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古賦辨體巻三
元 祝堯 撰
兩漢體上
漢藝文志曰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隣國揖讓之時
必稱詩以喻意以别賢不肖而觀盛衰焉春秋賦/詩是也春
秋之後聘問詠歌不行於列國學詩之士逸在布衣
而賢士失志之賦作矣大傳荀卿及楚臣屈原離讒
[003-1b]
憂國皆作賦以風如所云則/騷即風也咸有惻隠古詩之義如/荀
卿佹詩成相並賦也/所謂古詩之義在是其後宋玉唐勒枚乘司馬相如
揚子雲競為侈麗閎衍之辭沒其風喻之義子雲悔
之曰詞人之賦䴡以淫愚謂騷人之賦與詞人之賦
雖異然猶有古詩之義辭雖䴡而義可則故晦翁不
敢直以詞人之賦視之也至於宋唐以下則是詞人
之賦多沒其古詩之義辭極䴡而過淫傷已非如騷
人之賦矣而况於詩人之賦乎何者詩人所賦因以
[003-2a]
吟詠情性也騷人所賦有古詩之義者亦以其發乎
情也其情不自知而形於辭其辭不自知而合於理
情形於辭故䴡而可觀辭合於理故則而可法然其
䴡而可觀雖若出於辭而實出於情其則而可法雖
若出於理而實出於辭有情有辭則讀之者有興起
之妙趣有辭有理則讀之者有詠歌之遺音如或失
之於情尚辭而不尚意則無興起之妙而於則乎何
有後代賦家之俳體是已又或失之於辭尚理而不
[003-2b]
尚辭則無詠歌之遺而於䴡乎何有後代賦家之文
體是已是以三百五篇之詩二十五篇之騷莫非發
乎情者為賦為比為興而見於風雅頌之體此情之
形乎辭者然其辭莫不具是理為風為雅為頌而兼
於賦比興之義此辭之合乎理者然其理本不出於
情理出於辭辭出於情所以其辭也䴡其理也則而
有風比雅興頌諸義也與漢興賦家專取詩中賦之
一義以為賦又取騷中贍䴡之辭以為辭所賦之賦
[003-3a]
為辭賦所賦之人為辭人一則曰辭二則曰辭若情
若理有不暇及故其為䴡已異乎風騷之䴡而則之
與淫遂判矣賈馬楊班賦家之升堂入室者至今尚
推尊之晦翁云自原之後作者繼起獨賈生以命世
英傑之材俯就騷律非一時諸人所及定齋云賦則
漫衍其流體亦叢雜長卿長於叙事淵雲長於説理
林艾軒云揚子雲班孟堅只填得腔子滿張平子輩
竭盡氣力又更不及如是則賈生之非所及毋論也
[003-3b]
張平子輩之更不及不論也若長卿子雲孟堅之徒
誠有可論者蓋其長於叙事則於辭也長而於情或
昧長於説理則於理也長而於辭或略只填得腔子
滿則辭尚未長而况於理要之皆以不發於情故爾
所以漁獵捃摭誇多鬭靡而每逺於性情哀荒䙝慢
希合茍容而遂害於義理間如上林甘泉極其鋪張
終歸於諷諌而風之義未冺兩都等賦極其眩矅終
折以法度而雅頌之義未冺長門自悼等賦縁情發
[003-4a]
義託物興辭咸有和平從容之意而比興之義未冺
一代所見其與幾何誠以其時經焚坑之秦故古詩
之義未免沒而或多淫近風雅之周故古詩之義猶
有存而或可則古今言賦自騷之外咸以兩漢為古
已非魏晉以還所及心乎古賦者誠當祖騷而宗漢
去其所以淫而取其所以則可也今故於此備論古
今之體製而發明揚子䴡則䴡淫之㫖庶不失古賦
之本義云
[003-4b]
賈生名誼/
生通達國體漢文帝議任以公卿之位絳灌
之屬害之乃以為長沙王太傅誼以謫去意
不自得及過湘水時屈原沉汨羅已百餘年
矣生追傷之投文而吊以自喻在長沙三年
有鵩鳥飛入生舍鵩似鶚不祥鳥也生以長
沙卑濕恐夀不得長故為賦以自廣晦翁云
生有經世之才文章蓋其餘事愚觀二賦實
[003-5a]
竒偉卓絶然弔屈原賦用比義鵩賦全用賦
體無他義故同死生齊物我之辭雖有逸氣
而其理未免渉於荒忽恠幻若較之弔屈於
比義中發詠歌嗟歎之情反覆抑揚殊覺有
味
弔屈原賦比也雖曰賦而比比義實多文選/因史傳有投文弔屈之語故以為
弔屈原文而諸家則以為賦要之篇中實/皆比賦之義宜從諸家迂齋云議譏時人
太分明其才甚髙其/志甚大而量則狹矣
[003-5b]
恭承嘉惠兮竢罪長沙仄聞屈原兮自沉汨羅造託湘
流兮敬弔先生遭世罔極兮廼隕厥身烏虖哀哉兮逢
時不祥鸞鳯伏竄兮鴟鴞翺翔闒塔/茸冗/尊顯兮讒諛
得志賢聖
曵兮方正倒植值/謂隨夷溷兮謂跖蹻㢘
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銛于嗟黙黙生之亡故兮斡管/棄
周鼎寳康瓠兮騰駕罷牛驂蹇驢兮驥垂兩耳服鹽車
