詔繪分析繪執意
愈切遂罷為侍讀學士官終天章閣待制再知杭州卒
繪為吏敏而强常主愛利而疏曠以是見廢然表裏洞
[042-26b]
逹一出於誠為文立就有集八十卷
何郯字聖從仁壽人以進士為殿中侍御史言事無所
避帝曰古有碎首諫者卿能之乎郯曰古者君不從諫
則臣有碎首今陛下納諫如流臣何敢掠美而歸過君
父帝欣然納之時詔羣臣陳左右朋邪中外險詐久而
無所得郯請閲視其是否因言曰誠以待物則物必應
之以誠誠與疑治亂之本也一臣詐而疑衆臣一士詐
而疑衆士且擇官者宰相之職也今用一吏則疑其從
[042-27a]
私故細務或勞於親決分閫者將帥之任也今専一事
則疑其異圖故多端而加羈制博訪者大臣之體也今
見一士則疑其請託相先後者士之常也今進其類則
疑為朋黨君臣交疑而欲天下無否塞之患不可得矣
都知王守忠以造祭器之勞遷景福殿使給兩使留後
俸郯言守忠内官勞薄賞重今雖不授留後而先給其
祿既得其祿必得其官若又從之則何求不可既又詔
許如正班守忠遂移閣門欲綴本品坐宴郯又言祖宗
[042-27b]
之制未有内臣坐殿上者守忠乃不敢赴帝以郯不阿
權勢擢知雜事御史郯徧厯三院皆有直聲以母老求
西歸加直龍圖閣知漢州將行上疏言張堯佐縁后宫
之親叨竊外庭又將處以二府若此命一出言官必死
争之罷堯佐則傷恩黜言官則累徳臣謂莫如富貴堯
佐而不假之以權如李用和可也於是遂罷堯佐宣徽
之命進郯集賢殿修撰知梓州還判銀臺司㑹唐介出
荆南勑過門下郯封還之介遂復留諫院治平末得罪
[042-28a]
神宗詔郯提舉成都玉局觀從臣外祠自此始遂以尚
書右丞致仕
梅摯字公儀新繁人以進士通判蘇州屬兩浙嵗饑官
貸種食已而督償頗急摯言於上曰借貸本以行惠而
急於督償是反困之耳於是詔緩輸期累遷侍御史時
李用和以帝舅除宣徽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摯上
言不宜以名器濫授無功又言張堯佐以宫掖進用上
累聖德又奏減資政殿學士員請召待制官同議及復
[042-28b]
百官轉對所陳皆切時務帝謂大臣曰梅摯言事有體
以為諫議大夫摯性淳静不為矯厲之行政績如其為
人敭厯中外數十年而家無餘財
李大臨字才元華陽人登進士第為絳州推官杜衍文
彦博厯薦為秘閣校理仁宗嘗遣使賜館閣書至大臨
家以貧無皂𨽻身自秣馬使者還奏帝曰真㢘士也神
宗雅知其名擢知起居注進知制誥言青苗法不便於
民王安石大怒㑹李定除御史大臨與宋敏求蘇頌相
[042-29a]
繼封還詞命而大臨詞更切直帝以去嵗有詔臺官不
拘官職奏舉為諭大臨等又言故事臺官必以員外郎
博士近制但不限此耳非謂選人亦許之也定以初等
職官超朝籍列臺憲此國朝所未有倖門一開名器有
限安得人人滿其意哉帝復詔諭數四而大臨等固争
不已乃以屢革詔命皆歸班大臨出知汝州後加集賢
殿修撰天章閣待制致仕大臨清整有守論辯識大體
與敏求蘇頌並稱熙寧三舍人云
[042-29b]
張俞字少愚郫人俊偉有大志遊學四方屢舉不第寳
元初上書言邊事請使契丹令外夷相攻以完中國之
勢其論甚壯用使者薦為秘書郎願以授其父顯忠而
隱於家時文彦博治蜀為治青城山白雲谿于杜光庭
故居以處之俞有至性丁内艱鹽酪不入於口所持栁
杖更再期忽生枝葉遂植墓側後至合抱詔書凡六召
皆不應每有山水之興雖數千里輒攜家往遊遂浮湘
沅觀浙江升羅浮入九疑買石載鶴以歸閉門著書未
[042-30a]
就而卒妻蒲氏名芝賢而能文為之誄曰髙視往古哲
士實殷施及秦漢餘烈氛氲挺生英傑卓爾逸羣孰謂
今世亦有其人其人伊何白雲隱居嘗曰丈夫處世不
偶仕非其志祿不可茍營營末途非吾所守吾生有涯
少寔多艱窮亦自固困亦不顛不貴人爵知命樂天脱
簮散髮眠雲聽泉有峯千仞有溪數曲廣成遺址吳興
髙躅疏不通徑依雲架屋麋鹿同羣晝遊夜宿嶺月破
雲秋霖洒竹清意何窮真心自得放言遣慮何榮何辱
[042-30b]
孟春感疾閉戸不出豈期遂往英標永隔抒詞哽噎揮
涕汍瀾人誰無死惜乎才賢
王景字仰山郫人按古今集記淳化咸平中景以積行
純孝稱於鄉里號王孝子父母嘗病革割股以進翌日
瘳及父母没哀毁過制負土成墳結廬其側有甘露降
于竹栢鳥雀啣果鹿馴擾其廬李順之亂郫人團結以
自守順後益熾下令集向團結者留縣西福寺毋得輒
出將盡殺之孝子適役于縣度衆皆且不免夜啟闗縱
[042-31a]
令逃去數千人賴以活孫君拙曾孫師愈𤣥孫隙侯臣
六世孫□七世孫宋皆登進士第乾道五年己丑夏六
月乙未孝子之墓石復産紫芝一本人以為仁孝之報
張唐英字次功新津人少好讀書經嵗不知肉味進士
及第翰林學士孫抃得其所著正議五十篇以為馬周
魏元忠不足多薦賢良方正不就調糓城令縣治有圃
取息甚厚前令以此致富唐英至悉以種栁凡千餘株
作栁亭其中英宗初繼大統唐英即上謹始書云為人
[042-31b]
後者為子他日必有引漢定陶故事以惑宸聽者願杜
其漸既而濮議果起神宗即位知其人擢殿中侍御史
入對帝問卿何尚衣綠唐英曰向固已得回授臣父矣
帝嘉其孝賜五品服唐英論宗室祿多費鉅宜以服為
差殺但薦王安石經術道徳宜在左右不免有失人之
累未㡬卒唐英有史才嘗著仁宗政要宋名臣傳蜀檮
杌行於世
吕陶字元鈞成都人少善屬文年十三時蔣堂守蜀大
[042-32a]
集蜀士因出陶文以示之曰此賈誼才也於是一座大
驚名震蜀中堂一日與陶共讀寺碑酒闌命陶書之不
謬一字登進士第以唐介薦應熙寧制科是時王安石
行新法陶對策數其過及奏安石讀卷未半神色頗沮
神宗覺之使馮京竟讀稱其言有理司馬光范鎮喜謂
陶曰自安石用事吾輩言不復効不意君及於此陶雖
入等僅得通判蜀州遷知彭州李杞蒲宗閔𣙜茶騷擾
陶言川蜀産茶不及東南什一諸路通商而兩川獨禁
[042-32b]
且茶園本是税地出租賦供衣食非解鹽進礬之比今
乃立法太嚴取息太重使良民罔䧟刑辟非陛下仁民
愛物之意宗閔怒劾其阻法責監淮南酒税元祐初擢
侍御史疏逐蔡確韓縝張璪章惇以清朝廷㑹議行差
役陶言新舊二法須裁量得中遂詔陶定議極其精宻
民以為便朱光庭劾奏蘇軾策館職題目陶言議者皆
謂軾嘗戲薄程頤光庭乃頤門人故為報怨夫欲加軾
罪何所不可必指其策問以為譏謗恐朋黨之禍自此
[042-33a]
