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38 御選古文淵鑒-清-聖祖玄燁 (master)


[052-1a]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二目録
  宋
   曾鞏
    勸學詔
    勸農詔
    正長各舉屬官詔
    賜髙麗詔
[052-1b]
    賈昌衡知鄧州制
    王制
    又
    相制
    又
    尚書左右丞制
    吏部尚書制
    戸部尚書制
[052-2a]
   秘書監制
   將軍制
   熙寧轉對疏
   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劄子
   移滄州過闕上殿劄子
   救災議
   寄歐陽舍人書
   福州上執政書
[052-2b]
   新序目録序
   列女傳目録序
   南齊書目録序
   梁書目録序
   禮閣新儀目録序
   范貫之奏議集序
   先大夫集後序
   送丁琰序
[052-3a]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曾鞏字子固建昌軍南豐人嘉祐二年進士歴官/至中書舍人鞏生於末俗之中絶學之後其
    於剖析㣲言闡明疑義卓然自得發六藝之藴/正百家之繆為文章上下馳騁一復於雅與歐
    陽修齊名為/學者所宗
[052-3b]
    勸學詔
 朕惟先王興庠序以風四方所以使學士大夫明其心
 也夫心無蔽故施之於已則身治而家齊推之於人則
 官修而政舉其流及逺則化民成俗常必繇之古之所
 以長人材厚人倫者本是而已朕甚慕之故設學校重
 學官之選而厚其禄凡欲以誘誨學者庻㡬于古也而
 在位者無任職之心承業者無慕善之志至於師生相
 冒挾賂為姦嚚訟囂然駭于衆聽而況欲倡率訓導洽
[052-4a]
于禮義磨礱陶冶積於人心使方聞修潔之士充於朝
廷孝悌忠篤之風行於鄉邑其可得乎朕甚憫焉故更
制博士而講求所以訓厲之方定著於令以為學制予
樂育天下之材而庻㡬先王之治者可謂至矣自今有
敦行誼謹名節肅政教出入無悖明于經術者有司其
以次升之使聞于朕將考擇而用之以勸于爾衆士有
偷懦怠惰不循于教學不通明者博士吾所屬也其申
之以誘導使其能有易於志而卒歸於善固吾之所受
[052-4b]
也予既明立學之教具為科條其於學者有奬進退黜
之格以昭勸戒至於學官其能明於教率而詳於考察
有得人之稱則待以信賞若訓授無方而取舍失實亦
將論其罸焉明以告爾朕言不欺尚其懋哉無詒爾悔
   勸農詔
夫農衣食之所由出也生民之業莫重焉一夫之力所
耕百畝養生送死與夫出賦税給公上者皆取具焉不
幸水旱螟螣之菑往往而有可謂勞且艱矣從政者知
[052-5a]
其如此故不違其時不奪其力以使之明時因析以授
之差池腴瘠以處之春省耕秋省斂以助之詩曰饁彼
南畝田畯至喜言上所以勞之也又曰駿發爾私終三
十里言上所以勸之也其奬厲成就之者如此朕自承
天序内重司農之官外設勸農之使為之弛力役均地
征修水利或一雨愆期則憂見於色或一榖不成則為
加惻怛有復除之科有賑恤之令夙夜孜孜焦心勞思
者凡以為農也今耕者衆矣而尚有未勉墾田廣矣而
[052-5b]
尚有未闢豈拊循勸率有所未備歟抑吏怠而忽不能
宣究歟有司其於農桑之務益思所以除害興利詔令
已具者無或壅閼所未盡者勿憚以聞要使縁南畝之
民舉忻忻然樂職安業洽於富足稱朕意焉
   正長各舉屬官詔
盖聞堯之治曰百姓昭明舜之治曰四門穆穆然則當
是之時在位皆君子其是非不惑可知也故堯欲釐百
工舜欲熙帝載求可任者皆訪諸四岳因四岳以命禹
[052-6a]
又因禹以命稷契臯陶因羣臣之僉曰以命垂益伯夷
因伯夷以命䕫龍其審官用賢不自任其聰明而稽之
于衆如此然存於書二帝所命者羲和九官十二牧皆
官之正長也至於屬官則未有二帝嘗命之者其遺法
之可考則周穆王命伯冏為太僕正戒之曰慎簡乃僚
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則自擇其官之屬
者官之正長之事此先王之成法也漢魏以來公府郡
國亦皆自辟其屬而唐陸贄請使䑓省長官自擇僚屬
[052-6b]
盖上下之體相承如此以周天下之務此古今之通理
也今朕董正治官始自三省至于百工皆正其名夫使
在位皆君子而是非不惑此朕素所以厲士大夫也故
凡官之長貳朕既考擇而任之尚書政本也自郎以下
用吏甚衆其令僕射左右丞尚書侍郎各於其所部員
有未備皆舉二人以聞朕將擇而用之其未用者亦識
其名以待用朕稽于古以正百官稽于衆以求天下之
士其勤可謂至矣惟官之長貳之臣皆朕所屬以共成
[052-7a]
天下之治其尚體朕意所舉惟公以應朕之求所陳惟
實以嚴朕之詔其得材失士有司其各以等差具為賞
罸之格朕將舉而行之賞吾不悋罸亦無捨非獨搜揚
幽滯庶㡬為官得人亦將以觀吾大臣之能使朕得與
衆士大夫合志同心以進天下之材作則垂法行之于
今以詒後世追于先王之成憲無令唐虞有周專美于
古不其美歟咨爾庻位其諭朕意一作/懐
   賜髙麗詔
[052-7b]
盖聞在昔夏后分天下為五服地有逺近故治有詳略
而聲教之盛東漸于海朕甚慕之顧徳不明何以逮此
而爾東國之君欵誠内附數遣使者乗不測之川獻其
方貢惟爾之義朕實寵加宜有異恩以稱勤恪而爾比縁
養痾以醫為請熙寧七年髙麗主王徽表求醫藥畫塑/之工詔羅拯暮願行者元豐元年遣左
諫議大夫陳睦往聘徽已病僅能拜命/更乞醫藥二年遣王舜封挾醫往診治眷然東顧朕豫
憂之用是擇遣方技之官具舟以往爾惠彼一方神明
相祚藥劑所補以時康寧逹于予聞欣慶方屬而遽馳
[052-8a]
僚從来致謝章覽以慰懐奬勸良厚爾乃自祖以來保
乂彼土其尚頤精神彊飲食格于眉夀以均福于有衆
使爾有世濟其美之功而朕豫聲教及逺之休其始自
今永孚于好
   賈昌衡知鄧州制字子平第進士歴諸路轉運/使神宗召為戸部副使加集
    賢殿修撰/知河南府
記舊俗者稱南陽之民夸奢上氣力難制御今其餘習
殆尚有存者故有邦之任朕不輕以屬人具官某中外
[052-8b]
踐更令聞惟舊兹用考擇往分彼土盖穰淯之間雖俗
雜難治然教民敦本興於好善召信臣杜詩之遺跡在
焉使農桑勸而風俗厚爾尚思繼于前人其往懋哉無
替朕命
   王制
昔周建親戚盖五十三國以蕃輔京師漢封骨肉或連
數十城以丞衛天子所以强形勢固根本計慮深矣朕
甚慕焉矧先帝之子朕之仲弟宜膺顯冊英宗四子長/神宗次吴榮
[052-9a]
王顥次潤王顔次端獻王頵仲弟當是/吴榮王顥神宗朝進封昌王徙封雍進啓大邦兹惟
典常夫豈敢廢某淵静冲約孝友忠篤不挾其貴以從
匪彞不恃朕恩以作匪徳奉法遵職夙夜小心王于雍
邦滋乆彌卲惟營丘之野臨淄之中太師吕尚之所建
國兼岱及海天下重地是用立爾保兹東土二公之儀
上將之節爰田真食備物寵章大告于廷咸以屬爾於
戲書稱帝堯之徳曰以親九族詩美文王之聖曰刑于
兄弟盖教自上行愛繇親始先王之道不易之理也今
[052-9b]
予命爾不違兹誼尚悉爾心其勵相朕使黎民百姓於
變時雍繇家及國㒺不作孚以屏予一人填拊方夏實
諉在王時其勉之
   又
天子支子若其母弟姬姓於周未有不侯劉氏於漢未
有不王盖親之欲寵其位愛之欲厚其財先王之法人
事之理也某先帝少子朕之季弟制云先帝少子吴榮/王顥初封大寧郡公
進樂安郡王嘉/王徙王曹荆聰明齊敏孝弟忠實富而能約不從以
[052-10a]
敗禮貴而能戒不恫以好逸畜學樂善厥徳日新王曹
積年遵職無懈惟斗牛之野太伯所開三江五湖其陽
大海鹽魚金榖天地之蔵兹用爾命式是南邦儀視三
公任兼上將真封衍食備致寵章於戲昔魯公於周大
啓爾宇以輔王室康叔於衛實為孟侯以保乂民今朕順
稽於古以屬爾其爾尚念兹以祇厥服常棣之澤配前
聞人維城之休承我髙后在爾勉矣往其欽哉
   相制
[052-10b]
天有保命集于朕躬惟用乂民罔以自逸敷求良弼作
為慿依若圜就規若正識墨今朕得士諗于在廷某廣
博静淵密於世用推其計畫見於可行考其事功効於
已試爾為爾守宜立輔朕兹用詔爾位于東䑓嗚呼自
周衰以来千有餘嵗先王之道蔽而不明振壊扶微朕
竊有志尚懋朕佐圖惟設施㕘諸經訓而不違質諸時
宜而不繆無崇小慧以易大猷無伐已能以距衆善惟
賞刑在上不可以僣惟聰明在下不可以咈俾厥后克
[052-11a]
濟其任則爾身永孚于休其往起哉以承我祖宗之丕

   又
有為之君舉賢以自助有志之士遇主而後伸朕觀前
代君臣之際聖賢相與之盛慨然忻慕願比迹焉今得
其人詔于爾衆某行無緇磷學有本原材諝智謀淑問
惟舊納忠左右匪懈夙宵蔽自朕心命爾予翼列予右
相進貳西䑓嗚呼自道術不明而世蔽滋乆法度多缺
[052-11b]
