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古賦辨體巻五
元 祝堯 撰
三國六朝體上
梁昭明文選序云詩有六義二曰賦今之作者異乎
古詩之體今則全取賦名愚按漢藝文志云不歌而
誦謂之賦則知辭人所賦賦其辭爾故不歌而誦詩
人所賦賦其情爾故不誦而歌誦者其辭歌者其情
[005-1b]
此古今詩人辭人之賦所以異也嘗觀古之詩人其
賦古也則於古有懐其賦今也則於今有感其賦事
也則於事有觸其賦物也則於物有况情之所在索
之而愈深窮之而愈妙彼其於辭直寄焉而已矣又
觀後之辭人刋陳落腐而惟恐一語未新搜竒摘艶
而惟恐一字未巧抽黄對白而惟恐一聮未偶回聲
揣病而惟恐一韻未協辭之所為罄矣而愈求妍矣
而愈飾彼其於情直外焉而已矣是故古人所歌情
[005-2a]
至而辭不至則嗟嘆而不自勝辭盡而情不盡則舞
蹈而不自覺三百五篇所賦皆弦歌之以此爾後來
春秋朝聘燕享之所賦猶取於工歌之聲詩楚騷亂
倡少歌之所賦亦取於樂歌之音節柰之何漢以前
之賦出於情漢以後之賦出於辭其不歌而誦全取
賦名無恠也葢西漢之賦其辭工於楚騷東漢之賦
其辭又工於西漢以至三國六朝之賦一代工於一
代辭愈工則情愈短情愈短則味愈淺味愈淺則體
[005-2b]
愈下建安七子獨王仲宣辭賦有古風歸來子曰仲
宣登樓之作去楚騷逺又不及漢然猶過曹植陸機
潘岳衆作魏之賦極此矣誠以其登樓一賦不專為
辭人之辭而猶有得於詩人之情以為風此興等義
晉初陸士衡作文賦有曰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
警䇿吕居仁曰文章無警䇿則不能動人但晉宋間
人專致力於此故失於綺靡而無髙古氣味吁士衡
以辭為警䇿爾故曰立言居要居仁以辭能動人爾
[005-3a]
故曰綺靡無味殊不知辭之所以動人者以情之能
動人也何待以辭為警䇿然後能動人也哉且獨不
見古詩所賦乎出於小夫婦人之手而後世老師宿
傅不能道夫小夫婦人亦安知有所謂辭哉特其所
賦出於胸中一時之情不能自己故形於辭而為風
比興雅頌等義其辭自深逺矣然指此辭之深逺也
情之深逺也至若後世老師宿傅則未有不能辭者
及其見之於賦反不能如古者小夫婦人之所為則
[005-3b]
以其徒泥於紙上之語而不得其胸中之趣故雖窮
年矻矻操觚弄翰欲求一辭之及於古亦不可得又
觀士衡軰文賦等作全用俳體盖自楚騷製芰荷以
為衣集芙蓉以為裳等句便已似俳然猶一句中自
作對及相如左烏號之彫弓右夏服之勁箭等語始
分兩句作對其俳益甚故吕與叔曰文似相如殆類
俳流至潘岳首尾絶俳然猶可也沈休文等出四聲
八病起而俳體又入於律為俳者則必拘於對之必
[005-4a]
的為律者則必拘於音之必協精宻工巧調和便美
率於辭上求之郊居賦中嘗恐人呼雌霓音/齧作倪不
復論大體意味乃專論一字聲律其賦可知徐庾繼
出又復隔句對聮以為駢四儷六簇事對偶以為愽
物洽聞有辭無情義亡體失此六朝之賦所以益逺
於古然其中有士衡嘆逝茂先鷦鷯安仁秋興明逺
蕪城野鵝等篇雖曰其辭不過後代之辭乃若其情
則猶得古詩之餘情愚於此益嘆古今人情如此其
[005-4b]
不相逺古詩賦義如此其終不泯詩云中心藏之何