起矣由是兩置不問累遷左諫議知梓州入為起居舍
人大臣上殿有乞屛左右及史官者陶曰屏左右已不
可況史官乎大臣奏事而史官不得聞是私言耳不足
為令官終集賢院學士知陳州卒
宇文昌齡字伯修雙流人以進士甲科累官太常少卿
詔議郊祀合祭論者不一昌齡曰天地之數以卑髙則
異位以禮制則異宜以樂舞則異數至於衣服之章器
用之具日至之時皆有辨而不亂夫祀者自實以感于
[042-33b]
虚自有以通于無必以類應類以氣合氣然後可以得
其親可以冀其格今祭地於圜丘以氣則非所合以類
則非所應而求髙厚之來享不亦難乎後竟用其議徽
宗立為戸部侍郎舊制陜西餽芻糧于邊令内郡轉給
為民病昌齡建言止輸某州而令量取道里費以助邊
糴從之嵗損糴價五百萬公私便之後以戸部侍郎知
青杭越三州卒于官詔為封傳護歸官給塟費子常
宇文常字權可政和末知黎州有上書乞於大渡河外
[042-34a]
置城邑以便互市者詔以訪常常言孟氏入朝太祖觀
蜀地圖以玉斧畫大渡為界曰此外吾不有也是以至
今無西南夷之患今若建城邑於河外敵情自此擕貳
邉隙開矣尋改提舉成都茶馬先是崇觀間提舉官變
壞熙豐之法嵗以所入進羡餘由是吏縁為奸市馬十
一二且負其直夷人皆怨常盡革其弊馬遂溢額累進
秘閣修撰中大夫卒
宇文之邵字公南綿竹人舉進士為曲水令㑹神宗即
[042-34b]
位求直言之邵乃上疏其畧曰千里之郡有利未必興
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在公逋負一切蠲
除而有司操之愈急督之愈甚使上澤不下流而民益
困如擇賢才以為三司之官稍假郡縣以權則民瘼除
矣然後監番棸蹶楀之盛以保安外戚考常棣角弓之
義以親睦九族興墜典拔淹滯逺夸毘來忠讜凡所建
置必與大臣共議以廣其善號令威福則専制之如此
則太平可拱而致也疏奏不報乃喟然歎曰吾不可仕
[042-35a]
矣遂以太子中允歸年未四十自强於學不易其志司
馬光曰吾聞志不行視祿位如錙銖道不同視富貴如
土芥者今於之邵見之范鎮亦曰之邵位下而言髙學
富而行篤少我二十一嵗而先我掛冠使我歉然
成都箍桶翁者不知其名氏伊川先生侍父太中公見
其挾冊箍桶於成都就視之則易也因問未濟男之窮
曰三陽皆失位也遂質所疑酬荅如響問其姓名不告
而去後伊川因袁滋問易荅曰易學在蜀又嘗見賣醬
[042-35b]
者於眉卭間與語大有所得皆蜀之隱君子也
鄭少微華陽人字明舉元祐中進士是時蘇軾知貢舉
得少微與古郫楊天惠隆州李新號為三雋少微宣和
間論時政坐廢貧無田宅寓居金繩院十五年不屈其
志學益古文益工後徙居臨卭自號木雁居士官至朝
請郎有集行世李新字元應為資州司錄嘗作墨竹賦
為東坡所賞又同時安陽有劉涇字巨濟王安石重其
儁才薦於朝厯官國子監丞元符末上書召對除職方
[042-36a]
郎中卒涇為文竒怪往往為人排斥躓而不伸葢黄庭
堅之友
杜翊世華陽人紹聖進士通判懷逺軍靖康初夏人入
寇奄至城下翊世與知軍劉銓率衆守禦謀徙妻子於
長安妻張氏曰寧同死此及城䧟賊脅使降翊世瞋目
叱之舉家皆投烈熖中死事聞贈朝議大夫表其所居
曰忠義坊
陳佑仁壽人熙寧進士官至右司諫劾論章惇蔡京郝
[042-36b]
隨鄧洵武之罪忤㫖出判滁州後入元祐黨籍同時資
陽人茍簡與弟聳同聲對策排斥奸佞為蔡京所殺
申積中成都人申起之子在襁褓中楊繪乞為子稍長
知出申氏絶口不言年十九登進士第事繪盡孝及繪
卒有二男一女積中為之畢其婚嫁始歸本姓蜀人以
純孝稱之翰林學士許光凝守成都以其事薦於朝召
赴京師擢提舉永興軍事道卒詔官其一子
宇文虚中字叔通華陽人大觀三年進士累遷中書舍
[042-37a]
人宣和間蔡攸童貫引女真夾攻契丹以虚中為㕘議
官虚中上書其畧以為邊圉無應敵之具府庫無數月
之儲且中國與契丹講和已踰百年今不羈縻封殖為
我籓籬而遠踰海外引强悍之女真以為隣域女真藉
百勝之威持卞莊兩鬬之計引兵入境臣恐中國之禍
未有寧息之期矣復建十一策二十議皆不報及斡里
雅布尼堪迫太原帝始大悔命虚中草詔罪已遂以為資
政殿學士軍前宣諭使檄招熙河帥姚古秦鳳帥种師
[042-37b]
道赴汴京應援金騎至城下為馬忠所敗西路稍通師
道姚古及他鎮西兵並逹汴城虚中亦馳歸收合散卒
以便宜起致仕官李邈統領於汴河㑹姚平仲刼金營
失利西兵俱潰金人復引兵至城下虚中縋而入欽宗
乃遣見金使王芮持書議和虚中冒鋒刃進至敵營露
坐風埃自已至申金人注矢露刃周匝圍繞久乃得見
康王次日侍王至金幕見二太子者至暮遣人隨虚中
入城要越王與李邦彦等及金銀驢馬之類又欲御筆
[042-38a]
書定三鎮界至明日虚中復往從康王還除簽書樞宻
院事自是又三往金人固要三鎮虚中泣下不言金帥
色變虚中曰太宗殿在太原上皇祖陵在保州詎忍割
棄於是乃解兵北去金兵既解言者遂劾虚中議和之
罪罷知青州尋落職竄韶州二年復資政殿大學士為
祈請使副以楊可輔尋又以劉誨為通問使副以王貺
時二帝皆辱於北庭矣明年春金人并遣歸虚中曰奉
命北來祈請二帝二帝未還義不敢還於是虚中獨留
[042-38b]
久之遂佯仕金號為國師因宻結東北之士䧟於金者
金人不覺也金人每欲南侵虚中輒言江南荒僻而費
財勞人得之不足以富國於是中國頗得數年無擾皆
虚中之力朝廷知之詔存恤其家仍命其子師瑗添差
本路判官然秦檜恐虚中沮撓和議悉遣其家入金以
牽制之虚中在金竟以謀反與老㓜百口同日焚死淳
熙間贈開府儀同三司謚肅愍廟號仁勇以其族孫紹
節為師瑗後
[042-39a]
宇文紹節字挺臣初以嗣祖䕃補官後登進士第累官
寳謨閣待制知廬州時韓侂胄方議用兵紹節至郡修
築古城剏造砦栅専為固圉之計或譛于侂胄紹節但
為城守無益用兵侂胄貽書讓之紹節報曰公有復仇
之志而無其畧有開邊之害而無其利不量國力浪為
進取是計非所敢知侂胄得書乃以李爽知廬州召紹
節為兵部侍郎知鎮江及吳曦據蜀趣召紹節西討紹
節至闕乃請以宻㫖授曦隨軍轉運安丙丙果奉㫖誅
[042-39b]
曦乃以紹節權兵部尚書尋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宻