而紀綱浸㣲圖治者以古為迂錯事者以茍為得兵安
於坐食而不合於農士習於空言而不知為吏禮義亷
恥闕而不思朋黨比周靡然成俗任之以學政而敗官
以墨者方興起之以赴功而便文自營者滋出伊欲黜
漢唐之淺陋追堯舜之髙明尚懋相予予忱不貳使千
載之墜振於一朝上下之間配于前烈以揚先后之光
訓亦纘爾舊服之顯庸
   尚書左右丞制
[052-12a]
本天下之政者尚書也本尚書之紀綱者左右丞也盖
衆職之治亂萬事之廢舉糾而正之實其任焉今朕董
正治官使尚書纘其舊服以僕射為任政之臣而六卿
各遵其職至於綱轄之地所以警官邪繩謬戾御史有
不舉者得并而治之則其繫於體尤重是以進其位叙
使得貳吾任政之臣非望臨一時朕豈虚授某明允忠
篤通于古今列于廟堂以義陪朕是用考擇以為選首
其尚體予所以處爾之重勿茍勿隨俾百工庻尹知爾
[052-12b]
之不私于法罔敢不正稱朕所以作則垂憲始今行後
之意爾可勉矣朕有望焉
   吏部尚書制
尚書政本而吏部天官所以考擇人材以成天下之務
近世既失其職但受成事而已今朕既正官名且將歸
其屬任立法之始推行在人其於程能議功定勲頒爵
當率厥屬謹循科條非得周材曷稱兹位某忠厚仁篤
秉義守正列于侍從休有令名是用選而授之其務將
[052-13a]
明使朕所以作則垂憲不獨於今可行方當施之後世
盖汝有稱職之美則朕有知人之明尚其懋哉無替厥

   户部尚書制
戸部之於中䑓為周官司徒之職掌財賦之調度金榖
之出入以待邦國之用歴唐五代征斂煩興而使名雜
出地官之職盖存虚號而己今朕正名以定羣臣之位
辨位以責庶務之實尚書政本典領經費之司所屬尤
[052-13b]
重博求天下之士以宜其官某誠篤强敏智慮精宻董
煩治劇材力有餘民曹上卿無以易汝理財之術待汝
有為今嵗入甚廣而嵗費所餘者無㡬使官用有節而
餘蓄可致公蔵贍足而民賦可輕在爾能知其方庶㡬
承朕之志尚懋爾守以承厥叙
   祕書監制
帝王之治必有圖籍之蔵又擇當世聰明拔出之士聚
於其間使得漸磨文學之益奬成其材以待國家之用
[052-14a]
故書省之設吾不計近功而要於廣畜徳所以厚其禮
秩而艱於用人庻以明朕好古樂善之勤而勵學士大
夫之行也某多識博聞操守純篤諸儒所尚令問惟舊
延處兹位蔽自朕知夫尊其所聞而行之不倦使輔於
世教而其效可言非獨優游冊府而已在爾自强以承
朕志
   將軍制
朕有連營列校之衆以宿衛京師鎮撫諸夏能使士齊
[052-14b]
而奮其惟統督之臣求之在廷其選甚重某忠勇仁厚
將以致謀使治吾軍必能副朕所屬今閲士之藝朕皆
親臨拔其異能而汰其疲軟其於撫循訓勵之方可謂
至矣爾於典領惟公賞罰可以服其心惟篤恩信可以
致其力使處則有以揚朕之威出則有以揚朕之武待
爾任職稱朕意焉
   熙寧轉對䟽
准御史䑓告報臣寮朝辭日具轉對臣愚淺薄恐言無
[052-15a]
足采然臣竊觀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羣臣與圖天下之
事而能絀封倫用魏鄭公之説魏徵勸帝行仁義封徳/彞以為三代後不可復
帝獨納之不疑天下大治帝謂/羣臣曰此徵勸我行仁義之效所以成貞觀之治周世
宗初即位亦延羣臣使陳當世之務而能知王朴之可
世宗新即位鋭意征伐當時文士皆不欲上急于用/武惟陶榖竇儀楊昭儉與朴皆言用兵之策朴謂江
淮可先取世宗雅已知朴引與計/議天下事無不合遂决意用之故顯徳之政亦獨能
變五代之因循夫當衆説之馳騁而以獨見之言陳未
形之得失此聽者之所難也然二君能辨之於羣衆之
[052-15b]
中而用之以收一時之效此後世之士所以常感知言
之少而頌二君之明也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詔羣臣使
以次對然且將嵗餘未聞取一人得一言豈當世固乏
人不足以當陛下之意歟抑所以延問者特用累世之
故事而不必求其實歟臣愚竊計殆進言者未有以當
陛下之意也陛下明智大略固將比跡於唐虞三代之
盛如太宗世宗之所至恐不足以望陛下故臣之所言
亦不敢效二臣之卑近伏惟陛下超然獨觀於世俗之
[052-16a]
表詳思臣言而擇其中則二君之明豈足道於後世而
士之懐抱忠義者豈復感知言之少乎臣所言如左臣
伏以陛下恭儉慈仁有能承祖宗之徳聰明睿知有能
任天下之材即位以来早朝晏罷廣問兼聽有更制變
俗比迹唐虞之志此非羣臣之所能及也然而所遇之
時在天則有日食星變之異在地則震動陷裂水泉湧
溢之災在人則有饑饉流亡訛言相驚之患三者皆非
常之變也及從而察今之天下則風俗日以薄惡紀綱
[052-16b]
日以弛壊百司庻務一切文具而己内外之任則不足
于人材公私之計則不足於食貨近則不能不以盗賊
為慮逺則不能不以外國為憂海内智謀之士常恐天
下之勢不得以乆安也以陛下之明而所遇之時如此
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亦在正其本而已
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臣以謂正其本者在陛下得之
於心而已臣觀洪範所以和同天人之際使之無間而
要其所以為始者思也大學所以誠意正心修身治其
[052-17a]
國家天下而要其所以為始者致其知也故臣以謂正
其本者在得之於心而已得之於心者其術非他學焉
而己矣此致其知所以為大學之道也古之聖人舜禹
成湯文武未有不由學而成而傅説周公之輔其君未
嘗不勉之以學故孟子以謂學焉而後有為則湯以王
齊桓公以霸皆不勞而能也盖學所以成人主之功徳如
此誠能磨礱長養至於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於理
者未有不能盡也能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以事物接
[052-17b]
於我者無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語接於我者無以蔽
其外夫然則循理而己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從善而
已矣邪説之所不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乆資之以
不息則積其小者必至於大積其㣲者必至於顯古之
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於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學
而積之至於從心之不踰矩豈他道哉由是而己矣故
曰念終始典于學又曰學然後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學不
厭盖如此者孔子之所不能已也夫能使事物之接於
[052-18a]
我者不能累其内所以治内也言語之接於我者不能
蔽其外所以應外也有以治内此所以成徳化也有以
應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徳化法度既成所以發育萬物
而和同天人之際也自周衰以来道術不明為人君者
莫知學先王之道以明其心為人臣者莫知引其君以
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簡溺於流俗未世之卑淺以先
王之道為迂逺而難遵人主有聰明敏逹之質而無磨
礱長養之具至於不能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於理
[052-18b]
者有所不能盡也不能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以事物
接於我者足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語接於我者足以
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邪情足以害之欲從善而邪
説足以亂之如是而用之以持乆則愈甚無補行之以
不息則不能見效其敝則至於邪情勝而正理滅邪説
長而正論消天下之所以不治而有至於亂者以是而
已矣此周衰以来人主之所以可傳於後世者少也可
傳於後世者若漢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謂有美
[052-19a]
質矣由其學不能逺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賢於近世之