兮章父甫/薦屨漸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獨罹此咎兮誶碎/
曰已矣國其莫吾知兮子獨壹欝其誰語鳯縹縹漂/仝其
[003-6a]
髙逝兮夫固自引而逺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勿/深潜
以自珍偭面/蟂獺以隠處兮夫豈從蝦與蛭螾蚓仝/叶寅所
貴聖之神徳兮逺濁世而自臧古藏/字使麒麟可繫而羈
兮豈云異夫犬羊般斑/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故
叶/孤也歴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鳯凰翔于千
仞兮覽徳輝而下之見細徳之險微兮遥避繳而去之
彼尋常之汙瀆兮豈容吞舟之魚横江湖之鱣鯨兮固
將制於螻螘叶五/居切
[003-6b]
鵩賦賦也其辭汗漫恍惚皆遺世忘形之語/此太史公讀之而有令人爽然自失之
歎文公云誼所稱皆列禦㓂莊周之常言/又為傷悼無聊之故而藉之以自悼者
單閼遏/之嵗四月孟夏庚子日斜鵩集余舍止于坐隅
貌甚間暇異物來崪萃/私恠其故發書占之䜟言其度
曰野鳥入室主人將去請問于鵩余去何之吉虖告我
㓙言其災淹速之度語余其期鵩乃嘆息舉首奮翼口
不能言請對以臆曰萬物變化兮固亡休息斡流而遷
兮或推而還旋/形氣轉續兮變化而蟺蟬/沕勿/穆無窮
[003-7a]
兮胡可勝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吉
㓙同域彼吴强大兮夫差以敗越棲㑹稽兮勾踐伯世
斯逰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説胥靡兮乃相武丁禍之與
福兮何異紏纆命不可説兮孰知其極水激則旱悍/兮
矢激則逺萬物回薄兮振蕩相轉雲蒸雨降兮紏錯相
分大鈞播物兮坱圠無垠天不可預慮兮道不可預謀
漠悲/切遲速有命兮惡識其時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
工隂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千變
[003-7b]
萬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足控摶化為異物兮
又何足患平/小智自私兮賤彼貴我達人大觀兮物無
不可貪夫徇財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權兮衆庶每梅/生
怵迫之徒兮或趍西東大人不曲兮億變齊同愚士繫
俗兮僒古塊/字若囚拘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衆人惑惑
兮好惡積意億/真人恬漠兮獨與道息釋智遺形兮超
然自喪去/寥廓忽荒兮與道翶翔乗流則逝兮得坎則
止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已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
[003-8a]
乎若深淵之静泛乎若不繫之舟不以生故自寳兮養
空而㳺徳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故蔕芥兮何足以疑
叶牛/
司馬長卿
長卿蜀人少逰梁著子虚賦後歸成都久之
楊得意為狗監侍武帝帝嘗讀子虚賦而善
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
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上驚乃召問長卿
[003-8b]
長卿曰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請為天子逰
獵之賦上令尚書給筆札乃為上林賦以諷
諫焉又文選長門賦序云武帝陳后得幸頗
妬别在長門宫聞相如工文奉黄金百斤為
文君取酒因求解悲愁之辭以悟主上后復
得幸然漢書陳后及長卿傳無奉金求賦復