日忘之六義藏於人心自有不能忘者吾烏乎而忘
吾情
王仲宣名粲三國魏人/
仲宣山陽人漢獻帝時避難荆州依劉表因
登江陵城樓懐歸而作賦後從魏太祖辟為
魏侍中魏文帝嘗作典論論文稱仲宣長於
詞賦如初征登樓槐賦雖張蔡不是過葢建
[005-5a]
安七子中惟仲宣長於賦云
登樓賦賦也末段自步棲遲以徙倚之下則/兼風比興義故猶有古味以此知詩
人所賦之六義其妙處皆從情/上來情之不可已也如是夫
登兹樓以四望兮聊假或作/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
兮實顯敞而寡仇挾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長洲背
墳衍之廣陸兮臨皋隰之沃流北彌陶牧西接昭丘華
實蔽野黍稷盈疇雖信羙而非吾土兮曽何足以少留
遭紛濁而遷逝兮漫踰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懐歸兮孰
[005-5b]
憂思之可任憑軒檻以遥望兮向北風而開襟平原逺
而極目兮蔽荆山之髙岑路逶迤而脩逺兮川既漾而
濟深悲舊鄉之壅隔兮涕横墜而弗禁平/昔尼父之在
陳兮有歸與之歎音鍾儀幽而楚奏兮荘舄顯而越吟
人情同於懐土兮豈窮達而異心惟日月之踰邁兮俟
河清乎其未極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髙衢而騁力懼匏
𤓰之徒懸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棲遲以徙倚兮白日忽
其將匿風蕭瑟而並興兮天慘慘而無色獸狂顧以求
[005-6a]
羣兮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閴其無人兮征夫行而未息
心悽愴以感發兮意忉怛而慘惻循堦除而下降兮氣
交憤於胸臆夜參半而不寐兮悵盤桓以反側
陸士衡名機晉人/
士衡天才秀逸辭藻宏麗張華嘗稱之曰人
之為文嘗恨才少而子嘗患多葛洪亦稱其
妍麗𢎞贍英銳飄逸亦一代之絶筆二十時
作文賦以述先士之盛藻論作文之利害所
[005-6b]
由而自謂竊有以得其心
文賦賦也叙作文之變態以為賦也中曰其/為物也多姿其為道也多遷其㑹意也
尚巧其遣言也貴妍盖當時貴尚妍巧以/為至文又豈知古人之文哉至於論賦則
曰體物而瀏亮使賦在於體物/瀏亮而己乎則又何以妍巧為
佇中區以𤣥覽頥情志於典墳遵四時以歎逝瞻萬物
而思紛悲落葉於勁秋喜柔條於芳春心凛凛以懐霜
志𦕈𦕈而臨雲詠世徳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游文章
之林府嘉麗藻之彬彬慨投篇而援筆聊宣之乎斯
[005-7a]
文其始也皆收視反聽耽思傍訊精騖八極心逰萬仞
其致也情曈曨而彌鮮物昭晰而互進傾羣言之瀝液
漱六藝之芳潤浮天淵以安流濯下泉而潜侵/浸淫/於
是沈辭怫悦若逰魚衘鈎而出重淵之深浮藻聮翩若
翰鳥纓繳而墜曽雲之峻收百世之闕文採千載之遺
韻謝朝華於已披啟夕秀於未振觀古今於須臾撫四