庸主矣若夫議唐虞三代之盛徳則彼烏足以云乎由
其如此故自周衰以来千有餘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
卑近淺陋以趨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絀而
不省故以孔子之聖孟子之賢而猶不遇也今去孔孟
之時又逺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来千有餘年所謂迂
逺而難遵者也然臣敢獻之於陛下者臣觀先王之所
己試其言最近而非逺其用最要而非迂故不敢不以
[052-19b]
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伏惟陛下有自然
之聖質而漸漬於道義之日又不為不乆然臣以謂陛
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在得之於心得之於
心則在學焉而已者臣愚以謂陛下宜觀洪範大學之
所陳知治道之所本不在於他觀傅説周公之所戒知
學者非明主之所宜己也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
之志則當懇誠惻怛以講明舊學而推廣之務當於道
徳之體要不取乎口耳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復
[052-20a]
之熟之使聖心之所存從容於自得之地則萬事之在
於理者未有不能盡也能盡萬事之理則内不累於天
下之物外不蔽於天下之言然後明先王之道而行之
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論而用之邪説之所
不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乆資之以不息則雖細必
鉅雖㣲必顯以陛下之聰明而充之以至於不可知之
神以陛下之睿知而積之以至於從心所欲之不踰矩
夫豈逺哉顧勉强如何耳夫然故内成徳化外成法度
[052-20b]
以發育萬物而和同天人之際甚易也若夫移風俗之
薄惡振綱紀之弛壊變百司庶務之文具厲天下之士
使稱其位理天下之財使贍其用近者使之親附逺者
使之服從海内之勢使之常安則惟陛下之所欲何求
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乎未有若是而福應不臻而變異
不消者也如聖心之所存未及於此内未能無秋毫之
累外未能無纎芥之蔽則臣恐欲法先王之政而智慮
有所未審欲用天下之智謀材諝之士而議論有所未
[052-21a]
一於國家天下愈甚無補而風俗綱紀愈以衰壊也非
獨如此自古所以安危治亂之㡬未嘗不出於此臣幸
䝉降問言天下之細務而無益於得失之数者非臣所
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輒不自知其固陋而敢言國家
之大體惟陛下審察而擇其宜天下幸甚
   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劄子改明州/不果上
愚臣孤陋熙寧二年出通判越州因轉對幸得論事敢
據經之説以誠意正心修身治國家天下之道必本於
[052-21b]
學為獻逮今十有一年始得望穆穆之清光敢别白前
説而終之臣以謂陛下有不世出之姿有君人之大徳
與出於數千載之大志又有能行之效特起於三代之
後然顧以治國家天下之道必本於學為獻於陛下何
也盖古之聖人雖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然至其成徳莫
不由學故堯舜性之也而見於傳記則皆有師其史官
識其行事則皆曰若稽古至於湯武身之也則湯學於
伊尹武王學於太公見於詩禮孟子在商髙宗得傅説
[052-22a]
作相其命説之詞曰予小子舊學于甘盤而傅説告之
則曰學于古訓乃有獲又曰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
来又曰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盖髙宗既己學于甘
盤矣及傅説相之乃更丁寧反復勉之以學其要歸則
以謂當終始常念于學明學盖不可一日而廢也至於
孔子之自叙則自十有五而志於學至于七十而從心
所欲不踰矩夫以孔子之聖必志于學其學之漸每十
年而一進至于七十矣其從心也盖不踰矩則傅説所
[052-22b]
稱當終始常念于學者雖孔子之聖不能易也故揚子
曰學之為王者事乆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
其己乆矣聖賢之篤于學至於如此者盖樂而不亂復
而不厭者道也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逺者聖人之言
也知不足與困者學也方其始也求之貴博畜之貴多
及其得之則於言也在知其要於徳也在知其奥能至
於是矣則求之博畜之多者乃筌蹄而己所謂多聞則
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也如求之不博畜之不多
[052-23a]
則未有於言也能知其要未有於徳也能知其奥所謂
寡聞則無約寡見則無卓也子貢稱孔子之學識其逺
者大者則於言也能知其要於徳也能知其奥然後能
當於孔子之所謂學也審能是則存於心者有以為主
於内天下之事雖其變無窮而吾所以待之者其應無
方古之大有為於天下者未有不出於是也堯舜湯武
所以為盛徳之至孔子所以從心而不踰矩或得其行
者未得其所以行得其言者未得其所以言孟子之所
[052-23b]
謂聖而不可知之謂神在是而已矣陛下萬㡬之餘日
引天下之士推原道徳而講明其意陳六藝載籍之文
而紬繹其説博考深思無有懈倦其折衷是非獨見之
明老師宿儒所不能到此臣之所聞也有不世出之姿
與君人之大徳又有出於數千載之大志特起於三代
之後此臣之所知也則陛下之學已可謂至矣然臣區
區敢誦經之陳言以進於左右者誠將順陛下之聖志
采傅説始終典學之言觀孔子少長進學之漸以陛下
[052-24a]
之明智知言之要知徳之奥皆陛下之所素蓄誠以陛
下之樂道而繼之以不倦以陛下之稽古而加之以不
已使天性之睿智所造者益深所稽者益厚日日新又
日新其於自得之者非徒足以待萬事無窮之變而應
之以無方天下之人必將得陛下之行者不得其所以
行得陛下之言者不得其所以言堯舜湯武所以為盛
徳之至孔子所以從心而不踰矩孟子所謂聖而不可
知之謂神不在於陛下而孰在哉繇是斂五福之慶以
[052-24b]
大賚庻民享萬年之休以永綏方夏徳厚於天地名昭
於日月惟聖意之所在而已臣愚不敏䝉恩賜對不敢
毛舉藂細之常務而於國家之體冒言其逺且大者此
臣所以愛君區區之分也伏惟留神省察
   移滄州過闕上殿劄子
臣聞基厚者勢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錫祚
舄奕繁衍乆而彌昌者盖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
以来能躋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績大矣
[052-25a]
而其孫太康乃墜厥緒湯之烈盛矣而其孫太甲既立
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於文王而大統未集武王
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難於南狩昭王
之子穆王殆於荒服暨于幽厲陵夷盡矣及秦以累世
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漢定其亂而諸吕七國之禍
相尋以起建武中興然冲質以後世故多矣魏之患天
下為三晉宋之患天下為南北隋文始一海内然傳子
而失唐之治在于貞觀開元之際而女禍世出天寳以
[052-25b]
還綱紀㣲矣至于五代盖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
四君其廢興之故甚矣宋興太祖皇帝為民去大殘致
更生兵不再試而粤蜀吴楚五國之君生致闕下九州
来同復禹之跡内輯師旅而齊以節制外卑藩服而納
以繩墨所以安百姓禦四夷綱理萬事之具雖創始經