幸事不知序者何從實此云
子虚賦此賦雖兩篇實則一篇賦之問答體/其原自卜居漁父篇來厥後宋玉軰
[003-9a]
述之至漢此體遂盛此兩賦及兩都二京/三都等作皆然蓋又别為一體首尾是文
中間乃賦世傳既久變而又變其中間之/賦以鋪張為靡而專於辭者則流為齊梁
唐初之俳體其首尾之文以議論為駛而/專於理者則流為唐末及宋之文體性情
益逺六義澌盡賦體遂失然此等鋪叙之/賦固將進士大夫於臺閣發其藴而驗其
用非徒使之賦詠景物而已須將此兩賦/及揚子雲甘泉河東羽獵長揚班孟堅兩
都潘安仁藉田李太白明堂大獵宋子京/圜丘張文潜大禮慶成等賦並㸔又將離
騷逺逰諸篇贍䴡竒偉處參㸔一埽山林/草野之氣習全倣冠冕佩玉之歩驟取天
地百神之竒恠使其詞誇取風雲山川之/形態使其詞媚取鳥獸草木之名物使其
[003-9b]
詞贍取金璧綵繒之容色使其詞藻取宫/室城闕之制度使其詞壯則詞人之賦吾
既盡之然後自賦之體而兼取他義當諷/刺則諷刺而取之風當援引則援引而取
諸比當假託則假託而取諸興當正言則/正言而取諸雅當歌咏則歌咏而取諸頌
則詩人之賦吾又兼之吞吐溟渤黼黻雲/際良金美玉無施不可漢人所謂感物造
端材知㴱美可與圖串故可/為列大夫有不在於斯人與
楚使子虚使於齊齊王悉發境内之士備車騎之衆與
使者出畋畋罷子虛過詫烏有先生而亡是公存焉坐
定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畋樂乎子虚曰樂獲多乎曰少
[003-10a]
然則何樂對曰僕樂齊王之欲誇僕以車騎之衆而對
以雲夢之事也曰可得聞乎子虚曰可王駕車千乗選
徒萬騎畋於海濵列卒滿澤罘浮/網彌山掩兎轔鹿射
麋脚麟騖於鹽浦割鮮染輪射中去/獲多矜而自功顧
謂僕曰楚亦有平原廣澤逰獵之地饒樂若此者乎楚
王之獵孰與寡人乎僕下車對曰臣楚國之鄙人也幸
得宿衛十有餘年時從出逰逰於後圃覽於有無然猶
不能徧覩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澤者乎齊王曰雖然略以
[003-10b]
子之所聞見而言之僕對曰唯唯臣聞楚有七澤甞見
其一未覩其餘也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者爾名曰雲
夢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岪弗/欝
隆崇
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紏紛上干青雲罷
皮/池陂陁下屬江河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黄白坿附/錫
碧金銀衆色炫耀照爛龍鱗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瑉石/之
次玉/者昆吾瑊針/玏勒/𤣥厲礝石碔砆其東則有蕙圃蘅
蘭茞若射夜/干芎藭菖蒲茳蘺蘪蕪諸柘巴苴其南則
[003-11a]
有平原廣澤登降迤靡案衍壇善/曼縁以大江限以巫
山其髙燥則生葴針/菥斯/苞荔薛莎颯/青薠其埤婢/濕
則生藏莨郎/蒹葭東蘠彫胡蓮藕菰蘆菴淹/䕡軒于衆
物居之不可勝圖其西則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
芙蓉菱華内隠鉅石白沙其中則有神龜蛟鼉瑇瑁鼈
黿其北則有隂林巨樹楩柟南/豫樟桂椒木蘭檗擘/離
棃/仝朱楊樝查/梨梬郢/栗橘柚芬芳其上則有赤猿玃猱
鵷雛孔鸞騰逺射干其下則有白虎𤣥豹蟃萬/蜒衍/貙
[003-11b]
驅/犴岸/平於是乎乃使專諸之倫手格此獸楚王乃駕馴
駁之駟乗彫玉之輿靡魚鬚之橈㫋曵明月之珠旗建
干將之雄㦸左烏號平/之雕弓右夏服之勁箭陽子驂
乗
阿為御按節未舒即陵狡獸蹵蛩蛩轔鄰/上距虚軼
野馬
衛/騊駼乗遺風射㳺騏倐眒去/倩千/上浰練/雷動
焱至星流霆擊弓不虚發中必決眥劑/洞
達掖絶乎
心繫獲若雨獸揜草蔽地於是楚王乃弭節徘徊翶翔
容與覽乎隂林觀壯士之暴怒與猛獸之恐懼徼梟/
[003-12a]
劇/仝受誳屈/殫覩衆物之變態於是鄭女曼姬被阿緆錫/
揄紵縞雜纎羅垂霧縠襞襀劈/積褰縐紆徐委曲鬱撓溪
谷衯衯裶裶揚袘戍䘏/削飛
纎/垂髾稍/扶輿猗靡翕