院事嘉定間卒上嗟悼為之改日朝享贈少師謚忠惠
何㮚字文縝仙井人與兄棠弟榘俱有時名號為三鳳
㮚政和五年進士第一累官御史中丞論王黼姦邪専
横十五罪相繼七章并及其黨胡年胡益等皆罷㮚亦
出知秦州欽宗復召累進尚書右丞中書侍郎㑹王雲
使金還言金人怒割三鎮之緩於是百官議從其請㮚
曰三鎮國之根本奈何棄之且金人變詐莫測即割而
[042-40a]
與之亦安能保其不來乎因請建四道總管使統軍入
援兵既響應而唐恪耿南仲等信其和議亟檄止之俄
而金兵長驅至城下帝方罷恪拜㮚尚書左僕射始復
三省舊制然而四總管已奉檄散去金人至遂無一卒
守河時康王在河北信使不通㮚建議請以為元帥宻
草詔藁上之乃以康王充天下兵馬大元帥陳遘兵馬元
帥汪伯彦宗澤副元帥無何京城失守㮚以宰相從幸
金營遂留不遣㮚仰天大慟不食而死年三十九髙宗
[042-40b]
立累贈大學士官其孫七人
黄哲華陽人崇寧進士累遷宗正寺少卿金人䧟都城
索玉牒哲貯以陶器坎地而藏以是得完髙宗即位被
㫖迎玉牒及幸維揚哲言宜幸金陵為朝論所沮除國
子祭酒金人冦淮車駕倉卒渡江莫有扈從者哲獨朝
服乗馬以隨金追執不屈而死
吳革字義夫華陽人少好學喜談兵再試禮部不中乃
從涇原軍以秉義郎幹辦經畧司公事金人深入革帥
[042-41a]
兵解遼州之圍已而出使尼堪軍庭揖不拜因責其貪
利敗約尼堪少屈授書使歸欽宗問割地利害對曰金
人有吞噬之意願悉起闗中士馬赴都為備詔以為武
功大夫閣門宣賛舍人持節諭陜西行至朱僊聞金人
犯京師復還與張叔夜同入城陳事宜皆不聽上皇后
妃太子出郊革白孫傅乞留不得乃與傅謀於啓聖僧
院置賑濟局募士民就食一日之間至者萬計隂以軍
法部勒將攻金營久之遷於同文館所合已數萬多兩
[042-41b]
河驍悍既而有立張邦昌之議革謀先誅范瓊輩謀已
定先期二日有班直甲士數百人排闥入言邦昌將受
冊並亟起事革不逆其詐遂被甲上馬至咸豐門四面
皆瓊黨紿革入帳執之脅以從逆革罵之極口引頸受
刃其麾下百人皆死
張浚字德逺綿竹人以進士靖康初為太常簿張邦昌
僣立逃入太學中聞髙宗即位馳赴南京除御營使司
㕘贊公事浚度金人必來而廟堂殊不為備力言之宰
[042-42a]
相黄潜善汪伯彦皆笑其過計建炎三年金人南侵車
駕幸錢塘留浚於吳門節制是時潰兵數萬所至剽掠
浚招集甫定㑹苗傅劉正彦作亂赦書至平江浚命守
臣湯東野勿宣因與東野及提刑趙哲謀起兵討賊時
傳等以承宣使張俊為秦鳳總管浚知俊純實可謀即
邀與計事因遣人齎蠟書約建康節制吕頥浩劉光世
引兵來㑹而命俊分其兵扼吳江上疏請復辟及韓世
忠舟師抵常熟浚因大犒俊與世忠軍而告之曰聞賊
[042-42b]
以重賞購浚首若浚此舉違天悖人汝可取浚頭不然
有一退縮者悉以軍法從事於是遂令世忠兵急趨秀
州據糧道以俟大軍傅等以書招浚浚報曰建炎皇帝
不聞失徳一旦遜位豈所宜聞傳得書大恐乃遣重兵
扼臨平亟除俊世忠節度使而誣浚欲危社稷安置栁
州俊與世忠拒不受會吕頥浩劉光世兵踵至浚乃傳
檄中外率諸軍繼進傅等憂恐不知所出於是宰相朱
勝非遂率百官請復辟髙宗御筆除張浚知樞宻院事
[042-43a]
浚進次臨平傅正彦戰敗脱遁浚與頥浩等入見伏地
涕泣待罪髙宗問勞再三解所服玉帶賜浚正彦走閩
中命世忠追縳與其黨皆伏誅初浚在秀州夜坐警備
甚嚴忽有客至前出一紙懷中曰此苗劉募賊公者賞
格也然僕河北人頗讀書知逆順豈以身為賊用第見
公為備不嚴恐有後來者耳浚下執其手問姓名不告
而去浚翌日斬一死囚徇於衆曰此苗劉刺客也浚嘗
識其狀貌物色之終不遇云浚謂中興當始闗陜嘗恐
[042-43b]
金人入陜窺蜀蜀若失守則順流而下東南必不可保
矣遂詔以浚為川陜宣撫處置使浚與沿江襄漢守臣
議儲蓄以待臨幸浚請任陜蜀事置幕府於秦川别遣
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吕頤浩扈蹕來武昌復以張
俊劉光世與秦川相首尾議既定浚行未及武昌而頤
浩旋變初議浚既扺興元金人已取鄜延諸將莫肯相
援浚出行闗陜訪問風俗罷斥姦贜以捜攬豪傑為先
務時金人雖北歸而金帥烏珠猶在淮西浚懼其復擾
[042-44a]
東南遂合五路之兵恢復永寧以牽制之金人果恐急
調烏珠入援大戰於富平涇原帥劉錡身率將士薄敵
陣殺獲頗衆㑹環慶趙哲擅離所部將校望塵驚遁諸
軍皆潰浚斬哲以徇退保興州命吳玠聚兵扼險於鳳
翔之和尚原大散闗以斷來路孫渥賈世芳等聚兵於
階成鳳三州以固蜀口乃上書待罪帝手詔慰勉紹興
元年金將烏嚕攻和尚原吳玠乗險擊之金人大敗而
走烏珠合兵再至玠與弟邀擊大破之僅以身免詔拜
[042-44b]
浚少保定國軍節度使浚在闗陜三年西北遺民歸附
日衆且以形勢牽制東南江淮亦賴以安既而詔遣王
似副浚浚遂求解兵柄且奏似非將帥才不可任宰相
吕頤浩不悦而朱勝非以宿憾毁浚詔浚赴行在御史
中丞辛炳復率同列劾浚浚遂以本官提舉洞霄宫浚
既去國猶慮金人釋川陜之兵必有并力東南之意時
朝廷乗浚去方欲講和浚乃上疏言狀未幾金人果入
寇髙宗思浚言策免勝非乃召浚除知樞宻院事浚既
[042-45a]
受命即日赴江上視師時烏珠擁兵十萬於揚州約日
渡江决戰浚長驅召韓世忠張俊劉光世議事將士見浚
勇氣十倍浚既部分諸將身留鎮江節度世忠因遣麾
下王愈詣烏珠且言張樞宻已在鎮江烏珠曰張樞宻
貶嶺南何得在此愈出浚文書示之烏珠色變是夕遂
遁紹興五年除浚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
知樞宻院事趙鼎除左僕射與浚同心輔治時湖南巨
寇據洞庭屢攻不克浚恐滋蔓為害請以兵事盡付岳
[042-45b]
飛行至醴陵因釋死囚數百給以文書使招諸砦囚皆
驩呼而往遂降賊衆二十餘萬湖湘悉平浚遂奏遣岳
飛屯荆襄以圖中原乃自鄂岳轉淮東㑹議防秋之宜
七年浚以酈瓊叛引咎求去遂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
太平興國宫未幾臺諫交詆乃落職永州居住九年復
除資政殿大學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撫大使初福建海