營而彌綸已悉莫貴于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
傳弟為萬世䇿造邦受命之勤為帝太祖功未有髙焉
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寧既定晉疆取太原平/劉繼文錢俶自
[052-26a]
歸作則垂憲克紹克類保世靖民丕丕之烈為帝太宗
未有髙焉者也真宗皇帝繼統遵業以涵煦生養蕃息
齊民以并容徧覆擾服異域盖自天寳之末宇内板蕩
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虜猶間入闚邊至于景徳
二百五十餘年契丹始講和好徳明亦受約束而天下
銷鋒灌燧無雞鳴犬吠之警以迄于今故于是時遂封
泰山禪社首薦告功徳以明示萬世不祧之廟所以為
帝真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虚心納諫慎注措謹規矩
[052-26b]
早朝宴退無一日之懈在位日乆明于羣臣之賢不肖
忠邪選用政事之臣委任責成然公聽並觀以周知其
情偽其用舍之際一稽于衆故任事者亦皆警懼否輒
罷免世以謂得馭臣之體春秋未髙援立有徳傳付惟
允故傳天下之日不陳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
下宴然殆古所未有其豈弟之行足以附衆者非家施
而人悦之也積之以誠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親故
棄羣臣之日天下聞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動歔欷其得
[052-27a]
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廟為宋仁宗英
宗皇帝聰明睿智言動以禮上帝眷相天命所集而稱
疾遜避至于累月自踐東朝淵黙恭慎無所言議施為
而天下傳頌稱説徳號彰聞及正南面勤勞庻政每延
見三事省决萬機必咨詢舊章考求古義聞者惕然皆
知其志在有為雖早遺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
識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廟為宋英宗陛
下聖神文武可謂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儉可謂有君
[052-27b]
人之大徳憫自晩周秦漢以来世主率皆不能獨見于
衆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襲卑近因于世俗而己
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跡修列先王法度
之政為其任在己可謂有出于數千載之大志變易因
循號令必信使海内觀聽莫不奮起羣下遵職以後為
羞可謂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損益革敝興壊制作法度
之事日以大備非因陋就寡拘牽常見之世所能及也
繼一祖四宗之緒推而大之可謂至矣盖前世或不能
[052-28a]
附其民者刑與賦役之政暴也宋興以来所用者鞭扑
之刑然猶詳審反覆至于緩故縱之誅重誤入之辟盖
未嘗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税一然嵗時省察數議
寛減之宜下蠲除之令盖未嘗加一暴賦也民或老死
不知力役然猶憂憐惻怛常謹復除之科急擅興之禁
盖未嘗興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
柄者天下之勢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習或在于大臣
宋興以来戚里宦官曰將曰相未嘗得以擅事也所以
[052-28b]
謹其操柄者如此而况輯師旅於内天下不得私尺兵
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専尺土一民之力其
自處之勢如此至于畏天事神仁民愛物之際未嘗有
須臾懈也其憂勞者又如此盖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
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亂也民附于下
操柄謹于上處世甚便而加之以憂勞此今之所以治
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論色授而六服震動言傳號渙而
萬里奔走山巖窟穴之氓不待期㑹而時輸嵗送以供
[052-29a]
其職者惟恐在後航浮索引之國非有發召而籯齎槖
負以致其贄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縱馬相與祗
服而戲豫東南之夷正冠束袵相與挾冊而吟誦至于
六府順敘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氣之屬皆裕如
也盖逺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漢唐然或四三年或一
二世而天下之變不可勝道也豈有若今五世六聖百
有二十餘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無變容動色
之慮萌于其心無援枹擊柝之戒接於耳目臣故曰生
[052-29b]
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竊觀于詩其在風雅陳太王
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與武王之所以繼代而成王
之興則美有假樂鳬鷖戒有公劉泂酌假樂嘉成王也/鳬鷖守成也太
平之君子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樂之也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將涖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於民也
泂酌召康公戒成王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也其所言者盖農夫女工築室治
田師旅祭祀飲尸受福委曲之常務至于兎罝之武夫
行修于隐牛羊之牧人愛及㣲物無不稱紀所以論功
徳者由小以及大其詳如此後嗣所以昭先人之功當
[052-30a]
世之臣子所以歸美其上非徒薦告鬼神覺寤黎庶而
已也書稱勸之以九謌俾勿壊盖歌其善者所以興其
嚮慕興起之意防其怠廢難乆之情養之于聽而成之
于心其于勸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將来聖人之所以
列之于經垂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興造功業猶太王
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徳猶武王成王而羣臣之于考
次論撰列之簡冊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戒者闕而
不圖此學士大夫之過也盖周之徳盛于文武而雅頌
[052-30b]
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時考之則祖宗神靈固有待
於陛下臣誠不自揆輒冒言其大體至于尋類取稱本
隱以之顯使莫不究悉則今文學之臣充于列位惟陛
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積仁累善至成王周公為最盛之
時而泂酌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所以為成王之戒盖
履極盛之勢而動之以戒懼者明之至智之盡也如此