呷呼/甲萃翠/蔡下摩靡/蘭蕙上拂羽蓋錯翡翠之葳㽔繆
了/繞玉綏𦕈𦕈忽忽若神仙之髣髴於是乃羣相與獠
了/於蕙圃媻盤/姍珊/勃窣而上乎金隄揜翡翠射鵔鸃
俊/儀㣲矰出纎繳施弋白鵠連駕鵞䨇鶬下𤣥鶴加怠而
後發㳺於清池浮文鷁揚旌栧曵/張翠帷建羽蓋網瑇
[003-12b]
瑁鉤紫貝摐牕/金鼓吹鳴籟榜謗/人歌聲流喝餲/水蟲
駭波鴻沸涌泉起奔揚㑹磊石相擊硠硠礚礚慨/若雷
霆之聲聞於數百里之外將息獠了/者擊靈鼓起烽燧
車案行杭/騎就隊纚䴡/乎淫淫般盤/乎裔裔於是楚王
乃登陽雲之臺泊乎無為澹乎自持勺藥之和具而後
御之不若大王終日馳騁曽不下與脟剸/割輪焠自以
為娱臣竊觀之齊殆不如於是齊王無以應僕也烏有
先王曰是何言之過也足下不逺千里來貺齊國王悉
[003-13a]
發境内之士備車騎之衆與使者出田乃欲戮力致獲
以娱左右何名為夸哉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
風烈先生之餘論今足下不稱楚王之徳厚而盛推雲
夢以為驕奢言淫樂而顯侈靡竊為足下不取也必若
所言固非楚國之美也有而言之是彰君之惡無而言
之是害足下之信彰君之惡而傷私義二者無一可也
而先生行之必且輕於齊而累於楚矣且齊東渚鉅海
南有瑯琊觀乎成山射乎之罘浮渤澥蟹/游孟諸邪與
[003-13b]
肅慎為鄰右以暘谷為界秋田乎青丘彷徨乎海外吞
若雲夢者八九於其胷中曽不蔕芥若乃俶踢/儻瑰瑋
異方殊類珍恠鳥獸萬端鱗萃充牣於其中者不可勝
記禹不能名卨契/不能計然在諸侯之位不敢言逰戱
之樂苑圃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而不復何為無
以應哉
上林賦此篇之末有風義長卿之賦雖多虚/辭濫説然要其歸引之於節儉此與
詩之諷諫何異揚子雲乃曰靡䴡之賦勸/百而風一猶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
[003-14a]
已戱乎林艾軒又云相如賦之聖者子雲/孟堅如何得似他自然流出愚謂子雲以
為戱者則以其駕辭多尚虚而理或至於/不實艾軒以為聖者則以其運意猶自然
而辭未失於太過若於此體㑹則古人之/賦固未可以鋪張侈大之辭為佳而又不
可以刻畫斧鑿之辭為工/亦當就情與理上求之
亡是公听欣/然而笑曰楚則失矣而齊亦未為得也夫
使諸侯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封疆畫界者非
為守禦所以禁淫也今齊列為東藩而外私肅慎狷國
踰限越海而田其於義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論不務明
[003-14b]
君臣之義正諸侯之禮徒事争逰戯之樂苑囿之大欲
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専
古貶/字君自損也且夫齊楚之事又焉足道乎君未覩夫
巨䴡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
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㶚滻出入涇渭酆鎬浩/潦潏決/
紆餘逶迤經營乎其内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
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去/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去/之
浦徑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汨骨/乎混流順阿而
[003-15a]
下赴隘陿之口觸穹石激堆埼祈/沸拂/乎暴怒汹湧彭
烹/湃滭沸□汨聿/偪側沁筆/瀄櫛/横流折轉騰潎偏/入
洌滂濞沆康/溉害/穹隆雲橈宛潬善/膠戻踰波趍浥沓/
涖涖利/下瀬批偏/入巖衝擁奔揚滯沛外/臨坻注壑瀺讒/
灂牎/入霣墜沉沉隠隠砰僻/平磅烹/訇轟/礚慨/潏潏決/淈淈
骨/湁則/入潗葺/鼎沸馳波跳沫汨聿/㴔邑/漂飄/疾悠逺長