海於一瞬然後選義按部考辭就班抱景者咸叩懐響
者畢彈或因枝而振葉或沿波而討源或本隱以之顯
[005-7b]
或求易而得難或虎變而獸擾或龍見而鳥瀾或妥帖
而易施或岨沮/峿而不安罄澄心以凝思𦕈衆慮而為
言籠天地於形内挫萬物於筆端始躑躅於燥吻終流
離於濡翰理扶質以立榦文垂條而結繁信情貌之不
差故每變而在顔思涉樂其必笑方言哀而已歎平/或
操觚以率爾或含毫而邈然伊兹事之可樂固聖賢之
所欽課虚無以責有叩寂寞而求音函綿邈於尺素吐
滂沛乎寸心言恢之而彌廣思去/按之而愈深播芳㽔
[005-8a]
之馥馥發青條之森森粲風飛而飈樹欝雲起乎翰林
體有萬殊物無一量去/紛紜揮霍形難為狀辭程才而
效伎意司契而為匠在有無而黽俛當淺深而不讓雖
離方而遯圓期窮形而盡相去/故夫誇目者尚奢愜心
者貴當去/言窮者無隘論達者唯曠詩縁情而綺靡賦
體物而瀏亮碑披文以相質誄纒綿而悽愴銘博約而
温潤箴頓挫而清壯頌優游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奏
平徹以閑雅説煒曄而譎誑雖區分之在兹亦禁邪而
[005-8b]
制放要辭達而理舉故無取乎冗長仗/其為物也多姿
其為體也屢遷其㑹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貴妍暨音聲
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雖逝止之無常固崎錡而難便
平/茍達變而識次猶開流以納泉如失機而後㑹恒操
末以續顛謬𤣥黄之秩叙故淟天/上涊觧/上而不鮮或仰偪
於先條或俯侵於後章或辭害而理比頻/入或言順而義
妨離之則雙羙合之則兩傷考殿去/最於錙銖定去留
於毫芒茍銓衡之所裁固應䋲其必當或文繁理富而
[005-9a]
意不指適極無兩致盡不可益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
之警䇿雖衆辭之有條必待兹而效績亮功多而累寡
故取足而不易或藻思綺合清麗千眠炳若縟繡悽若
繁弦必所擬之不殊乃闇合乎曩篇雖杼軸於予懐怵
他人之我先茍傷亷而愆義亦雖愛而必指或苕發頴
竪離衆絶致形不可逐響難為係塊孤立而特峙非常
音之所緯心牢落而無偶意徘徊而不能褫石韞玉而
山輝水懐珠而川媚彼榛楛之勿剪亦䝉榮於集翠綴
[005-9b]
下里於白雪吾亦以濟夫所偉或託言於短韻對窮迹
而孤興俯寂寞而無友仰寥廓而莫承譬偏弦之獨張
含清唱而靡應或寄辭於瘁音言徒靡而弗華混妍蚩
而成體累良質而為瑕象下管之偏疾故雖應而不和
或遺理以存異徒尋虚而逐㣲言寡情而鮮愛辭浮漂
而不歸猶弦么而徽急故雖和而不悲或奔放以諧合
務嘈囋而妖冶徒悦目而偶俗固聲髙而曲下寤防露
與桑間又雖悲而不雅或清虚以婉約每除煩而去濫
[005-10a]
闕大羮之遺味同朱弦之清氾雖一唱而三歎固既雅
而不豔若夫豐約之裁俯仰之形因宜識變曲有微情
或言拙而喻巧或理樸而辭輕或襲故而彌新或沿濁
而更清或覽之而必察或研之而後精譬猶舞者赴節
以投袂歌者應弦而遣聲是盖輪扁所不得言亦非華