道通山東浚造海舟千艘將為直指山東計先是嘗用
岳飛計以蠟九入偽齊地間劉豫豫果為金人所疑而
[042-46a]
廢浚遂欲待其敗盟因權制變大功可集後金遣使以
詔諭江南為名浚五上疏争之十年金果敗盟復取河
南浚欲以海舟𢷬山東而秦檜方主和議遂除浚檢校
少傅崇信軍節度使充萬夀觀使免奉朝請十一年封
和國公十六年浚極論時事秦檜大怒令臺諫論劾以
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居連州徙永州秦檜憾之
不已欲以大逆誣之檜死乃免紹興三十一年金主擁
衆百萬大入中外震動進浚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
[042-46b]
是時敵兵方焚采石炎熖漲天長江無一舟敢北行者
浚至岳陽買小舟冒風雪而進李顯忠兵屯沙上浚前
犒之一軍見浚以為從天而下至建康即請乗輿臨幸
二十二年車駕幸建康浚迎拜道左衞士見浚無不以
手加額孝宗即位除浚少傅進封魏國公翰林學士史
浩議城𤓰州采石浚謂不守兩淮而守江干是示敵以
削弱怠戰守之氣不若先城泗州及浩㕘知政事凡浚
所規畫浩必沮之隆興元年除樞宻使都督建昌等府
[042-47a]
軍馬時金將富察圖們及知泗州周仁屯虹縣都督蕭
琦屯靈壁將為南攻之計浚欲及其未發制之乃奏遣
李顯忠出濠州趨靈壁邵宏淵入泗趨虹縣而浚自往
臨之顯忠至靈壁敗蕭琦宏淵圍虹縣降圖們周仁乗
勝進克宿州中原震動孝宗手書勞之以為十年來無
此克㨗浚以盛夏人疲召顯忠等還㑹金帥赫舍哩志
寕率兵至宿州與戰南兵少不利忽諜報敵兵大至顯
忠夜引歸浚即上疏待罪而主和議者遂因毁之有詔
[042-47b]
降授特進更為江淮宣撫使尋復都督金帥移書索四
郡及嵗幣不然以農隙治兵浚言金强則來弱則止不
在和與不和時秦檜之黨湯思退為右相急於求和遂
遣盧仲賢持書報金許之浚争不能得未幾召浚入見
力陳和議之失孝宗為止誓書而令通書官胡昉楊由
義往喻以四郡不可割不然當還使人罷和議因拜浚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門下平章事都樞宻使都督如故
二年議進幸建康俄詔浚行視江淮時浚所招山東淮
[042-48a]
南北忠義之士以實建康鎮江萬弩營所招淮南北士
及江西羣盜陳敏統之以守泗州凡要害之地皆築城
堡其可因水為險者積水為瀆増置江淮戰艦諸軍器
械俱備時金人屯重兵於河南及聞浚來皆撤兵去淮
北來歸者不絶山東豪傑悉願受節度又諭契丹約為
内應金人益懼湯思退乃令王之望盛毁守備不足恃
令尹穡論罷督府㕘謀官又論浚費國不貲浚遂固乞
致仕從之行至餘干得疾卒孝宗震悼輟朝發哀加贈
[042-48b]
太師諡忠獻浚少有大志自為熙河幕官即遍行邊壘
以觀山川形勢咨訪守邊舊法及軍陣方畧之宜以故
悉知邊事本末所著有易解及雜説詩書禮春秋解文
集十卷奏議二十卷子二曰栻曰杓
張栻字敬夫自少頴悟父浚即敎以仁義忠孝之實以
䕃除直秘閣孝宗初浚開府治兵栻以軍事入奏因進
言曰陛下上念祖宗讎恥下憫中原塗炭而思有以振
之者此天理之所存也願益加省察而稽古親賢以自
[042-49a]
輔則功可成而因循之弊可革矣孝宗異之遂定君臣
之契累官吏部兼權起居郎時宰方謂金國衰弱建議
往責陵寢上以問栻栻曰國家比年水旱民貧日甚兵
弱財匱官吏誕謾不足倚輔正使彼實可圖臣懼我之
未足以圖彼也因出奏疏大要謂當下哀痛之詔明復
仇之義顯絶金人不與通使然後修徳立政用賢養民
選將練兵通内修外攘進戰退守以為一事上為歎息
謂前此未聞此論時史正志為發運使以均輸為名盡
[042-49b]
奪州縣財賦栻以為言上謂其取之於諸郡非取之於
民栻曰州郡財賦大抵無餘若取之不已而經用有闕
不過巧立名色以取之民耳上矍然閲其實果如栻言
即詔罷之以栻兼侍講冀得時與晤語知閣門使張説
除簽書樞宻院使栻夜草疏極諫其不可旦詣朝堂質
責宰相虞允文曰宦官領州自京輔始近習執政自相
公始允文慚憤不堪疏入上感悟寢命出栻知袁州家
居數年復起經畧安撫廣南孝宗聞栻治行除秘閣修
[042-50a]
撰知江陵府恩威並茂劾奏信陽守劉大辨不報遂求
去詔以右文殿修撰提舉武夷山冲祐觀病且死猶手
書勸上親君子逺小人卒年四十八無子以從子炤為

張杓字定叟用父䕃通判嚴州以能稱浙西使者薦所
部吏而不及杓孝宗特令再薦召對差知袁州改知衢
州㑹兄栻卒請祠以營喪事遷浙西督理荒政劾奏執
政姻黨閉糴帝奬其不畏强禦厯進徽猷閣學士知襄
[042-50b]
陽府寧宗嗣位㑹歸正人陳應祥忠義人党琪等謀襲
均州報至杓不為動徐部分掩捕斬為首者二人盡釋
其黨厯進端明殿學士知建康以疾乞歸杓天資髙爽
吏材敏給事無凝滯隨宜變通所至以治辦稱子忠純
忠恕
張忠恕字行父以祖任入京府幕時韓侂胄權勢熏灼
奪民間已許嫁女忠恕白尹歸其父母尹不能難嘉定
間知寧國府夏旱請於朝得米十萬餘石忠恕核戸口
[042-51a]
計嵗月嚴戒諸邑諭大家發藏助賑與常平使者議不
合遂以言去主管冲祐觀起厯戸部郎中理宗即位忠
恕移書史彌逺請行三年喪既而宰相率百僚請太母
同聽政忠恕復遺書彌逺謂英宗以疾仁哲以㓜母后
垂簾有不容己惟欽聖出於勉强務從抑損今吾君長
矣若姑援以請此亦中策耳寳慶初忠恕上封事一言
天變所係不宜委之分野二言先帝之喪甫經練祭雖
朝臣一帶之微不復有凶吉之别則是三年降而為朞
[042-51b]
況人主執喪於内而羣工之服無異常日是有父子而
無君臣也三言太母方卻垂簾之請而慶夀前期陛下
吉服稱觴播為詩什非所以表儀天下四請預定大婚
恐俚説乗間而入五言陛下於濟王不留京師徙之外
郡不擇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奮呼闔城風靡尋雖弭患
莫副初心當於此時急下哀詔痛自引咎優崇恤典選
立嗣子六言直言正論皆指為好名歸過則自今言者
望風見疑此危國之鴆毒非今日所宜有七言當今名
[042-52a]
流搜羅未廣遺才尚多況邇來取人以名節為矯激以