懷寂漻聊/無聲肆乎永歸然後灝浩/溔𣺌/潢晃/洋漾安
翔徐囘翯舉/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於是乎蛟龍
[003-15b]
赤螭䱴亘/䲛漸離鰅顒/鰫容/鰬䖍/魠托/禺禺顒/魼榻/鰨
揵軒/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巖魚鱉讙聲萬物衆夥
明月珠子的㿨江靡蜀石黄碝軮/水玉磊砢磷磷吝/爛
爛采色澔皓/汗叢積乎其中鴻鷫鵠鴇保/鴐鵞屬玉交
精旋目煩鶩庸渠箴鍼/疵貲/鵁火/交盧羣浮乎其上沉滛
泛濫隨風憺淡與波揺蕩掩薄水渚唼所/甲喋霅/菁藻咀
嚼菱藕於是乎崇山矗矗巃刀/孔嵸總/崔嵬深林巨木嶄
巉/巖參差九嵕嶻㠔言/入南山峩峩巖陁遲/甗言/入錡其/上嶊
[003-16a]
摧/崣委/崛掘/﨑倚/振溪通谷蹇産溝瀆谽呼/含呀蝦/豁閕
雅/阜陵别隝島/崴毁/嵬偉/嵔猥/廆㑹/丘虚堀礨磊/隠
轔吝/欝㠥壘/登降陀迤/靡陂池貏豸豕/沇溶淫悠/鬻㪚
涣夷陸亭皋千里靡不被築掩以緑蕙被以江蘺糅以
靡蕪雜以留荑布結縷攢戾莎掲憇/車衡蘭槀本射干
茈紫/薑蘘襄/荷葴針/撜若蓀鮮支黄礫蔣茅青薠布濩
䕶/閎澤延蔓太原離里/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
郁菲菲衆香發越盻蠁布寫䁆僭/薆咇頻/茀勃/於是乎
[003-16b]
周覽汎觀縝紛軋芴勿/芒芒莽/怳忽視之無端察之無
涯日出東沼入乎西陂其南則隆冬生長涌水躍波其
獸則㺎旄貘陌/㹈黎/沉牛塵麋赤首圜題窮竒象犀
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渉氷掲河其獸則麒麟角端
騊駼槖駞蛩蛩驒騱駃騠驢騾於是乎離宫别舘彌山
跨谷髙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壁璫輦道纚屬歩櫩周
流長途中宿夷嵕築堂累臺増成巖窔竅/洞房俯杳眇
而無見仰攀橑老/而捫天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拖柁/於
[003-17a]
楯軒青龍蚴蟉於東廂象輿蜿僤於西清靈圄燕於間
舘偓佺之倫暴於南榮醴泉涌於清室通川過於中庭
盤石振崖嶔岩倚傾嵯峨㠎嶫刻削峥嶸玫瑰碧琳珊
瑚叢生琘玉旁唐玢豳文磷赤瑕駁犖康/入雜臿其間朝
采琬琰和氏出焉於是乎盧橘夏熟黄柑橙楱凑/枇杷
橪烟/柿楟柰厚樸梬棗楊梅櫻桃蒲萄隠夫薁燠/棣荅
遝離支羅乎後宫列乎北園䝯迆/丘陵下平原揚翠葉
杌紫
發紅華垂朱榮煌煌扈扈照曜鉅野沙棠櫟櫧
[003-17b]
華去/楓枰櫨留落胥邪仁頻并閭欃檀木蘭豫章女貞
長千仞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楙俊/荗攢立叢倚連蜷
欐邐/佹詭/崔槯/錯癹遏/骩委/坑庚/衡閜砢垂條扶踈落
英幡纚紛溶箾蕭/蔘森/猗旖/柅從風藰流/莅卉歙吸/蓋
象金石之聲管籥之音偨差/池茈此/虒恥/旋還乎後宫
雜襲累集被山縁谷循坂下隰視之無端究之無窮於
是𤣥猿素雌蜼壘/玃飛蠝蛭蜩蠼蝚猱/通獑纔/胡豰啄/蛫
詭/棲息乎其間長嘯哀鳴翩幡互經夭蟜矯/枝格偃蹇
[003-18a]
杪顛踰絶梁騰殊榛捷垂條踔掉/希間牢落陸離爛熳
逺遷若此者數千百處娱逰往來宫宿館舍庖厨不徙
後宫不移百官備具於是乎背秋渉冬天子校獵乘鏤
象六玉虬拖蜺旌靡雲旗前皮軒後道游孫叔奉轡衛
公驂乗扈從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嚴簿歩户/切縱放/也獵
者江河為阹虚/泰山為櫓車騎雷起殷天動地先後陸
離離散别追滛滛裔裔縁陸流澤雲布雨施生貔毗/豹
搏豺狼手熊羆足野羊蒙鶡蘇絝/白虎被斑文跨野
[003-18b]
馬凌三嵕之危下磧歴之坻經峻赴險越壑厲水椎飛
亷弄獬豸格蝦遐/蛤鋋蟬/猛氏羂畎/騕杳/褭裊/射封豕
箭不茍害觧脰䧟傔/腦弓不虚發應聲而倒於是乎乗
輿弭節徘徊翶翔往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帥之變態
然後侵滛促節倐夐逺去流離輕禽蹵履狡獸衛/白
