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c0117 文始經言外旨--陳顯微 (CK-KZ-j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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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巳土居離,天五土爲一五,戊巳合則金木會,金木會則虎
 龍交,虎龍交則三五合一。一者,何也?太極也,造化之根也。五
 行合而爲一,則復爲混沌而生生不窮矣。由是則萬水可合
 爲一水,萬火可合爲一火,萬金可合爲一金,萬木可合爲一
 木。可以見精神而久生,可以忘精神而超生。故曰:『無人無我,
 無首無尾,與天地冥。』箋四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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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刋道藏輯要
 文始眞經
文始眞人關令尹喜著
              宋抱一子陳顯微解
  五鑑篇
心蔽一作弊下同吉凶者,靈鬼攝之,心蔽男女者,淫鬼攝之心;蔽幽
憂者,沉鬼攝之;心蔽放逸又作逐放者,狂鬼攝之;心蔽盟詛者,奇鬼
攝之;心蔽藥餌者,物鬼攝之。如是之鬼,或以陰爲身,或以幽爲
身,或以風爲身,或以氣爲身,或以土偶爲身,或以彩畫爲身,或
以老畜爲身,或以敗器爲身。彼以其精,此以其精,兩精相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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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應之。爲鬼所攝者,或解奇事,或解異事,或解瑞事,其人傲然。
不曰鬼于躬,惟曰道于躬,久之,或死木,或死金,或死繩,或死井。
惟聖人能神神而不神,于神役萬物而執其機,可以會之,可以
散之,可以禦之,日應萬物,其心寂然。
 聖人能神神而不神于神,眾人神於神而不能神神。能神神
 則曰應萬物,其心寂然。神于神,則心蔽事物而爲鬼所攝。鬼
 亦神之純陰者也,故亦無我而附物爲身,旣認物爲我身,則
 精存於物,物我相搏,則神應之。故爲鬼所攝者,或能瑞異,或
 知吉凶,其人傲然自謂得道,不悟魔攝久,致喪身,五行賊之,
 隨類死物。如釋教《楞嚴》所述:『二十五魔一』,同是說也。在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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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時,釋教未入中國,已先述於是書矣。較之釋經,理詳而辭
 簡。然則關尹子書豈一曲之士所能測識邪?
無一心,五識並馳,心不可一;無虛心五行皆具,心不可虛;無靜
心,萬化密移,心不可靜。借能一,則二偶之;借能虛,則實滿之;借
能靜,則動搖之。惟聖人能斂萬有於一息,無有一物可役吾之
明徹;散一息於萬有,無有一物可間吾之云爲。
 聖人之心,能斂能散,斂則會萬有於一息,散則敷一息於萬
 有。初不待一之、虛之、靜之也。苟用工於一,則不一矣。用工於
 虛,則不虛矣。用工於靜,則不靜矣。惟其不用工於一,不用工
 於虛,不用工於靜,則此心未嘗二,未嘗實,未嘗動也。雖曰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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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何嘗斂散哉?如是則日應萬變,吾心寂然,無一物可役吾
 之明徹,無一物可間吾之云爲。聖人以五鑑明心,信乎其爲
 鑑矣?
火千年俄可滅,識千年俄可去。
 火本無我,自清濁兆分而來,天下未嘗有自生之火也,必假
 人力鑽燧擊石而後生。《列子》曰:『人生,火是也。』夫火本無體,雖
 燎爇千年而俄頃可滅,惟識亦然,自胞胎賦形而來,此心未
 嘗先具此識也。蓋因根塵取受,狃習而後生。《關尹子》曰:『物
 心生,識是也。』夫識本無方,雖記認千年,而俄頃可去。然則滅
 火易,不然難。去識易,不續難。《傳》曰:『得道易,守道難。』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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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者舟也,所以流之者是水非舟;運者車也,所以運之者是牛
非車;思者心也,所以思之者是意非心。不知所以然而然,惟不
知所以然而然,故其來無從,其往無在。其來無從,其往無在,故
能與天地本原,不古不今。
 心,火也。意,土也。思,亦土也。故所以思之者是意非心也。猶舟
 流因水,車運因牛,而心思因意也。昔人謂車不行打車卽是
 打牛,卽是今夫心役於思,去心卽是去意,卽是三教聖人皆
 主張無意而不主張無心者,旨必有在也。學者當思念之時,
 推求意之所生,則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故其來無從,其往無
 在。如是則意未嘗有意,意未嘗有意,則思未嘗有思,念未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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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念。而無思之思,無念之念,與天地之本原,不古不今而長
 存矣。視夫絶思斷念,心如土木者異矣。
知心無物,則知物無物,知物無物,則知道無物,知道無物,故不
尊卓絶之行,不驚微妙之言。
 昔人有言曰:『若云他是聖,自已卻成狂。』苟遇卓絶之行而尊
 之,聞微妙之言而駭之,則循迹而不見道矣。蓋道無古今,無
 聖狂,無言行,前無先達,後無作者。知乎此,則何者爲物?何者
 爲心哉?
