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九靈集卷之四
山居槀 男戴禮叔儀類編
碑 從孫侗伯𥘉同編
浦江縣新建婺女星君行祠碑
至正十二年十有一月庚寅浦江縣新作婺女星行
祠明年十有二月戊午祠成縣之父老合辞請扵官
碩刻石紀其事俾文學掾邵國光来請文且曰惟婺
女星之正祠在婺城之西南按圖經吾婺自秦漢以
来其名號不一至隋開皇中始以其地上直婺女之
分而更今名唐武徳四年遂祠婺女于州城宋淳熈
十三年爰賜祠額曰寳婺觀逮
國朝大徳十年縣人朱仙毋病甞禱之祠下有竒應
因又立行祠扵縣之東南陬則吾縣之有婺女星祠
實自仙始也比數年来湮廢殆盡逹魯花赤㢘君阿
[004-1b]
年八哈尹䔥君文質将復加完繕而病其遺址卑陋
湫狭不足以安神而妥靈乃别卜西南髙爽之地以
斥大之然工役繁鉅費莫之岀則募富民六人者俾
率其賦以從盖至是而㢘公之代已及蕭公悉舉以
自任始事之日仍輟巳俸爲之倡不期月而大殿成
兩廡三門次苐畢舉翼以欄楯繚以垣墙階陛以石
唐皇以甃肖象繪塑各效乃能獰威恵慈悉當其状
殿之爲間者三廡之爲間者六門如其殿之數基之
深十有四丈廣八丈有竒屋之髙二丈有竒度用錢
六千緍用工八百祠既成矣碩得吾子之文篆諸牲
石以示後之人國光敢奉父老之言以請良謹考傳
記自南斗十二度至婺女七度爲星紀扵辰在丑爲
吴越之分野吴越之地至廣也其所分郡縣不止於
一婺而是星之祠乃獨見之扵此者豈非因星以名
[004-2a]
郡者耶夫星宿之在天州城之在地明光所燭神氣
必通其上下之應次舎之限真有不可誣者有司營
立祠宇以奉其明靈行其秩祀以祈其歲事扵禮典
豈不冝㢤至扵嚴像設崇貌位𬒳服而人肖之則固
未之前聞矣然猶必為之者盖其民俗之所習尚焉
耳嗟乎神者民之所恃以安也今既本扵禮而祠祀
之因其俗而像設之則所以望其出靈隤祉以大芘
吾民者不其至㢤吾民扵此其尚敬承乃志以延休
扵無窮可也㢘公北庭人豈弟愛民人懐其恵蕭公
大梁人通敏有才噐撫事有方略凢學院廟壇之宜
葺者皆以次而舉此祠殆其一也良既納交二公頗
知作祠之始末而又重以父老之言國光之請因不
辞而紀之且為迎享送神樂歌三章俾歌以祀神其
辞曰
[004-2b]
望天門竢神蹕靈之来光㬌溢雲為軿霓為旌僾若
有靡象形禮巳交誠既感享維徳菲可薦
右迎神樂歌一章
暾将出夜既艾靈之㽞神㢤沛烟燎升羽䈁鳴牲幣
舉黍稷馨靈是娱歆精祀鍳民衷錫繁祉
右享神樂歌一章
樂度周禮容備靈之歸福祚至隂沴息陽徳宣粒我
民屢豐年民報事益無怠歌我詩其千載
右送神樂歌一章
趙氏尊序堂碑
趙氏汴人也自武莭大夫士翮随宋渡江居睦州巳
而武莭之子保義郎不玷添監浦江稅務故又為浦
江人保義生三子曰訓武郎善連曰武經郎善近曰
武經郎善迻浦江諸趙稱三派之子孫者是其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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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自宋改物而其族巳衰頋今七十年間能緜其
宗㣧而弗墜者益鮮保義之六丗孫永新守大訥因
念夫趙宗之鬼餒焉而不食也乃思闢堂以祭享之
先是永新之曾從祖脩職郎汝儵亦以無子而死後