鹿捷狡兎軼赤電遺光耀追怪物出宇宙彎蕃弱滿白
羽射游梟櫟係/也飛遽擇肉而後發先中去/而命處弦矢
分藝殪翳/仆然後揚節而上浮凌驚風歴駭猋乗虚無
[003-19a]
與神俱藺𤣥鶴亂昆雞遒酋/孔鸞促鵕䴊拂翳鷖/鳥捎
鳯凰捷鵷雛掩焦朋道盡塗殫迴車而還招揺乎儴襄/
佯降集乎北紘率乎直指晻奄/乎反鄉蹷石關歴封巒
過鳷鵲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馳宣曲濯鷁牛首登
龍臺掩細柳觀士大夫之勤畧鈞獵者之所得獲觀徒
車之所藺轢歩騎之所蹂蹃若/人臣之所蹈藉與其窮
極踡倦/劇/警憚怛/讋攝/伏不被創刃怖而死者他他
馳/藉藉填坑滿谷揜平彌澤於是乎游戲懈怠置酒乎
[003-19b]
顥天之臺張樂乎膠葛之㝢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虡
具/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
之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蕩波巴
俞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顛歌族居遞奏金鼓迭起鏗鎗
闛湯/鞈塔/洞心駭耳荆吴鄭衛之聲韶濩武象之樂隂
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俳優侏儒狄鞮之唱
所以娱耳目樂心意者䴡靡爛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
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絶殊離俗妖冶閑都靚粧刻餙便
[003-20a]
平/嬛許/縁綽約柔橈閙/嫚嫚媚/仝嫵媚纎弱曵獨繭之䄖
眇閻易去/以戍削便平/姍先/嫳偏/入屑與俗殊服芬芳漚
鬱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緜藐
色授魂與心愉於側於是酒中去/樂酣天子芒然而思
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太奢侈朕以覽聽餘間無事棄日
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於此恐後世靡䴡遂往而不返
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於是乎乃解酒罷獵而命
有司曰地可墾闢悉為農郊以贍氓𨽻頽墻填塹使山
[003-20b]
澤之民得至焉實陂池而勿禁虚宫館而勿牣發倉廪
以救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徳號省刑罰改制
度易服色革正朔與天下為始於是歴吉日以齋戒襲
朝服乘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乎六藝之囿馳騖乎仁
義之塗覽觀乎春秋之林射貍首兼騶虞弋𤣥鶴舞干
戚載雲䍐掩羣雅悲伐檀樂去/樂胥修容乎禮園翶翔
乎書圃述易道放怪獸登明堂坐朝廟恣羣臣奏得失
四海之内靡不受獲於斯之時天下大悦向風而聽隨
[003-21a]
流而化芔熏/入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徳隆於三皇
而功羡於五帝若此故獵乃可喜也若夫終日馳騁勞
神苦形疲車馬之用抏翫五/官切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
無徳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衆庶忘國家之政貪雉兎
之獲則仁者不繇也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
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闢而民無所