物我交,心生;兩木摩,火生。不可謂之在我,不可謂之在彼,不可
謂之非我,不可謂之非彼,執而彼我之則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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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火也,二也,故物我交而後心生,兩木摩而後火生。彼有執
 以爲心在我,或在彼;又執以爲火在此,或在彼者。不然則或
 以爲非我非彼者,皆愚人也,烏足以識心哉。
無恃爾所謂利害是非,爾所謂利害是非者,果得利害是非之
乎?聖人方且不識不知,而况於爾。
 利害心愈明,則親不睦;是非心愈明,則事不成。聖人方且不
 識不知,而况爾所謂利害是非者,果得而利害是非之乎?
夜之所夢,或長於夜。心無時生於齊者,心之所見皆齊國也,旣
而之宋之魏之梁之晉,心之所存各異心無方。
 邯鄲之夢終身榮辱,不知厯幾寒暑矣。旣覺則黃梁未熟,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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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時爾心,豈有定時耶?楚人之子生長楚國,引而置之莊獄
 之問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不可得矣,心豈有定方耶?世有
 執時執方以求心者,安足以識心哉?
善弓者師弓不師羿,善舟者師舟不師,奡善心者師心不師聖。
 輪扁斵輪之妙,父不可傳於子。得之心應之手,豈可以師傳
 哉?然則逢學䝉射於羿,盡羿之道,果盡乎?曰:『使盡羿之道,則
 不思天下惟羿爲愈己也。』然學聖人者自以爲盡聖人之道
 者,如鼠飮河,足厭其量爾。今善弓者師弓,善舟者師舟,以喻
 善心者師心,可謂善喻矣。弓則有矢的步力之可師,舟則有
 帆舵風水之可法,至於心明則覺,昏則昧而已,孰從而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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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哉?雖然學者於動靜語默之間,向明覺昏昧處,通得一線,則
 心之法有餘師矣。
是非好醜,成敗盈虛,造物者運矣,皆因私識執之而有,於是以
無遣之猶存,以非有非無遣之猶存,無曰莫莫爾無曰渾渾爾
猶存。譬猶昔游再到,記憶宛然,此不可忘不可遣。善去識者,變
識爲智。變識爲智之説,汝知之乎?曰:『想如思鬼,心慄思盜,心怖
曰識。』如認黍爲稷,認玉爲石,皆浮游罔象,無所底止。譬覩奇物,
生奇物想,生奇物識。此想此識,根不在我。譬如今日,今日而巳,
至於來日想識殊未可卜,及至來日,紛紛想識,皆緣有生,曰想
曰識。譬犀望月,月形入角,特因識生,始有月形,而彼眞月,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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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胸中之天地萬物亦然。知此説者,外不見物,内不見情。
 天地萬物,古今萬事,在人胸中,如月形生於犀牛之角。彼犀
 不望月而想,則角無由而生月矣。月形旣存於角中,則盡犀
 之形不可去也,以喻人之胷中萬物。萬事忘不得遣,不得如
 昔日曾游之景再游,則記憶宛然,皆識使然也。且如今日見
 某事某物,至於來曰所見,殊未可卜。及乎來曰紛紛想識,皆
 緣有生。若夫來日未至事物,未有之時,此想此識根安在哉?