者非周獨然唐虞至治之極也其君臣相飭曰兢兢業
業一日二日萬㡬則處至治之極而保之以祗慎唐虞
[052-31a]
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廣太平之祚而世世治
安三代所不及則宋興以来全盛之時實在今日陛下
仰探皇天所以親有徳饗有道之意而奉之寅畏俯念
一日二日萬㡬之不可以不察而處之以兢兢使休光
美實日新嵗益閎逺崇侈循之無窮至千萬世永有法
則此陛下之素所蓄積臣愚區區愛君之心誠不自揆
欲以庶㡬詩人之義也惟陛下之所擇
   救災議神宗本紀煕寧元年壬午以恩冀州河/决賜水死家緡錢及下戸粟甲申京師
[052-31b]
    地震乙酉又震辛卯以河朔地大震賜壓死者/緡錢京師地再震壬午遣御史中丞滕甫知
    制誥吴充安撫河北癸已疏深州益水/八月壬寅詔京東西路存恤河北流民
河北地震水災隳城郭壊廬舍百姓暴露乏食主上憂
憫下緩刑之令遣拊循之使恩甚厚也然百姓患於暴
露非錢不可以立屋廬患於乏食非粟不可以飽二者
不易之理也非得此二者雖主上憂勞於上使者旁午
於下無以救其患塞其求也有司建言請發倉廪與之
粟壯者人日二升幼者人日一升主上不旋日而許之
[052-32a]
賜之可謂大矣然有司之所言特常行之法非審計終
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者也今河北地震水災所毁敗
者甚衆可謂非常之變也遭非常之變者亦必有非常
之恩然後可以振之今百姓暴露乏食已廢其業矣使
之相率日待二升之廪于上則其勢必不暇乎它為是
農不復得修其畎畝商不復得治其貨賄工不復得
利其器用閒民不復得轉移執事一切棄百事而専意
於待升合之食以偷為性命之計是直以餓殍之養養
[052-32b]
之而已非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也以中戸計之戸為
十人壯者六人月當受粟三石六斗㓜者四人月當受
粟一石二斗率一户月當受粟五石難可以乆行也則
百姓何以贍其後乆行之則被水之地既無秋成之望
非至来嵗麥熟賑之未可以罷自今至於来嵗麥熟凡
十月一戸當受粟五十石今被災者十餘州州以二萬
戸計之中戸以上及非災害所被不仰食縣官者去其
半則仰食縣官者為十萬戸食之不遍則為施不均而
[052-33a]
民猶有無告者也食之徧則當用粟五百萬石而足何
以辦此又非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也至於給授之際
有淹速有均否有真偽有㑹集之擾有辨察之煩厝置
一差皆足致弊又羣而處之氣乆蒸薄必生疾癘此皆
必至之害也且此不過能使之得旦暮之食耳其於屋
廬構築之費將安取哉屋廬構築之費既無所取而就
食於州縣必相率而去其故居雖有頹牆壊屋之尚可
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賴者必
[052-33b]
棄之而不暇顧甚則殺馬牛而去者有之伐桑棗而去
之者有之其害又可謂甚也今秋氣已半霜露方始而
民露處不知所蔽盖流亡者亦己衆矣如是不可止則
將空近塞之地空近塞之地失戰鬬之民此衆士大夫
之所慮而不可謂無患者也空近塞之地失畊桑之民
此衆士大夫所未慮而患之尤甚者也何則失戰鬬之
民異時有警邉戍不可以不增爾失畊桑之民異時無
事邊糴不可以不貴矣二者皆可不深念歟萬一或出
[052-34a]
於無聊之計有窺倉庫盜一囊之粟一束之帛者彼知
已負有司之禁則必鳥駭䑕竄竊㺯鋤挺於草茅之中
以扞㳺徼之吏强者既囂而動則弱者必隨而聚矣不
幸或連一二城之地有枹鼓之警國家故能宴然而已
乎况夫外有强敵之可慮内有郊社之將行安得不防
之於未然銷之於未萌也然則為今之䇿下方紙之詔
賜之以錢五十萬貫貸之以粟一百萬石而事足矣何
則今被災之州為十萬戸如一戸得粟十石得錢五千
[052-34b]
下戸常産之貲平日未有及此者也彼得錢以完其居
得粟以給其食則農得修其畎畝商得治其貨賄工得
利其器用閒民得轉移執事一切得復其業而不失其
常生之計與専意以待二升之廪於上而勢不暇乎它
為豈不逺哉此可謂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者也由有
司之説則用十月之費為粟五百萬石由今之説則用
兩月之費為粟一百萬石况貸之於今而收之於後足
以振其艱乏而終無損於儲峙之實所實費者錢五鉅
[052-35a]
萬貫而已此可謂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者也又無給
授之弊疾癘之憂民不必去其故居茍有頽牆壊屋之
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賴
者皆得而不失况於全牛馬保桑棗其利又可謂甚也
雖寒氣方始而無暴露之患民安居足食則有樂生自
重之心各復其業則勢不暇乎它為雖驅之不去誘之
不為盜矣夫饑嵗聚餓殍之民而與之升合之食無益
於救災補敗之數此常行之弊法也今破去常行之弊
[052-35b]
法以錢與粟一舉而賑之足以救其患復其業河北之
民聞詔令之出必皆喜上之足賴而自安於畎畝之中
負錢與粟而歸與其父母妻子脱於流亡轉死之禍則
戴上之施而懐欲報之心豈有已哉天下之民聞國家
厝置如此恩澤之厚其孰不震動感激悦主上之義於
無窮乎如是而人和不可致天意不可悦者未之有也
人和洽於下天意悦於上然後玉輅徐動就陽而郊荒
夷殊陬奉幣来享疆内安輯里無囂聲豈不適變於可
[052-36a]
為之時消患扵無形之内乎此所謂審計終始見於
衆人之所未見也不早出此或至於一有枹鼓之警則
雖欲為之將不及矣或謂方今錢粟恐不足以辦此夫
王者之富蔵之於民有餘則取不足則與此理之不易
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盖
百姓富實而國獨貧與百姓餓殍而上獨能保其富者
自古及今未之有也故又曰不患貧而患不安此古今
之至戒也是故古者二十七年畊有九年之畜足以備
[052-36b]
水旱之災然後謂王政之成唐水湯旱而民無捐瘠者
以是故也今國家倉庫之積固不獨為公家之費而已
凡以為民也雖倉無餘粟庫無餘財至於救災補敗尚
不可緩已况今倉庫之積尚可以用獨安可以過憂將
来之不足而立視夫民之死乎古人有曰剪爪宜及膚
割髪宜及體先王之於救災髪膚尚無所愛况外物乎
且今河北州軍凡三十七災害所被十餘州軍而已它
州之田秋稼足望今有司於糴粟常價斗増一二十錢
[052-37a]
非獨足以利農其於增糴一百萬石易矣斗增一二十
錢吾權一時之事有以為之耳以實錢給其常價以茶
荈香藥之類佐其虚估不過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
鉅萬貫而其費已足茶荈香藥之類與百姓之命孰為
可惜不待議而可知者也夫費錢五鉅萬貫又捐茶荈
香藥之類為錢鉅萬貫而足以救一時之患為天下之
計利害輕重又非難明者也顧吾之有司能越拘攣之
見破常行之法與否而已此時事之急也故述斯議焉
[052-37b]
   寄歐陽舍人書鞏祖名致堯尚書戸部/郎中贈右諫議大夫
鞏頓首載拜舍人先生去秋人還䝉賜書及所譔先大
父墓碑銘反覆觀誦感與慚并夫銘志之著于世義近
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盖史之於善惡無所不書而銘
者盖古人之有功徳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
則必銘而見之或納于廟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惡
則于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其辭之作所以使
死者無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而善人喜見于傳則勇
[052-38a]
於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媿而懼至於通材逹識義
烈節士嘉言善狀皆見於篇則足為後法警勸之道非
近乎史其將安近及世之衰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
親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勒銘以誇後世立言者