食也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乘之所侈僕恐百姓被其
尤也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廵避廗古席/字
[003-21b]
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教謹受命矣
長門賦以賦體而雜出於風比興之義其情/思纒綿敢言而不敢怨者風之義篇
中如天飄飄而疾風及孤雌峙於枯楊之/類者比之義上下蘭臺遥望周歩援琴變
調視月精光等語興之義蓋六藝中惟風/興二義每發於情最為動人而能發人之
才思長卿之賦甚多而此篇最傑出者有/風興之義也故晦翁稱此文古妙歸來子
亦曰此諷也非髙唐洛神之比愚甞以長/卿之子虚上林較之長門如出二手二賦
尚辭極其靡䴡而不本於情終無深意逺/味長門尚意感動人心所謂情動於中而
形於言雖不尚辭而辭亦在意之中由此/觀之賦家果可徒尚辭而不尚意乎尚意
[003-22a]
則古之六義可兼是所謂詩人/之賦而非後世詞人之賦矣
夫何一佳人兮歩逍遥以自虞娱/仝魂踰佚而不返兮形
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熑
謟/平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伊余志之慢愚兮懷
貞慤之歡心願賜問而自進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
而望誠兮期城南之離宫修薄具而自設兮君曽不肯
乎幸臨廓獨潛而專精兮天飄飄而疾風登蘭臺而遥
望兮神怳怳而外淫浮雲鬱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晝隂
[003-22b]
雷殷殷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飄風迴而赴閨兮舉
帷幄之襜襜桂樹交而相紛兮芳酷烈之誾誾孔雀集
而相存兮𤣥猿嘯而長吟翡翠脅翼而來萃兮鸞鳯飛
而北南叶尼/心切心慿噫平/而不舒兮邪氣壯而攻中下蘭
臺而周覽兮步從容於深宫正殿塊以造天兮鬱並起
而穹崇間徙倚於東箱兮觀夫靡靡而無窮擠玉户以
撼金鋪兮聲噌錚/吰宏/而似鐘刻木蘭以為榱兮餙文
杏以為梁羅丰茸之游樹兮離樓梧牾/而相撑施瑰木
[003-23a]
之欂櫨兮委參差以槺梁時髣髴以物類兮象積石之
將將鏘/五采炫以相曜兮爛耀耀而成光緻錯石之瓴
甓僻/兮象瑇瑁之文章張羅綺之幔帷兮垂楚組之連
綱撫柱楣以從容兮覽曲臺之央央白鶴噭呌/以哀號
兮孤雌跱於枯楊日黄昏而絶望兮悵獨托於空堂懸
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援雅琴以變調兮奏愁
思之不可長案流徴以却轉兮聲㓜要/妙而復揚貫厯
覽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卭左右悲而垂涙兮涕流離
[003-23b]
而從横舒息悒而増欷去/兮蹝履起而彷徨投長袂以
自翳兮數昔日之諐殃無面目之可顯兮遂頽思而就
床搏團/芬若以為枕兮席荃蘭而茞香忽寢寐而夢想
兮魂若君之在傍惕寐覺以無見兮魂迋迋汪/去若有亡
衆雞鳴以愁予兮起視月之精光觀衆星之行列兮畢
昴出於東方望中庭之藹藹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漫漫
其若嵗兮懷鬱鬱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恍/
亭亭而復明妾人竊自悲傷兮究年嵗而不敢忘
[003-24a]
班偼伃
偼伃以漢成帝時選入宫貴幸嘗從逰後庭
帝召欲與同輦載辭曰觀古圖畵賢聖之君
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
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後趙飛燕
娣弟自微賤興偼伃稀復進見飛燕遂譖偼
伃祝詛主上考問偼伃偼伃對曰妾聞死生