 然則今日想識,皆妄想妄識明矣。譬如無鬼思鬼,無盜思盜,
 本妄想也,而能生慄生怖之妄情。認黍爲稷,認玉爲石,本妄
 認也,而能生眞稷眞石之妄識。然則覩奇物見奇事,何異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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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妄情妄識耶?執而有之,印於心府,可謂不智矣?知乎此則知
 變識爲智之説矣。變識爲智,則外不見物,内不見情。
物生於土,終變於土,事生於意,終變於意。知夫惟意,則俄是之,
俄非之,俄善之,俄惡之。意有變,心無變,意有覺,心無覺。惟一我
心,則意者,塵往來爾,事者,欻起滅爾。吾心有大常者存。
 識生於意,意生於心。善去識者,去其識之所生之母而已矣。
 譬如物生於土,則終變於土。識生於意,終變於意。事之是非
 善惡,雖以識分辨之,而莫不皆隨意變也。意在是非則識隨
 而在是非,意在善惡則識隨而在善惡。是則子隨母轉也。然
 意雖有變,心未嘗變。意雖有覺,心未嘗覺。知心無變無覺,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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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如塵之往來,事如欻之起滅,皆不足以動吾心君,而我心
 惟一,蓋有大常者存焉爾。
情生於心,心生於性。情波也,心流也,性水也。來干我者,如石火
頃,以性受之,則心不生物浮浮然。
 後世言性者,皆曰性生於心,以心爲母,性爲子。謂如五常之
 性根于一心,皆未達夫眞性之所以爲性。三教聖人發明性,
 眞如出一口。而賢人膠之,爲其所以未入聖域歟。孔子言『窮
 理而後盡性』。理者,心也。與孟子言『盡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
 則知天』意同。釋氏言『明心然後見性』,故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與今言『心生於性』,皆以性爲母,心爲子也。而尙恐學者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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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以水喻之,曰:『性,水也。心,流也。情,波也。』則本末次第,厯然易
 辯矣。苟事物來干我而以心應之,不亦勞乎?天下之事物無
 窮,吾心之精神有限,以有限對無窮,吾心殆矣。惟聖人以性
 受之,則心不生,而事物浮浮然不能入吾之靈府矣。
賢愚眞僞,有識者,有不識者。彼雖有賢愚,彼雖有眞僞,而謂之
賢愚眞僞者,繫我之識。知夫皆識所成,故雖眞者,亦僞之。
 人之賢者可慕可重,愚者不必慕不必重。事物之眞者易留
 意而難忘,事物之僞者不甚着意而易忘。所以區別賢愚眞
 僞者,皆識情使然也。苟知識情所使,則雖賢者亦愚之,眞者
 亦僞之,則變識爲智而忘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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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感物,不生心生情,物交心,不生物生識。物尙非眞,何况於識;
識尙非眞,何况於情。而彼妄人,於至無中,執以爲有;於至變中,
執以爲常。一情認之,積爲萬情;萬情認之,積爲萬物。物來無窮,
我心有際,故我之良心受制於情,我之本情受制於物。可使之
去,可使之來,而彼去來,初不在我。造化役之,固無休息。殊不知
天地雖大,能役有形,而不能役無形;陰陽雖妙,能役有氣,而不
能役無氣。心之所之,則氣從之,氣之所之,則形應之。猶如太虛
於一炁中變成萬物,而彼一炁不名太虛。我之一心,能變爲氣,
能變爲形,而我之心無氣無形。知夫我之一心無氣無形,則天
地陰陽不能役之。郭本有『於至無中變成炁』八字,在『猶如太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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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雖大,陰陽雖妙,能役有形氣者,不能役無形氣者。而我
 之一心無形無氣,天地陰陽尙不能役,而反受制於情,受役
 於物,何耶?於至無中執以爲有,於至變中執以爲常,因識生
 情,因情着物,物來無窮,造化無定,使去使來,不得自在。或者
 謂我之一心能變爲氣,能變爲形,旣爲氣矣,旣爲形矣。役於
 五行,拘於陰陽,盛衰往來,初不在我,造化役之,安能自由哉?
 噫,如繪塑師幻像鬼神,自生怖畏。殊不知我之一心,本固太
 虛,於一炁中變成萬物,而彼一炁不名太虛,昧者直以一炁
 名爲太虛,焉能逃天地陰陽之役哉?