説之所能精普辭條與文律良余膺之所服練世情之
常尤識前倄之所淑雖濬發於巧心或受嗤於拙目彼
瓊敷與玉藻若中原之有菽同槖籥之罔窮與天地乎
[005-10b]
並育雖紛藹於此世嗟不盈於予掬患挈瓶之屢空病
昌言之難屬故踸踔於短韻放庸音以足曲恒遺恨以
終篇豈懐盈而自足懼䝉塵於叩缶顧取笑乎鳴玉若
夫應感之㑹通塞之紀來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滅
行猶響起方天機之駿利夫何紛而不理思風發於胸
臆言泉流於脣齒紛葳㽔以馺遝唯毫素之所擬文徽
徽而溢目音泠泠而盈耳及其六情底滯志徃神留兀
若枯木豁若涸流覽營魂以探頥頓清爽而自求理翳
[005-11a]
翳而愈伏思軋軋其若抽是故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
而寡尤雖兹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留/故時撫空懐
而自惋吾未識夫開塞之所由也伊兹文之為用固衆
理之所因恢萬里使無閡通億載而為津俯貽則於來
葉仰觀象乎古人濟文武於將墜宣風聲於不泯平/塗
無逺而不彌理無㣲而不綸配霑潤於雲雨象變化乎
鬼神被金石而廣徳流管弦而日新
歎逝賦賦也凡哀怨之文易以動人六朝人/尤喜作之豈非懽愉之辭難工而窮
[005-11b]
苦之言易好與然此作雖未能止乎禮義/而發乎情猶於變風之義有取焉但古人
情得其理和平中正故哀而不傷怨而不/怒後人情流於欲淫邪偏宕故哀極而傷
怨極而怒此賦與江文通恨賦同一哀傷/而此賦尤動人吁哀思之音誠莊人端士
之所當/警者
伊天地之運流紛升降而相襲日望空以駿驅節循虚
而警立嗟人生之短期孰長年之能執時飄忽其不再
老晼晚其將及對瓊蘂之無徴恨朝露之難挹望暘谷
以企予惜此景之屢戢悲夫川閲水以成川水滔滔而
[005-12a]
日度世閱人而為世人冉冉而行暮人何世而弗新世
何人之能故野每春其必華草無朝而遺露經終古而
常然率品物其如素譬日及之在條恒雖盡而不悟雖
不寤其可悲心惆焉而自傷亮造化之若兹吾安取夫
久長痛靈根之夙殞怨具爾之多䘮悼堂構之頽瘁慜
城闕之丘荒親彌懿其已逝交何慼而不忘咨余今之
方殆何視天之茫茫傷懐悽其多念慼貌瘁而鮮歡幽
情發而成緒滯思叩而興端慘此世之無樂咏在昔而
[005-12b]
為言居充室而衍宇行連駕而比軒彌年時其詎㡬夫
何徃而不殘或𡨕邈而既盡或寥廓而僅半信松茂而
栢悦嗟芝焚而蕙嘆茍性命之不殊豈同波而異瀾瞻
前軌之既覆知此路之良難啟四體而深悼懼兹形之
將然毒娛情之寡方怨感目之多顔亮多顔之感目神
何適而獲怡尋平生於響像覽前物而懐之步寒林以
悽惻翫春翹而有思觸萬類以生悲歎同節而異時年
彌徃而念廣塗薄暮而意迮親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
[005-13a]
愈索顧舊要於遺存得十一於千百樂隤心其如亡哀
縁情而來宅託末契於後生余將老而為客然後弭節
安懐妙思天造精浮神淪忽在世表寤大暮之同寐何
矜晚以怨早指彼日之方除豈兹情之足攪感秋華於