忠讜為迂疎以介潔為不通以寛厚為無用以趣辦為
强敏以拱黙為靖共以迎合為適時以操切為任事是
正士不遇小人見親八言士習日異民生益艱第宅之
麗聲妓之美服用之侈餽遺之珍向來宗戚奄宦猶或
問見今縉紳大夫殆過之公家之財視為己物薦舉獄
訟軍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賄者無所不為疏入
朝紳傳誦自知不為時所容力請外補遂以直秘閣知
[042-52b]
贑州罷去
趙逵字莊叔資州人紹興二十一年對策當帝意擢第
一時秦檜意不在逵即罷知舉王曮授逵簽書劍南東
川帝兩問檜趙逵安在乃除校書郎既就職未嘗私謁
檜愈恨一日檜諷逵以携家就祿許助百金又遣所親
申前言諷之往謝逵終不答檜滋怒欲擠之未及而死
帝乃遷逵著作佐郎嘗命引見上殿迎謂之曰自卿登
第後大臣阻格久不見卿秦檜日薦士未嘗一語及卿
[042-53a]
以此知卿不附權貴始終皆朕自擢天子門生也詔充
普安郡王府教授嘗講漢書至戾太子事王曰於斯時
也斬江充自歸於武帝何如逵曰此非臣子所為王意
葢有所在也俄除中書舍人登第六年而當内外制者
南渡之後未見其兩逵有疾帝命國醫王繼先診視不
治卒帝嘗稱逵文章似蘇軾因目之小東坡有棲雲樓
集三十卷
蘇雲卿廣漢人少與張徳逺為布衣交紹興間出蜀居
[042-53b]
於豫章東湖結廬獨居鄰曲皆愛敬之稱曰蘇翁不知
其名身長七尺美鬚髯寡言笑布褐草履終嵗不易披
荆畚礫為圃藝植耘芟培壅皆有法度雖隆暑極寒土
焦草凍圃不絶蔬而味佳於他圃又不貳價市鬻者利
倍而售速先期輸直夜織履堅紉過革舄人争貿之以
餽逺以故薪米不乏溉園之隙閉門髙卧或危坐終日
人莫測也張浚為相宻訪所在因馳書幣屬豫章帥及
漕使令親造廬必為致之非折簡能屈也帥漕宻遣物
[042-54a]
色獨有灌園蘇翁而無雲卿乃屛騎從更服為遊士入
其圃翁運鋤不顧進而揖之乃延入室土銼竹几地無
纖塵案上有西漢書一冊二客恍若自失黙計必為雲
卿既而汲泉煮茗意稍欵洽遂扣其鄉里徐曰廣漢客
曰張徳逺廣漢人翁當識之曰然客又問徳逺何如人
曰賢人也第長於知君子短於知小人徳有餘而才不
足因問徳逺今何官客曰今朝廷起張公欲了此事翁
曰政恐未便了得二客起而言曰張公命某等致公共
[042-54b]
濟大業因出書幣致几上雲卿鼻間隱隱作聲若自咎
嘆者二客力請辭不可期以詰朝上謁旦遣使迎候則
扄戸閴然排闥入則書幣不啟而翁已遁矣帥漕復命
浚撫几嘆息恨其求之不早乃作箴以識之曰雲卿風
節髙于傅霖子期與之共濟當今水潜山杳邈不可尋
弗力弗早余罪曷鍼
孫松夀郫人紹興進士剛方㢘潔不求人知環堵蕭然
居官決事多用經術嘗守漢嘉甚有恵愛范成大薦於
[042-55a]
朝固召不起趙雄在樞府言其賢詔轉一官賜三品服
趙汝愚復奏松夀掛冠勇退内行素飭除直秘閣不就
年九十餘卒蜀人號為牧齋先生
虞允文字彬甫仁夀人六嵗徧誦九經七嵗能屬文紹
興二十三年登進士第厯禮部郎官累言金必敗盟願
豫備禦及金使賀生辰傳金主悖嫚語於是乃議舉兵
遣成閔將禁衞五萬禦褒漢上流允文曰兵來不除道
敵為虚聲欲以分我兵戍成其出淮奸謀耳朝廷竟遣
[042-55b]
之既而金主自將號百萬自渦口渡淮先是劉錡措置
淮東王權措置淮西及至權棄淮東錡亦回揚州乃以
葉義問督江淮軍允文㕘謀軍事金主率大軍臨采石
而别以兵争𤓰州朝命成閔代錡李顯忠代權義問被
㫖命允文往蕪湖趣顯忠交權軍且犒師采石時權軍
猶在采石允文至權已去顯忠未來敵騎充斥我師星
散允文謂坐待顯忠則誤國事遂立召諸將勉以忠義
曰金帛誥命皆在此以待有功時敵兵實四十萬馬倍
[042-56a]
之而宋軍纔一萬八千允文乃令諸將列大陣勿動分
戈船為五其二並東西岸亮麾數百艘絶江而來瞬息
抵南岸者七十艘直搏我軍少郤允文入陣中撫時俊
背曰汝膽聞四方立陣後則兒女子耳俊即揮雙刀出
士殊死戰中流官軍以海鰍衝敵舟皆沉然金人半死
半戰日暮未退適有潰卒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皷從
山後湧出敵疑援兵至始遁允文又命勁弓尾射之遂
大敗僵尸四千餘殺萬戸二人千戸五人及生女真五
[042-56b]
百餘人其不死於江者亮盡驅殺之允文曰敵雖敗明
日必復來夜半部分諸將分海舟縋上流别遣兵截楊
林口明日敵果至因夾擊之焚其舟三百始遁去亮遂
自焚龍舟鳳車斬梁漢臣及造舟者二人乃趣𤓰州漢
臣者敎亮濟江者也顯忠至自蕪湖允文語之曰敵入
揚州必與𤓰州兵合京口無備我當往於是顯忠分李
俸兵萬五千往京口葉義問亦命楊存中將五千人來
㑹時楊存中成閔邵洪淵諸軍皆聚不下二十萬金亮
[042-57a]
在𤓰州聞李道由海道入膠西成閔諸軍方順流而下
乃還揚州約諸將三日濟江否則盡殺之諸將謀曰進
有渰殺之禍退有驅殺之憂奈何於是遂共弑亮亮既
死敵乃遣使議和上因召允文入對慰藉嘉嘆詔遣措
置兩淮允文至鎮江奏三策不報明年詔允文充川陜
宣慰使允文至蜀與大將吳璘經畧中原璘進取鳳翔
復鞏州㑹朝議官軍進討東不可過寳鷄北不可過徳
順且欲用忠義人守新服州郡官兵退守蜀口允文争
[042-57b]
之不得吳璘遂歸河池時史浩㕘大政欲盡棄陜西允
文連上十五疏諌勿棄不聽乃以允文為顯謨閣直學
士知䕫州隆興元年允文入對上問及棄地允文以笏
畫地陳其利害上曰史浩誤朕尋除兵部尚書湖北京
西制置使時湯思退又欲棄唐鄧海泗允文五疏力争
不得乞致仕猶請勿棄四州詔以顯謨閣學士知平江
府已而金兵復至上方悔不用允文言乃起允文端明
殿學士累拜㕘知政事兼樞宻院使尋罷政西歸復召
[042-58a]
為樞宻院使兼㕘知政事及吳璘卒乃以允文代之拜
資政殿大學士四川宣撫使仍知樞宻院允文過郢奏
築篁鷹山過襄陽奏收府城至蜀事無不舉乾道五年
拜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宻院使允文多薦
名士籍人才為三等有所見聞即記之號材館錄御史
蕭之敏劾論允文允文上章待罪太上皇謂上曰采石
之功之敏在何許於是上出之敏且製詩書扇以留允
文允文因言之敏端方請召歸以開言路上謂其言寛