之人以其所居
事為黄冠者祠祠之後堂則虗而
弗居遂即其堂治為祭享之所春秋有事則割田若
干畞歸之以供其費堂成扁曰尊序嗟乎趙氏自保
義徙居以来傳圭襲盖甞烜赫百年矣即一旦衰雖
弱子單孫之祭有不能享頋瞻庭宇行道咨嗟又豈
所以思惟本原慰荅宗親之義㦲永新扵此乃䏻衋
焉感念因其故宇而作斯堂使春秋之祀既廢而復
舉可謂以義起禮者矣雖然作之非難而守之為良
難為永新之子孫者其尚敬承乃志以延𥙿扵無窮
可也乃作詩曰
[004-3b]
趙居汴亰為宋宗親世
官封有社有民越武莭君
始失故所從宋于南嚴陵是䖏保義筮仕于浦之陽
遂奠其居持持屋墻亳社既墟宗枝亦悴故鬼乆飢
聞者興喟厥有孝孫知孝之元既豐其流乃羡其源
仙巖之南江浦之北巋㢤斯堂孝孫是闢孝孫来享
来拜斯堂肩臑脩潔黍稷馨香豋堂受胙孝孫有怙
延卑後人永尊厥序匪尊厥序曰報尓先琢辞貞石
百世斯傳
賛
浦陽五賢賛并序
天地之間有至鉅而無配者道也人能心㑹而身履
之口誦而書存之則必浩乎其大巍乎其髙淵乎其
深非江海而潤非雨露而澤非日月霜雪而光華嚴
厲其所著見于後世者固将弊穹壌亘古今而不窮
[004-4a]
貫金石蹈水火而不滅矣余甞考之扵經稽之扵史
求其如斯人者恒曠數十世而一見越數百里而一
得浦江有縣厯年至淺而受地至狭非有數十丗之
久數百里之逺而乃得其五人焉何其盛㢤五人者
曰孝子陳公助教莭愍二梅公忠恵王公待制栁公
也孝子不知何時人䏻服勤孝道當二親之亡哀哭
弗輟以衰麻終其身毎即墓奠肴果烏鳥為之不啄
助教當宋宣和𥘉攝䖏之松陽丞巳而盜彂青溪東
南諸郡縣咸望風横潰公獨嬰城自守以死殉國莭
愍扵靖康之際為户部尚書當金人入宼刼質天子
竟乃不勝忠憤率衆數十萬謀夜擣其營迎歸二帝
事泄而死忠恵克明正學厯䟽諸經及登嘉㝎甲科
遂以及人為務立朝居郡綽有可稱勁莭髙風至今
熟在人口待制問道文安金公上遡朱子之學亦既
[004-4b]
身逢盛世以文華國四方學者称之至與虞掲黄三
先生齊名嗚呼五公之卓卓如此豈非所謂有道之
士㢤豈非所謂浩乎其大巍乎其髙淵乎其深者㢤
使其大施諸用以殫夫潤澤光華嚴厲之功其所著
見可勝既㢤雖其不克大用亦弊穹壌亘古今而有
窮貫金石蹈水火而有滅者㢤如良者固不足以灼
見五公之所藴然觀陳公之事親則未甞不称其孝
觀二梅公之事君則未甞不歎其忠觀王栁二公之
為人則未甞不慕其學以称其孝歎其忠慕其學之
心可無一言擬諸形容㢤借令曠數十世之乆越数
百里之逺猶将低佪企想以称述其萬一而况近在
二百年之内百里之間㢤昔梁肅李華之扵四皓也
時之相後如是其乆地之相去如是其逺及作為賛
辞以致歆羡之意識者尚或称之良雖不敏既獲親
[004-5a]
出五公之鄊接其風聲氣澤而頌聲不作人其謂何
用敢勉竭駑力各為賛一章以朗前人光韻之羙以
伸後學嚮慕之私然以孝為百行之先故用陳公為
賛首自餘四公則從其世次而列見焉
孝子陳公太竭
倬彼孝思天經地義我公履之式昭厥懿無父何怙
無毋何恃公扵斯時病殷痛鉅乃號穹旻口無停聲
月益歲增有悴其形衰斬三年古訓是程曽不為
終身㷀㷀人亦有言孝行之至可通神明可感異類
粤惟我公天相乃志肴果毎陳烏鳥颺去昔秦顔生
同出其鄊亦以孝感烏吻為傷公雖後起其徳則似
令聞令望曷其有巳千秋萬祀永稱孝子配彼顔氏
助教梅公溶
咨爾梅公温温而恭恂恂而忠有大雅遺風遭世中
[004-5b]
危遒彼㓂鋒牧逋令遁以公折衝公謀既决遂徃式