衰木瘁零露於豐草在殷憂而弗違夫何云乎識道將
頥天地之大徳遺聖人之洪寳解心累於末迹聊優㳺
以娛老
張茂先名華西晉人/
[005-13b]
茂先好文義為中書郎雖棲處雲閣慨然有
感作鷦鷯賦以比鳥小而能安也
鷦鷯賦小雀也詩曰桃/䖝方言曰桑飛
比而賦也凡咏物之賦須兼比興之義則/所賦之情不專在物特借物以見我之情
爾盖物雖無情而我則有情物不能辭而/我則能辭要必以我之情推物之情以我
之辭代物之辭因之以起興假之以成比/雖曰推物之情而實言我之情雖曰代物
之辭而實出我之辭本於人情盡於物理/其詞自工其情自切使讀者莫不感動然
後為佳此賦盖與鸚鵡野鵝二賦同一比/興故皆有古意但鸚鵡野鵝二賦尤覺情
[005-14a]
意纒綿詞語悽惋則其/所以興情處異故也
何造化之多端兮播羣形於萬類惟鷦鷯之㣲禽兮亦
攝生而受氣有翩翾之陋質兮無𤣥黄以自貴毛弗施
於噐用兮肉不登於爼味鷹鸇過猶俄翼兮尚何懼於
罿衝/罻翳㑹䝉籠是焉逰集飛不飄揚翔不翕習其居
易容其求易給巢林不過一枝每食不過數粒柄無所
滯逰無所盤匪陋荆棘匪榮茝蘭動翼而逸投足而安
委命順理與物無患平/伊兹禽之無知兮何處身之似
[005-14b]
智不懐寳以賈害兮不飾表以招累靜守約而不矜動
因循以簡易任自然以為資無誇慕於世偽鵰鶡介其
觜距鵠鷺翼於雲際鵾鷄竄於幽險孔翠生乎遐裔彼
晨鳬與歸鴈又矯翼而増逝咸美羽而豐肌故無罪而
皆斃徒㗸蘆以避繳終為戮於此世蒼鷹鷙而受緤絏/
鸚鵡慧而入籠屈猛志以服養塊幽縶於九重變音聲
以順㫖思摧翮而為庸戀鍾岱之林野慕壠坻之高松
雖䝉幸於今日未若疇昔之從容海鳥鶢鶋避風而至
[005-15a]
條枝巨雀踰嶺自致提挈萬里飄颻逼畏夫惟體大妨
物而形瓌足偉也隂陽陶蒸萬品一區巨細舛錯種繁
類殊鷦
巢於蚊睫大鵬彌乎天隅將以上方不足而
下比有餘普天壤以遐觀吾又安知其小大之所如
潘安仁
安仁總角辯慧摛藻清艶晋武帝藉于千畞
作藉田賦又以太尉掾寓于散騎省作秋興
賦
[005-15b]
藉田賦賦也臧榮緒晉書以為藉田頌文選/以為藉田賦要之篇末雖是頌而篇
中純是賦賦多頌義少當曰賦馬揚之賦/終以風班潘之賦終以頌非異也田獵禱
祠涉於淫樂故不可以不風奠都藉田國/家大事則不可以不頌所施各有攸當凡
為臺閣之賦/又當知此
伊晉之四年正月丁未皇帝親率羣后藉于千畞之甸
禮也於是乃使甸師清畿野廬掃路封人壝遺/去宫掌舍
設
互/青壇蔚其嶽立兮翠幕黕以雲布結崇基之靈
趾兮啟四塗之廣阼沃野墳上/腴膏壤平砥清洛濁渠
[005-16a]
引流激水遐阡繩直邇陌如矢總犗介/服于縹軛厄/兮
紺轅綴於耒耜儼儲駕於㕓左兮俟萬乘之躬履百僚
先置位以職分自上下下具惟命臣襲春服之萋萋兮
接游車之轔轔微風生於輕幰褰/上兮纎埃起於朱輪森
奉璋以堦列兮望皇軒而肅震真/若湛露之晞朝陽兮
衆星之拱北辰也於是前驅魚麗平/屬車鱗萃閶闔洞
啟叅塗方駟常伯陪乘太僕秉轡后妃獻種重/稑六/之
種司農撰播殖之器挈壷掌升降之節宫正設門閭之
[005-16b]
蹕天子乃御玉輦䕃華盖衝牙錚鎗鐺/綃紈綷翠/䌨蔡/
金根照耀以烱晃兮龍驥騰驤而沛芰表朱𤣥於離坎
飛青縞於震兊中黄曄以發暉兮方綵紛其繁㑹五輅