[042-58b]
厚命書之時政記㑹選諫官允文以李彦頴林光朝王
質三人皆鯁亮薦之不報而曾覿薦一人即賜第擢諫
議大夫允文與右丞相梁克家争之不從允文乃求去
授少保武安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封雍國公上御正
衙酌酒賦詩以遣之且賜家廟祭器淳熙元年卒後四
年上幸白石大閲見軍皆少壯謂輔臣曰此虞允文行
沙汰之效也詔進允文太傅諡忠肅允文所著有詩文
十卷經筵春秋講義三卷奏議二十二卷内外志十五
[042-59a]
卷行於世注唐書五代史藏家
胡晉臣字子逺蜀州人紹興二十七年進士厯著作佐
郎嘗極論近倖上覽奏色動晉臣口陳甚悉天威稍霽
俄手詔下中書問近倖姓名晉臣至中書執政詰之晉
臣曰近習招權丞相豈有不知即條其大者以聞上感
悟由是近習嚴憚晉臣以親老求外補出知漢州累遷
侍御史朱熹除兵部郎中以病足未供職侍郎林栗劾
熹傲慢晉臣上疏留熹排栗物論歸之光宗時除㕘知
[042-59b]
政事兼同知樞宻院事上自南郊後久不御朝晉臣與
丞相留正同心輔政中外帖然其所奏陳以温凊定省
為先㳄及親君子逺小人抑僥倖消朋黨啟沃剴切人
無知者卒於官贈資政殿大學士諡文清
李舜臣字子思井研人紹興末張浚視師江淮舜臣應
詔上書言乗輿不出無以定大計宜從幸武昌又言江
東六朝皆嘗取勝北方但不肯乗機以争天下宜為今
日殷監因著江東勝後鑑十篇上之乾道二年登進士
[042-60a]
是時舜臣對策論金人世仇無可和之義宰輔大臣不
當以奉行文字為職業考官惡之遂屈下第累遷知饒
州徳興縣為治以風化為先而除其煩苛時詣學宫為
諸生講説皆稱之曰蜀先生遷宗正寺主簿舜臣於書
無所不窺尤精於易著易本傳二十三篇又著羣經義
八卷書小傳四卷文集三十卷家塾編㳄論語五卷鏤
玉餘功錄二卷子心傳道傳性傳以性傳官二府贈太
師崇國公
[042-60b]
李心傳字微之慶元元年薦於鄉既下第絶意不復應
舉閉戸著書晩因崔與之許奕魏了翁之薦制置司敦
遣至闕下為史館校勘賜進士出身専修中興四朝帝
紀尋遷著作佐郎踵修十三朝㑹要端平三年為工部
侍郎以言事奉祠卒心傳有史才然常重川蜀而薄東
南之士故其褒貶或有不當所著有髙宗繫年錄學易
編誦詩訓春秋考禮辨讀史考舊聞證誤朝野襍記道
命錄西陲泰定錄辨南遷錄又有詩文一百卷
[042-61a]
李道傳字貫之少讀河南程氏書玩索義理至㤀寢食
寧宗時登進士厯蓬州教授吳曦反脅之使從道傳以
義折之竟棄官歸曦平詔進官二等厯兵部郎官出知
果州卒詔特轉一官致仕諡文節
趙之禮字安道資縣人少有逺識意氣豁如好義樂施
尊賢睦族後孫雄貴累封少傅薛鄭齊三國公
趙雄字温叔隆興元年省試第一以虞允文薦乾道五
年召見便殿孝宗大竒之即日手詔除正字因極論恢
[042-61b]
復請復置恢復局日夜講磨條其事具合上意累除中
書舍人雄自選人入館至此未滿嵗也時金將起河南
之役盡以諸陵梓宫歸於我上使雄賀生辰因止奉遷
陵寢及正受書辭雄已見金主争辯數四其臣屢呵止
雄辭益力卒得請乃已金人謂之龍鬬淳熙二年厯拜
右丞相每進見必言二帝在沙漠未嘗離口紹興帥張
津獻羡餘四十萬緍雄乞降㫖下紹興以其錢為民代
和糴及買身丁折錢之半使取諸民者民復得之也久
[042-62a]
之雄乞外乃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江陵府江陵無險可
恃雄乃請城城成而民不告擾光宗將受禪召雄雄上
萬言書陳修身齊家及正朝廷之道詔授武寧軍節度
使開府儀同三司衞國公卒贈少師諡文定雄為相獨
不喜張栻每與虞允文沮抑之是時資縣有李石以文
學稱於蜀厯秉麾節亦不為雄所喜其意見不同如此
雄有方舟集七十卷
楊滙成都人杜門委巷著書賦詩人無知者邵伯温為
[042-62b]
部使薦其學行甚髙清節甚苦不報及卒學者私諡為
静恭先生
李蘩字清叔晉原人登進士為隆州判官攝綿州嵗祲
蘩以賤價糴義倉粟而以其錢貸下戸又聽民以茅秸
易米作粥及楮衣親衣食之活十萬人明年又饑卭蜀
彭漢成都盜賊蠭起獨綿安堵移利州提刑兼提舉常
平嵗凶先事發廩蠲租所活百七十萬人遷倉部郎中
總四川財賦軍馬錢糧是時四川嵗糴軍糧名為和糴
[042-63a]
實科於民蘩奏變科糴為官糴貴賤視時不虧毫釐之
價出納視量不取圭撮之盈乃陳利民十事前後三年
蘩上奏疏十有三而上降詔難問者八訖如其議於是
民皆樂與官為市而軍餉坐給田里始知有生之樂莫
不繪像祠之擢蘩守大府少卿卒詔特與蘩恩外官其
一子以旌其能蘩著書十八種有桃溪集一百卷行世
劉光祖字徳修陽安人少以外祖賈暉恩補官後登進
士上言人主自將危道也陛下躬擐甲胄閒馭毬馬一
[042-63b]
旦有警豈能親率六師以戰乎光宗時為禮部郎官時
侍御史闕上謂宰相留正曰郎官中有其人正曰得非
劉光祖乎曰是已久在朕心矣光祖既為侍御史劾罷
戸部尚書葉翥大府卿沈揆因言比年以來士大夫不
慕㢘静而慕奔競不尊名節而尊爵位不樂公正而樂
軟美不敬君子而敬庸人良由前輩老成零落殆盡後
生晩進議論無所依據幸詔大臣僉舉朝野所共屬賢
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㕘錯立朝國勢自壯臣雖終嵗
[042-64a]
無所奏糾固亦未至曠官今日之患在於不封殖人才
臺諫但有摧殘廟堂初無培養臣處當言之地豈以排
擊為能哉寧宗即位累官司農少卿是時韓侂胄寖擅
威福光祖疏論其姦及朱熹以直言與祠光祖上言漢
武帝之於汲黯唐太宗之於魏徴仁宗之於唐介皆蹔
怒旋悔況熹明先聖之道又非三臣之比今一旦無故
而去之可乎臣非助熹乃助陛下耳再疏不聽出為湖
南運判不就改主管玉局觀及韓侂胄擅朝目士大夫
[042-64b]
為偽學光祖撰涪州學記及之於是諫官張釡指為謗
訕奪職及侂冑誅累升顯謨閣學士卒進華文閣學士
諡文節
陳咸仁夀人富於文學遇事機敏登淳熙進士累官利
州路轉運判官吳曦反咸不受偽命自髠其髮事聞遷
朝請大夫司農卿以寳謨閣待制致仕
支漸資州人年七十持母喪既葬廬墓側負土成墳蓬
首垢面哀毁瘠甚白蛇貍兎馴擾其旁白雀白烏日集