遏乃以柔和化為猛烈亦既載斾亦既建莭如火之
爇如水之裂力有不支猶驅義師怒目張膽以死自
期曰身可殺義不可虧帝曰爾溶古之烈士肆命之
禭併祿其子以愧蚩蚩而惜一死人誰不死死貴合
義惟我梅公以死柱丗前聖有云殺身成仁夫豈彼
人而盡不聞
莭愍梅公執禮
于彼出日其光燉燉妖氛一天地為昏有飈獰然
勢豁九門飛㢘不将天歩斯屯宋有社稷継五季而
國不知不識咸順帝則彼豕忽突大邦為敵血戰未
息二帝奄北矯矯梅公從此奮激指心誓天願出機
先手除羣穢捧轂南轅既秉我鉞既脂我牽致天之
罰則莫我敢遏如彼飈風其勢彂彂将掃氛昏陽光
[004-6a]
有赫事泄群庸力屈強兇生義死忠嗚呼梅公
忠恵王公萬
犖犖王公碩學粹行以道律身以徳施政輪對之明
見之扵立朝宣化之羙見之扵為郡帝嘉乃烈俾居
言責獻可替否嶷嶷額額諸史之罪上通于天奏章
一抗正氣凛然不忍澆季老奸擅丗遂舎而去流水
莫繋帝謂王公有遺直之風錫之土田以旌其忠至
今言者猶為震恭在宋嘉㝎士俗靡振公獨屹然進
退以正其進也如振鷺之在庭其退也如飛鴻之入
㝠逸類超倫舉世未聞
待制栁公貫
朱學之傳至于文安四葉緜緜公得其師猶水有源
際兹休明儒雅勃興乃以所狭揚于
帝廷
[004-6b]
帝嘉其能俾居縉紳與鴻碩為倫莫之與亰扵樂辟
雍曰公是宗髦士三千于于而從頌䑓有禮公訂古
始佐明文治成我
皇之志大江以西政闕教㢮武子之澤一墜于地公
往化之有若時雨歸卧窮山垂十五年流水去住浮
雲徃還鋒車荐至乃掌
帝制惟公出䖏関時隆替出與時行䖏與道俱倐爾
岐陽之鳯忽焉空谷之駒千載曷窺蜀山巍巍
㢘齋宋先生像賛
以公為優扵徳耶則其才學之燁然者固巳披豁乎
心胸也以公為優扵才耶則其徳性之粹然者固巳
充溢乎顔容也以公為才徳之兩優耶則其所以自
䖏之者又若不有扵其躬也夫徳者乃才之所資以
彂而才者乃徳之所頼以充也二者皆公之所有而
[004-7a]
謂公之自有其有者曾不足以知公者也嗚呼若公
者其殆有若無實若虚以庶㡬夫顔氏子之遺風者
乎
趙敬徳畫像賛
卓㢤趙君曰敬徳氏英英以豪表表而偉視古今如
一時謂天地猶一體以孔孟為師友以王謝為兄弟
彼區區之斗筲曾不足以浼已凢是胸次之豁逹一
皆浩氣之所致故其為文也直欲凌韓而駕栁其為
詩也亦且超杜而逼李然而著述之富固巳見誇扵
當丗之老成至扵氣岸之髙則或召非扵鄊閭之小
子彼惟悪直而醜正遂爾駕尤而騰毀夷考其中之
所存君盖庶㡬乎無媿此其所以交之乆者知之深
知之深者信之至觀夫丹青是僅得其一二矣
題摴菴像賛
[004-7b]
澤可以及物而身不必貴徳可以恵後而家不必𥙿
孰謂斯人祗局扵藝苟施澤之益厚又知徳之逾真
誠無媿韓伯休之行巳宋清之為人
箴
諌官箴并序
諫之道有五而諷諌為之首孔子亦曰吾從扵諷諌
焉諷諌也者謂君父有過而難言之故或託興以見
乎詞或假事以陳其意兾有所悟而日遷扵善也是
則軄諌事者又豈在乎過直以激怒㢤亦曰婉以導
之巽以告之期扵必聴而巳耳何為其然也當其一
是一非錯然相間而𣣔使之更革其所行必且悖扵
目而拂扵耳
扵心而戾扵情自非至公至明之君
孰能樂聴之㢤以不樂聴之言頋乃冒雷霆犯顔色
而弗忌其不投鼎鑊而觸刀鋸者㡬希矣今夫富貴
[004-8a]
寵榮人之所不能忘也刑戮流放人之所不能甘也
苟或昩之而不計豈不甚可病㢤所可病者非止病
其身之危也亦以病吾言之不卒聴也非止病吾言
之不聴也亦所以病吾君也既有以病吾身而又有