既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所請也書其惡焉則
人情之所不得於是乎銘始不實後之作銘者常觀其
人茍託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
後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
[052-38b]
傳者盖少其故非他託之非人書之非公與是故也然
則孰為其人而能盡公與是歟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
無以為也盖有道徳者之於惡人則不受而銘之於衆
人則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姧而外淑
有善惡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大於名有名侈於實
猶之用人非畜道徳者惡能辨之不惑議之不徇不惑
不徇則公且是矣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又
在其文章兼勝焉故曰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無以為
[052-39a]
也豈非然哉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雖或並世而有亦
或數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
難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徳文章固所謂數百年而有者
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
後無疑也而世之學者每觀傳記所書古人之事至其
所可感則往往䀌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孫也哉
况鞏也哉其追晞祖徳而思所以傳之之繇則知先生
推一賜於鞏而及其三世其感與報宜若何而圖之抑
[052-39b]
又思若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蹷否塞
以死鞏祖知揚州時上疏論事指斥大臣尤切當時皆/不悦又徙知鄂州坐知揚州悮入添支俸多一月
貶監江寧府酒税用封禪恩累遷戸/部郎中大中祥符五年五月卒于官而先生顯之則世
之魁閎豪傑不世出之士其誰不願進於門潛遁幽抑
之士其誰不有望於世善誰不為而惡誰不愧以懼為
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孫為人子孫者孰不欲寵
榮其父祖此數美者一歸於先生既拜賜之辱且敢進
其所以然所諭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詳焉愧甚不
[052-40a]
宣鞏載拜
   福州上執政書
鞏頓首載拜上書某官竊以先王之迹去今逺矣其可
槩見者尚存於詩詩存先王養士之法所以撫循待遇
之者恩意可謂備矣故其長育天下之材使之成就則
如蘿蒿之在大陵無有不遂其賔而接之出於懇誠則
如鹿鳴之相呼召其聲音非自外至也其燕之則有飲
食之具樂之則有琴瑟之音將其厚意則有幣帛筐篚
[052-40b]
之贈要其大㫖則未嘗不在於得其歡心其人材既衆
列于庻位則如棫樸之盛得而薪之其以為使臣則寵
其往也必以禮樂使其光華皇皇於逺近勞其来也則
既知其功又本其情而叙其勤其以為將率則於其行
也既送遣之又識薇蕨之始生而恐其歸時之晚及其
還也既休息之又追念其悄悄之憂而及於僕夫之瘁
當此之時后妃之於内助又知臣下之勤勞其憂思之
深至於山脊石砠僕馬之間而志意之一至於雖采巻
[052-41a]
耳而心不在焉盖先王之世待天下士其勤且詳如此
故稱周之士也貴又稱周之士也肆而天保亦稱君能
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其君臣上下相與
之際如此可謂至矣所謂必本其情而叙其勤者在四
牡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將父四章曰王事靡盬不
遑將母而其卒章則曰豈不懐歸是用作謌將母来諗
釋者以謂諗告也君勞使臣敘述其情曰豈不誠思歸
乎故作此詩之謌以養父母之志来告其君也既體息
[052-41b]
之而又追叙其情如此繇是觀之上之所以接下未嘗
不恐失其養父母之心下之所以事上有養父母之心
未嘗不以告也其勞使臣之詞則然而推至於戍役之
人亦勞之以王事靡盬憂我父母則先王之政即人之
心莫大於此也及其後世或任使不均或苦於征役而
不得養其父母則有北山之感鴇羽之嗟或行役不己
而父母兄弟離散則有陟岵之思詩人皆推其意見於
國風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也伏惟吾君有出於數
[052-42a]
千載之大志方興先王之治以上繼三代吾相於時皆
同徳合謀則所以待天下之士者豈異於古士之出於
是時者豈有不得盡其志邪鞏獨何人幸遇兹日鞏少
之時尚不敢飾其固陋之質以干當世之用今齒髪日
衰聰明日耗令其至愚固不敢有徼進之心况其少有
知耶轉走五郡盖十年矣未嘗敢有半言片辭求去邦
域之任而冀陪朝廷之儀此鞏之所以自處竊計已在
聽察之日乆矣今輒以其區區之腹心敢布於下執事
[052-42b]
者誠以鞏年六十老母年八十有八老母寓食京師而
鞏守閩越仲弟守南越二越者天下之逺處也於著令
有一人仕於此二邦者同居之親當逺仕者皆得不行
鞏固不敢為不肖之身求自比於是也顧以道里之阻
既不可御老母而南則非獨省晨昏承顔色不得効其
犬馬之愚至於書問往還盖以萬里非累月踰時不通
此白首之母子所以義不可以茍安恩不可以茍止者
也方去嵗之春有此邦之命鞏敢以情告於朝而詔報
[052-43a]
不許屬閩有盜賊之事因不敢繼請及去秋到職閩之
餘盜或數十百為曹伍者往往蟻聚於山谷桀黠能動
衆為魁首者又以十數相望於州縣閩之室閭莫能寧
而逺近聞者亦莫不疑且駭也州屬邑又有出於饑旱
之後鞏於此時又不敢以私計自陳其於寇孽屬前日
之屢敗士氣既奪而吏亦無可屬者其於經營既不敢
以輕動迫之又不敢以少縱玩之一則諭以招納一則
戒以剪除既而其悔悟者自相執拘以歸其不變者亦
[052-43b]
為士吏之所係獲其魁首則或縻而致之或殱而去之
自冬至春逺近皆定亭無枹皷之警里有室家之樂士
氣始奮而人和始洽至於風雨時若田出自倍今野行
海涉不待朋儔市粟麫米價減什七此皆吾君吾相至
仁元澤覆冒所及故寇旱之餘曾未期嵗既安且富至
於如此鞏與斯民與蒙其幸方地數千里既無一事繫
官於此又已彌年則可以將母之心告於吾君吾相未
有易於此時也伏惟推古之所以待士之詳思勞歸之
[052-44a]
詩本士大夫之情而及於其親逮之以即乎人心之安
或還之闕下或處以閒曹或引之近畿屬以一郡使得
諧其就養之心慰其髙年之母則仁治之行豈獨昏愚
得䝉賜於今日其流風餘法傳之永乆後世之士且將
賴此其無北山之怨鴇羽之譏陟岵之歎盖行之甚易
為徳於士類者甚廣惟留意而圖之不宣鞏頓首
   新序目録序
劉向所集次新序三十篇目一篇隋唐之世尚為全書
[052-44b]
今可見者十篇而已臣既考正其文字因為其序論曰
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風俗盖九州之廣萬民之衆
千嵗之逺其教已明其習已成之後所守者一道所傳
者一説而已故詩書之文歴世數十作者非一而其言
未嘗不相為終始化之如此其至也當是之時異行者
有誅異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備也故二帝三王之際
及其中間嘗更衰亂而餘澤未熄之時百家衆説未有
能出於其間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廢
[052-45a]
餘澤既熄世之治方術者各得其一偏故人奮其私智
家尚其私學者蠭起於中國皆明其所長而昧其短矜
其所得而諱其失天下之士各自為方而不能相通世
之人不復知夫學之有統道之有歸也先王之遺文雖
在皆絀而不講况至於秦為世之所大禁哉漢興六藝
皆得於斷絶殘脱之餘世復無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