[042-65a]
壠木五色雀萬餘回翔悲鳴若助哀者鄉人句文鼎自
娶婦即與父母離居及見漸至行因自悔責號慟而歸
孝養盡志是時簡州亦有鄧宗古塟父自培土成墳因
廬其側晨夕慟哭甘露降於墓木
牟子才字存叜井研人少從父客陳咸學咸張樂大宴
子才閉戸讀書若不聞長學於魏了翁及朱熹門人李
方子嘉定十六年舉進士李心傳修史舉子才自助擢
史館校勘厯著作郎兼崇政殿説書隨書奏陳舉朝誦
[042-65b]
其疏以為有徳之言故事早講則講讀官皆在晩講獨
説書一人宰相不欲子才獨講進言廼移晩講於早於
是子才不得専對俄以子才兼直舍人院而蕭泰來亦
遷起居郎子才恥與同列七疏力辭上為出泰來子才
亦請去不已上終不允又以本官兼侍講李伯玉以劾
泰來降官已逾年舍人不敢行詞子才曰故事文書行
不過百刻即為美詞書行上以謫詞用褒語詔更之子
才不奉詔丞相又道上意子才曰腕可斷耳詞不可改
[042-66a]
賈似道以海舟之㨗有詔奬諭子才當屬草但述軍容
之盛而不言其功且語多戒勑似道不樂吳子聰以女
兄為女冠得幸子聰因之得知閣門子才繳還不為書
行帝再諭之終不奉詔未幾子才辭去帝留之不可乃
以集英殿修撰知太平州郡中大治召權工部侍郎進
禮部侍郎時賈似道入相自以四方無虞肆意極樂子
才極言晏安之為鴆毒且及朝政闕失擢權禮部尚書
度宗立尤雅敬子才言必稱先生久之以資政殿學士
[042-66b]
致仕子才天性孝友嘗過吉安見童子文天祥知為國
器所薦士皆死節臣及卒家無餘財賣帶以葬所著有
存齋集四朝史稿
許奕字成子簡州人初以父任入仕寧宗親擢進士第
一厯起居舍人遣使金金人久聞奕名禮迓甚恭乃卒
行成還奏奕因奏和不可恃宜葺紀綱練將卒使屈伸
進退之權常在於我權禮部侍郎兼侍講㑹諫官王居
安傅伯成以言事去奕力争之後又因災異申言曰比
[042-67a]
年上下以言為諱諫官無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
不得盡況疏逺者乎夏旱求直言奕謂當以實意行實
政不當徒以責償於禱祠之間蝗至都城方講捕祭然
則不至輦下終不以為災乎奕嘗攝兼侍讀每講至古
今治亂必㕘言時事陛下設遇若此當何以處之拱黙
移時俟帝凝思乃徐竟其説帝曰如此則經筵不徒設
矣遷吏部侍郎久之以言不用遂求補外乃加顯謨閣
待制知瀘州安丙新立大功讒忌日聞宰相錢象祖出
[042-67b]
謗書以問奕奕喟然嘆曰士不愛一死而困於多口亦
可悲也奕願以百口保之適宇文紹節宣撫京湖還曰
僕亦願以百口信許公之言於是異論乃息後以寳謨
閣直學士提舉崇福宫進顯謨閣學士致仕卒贈通議
大夫奕天性孝友送死恤孤恩禮備至精籕篆𨽻書所
著有毛詩説論語尚書周禮講意及奏議雜文數十卷
子彪孫為四川制置司㕘謀官景定二年劉整叛召彪
孫草降文以潼川一道獻於元彪孫辭其使者曰吾之
[042-68a]
腕可斷吾之筆必不可書閉門與家人俱仰藥而死
宋徳之字正仲蜀州人以應舉擢開禧二年外省第一
厯武學博士嘗論八陣之象本乎八卦皆動物也竒正
之變相生不窮知此乃可致勝遷編修樞宻院時數有
災變徳之疏七事皆當時至切之患又曰今敵未動而
輕變祖宗舊制命武臣帥邊以自遺患是時吳曦在西
郵皇甫斌在襄漢郭倪李爽在西淮故徳之以為慮及
徳之出知閬州吳曦果叛徳之乃託跌足以避偽命事
[042-68b]
平擢本路提刑徳之不俟代徑用觀察使印領事為制
帥安丙劾奏降一官厯兵部郎官時朝論有疑安丙意
丞相以問徳之徳之曰蜀無安丙則朝廷無蜀人有大
功不敢以私嫌廢公議以此忤丞相意見罷安丙聞之
曰丙不知正仲正仲乃知丙負正仲矣乃請昏於徳之
徳之曰吾為天下公論非為安公也竟不許再起知眉
州監特奏召試得疾卒
楊巨源字子淵成都人倜儻有大志善騎射涉獵諸子
[042-69a]
百家之言應進士武舉皆不中劉光世見而異之薦其
總領錢糧陳曄舉以右職監興州合江贍軍倉吳曦叛
巨源隂有討賊之志乃結義士三百人給其錢糧游奕
軍統領張林隊將朱邦寧皆驍勇而見忌於曦者巨源
皆與締結㑹曦以安丙為丞相長史丙稱疾不出眉州
程夢錫宻以巨源之謀告丙丙大喜即因夢錫延見巨
源於卧所號哭與議是時李好義好問亦結李貴楊君
玉李坤辰數十人坤辰又邀巨源與好義㑹巨源通好
[042-69b]
義於丙謀既定好義遂合其徒入偽宫巨源先假詔文
持詔乗馬自稱使者入内戸曦啓戸欲走李貴執殺之
丙奏功於朝以巨源第一詔補承事郎俄詔巨源轉朝
奉郎與通判差遣四川宣撫司㕘議官先是有詔奬諭
誅叛言不及巨源巨源疑有蔽其功者遂懷怨望以啟
謝丙曰飛矢以下聊城深慕魯仲連之髙誼解印而去
彭澤庶㡬陶靖節之清風又遣人叙功於朝而從興元
都統彭輅乞書貽韓侂胄輅陽許而隂以白丙且言巨
[042-70a]
源與其徒謀作亂遂因羅織其罪丙乃令輅收巨源殺
之于途而以自縊聞其後有成忠郎李珙者作巨源傳
投匭以訟其寃乃賜巨源廟曰褒忠諡忠愍
鄧若水字正仲井研人博學攻文吳曦叛州縣莫敢抗
若水為布衣憤甚將殺縣令起兵討之夜刲鷄盟其僕
曰明日謁令我顧汝即殺之至期三顧不發乃歸仗劒
如武興欲手刃曦道聞曦死始還登嘉定十三年進士
對策極論史彌逺之姦彌逺將寘之罪不果理宗即位
[042-70b]
若水上封事曰史彌逺不利濟王之立夜矯先帝詔奉
迎陛下曽未半年濟王竟不幸於湖州揆以春秋之法
非弑乎非簒乎非攘奪乎為陛下計莫若遵泰伯之至
徳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髙節而後陛下之本心明於天
下此上策也自古人君之權鮮有不自廢立之際而盡
失之今宣繪薛極彌遠之肺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
李知孝其鷹犬也馮榯其爪牙也陛下若不除此數凶
非惟不足以弭謗亦未可必安其位此所謂收大權以
[042-71a]
固大位策之㳄也書具制置司不敢奏郤還之而罷嘉
熙間召為太學博士復上數千言其畧曰寧宗不豫彌
逺急欲成其詐此其心豈復願先帝之生哉先帝不得
正其終陛下不得正其始臣請發塜斲棺取其尸而斬
之以謝在天之靈往年臣嘗上書請禪位近屬以洗不