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䝉福為邪欲以何
[003-24b]
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
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事遂釋偼伃恐
終見危求得共養太后長信宫因作賦以自
悼
自悼賦重曰以上賦也重曰以下且興且風/晦翁云其情雖出於幽怨而能引分
以自安援古以自慰和平中正終不過於/哀傷其徳性之美學問之力有過人者鳴
呼賢/哉
承祖考之遺徳兮何性命之淑靈登薄軀於宫闕兮充
[003-25a]
下陳於後庭䝉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盛明揚光烈
之翕赫兮奉隆寵於増成既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
嘉時毎寤寐而絫累/息兮申佩離䄜/以自思陳女圖以
鏡監兮顧女使而問詩悲晨婦之作戒兮哀褒閻豔/仝之
為郵尤/仝美皇英之女虞兮榮姙姒之母周雖愚陋其靡
及兮敢舍心而忘溢歴年嵗而悼衢懼/仝兮閔蕃華之不
滋痛陽禄與柘館兮仍襁褓而離災豈妾人之殃咎兮
將天命之不可求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暗/莫而昩幽
[003-25b]
猶被覆載之厚徳兮不廢捐於罪郵奉共供/養於東宫
兮託長信之末流共供/灑掃於帷幄兮永終死以為期
願歸骨於山足兮依松栢之餘休重曰潛𤣥宫兮幽以
清應平/門閉兮禁闥扄華殿塵兮玉階菭苔/仝中庭萋兮
緑草生廣室隂兮帷殿暗房櫳虚兮風泠泠此以上皆/興也所以
發下/之義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翠/縩蔡/兮紈素聲神𦕈睞
兮宻靚處君不御兮誰為榮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
仰視兮雲屋䨇涕兮横流此以下/皆風義顧左右兮和顔酌羽
[003-26a]
觴兮銷憂惟人生兮一世忽已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髙
明處民生兮極休勉虞娱/精兮極樂與福禄兮無期緑
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
𢷬素賦此雖賦也而末後一叚辭㫖縝宻意/思纒綿真有發乎情止乎禮義之風
也/
測平分以知嵗酌玉衡之初臨見禽華以麃庖/色忽霜
鶴之傳音佇風軒而結睇對浮雲之浮沉雖松梧之貞
脆豈榮彫其異心若乃廣儲懸月暉水流清桂露朝滿
[003-26b]
凉衿夕輕燕姜含蘭而未止趙女抽簧而絶聲改容色
而相命巻霜帛而下庭曵羅裙之綺靡振珠佩之精明
若乃盻睞生姿動容多製弱態含羞妖風靡䴡皎若明
魄之升崖煥若荷花之昭晰制/調鉛無以玉其貌凝朱
不能異其脣若雲霞之邇月似桃李之向春紅黛相媚
綺組流光笑笑移妍步步生芳兩靨如㸃雙眉如張頽
肌柔液音性閒良於是投香杵扣玫砧擇鸞聲争鳯音
梧因虚而調逺桂由貞而響沈㪚繁輕而浮捷節踈亮
[003-27a]
而清深含笙總筑比玉兼金不塤不箎匪瑟匪琴或旋
環而紆鬱或相參而不雜或將往而中還或已離而復
合翔鸞為之徘徊落英為之颯沓調非常律聲無定本
任落手之參差從風飈之近逺或連躍而更投或暫舒
而長斂清寡鸞之命羣哀離鶴之歸晚當是時也鍾期
改聽伯牙弛琴桑間絶響濮上傳音蕭史編管而擬吹
周王調笙以象吟若乃窈窕殊妙之年幽閒貞專之性
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歌采緑之章發東山之詠望
[003-27b]
明月以撫心對秋風而掩鏡閲紋練之初成擇𤣥黄之
妙匹凖華裁於昔時疑形異於今日想驕奢之或至許
椒蘭之多術慙陋製之無韻慮蛾眉之為愧懷百憂之
盈抱空千里兮飲淚侈長袖於妍袂綴半月於蘭襟表
纎手於微縫庶見迹而知心計修路之遐夐怨芬芳之
易泄書既封而重題笥已緘而更結慙行客之無言還
空房而掩咽
古賦辨體巻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