鳴鑾九旗揚斾瓊鈒入蘂雲䍐晻藹簫管嘲哳以啾嘈
兮皷鞞硡隱以砰伻/礚慨/筍簴嶷以軒翥兮洪鐘越乎
區外震震平/填填塵騖連天以幸乎藉田蟬冕熲以灼
灼兮碧色肅其芊芊似夜光之剖荆璞兮若茂松之依
山巔也於是我皇乃降靈壇撫御耦坻遲/場染屨洪縻
[005-17a]
在手三推而舍庶人終畞貴賤以班或五或九于斯時
也居靡都鄙民無華裔長㓜雜遝以交集士女頒斌而
咸戾被褐振裾垂髫總髻躡踵側肩掎椅/裳連袂黄塵
為之四合兮陽光為之潜翳動容發音而觀者莫不抃
舞乎康衢謳吟乎聖世情欣樂於昏作兮慮盡力乎樹
藝靡誰督而常勤兮莫之課而自勵躬先勞以恱使兮
豈嚴刑而猛制哉有邑老田父或進而稱曰盖損益隨
時理有常然髙以下為基民以食為天正其末者端其
[005-17b]
本善其後者慎其先夫九土之宜弗任四人之務不一
野有菜蔬之色朝靡代畊之秩無儲稸以虞災徒望嵗
以自必三季之衰皆此物也今聖上昧旦丕顯夕惕若
慄圖匱於豐防險於逸欽哉欽哉惟穀之恤展三時之
𢎞務致倉廪於盈溢固堯湯之用心而存救之要術也
若乃廟祧有事祝宗諏日簠簋普淖則此之自實縮鬯
蕭茅又於此乎出黍稷馨香旨酒嘉栗宜其民和年豐
而神降之吉也古人有言曰聖人之徳無以加於孝乎
[005-18a]
夫孝者天地之性人之所由靈也昔者明王以孝理天
下其或繼之者鮮哉希矣逮我皇晉實光斯道儀刑孚
于萬國愛敬盡於祖考故躬稼以供粢盛所以致孝也
勸穡以足百姓所以固本也能本而孝盛徳大業至矣
哉此一役也而二美具焉不亦逺乎不亦重乎敢作頌
曰
思樂甸畿薄採其茅大君戾止言藉其農其農三推
萬方以祗耨我公田實及我私我簠斯盛我簋斯齊
[005-18b]
粢/通我倉如陵我庾如坻念兹在兹永言孝思民力普
存祝史正辭神祗攸歆逸豫無期一人有慶兆民賴
之
秋興賦賦也賦雖以興名篇而全體多是賦/義但其情尚覺舂容其辭未費斧鑿
盖漢魏流風猶有存者夫安仁本躁者也/而篇末一叚乃強為靜者之辭要豈其真
情也哉篇中慕徒感節惜老嗟卑深情蒞/於辭表所謂躁人之辭多是已若因人之
辭而觀人之情手指/目視自有不能掩者
四運忽其代序兮萬物紛以逥薄慱/覽花蒔上/之時育
[005-19a]
兮察盛衰之所託感冬索而春敷兮嗟夏茂而秋落雖
末事之榮悴兮伊人情之羙惡善乎宋玉之言曰悲哉
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揺落而變衰憀慄兮若在逺
行登山臨水送將歸夫送歸懐慕徒之戀兮逺行有覉
旅之憤臨川感流以歎逝兮登山懐逺而悼近彼四慼
之疚心兮遭一塗而難忍嗟秋日之可哀兮諒無愁而
不盡野有歸燕隰有翔隼游氣朝興槁葉夕隕於是乃
屏輕箑釋纎絺藉莞桓/蒻若/御祫夾/衣庭樹摵生/入以灑
[005-19b]
落兮勁風戾而吹帷蟬嘒嘒以寒吟兮鴈飄飄而南飛
天晃朗以彌髙兮日悠揚而浸微何微陽之短晷覺良
夜之方永月曈朧以含光兮露凄清以凝冷熠燿粲於
階闥兮蟋蟀鳴於軒屏上/聽離鴻之晨吟兮望流火之
餘景宵耿介而不寐兮獨展轉於華省悟時嵗之遒盡
兮慨俛首以自省斑鬢髟標/以承弁兮素髪颯以垂領
仰羣雋之逸軌兮攀雲漢以逰騁登春臺之熈熈兮珥
金貂之烱烱茍趍舍之殊塗兮庸詎識其躁静聞至人
[005-20a]