諸儒茍見傳記百家之言皆悦而嚮之故先王之道為
衆説之所蔽闇而不明鬱而不發而恠奇可喜之論各
[052-45b]
師異見皆自名家者誕漫於中國一切不異於周之末
世其弊至於今尚在也自斯以来天下學者知折衷於
聖人而僅㡬於道徳之美者揚雄氏或可耳如向之徒
皆不免乎為衆説之所蔽而不知有所折衷者也孟子
曰待文王而興者凡民也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漢
文士豈無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於是時者
豪傑之士少故不能特起於流俗之中絶學之後也盖
向之序此書於今為最近古雖不能無失然逺至舜禹
[052-46a]
而次及於周秦以来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往往而在也
要在慎取之而已故臣既惜其不可見者而校其可見
者特詳焉亦足以知臣之攻其失豈好辨哉臣之所不
得已也
   列女傳目録序
劉向所叙列女傳凡八篇事具漢書向列傳而隋書及
崇文總目皆稱向列女傳十五篇曹大家注以頌義考
之盖大家所注離其七篇為十四與頌義凡十五篇而
[052-46b]
益之以陳嬰母及東漢以来凡十六事非向書本然也
盖向舊書之亡乆矣嘉祐中集賢校理蘇頌始以頌義篇
次復定其書為八篇與十五篇者並蔵於館閣而隋書
以頌義為劉歆作與向列傳不合今驗頌義之文盖向
之自敘又藝文志有向列女傳頌圖明非歆作也自唐
之亂古書之在者少矣而唐志録列女傳凡十六家至
大家注十五篇者亦無録然其書今在則古書之或有
録而亡或無録而在者亦衆矣非可惜哉今校讐其八
[052-47a]
篇及十五篇者己定可繕寫初漢承秦之敝風俗已大
壊矣而成帝後宫趙衛之屬尤自放向以謂王政必自
内始故列古女善惡所以致興亡者以戒天子此向述
作之大意也其言太任之娠文王也目不視惡色耳不
聽淫聲口不出惡言又以謂古之人胎教者皆如此夫
能正其視聽言動者此大人之事而有道者之所畏也
顧令天下之女子能之何其盛也以臣所聞盖為之師
傅保姆之助詩書圖史之戒珩璜琚瑀之節威儀動作
[052-47b]
之度其教之者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嘗不以身化也
故家人之義歸於反身二南之業本於文王豈自外至
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興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
者盖本於文王之躬化故内則后妃有關雎之行外則
羣臣有二南之美與之相成其推而及逺則商辛之昏
俗江漢之小國兎罝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
謂身修故國家天下治者也後世自問學之士多徇於
外物而不安其守其室家既不見可法故競於邪侈豈
[052-48a]
獨無相成之道哉士之茍於自恕顧利冒恥而不知反
己者往往以家自累故也故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
信哉如此人者非素處顯也然去二南之風亦已逺矣
况於南鄉天下之主哉向之所述勸戒之意可謂篤矣
然向號博極羣書而此傳稱詩芣苢栢舟大車之類與
今序詩者之説尤乖異盖不可考至於式㣲之一篇又
以謂二人之作豈其所取者博故不能無失歟其言象
計謀殺舜及舜所以自脱者頗合於孟子然此傳或有
[052-48b]
之而孟子所不道者盖亦不足道也凡後世諸儒之言
經傳者故多如此覽者采其有補而擇其是非可也故
為之敘論以發其端云
   南齊書目録序
南齊書八紀十六志四十列傳合五十九篇梁蕭子顯
撰始江淹已為十志沈約又為齊紀而子顯自表武帝
别為此書臣等因校正其訛謬而敘其篇目曰將以是
非得失興壞理亂之故而為法戒則必得其所言而後
[052-49a]
能傳於乆此史之所以作也然而所言不得其人則失
其意或亂其實或析理之不通或設辭之不善故雖有
殊功韙徳非常之迹將闇而不彰鬱而不發而檮杌嵬
瑣姦回凶慝之形可幸而掩也嘗試論之古之所謂良
史者其明必足以周萬事之理其道必足以適天下之
用其智必足以通難知之意其文必足以發難顯之情
然後其任可得而稱也何以知其然邪昔者唐虞有神
明之性有㣲妙之徳使由之者不能知知之者不能明
[052-49b]
以為治天下之本號令之所布法度之所設其言至約
其體至備以為治天下之具而為二典者推而明之所
記者獨其迹邪并與其深㣲之意而傳之小大精粗無
不盡也本末先後無不白也使誦其説者如出乎其時
求其指者如即乎其人是可不謂明足以周萬事之理
道足以適天下之用智足以通難知之意文足以發難
顯之情者乎則方是之時豈特任政者皆天下之士哉
盖執簡操筆而隨者亦皆聖人之徒也兩漢以來為史
[052-50a]
者去之逺矣司馬遷從五帝三王既没數千載之後秦
火之餘因㪚絶殘脱之經以及傳説百家之説區區掇
拾以集著其善惡之迹興廢之端又創己意以為本紀
世家八書列傳之文斯亦可謂奇矣然而蔽害天下之
聖法是非顛倒而采摭謬亂者亦豈少哉是豈可不謂
明不足以周萬事之理道不足以適天下之用智不足
以通難知之意文不足以發難顯之情者乎夫自三代
以後為史者如遷之文亦不可不謂雋偉拔出之材非常
[052-50b]
之士也然顧以謂明不足以周萬事之理道不足以適
天下之用智不足以通難知之意文不足以發難顯之
情者何哉盖聖賢之髙致遷固有不能逹其情而見之
於後者以故不得而與之也遷之得失如此况其他邪
至於宋齊梁陳後魏後周之書盖無以議為也子顯之
於斯文喜自馳騁其更改破析刻彫藻繢之變尤多而
其文益下豈夫材固不可以彊而有邪數世之史既然
故其辭迹曖昧雖有隨世以就功名之君相與合謀之
[052-51a]
臣未有赫然得傾動天下之耳目播天下之口者也而
一時偷奪傾危悖理反義之人亦幸而不暴著於世豈
非所託不得其人故邪可不惜哉盖史者所以明夫治
天下之道也故為之者亦必天下之材然後其任可得
而稱也豈可忽哉
   梁書目録序
梁書六本紀五十列傳合五十六篇唐貞觀三年詔右
散騎常待姚思亷撰思亷者梁史官察之子推其父意
[052-51b]
又頗采諸儒謝吴等所記以成此書臣等既校正其文
字又集次為目録一篇而叙之曰自先王之道不明百
家並起佛最晩出為中國之患而在梁為尤甚故不得
而不論也盖佛之徒自以謂吾之所得者内而世之論
佛者皆外也故不可絀雖然彼惡睹聖人之内哉書曰
思曰睿睿作聖盖思者所以致其知也能致其知者察
三材之道辨萬物之理小大精粗無不盡也此之謂窮
理知之至也知至矣則在我者之足貴在彼者之不足
[052-52a]
玩未有不能明之者也有知之之明而不能好之未可
也故加之誠心以好之有好之之心而不能樂之未可
也故加之至意以樂之能樂之則能安之矣如是則萬
物之自外至者安能累我耶萬物之所不能累故吾之
所以盡其性也能盡其性則誠矣誠者成也不惑也既
誠矣必充之使可大焉既大矣必推之使可化焉能化
矣則含智之民肖翹之物有待於我者莫不由之以全
其性遂其宜而吾之用與天地參矣徳如此其至也而
[052-52b]
應乎外者未嘗不與人同此吾之道所以為天下之通
道也故與之為衣冠飲食冠㛰䘮祭之具而由之以教
其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者莫不一出乎人情與之同
其吉凶而防其憂患者莫不一出乎人理故與之處而
安且治之所集也危且亂之所去也與之所處者其具
如此使之化者其徳如彼可不謂聖矣乎既聖矣則無
思也其至者循理而已無為也其動者應物而已是以
覆露乎萬物鼓舞乎羣衆而未有能測之者也可不謂
[052-53a]
神矣乎神也者至妙而不息者也此聖人之内也聖人
者道之極也佛之説其有以易此乎求其有以易此者
故其所以為失也夫得於内者未有不可行於外也有
不可行于外者斯不得於内矣易曰智周乎萬物而道
濟乎天下故不過此聖人所以兩得之也知足以知一
偏而不足以盡萬事之理道足以為一方而不足以適
天下之用此百家之所以兩失之也佛之失其不以此
乎則佛之徒自以謂得諸内者亦可謂妄矣夫學史者
[052-53b]
將以明一代之得失也臣等故因梁之事而為著聖人
之所以得及佛之所以失以傳之者使知君子之所以
距佛者非外而有志於内者庶不以此而易彼也
   禮閣新儀目録序新唐書藝文志韋公肅禮閣/新儀二十巻韋元和人禮樂
    志元和十一年秘書郎修撰韋公肅録開/元以後禮文損益為禮閣新儀三十巻
禮閣新儀三十篇韋公肅撰記開元以後至元和之變
禮史館秘閣及臣書皆三十篇集賢院書二十篇以參
相校讐史館秘閣及臣書多複重其篇少者八集賢院
[052-54a]