人之平日,目忽見非常之物者,皆精有所結而使之然。人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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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目忽見非常之物者,皆心有所歉而使之然。苟知吾心能於
無中示有,則知吾心能於有中示無,但不信之,自然不神。或曰:
『厥識旣昏,孰能不信。』我應之曰:『如捕蛇師,心不怖蛇,彼雖夢蛇,
而不怖畏。』故黃帝曰:『道無鬼神,獨往獨來。』
 瞪目發勞,勞久精結,故忽見非常之物。與彼病目見空中花,
 及第二月無以異也。又有心有所歉,忽見𡨚尤之形,皆無中
 示有也。旣見矣,孰能不信?如捕蛇之師,雖夢蛇不畏者,習慣
 如自然也。昔有人居山習定,而山精現怪異之形,變化百種
 魔撓其人。其人瞑目不視,曰:『汝之伎倆有盡,我之不聞不見
 無窮。』山精退不復見。此卽有中示無。惟不信之,自然不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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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夫卽吾心中可作萬物,而見嬰兒、姹女、靑龍、白虎等物者,
 皆自我作之。有無在我,與忽見非常之物者,異矣。然聖人覩
 此猶且見如不見,何哉?黃帝不云乎:『道無鬼神,獨往獨來』是
 也。
我之思慮日變,有使之者,非我也,命也。苟知惟命,外不見我,内
不見心。
 人之思慮,日日不同,莫之致而致也。孰使之哉,命也。旣曰命
 矣,則由我乎?不由我乎?使我命在天,則思慮不由我。若我命
 在我,則何思何慮?故外不見我,内不見心。
譬如兩目,能見天地萬物,暫時回光,一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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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當連前章爲一章,謂人有思慮,譬如兩目能見天地萬
 物,若能目光反照,則天地萬物一時不見。是則何庸思慮哉?
 但世人知此機者鮮矣。
目視彫琢者明愈傷,耳聞交響者聰愈傷,心思玄妙者心愈傷。
 此章亦與上章意連,謂目不能反照而視,雕琢者明愈傷。耳
 不能反聽而聞,交響者聰愈傷。心不能無念而思,玄妙者心
 愈傷。三章相續,其義始圓。
勿以我心揆彼,當以彼心揆彼。知此說者可以周事,可以行德,
可以貫道,可以交人,可以忘我。
 若以我心揆彼,則人之識見各各不同。人我旣分,町畦斯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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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能周事哉?事且不周,况交人乎?况行德貫道乎?惟以彼心
 揆彼,此聖人無我之學也。如是則何事不周,何人不交,何德
 不行,何道不貫哉。
天下之理,小不制而至於大,大不制而至於不可制。故能制一
情者,可以成德,能忘一情者,可以契道。
 天下之事,無不起於小,而至於大學者但知防患於微,而不
 知制情於微。能制一情可以成德,能忘一情可以契道。制一
 情者,謂情始萌卽制伏之,使不致於爲惡,故可成德。忘一情
 者情未萌也,情旣未萌,則不待忘而忘之矣。情忘心空,故可
 契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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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象先曰:『心蔽於物,則物物足以役心,而五行賊之,隨類死
 物,非死於物也,死於心也。惟聖人能神神而不神於神。是以
 日:「應萬物其心寂然。」《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謂惟寂而後
 能應也。茲何以隨應而隨寂哉?以能一心應之二而不寂,以
 能虛心應之實而不寂,以能靜心應之動而不寂。夫寂者,心
 體也,卽物體也。凡有應而不能寂者,非心也,非物也,識也。有
 彼我識,而是非利害之意生;有聖凡識,而師羿師奡之意生;
 有常變識,而無中示有,有中示無,往來起滅之意生。識生意,
 意復生識,如水之流舟,如牛之運車,又如犀牛之意在月,而
 月形之入角者不能除。故曰:「欲去千年之識者,亦去其俄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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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意而已矣。」意去而識自去,識空而心自空,不識也,不知也,
 無時也,無方也。此時情漠漠然,心渾渾然,物浮浮然,總而冥
 之于性。夫性,吾心之大常也。寂然反照,甯獨不見天地萬物
 哉?夫且外不見我,内不見心,心無其心,而後可以忘我。故曰:
 「能忘一情者可以契道,契道之應萬物,而其心寂然者也。」箋
 五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