之休風兮齊天地於一指彼知安而忘危兮同出生而
入死行投趾於容迹兮殆不踐而獲底闕掘/仝側足以及
泉兮雖猿猴而不履龜祀骨於宗祧兮思反身於緑水
且歛袵以歸來兮忽投紱以髙厲耕東皋之沃壤兮輸
黍稷之餘稅泉涌湍於石間兮菊揚芳於崖澨澡秋水
之悁悁分玩㳺儵之潎潎皮/去逍遥山川之阿放曠乎人
間之世優哉㳺哉聊以卒嵗
成公子安名綏/
[005-20b]
子安少有俊才辭賦壯麗時人以其貧賤不
重其文張華一見甚善之徴為博士厯中書
郎
嘯賦賦也大凡人作有故實底文字則有依/傍有模倣夫何難哉若作無故實底文
必須凌危駕空將無作有或引别事比映/或就别事團搦全靠虚空形容詠出來方
見能手此賦頗得此體茍以類長何患不/能為無故實之賦乎洪景盧云嘯賦無所
賔主必假逸羣公子乃能遣辭盖/問荅之體此習根著末之或改
逸羣公子體竒好異傲世忘榮絶棄人事晞髙慕古長
[005-21a]
想逺思將登箕山以抗節浮滄海以㳺志於是延友生
集同好去/精性命之至機研道徳之𤣥奥愍流俗之未
悟獨超然而先覺去/狹世路之阨僻仰天衢而髙蹈邈
跨俗而遺身乃慷慨而長嘯于時曜靈俄景流光濛汜
逍遥携手踟蹰步趾發妙聲於丹唇激哀音於皓齒響
抑揚而潜轉氣衝鬱而熛飈/起恊黄宫於清角雜商羽
於流徴飄浮雲於太清集長風於萬里曲既終而響絶
遺餘玩而未已良自然之至音非絲竹之所擬是故聲
[005-21b]
不假器用不借物近取諸身役心御氣動脣有曲發口
成音觸類感物因歌隨吟大而不洿烏/細而不沉情激
切於竽笙優潤和於瑟琴𤣥妙足以通神悟靈精㣲足
窮幽測深收激楚之哀荒節北里之奢淫濟洪災於炎
旱反亢陽於重隂唱引萬變曲用無方和樂怡懌悲傷
摧藏時幽散而將絶中矯厲而慨慷徐婉約而優㳺紛
繁騖而激揚情既思而能反心雖哀而不傷總八音之
至和故極樂而無荒若乃登髙臺以臨逺披文軒而騁
[005-22a]
望喟仰抃而抗首嘈長引而憀留/亮或舒肆而自反或
徘徊而復放或冉弱而柔擾或澎濞而奔壯横鬱鳴而
滔涸冽飄眇而清昶逸氣奮涌繽紛交錯列列飈揚啾
啾響作奏胡馬之長嘶逥寒風於北朔又似鴻鴈之將
鶵羣鳴號乎沙漠故能因形創聲隨事造曲應物無窮
機發響速怫鬱衝流參譚雲屬若離若合將絶復續飛
亷皷於幽隧猛虎應於中谷南箕動於穹蒼清飈振乎
喬木散積滯而播揚流埃靄之溷濁變隂陽之至和移
[005-22b]
淫風之穢俗若乃㳺崇岡陵景山臨岩側望流川坐盤
石潄清泉藉皋蘭之猗靡䕃修竹之嬋娟乃吟詠而發
散聲絡繹而響連舒蓄思之憤悱奮久結之纒綿心滌
蕩而無累志離俗而飄然若夫假象金革擬則陶匏衆
聲繁奏若笳若簫磞烹/硠郎/震隱訇轟/礚慨/勞/嘈發
徴則隆冬熈蒸騁羽則嚴霜夏凋動商則秋霖春降奏
角則谷風鳴條音韻不恒曲無定制行而不留止而不
滯隨口吻以發揚假芳氣而逺逝音要妙而流響聲激
[005-23a]
嚁狄/而清厲信自然之極麗𦍑殊尤而絶世越韶夏與
咸池何徒取異於鄭衛于時緜駒結舌而䘮精王豹杜
口而失色虞公輟聲而止歌寗子歛手而嘆息鍾期棄
琴而改聽尼父止味而不食百獸率舞而抃足鳯凰來
儀而拊翼乃知長嘯之竒妙盖亦音聲之至極
[005-23b]
古賦辨體巻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