書獨具然臣書有目録一篇以考其次序盖此書本三
十篇則集賢院書雖具然其篇次亦亂既正其脱謬因
定著從目録而禮閣新儀三十篇復完夫禮者其本在
於養人之性而其用在於言動視聽之間使人之言動
視聽一於禮則安有放其邪心而窮於外物哉不放其
邪心不窮於外物則禍亂可息而財用可充其立意㣲
其為法逺矣故設其噐制其物為其數立其文以待其
有事者皆人之起居出入吉凶哀樂之具所謂其用在
[052-54b]
乎言動視聽之間者也然而古今之變不同而俗之便
習亦異則法數度制其乆而不能無敝者勢固然也故
為禮者其始莫不宜於當世而其後多失而難遵亦其
理然也失則必改制以求其當故羲農以来至於三代
禮未嘗同也後世去三代盖千有餘嵗其所遭之變所
習之便不同固已逺矣而議者不原聖人制作之方乃
謂設其噐制其物為其數立其文以待其有事而為其
起居出入吉凶哀樂之具者當一一以追先王之迹然
[052-55a]
後禮可得而興也至其説之不可求其制之不可考或
不宜於人不合於用則寧至於漠然而不敢為使人之
言動視聽之間蕩然莫之為節至患夫為罪者之不止
則繁於為法以禦之故法至於不勝其繁而犯者亦至
於不勝其衆豈不惑哉盖上世聖人有為耒耜者或不
為宫室為舟車者或不為棺椁豈其智不足為哉以謂
人之所未病者不必改也至於後聖有為宫室者不以
土處為不可變也為棺椁者不以葛溝為不可易也墨/子
[052-55b]
云禹𦵏㑹稽之山桐/棺三寸葛以緘之豈好為相反哉以謂人之所既病
者不可因也又至於復聖則有設兩觀而更采椽之質
攻文梓而易瓦棺之素有虞氏以瓦棺見禮/記鄭注始不用薪也豈不能從
儉哉以謂人情之所好者能為之節而不能變也由是
觀之古今之變不同而俗之便習亦異則亦屢變其法
以宜之何必一一以追先王之迹哉其要在於養民之
性防民之欲者本末先後能合乎先王之意而已此制
作之方也故𤣥尊之尚而薄酒之用太羮之先而庶羞
[052-56a]
之飽一以為貴本一以為親用則知有聖人作而為後
世之禮者必貴爼豆而今之噐用不廢也先弁冕而今
之衣服不禁也其推之皆然然後其所改易更革不至
乎怫天下之勢駭天下之情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意矣
是以羲農以来至於三代禮未嘗同而制作之如此者
亦未嘗異也後世不推其如此而或至於不敢為或為
之者特出於其勢之不得已故茍簡而不能備希濶而
不常行又不過用之於上而未有加之於民者也故其
[052-56b]
禮本在於養人之性而其用在於言動視聽之間者歴
千餘嵗民未嘗得接於其耳目况於服習而安之者乎
至其陷於罪戾則繁於為法以禦之其亦不仁也哉此
書所紀雖其事已淺然凡世之記禮者亦皆有所本而
一時之得失具焉昔孔子於告朔愛其禮之存况於一
代之典籍哉故其書不得不貴因為之定著以俟夫論
禮者考而擇焉
   范貫之奏議集序師道蘇州長洲人吴育舉為/御史以論事抗劉沆前後在
[052-57a]
    言責有聞如論諸閣女御太多此/其尤切直者然仁宗每優容之
尚書戸部郎中直龍圖閣范公貫之之奏議凡若干篇
其子世京集為十巻而屬予序之盖自至和以後十餘
年間公常以言事任職自天子大臣至於羣下自掖庭
至於四方幽隠有一得失善惡關於政理公無不極意
反復為上力言或矯拂嗜欲或切劘計慮或辨别忠佞
而處其進退章有一再或至於十餘上事有隂争獨陳
或悉引諫官御史合議肆言仁宗常虚心采納為之變
[052-57b]
命令更廢舉近或立從逺或越月踰時或至於其後卒
皆聽用盖當是時仁宗在位嵗乆熟於人事之情偽與
羣臣之能否方以仁厚清静休養元元至於是非與奪
則一歸之公議而不自用也其所引拔以言為職者如
公皆一時之選而公與同時之士亦皆樂得其言不曲
從茍止故天下之情因得畢聞於上而事之害理者常
不果行至於奇衺恣睢有為之者亦輒敗悔故當此之
時常委事七八大臣而朝政無大闕失羣臣奉法遵職
[052-58a]
海内乂安夫因人而不自用者天也仁宗之所以其仁
如天至於享國四十餘年能承太平之業者繇是而已
後世得公之遺文而論其世見其上下之際相成如此
必將低徊感慕有不可及之歎然後知其時之難得則
公言之不没豈獨見其志所以明先帝之盛徳於無窮
也公為人温良慈恕其從政寛易愛人及在朝廷危言
正色人有所不能及也凡同時與公有言責者後多至
大官而公獨早卒公諱師道其世次州里歴官行事今
[052-58b]
有資政殿學士趙公抃撰公之墓銘云
   先大夫集後序鞏祖名致堯官/尚書戸部郎中
公所為書號仙鳬羽翼者三十巻西陲要紀者十巻清
邊前要五十巻廣中台志八十巻為臣要紀三巻四聲
韻五巻總一百七十八巻皆刋行於世今類次詩賦書
奏一百二十二篇又自為十巻蔵於家方五代之際儒
學既擯焉後生小子治術業於閭巷文多淺近是時公
雖少所學已皆知治亂得失興壊之理其為文閎深雋
[052-59a]
美而長於諷諭今類次樂府已下是也宋既平天下公
始出仕當此之時太祖太宗已綱紀大法矣公於是勇
言當世之得失其在朝廷疾當事者不忠故凡言天下
之要必本天子憂憐百姓勞心萬事之意而推大臣從
官執事之人觀望懐姧不稱天子屬任之心故治乆未
治至其難言則人有所不敢言者雖屢不合而出而所
言益切不以利害禍福動其意也始公尤見奇於太宗
自光禄寺丞越州監酒税召見以為直史館遂為兩浙
[052-59b]
轉運使未乆而真宗即位益以材見知初試以知制誥
及西兵起又以為自陜以西經略判官而公嘗激切論
大臣當時皆不悦故不果用然真宗終感其言故為泉
州未盡一嵗拜蘇州五日又為揚州將復召之也而公
於是時又上書語斥大臣尤切故卒以齟齬終公之言
其大者以自唐之衰民窮乆矣海内既集天子方修法
度而用事者尚多煩碎治財利之臣又益急公獨以謂
宜遵簡易罷筦𣙜以與民休息塞天下望祥符初四方
[052-60a]
爭言符應天子因之遂用事泰山祠汾隂而道家之説
亦滋甚自京師至四方皆大治宫觀公益諍以謂天命
不可專任宜絀姦臣修人事反覆至數百千言嗚呼公
之盡忠天子之受盡言何必古人此非傳之所謂主聖
臣直者乎何其盛也公在兩浙奏罷苛税二百三十餘
條在京西又與三司争論免民租釋逋負之在民者盖
公之所試如此所試者大其庻㡬矣公所嘗言甚衆其
在上前及書亡者盖不得而集其或從或否而後常可
[052-60b]
思者與歴官行事廬陵歐陽修公已銘公之碑特詳焉
此故不論論其不盡載者公卒以齟齬終其功行或不
得在史氏記籍令記之當時好公者少史其果可信歟
後有君子欲推而考之讀公之碑與書及予小子之序
其意者具見其表裏其於虚實之論可覈矣公卒乃贈
諌議大夫姓曽氏諱某南豐人序其書者公之孫鞏也
   送丁琰序
守令之於民近且重易知矣予嘗論今之守令有道而
[052-61a]
聞四方者不過數人此數人者非特任守令也過此數
人有千里者相接而無一賢守有百里者相環而無一
賢令至天子大臣嘗患其然則任奉法之吏嚴刺察之
科以繩治之諸郡守縣令以罪不任職或黜或罷者相
繼於外於是下詔書擇廷臣使各舉所知以任守令是
天子大臣愛國與民而重守令之意可謂無不至矣而
詔雖下舉者卒不聞惟令或以舊制舉不皆循嵗月而
授毎舉者有姓名得而視之推考其材行能堪其舉者
[052-61b]
卒亦未見焉舉者既然矣則以余之所見聞隂計其人
之孰可舉者卒亦未見焉猶恐余之愚且賤聞與見焉
者少不足以知天下之材也則求夫賢而有名位聞與
見之博者而從之問其人之孰可舉者卒亦未見焉豈
天下之人固可誣而天固不生材於今哉使天子大臣
患天下之弊則數更法以禦之法日以愈密而弊日以
愈多豈今之去古也逺治天下卒無術哉盖古人之有
庠有序有師友之游有有司之論而賞罸之始於鄉屬
[052-62a]
於天下為教之詳至此也士也有聖人之道則皆得行
其教有可教之質則皆可為材且良故古之賢也多賢
之多則自公卿大夫至於牛羊倉廩賤官之選咸宜焉
獨千里百里之長哉其為道豈不約且明其為致天下
之材豈不多哉其豈有勞於求而不得人密於法而不
勝其弊若今之患哉今也庠序師友賞罰之法非古也
士也有聖人之道欲推而教於鄉於天下則無路焉人
愚也則愚矣可教而賢者卒誰教之哉故今之賢也少
[052-62b]
賢之少則自公卿大夫至於牛羊倉廩賤官之選常不
足其人焉獨守令哉是以其求之無不至其法日以愈
密而不足以為治者其原盖此之出也己噫奚重而不
更也姑蘇人丁君琰佐南城南城之政平予知其令令
曰丁君之佐我又知其邑人邑人無不樂道之者予既
患今之士而常慕古之人每觀良吏一傳則反覆愛之
如丁君之信於其邑予於旁近邑之所未見故愛之特
深今為令於淮隂上之人知其材而舉用之也於令也
[052-63a]
 得人矣使丁君一推是心以往信於此有不信於彼哉
 求余文者多矣拒而莫之與也獨丁君之行也不求余
 文而余樂道其所常論者以送之以示重丁君且勉之
 且勉天下之凡為吏者也
 
 
 
 
[052-63b]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