義之汚無路自逹今其書尚在昧死以聞將對前一日
丞相喬行簡聞之大駭翌日出若水通判寧國府若水
怏怏而還遂不復仕隱太湖之洞庭山後歸蜀居山中
[042-71b]
盜夜刼之若水危坐不動盜擊其首流血被面亦不動
乃舍去若水為學務躬行恥為空言嘗作木主大書曰
自古以來忠臣孝子義夫節婦之位嵗時祀之有子因
世亂築山砦以兵衞鄉井砦破舉家遇害
楊震仲字革父成都人淳熙二年進士厯興元府通判
權大安軍吳曦叛馳檄招之震仲辭疾不行時軍敎授
史㳄秦亦被檄謀於震仲震仲曰敎授非城郭臣且有
母在未可死脱去為宜因囑㳄秦曰吾死以疋絹纒身
[042-72a]
歛以小棺足矣既而曦趣震仲行震仲乃飲毒死㳄秦
如其言歛之自震仲死蜀之義士感慨奮發始協謀誅
逆及曦伏誅贈震仲朝奉大夫直寳謨閣錄其二子表
其里曰義榮後又賜廟曰旌忠諡節毅史㳄秦者眉山
人登進士第曦召之甚遽乃以毒藥傅兩目比至目益
腫母年髙而賢命家人以訃聞曦乃聽㳄秦還曦誅改
秩至合州太守
王翊字公輔郫人寳慶元年進士吳曦招之入幕及曦
[042-72b]
叛抗節不拜為陳大義曦怒囚翊欲烹之曦誅得免嘉
熙元年制置使丁黼辟為㕘議官翊先遣其家歸鄉里
為文訣先墓誓以死報國及北兵至黼戰死兵入公署
見翊朝服危坐問為誰曰小官臨難而不能救可速殺
我又問何以不走曰願與此城俱亡北兵曰忠臣也戒
勿殺翊乃赴井死後其家出尸井中衣冠儼然
楊應詢郫縣人厯定州真定大名副都總管所至皆有
政績卒諡康理其後資陽有張方字義立慶元進士厯
[042-73a]
利䕫成都提刑兼四川制置使以母老辭還㢘明剛介
見義必為有亨泉遺稿一百卷是時江油張珖淳熙中
自湖北副漕擢刺劒州視郡如家視民如子所至皆以
治行見稱簡州趙全叔累官華文閣待制知興元府厯
仕久以名宦聞所著有易傳論語説孟子講義奏議北
征錄酬倡韻纂漢書筆記後漢纂通灌縣鮮大年令綿
竹存心公恕不為豪猾所撓凡有廢墜前人所不敢為
者悉為之
[042-73b]
郭瓉内江人字直聲隨父宦寓安陸元符末應詔上書
慷慨言天下事不報後為汝陽令金人犯蔡瓉朝服坐
㕔㦸手大罵與二子俱死同時成都有白如璧博覽羣
書隱居不仕北兵至入山中不食而死
陳堂前者雒縣王氏女節行為鄉人所敬但呼曰堂前
猶私家之尊其母也堂前年十八歸同郡陳安節嵗餘
夫卒既葬其夫事舅姑治家皆有法舅姑安之訓子日
新入太學又卒二孫曰綱曰紱咸篤學初堂前夫卒舅
[042-74a]
姑無生事夫妹尚㓜堂前敎育之及笄以厚禮遣嫁姑
舅亡妹求分財産堂前盡遺室中所有無吝色不五年
妹所得皆罄堂前又為買田置屋撫育諸甥無異己子
親屬貧不能自存者收養婚嫁至三四十人自後宗族
無慮百數子孫遵遺訓五世同居並以孝友儒業著聞
乾道九年詔旌門閭
師氏彭縣右正言驥之女適范孝純建炎初還蜀至方
城遇賊孝純被害執師氏欲私之師罵曰我中朝言官
[042-74b]
女豈受賊辱宜速殺我賊遂害之
喻氏二女者彭縣喻舜俞女也舜俞客死京師二女無
所依至廣都依其姑髙節著名御史行部聞之嘉嘆為
擇壻歸之
黎賢婦者雙流宇文邦彦妻居貧讀書畧通大義手自
編抄以相其夫督勵諸子粹中者厯詞掖有名
張氏羅江士人女其母楊氏寡居親黨有婚㑹母女偕
往其典庫雍乙者從行先歸死于庫提刑張文饒疑楊
[042-75a]
有姦殺乙以滅口命石泉軍劾治囚逮其女考掠無實
吏乃掘地為坑縛母子其内旁列熾火間以水沃之絶
而復蘇者屢辭終不服一日女謂獄吏曰我不勝苦將
死願一見母而絶吏憐而許之既見謂母曰母以清潔
奈何受此汚辱女今訟寃於天言終而絶於是石泉地
震三日有聲如雷天雨雪屋瓦皆落勘官李志寧疑其
獄乃禱於天俄而假寐恍有猿墜前驚寤因自念殺人
者豈袁姓乎有門卒忽言張氏饋食之夫曰袁大明日
[042-75b]
袁至使吏執之遽曰吾憐之久矣願就死吾適盜庫金
㑹雍歸遂殺之楊乃得免郡牓其居曰孝感坊
   元
張□灌縣人僑寓江右從金華王栢學六經語孟以及
周程張朱之言靡不潜心至元中行臺中丞吳曼慶延
至江寧逺近翕然尊而師之稱曰導江先生所著有經
説及文集行於世
虞汲仁夀人為黄岡尉與吳澂友善澂稱其文清而醇
[042-76a]
是時蜀中起兵族人多有被俘於京者汲遂懷貲入京
贖十餘口以歸家益貧晩稍起為教授以翰林編修致
仕二子曰集曰槃
虞集天性孝友𢎞才博學累遷奎章閣學士日取經史
中切於心徳治道者陳進經筵凡承顧問必隨事規諫
一時大典冊皆出其手其論薦人才必先器識平生為
文萬餘篇有道園學古錄行於世卒贈仁夀公謚文清
虞槃性方正少與兄從吳澂遊嘗著非非國語時稱其
[042-76b]
有識詩書春秋各有論著累官湘鄉州判官有巫稱神
降其身州長吏莫不厚禮待之槃召巫並其黨繩之以
法人僉服其明
趙世延成都人其先本䝉古族父為元帥鎮蜀因家成
都世延究心儒者體用之學擢御史劾奏僧格不法及
發伊克圖贓巨萬於是權貴一時歛迹厯四川㢘訪使
是時官軍驕横多抑良民為奴莫敢誰何世延痛加懲
治其弊遂革㑹朝命阿固台討八百媳婦世延上書言
[042-77a]
蠻夷宜在羈縻不必重煩天討章再上從之召為御史
中丞劾罷丞相特們徳爾進大都留守乞外拜四川行
省平章仁宗崩特們徳爾復相逮世延至京下獄廹令
自裁世延不為動拜珠為言其寃文宗詔釋之仍拜中
書平章監修經世大典封魯國公還成都卒諡文忠子
伯䕫州路總管死於囊嘉章之難贈蜀郡公諡忠愍
馮文舉什邡人初舉鄉試授漢州學正㑹逹嚕噶齊宴
僚屬以一手奉酒文舉不受拂衣去官後復登第厯雲
[042-77b]
南儒學提舉明玉珍攻雲南文舉謂其妻曰我元進士
䝉厚恩今軍至有死無貳汝光州馬中丞子孫其能從
乎馬氏曰官人既死生亦何益遂焚香北拜皆自縊而

楊氏者仁夀虞汲之妻在室時博通羣書尤精於春秋
及適汲生子集值宋末兵亂汲擕家居嶺外無書可讀
楊氏口授集論孟左氏傳歐蘇文比還始得刻本則已
盡讀諸經通大義矣後集以文名皆楊氏内訓之
[042-78a]
費氏灌縣人至正丁酉青軍入蜀肆行剽掠費乃泣曰
父母深恩分毫未報今不幸而罹賊害不如死也遂自

 
 
 
 
 
[042-78b]
 
 
 
 
 
 
 
 蜀中廣記卷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