以病吾君君子亦何取扵斯焉作諌官箴其詞曰
扵惟我
囯稽古建官凢是軄司莫諌為難諌不欲逆亦不欲
驟逆則罔從驟則靡䆒所貴婉巽不大色聲匪攻彼
暗惟導彼明以善間悪猶火背水火盛水消善勝悪
止盍不燕間乃陳我言乃遏其萌乃迎其端諷而不
迫我言斯聴䧟而不避我其隕命勿謂逆鱗可得而
㧗折檻之諌或以為過訐勿謂鯁骨可售吾直断鞅
之諌或以為過激齊有晏子格君孔多𣣔罷大䑓乃
飲而歌魏有閻沒亦云善諌欲辞梗陽乃饋而歎過
[004-8b]
既無迹諌亦無形靄然千載徳譽愈榮嗟爾後人盍
視前式茍視前式惟晏閻是則爰考爾官用䂓爾箴
爾如不懲亦獨何心
喜聞過齋箴并序
古之人苟有過焉必喜人䂓故其徳日滋今之人苟
有過焉必忌人知故其徳日墮嗚呼生今之世而可
不思古之時乎詩以箴之其殆庶㡬也巳葴曰
言與道違行與道背維背維違斯過之大過豈有小
大由小績過小而為終累大徳人誰無過改之乃宜
勿病不改病其不知知之為羙匪聞曷以我過我聞
改之斯易何以喻我聞過之因獨形扵喜過乃可聞
苟挟我行苟持我言悻然自好莫之敢干彼非我兄
彼非我父孰肯拂心以賈我怒冝喜而怒冝愛而憎
我曾不窹我過曷懲惟古仲由喜扵聞過赫然千載
[004-9a]
令名愈播嗟我後人盍視前䂓惟仲氏是師既榜我
齋又葴我銘有或不慎亦忝所生
鉻
具慶堂銘
范陽衛立本扁其奉親之堂曰具慶浦江戴良為之
銘
我之生矣孰揆厥𥘉惟父與母載育此軀亦既冠履
方趾圎顱可忘孝養慚彼孝烏我觀世間是心孰無
有懐二親莫或具俱今而既具其樂何如象服不頗
大冠峩巍偕老一堂載歡載娱粲粲門子白華綘趺
馨爾晨殽潔爾夕𬞞其殽維何有鱉有魚其𬞞維何
伊笋及蒲豋堂奉觴氣和色愉式拜且舞亹亹忘劬
禮則罔愆孝豈有餘何彼憸人弗此之圖豈無貴富
碩大且訏或𬒳輕裘或駕文車是或不思胡寕勝余
[004-9b]
亦有士子左圖右書取青嫓白抉摘芻蕪苟虧是道
何異賤儒相彼凡行疇其獨殊関血通氣惟父母且
此而克孝罔有加諸顯顯衛氏世號雙珠爰樂具慶
用扁室廬小子不敏勒辞座隅尚慎㫋㢤永世弗渝
辞
鄭梴冠宇祝辞有序
義門鄭伯陽将冠其長子梴亦既筮得穆日乃以其
從祖貞和先生之命宿賔扵同里戴良良因屡辞不
敢貞和曰碩吾子之終教之也遂徃與兹酌醴且本
商頌松桷有挻之義製其字曰叔髙而祝之以辭曰
猗歟那歟噲噲其正誰闢斯廬我寝我成寝其成矣
群材彚征惟挻者桷獨爾髙乗可陵沆瀣可摘日星
俯瞰千仞危而不傾我觀是木産彼幽坰一朝效用
巨細必登居下而汙閫閾是丁卑而甚力曰爲旅楹
[004-10a]
閈閎户牖䦨楯檻櫺冗微瑣屑僅脫薪蒸彼㢤梁棟
固莫與亰苟任之重亦懼弗勝豈若斯桷敻出杳冥
衆木仰視靡或不承獲濟登兹伊誰之令惟材之長
乃髙其升靖惟我人同具是形及其用世或重或輕
或幽而辱或顯而榮何異此木以材自呈爾生鄭挻
今既弱齡寕復䖏卑不是之懲以兹吉日具弁于庭
曰加爾首俾棄孩嬰本諸詩義考諸禮經字尓叔髙
式敬爾名爾其自今毋替厥稱苟材孔長㑹䖏髙明
矧爾孝義九世縄縄
皇用褒之有燁門旌既當承宗奉此甞烝猶桷挻然
衆木所憑一不自持載騫載崩兢兢業業孝道乃興
又况是道古語有徴曰先百行惟孝為能人克履之
實洪厥聲所䖏之髙舎此曷營幸祗訓辞勿忝所生
我言匪陋惟聖道之程
[004-10b]
論
論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以元勲近戚輔相三朝竟乃坐視武氏之
姦而莫之或救卒以殉之觀其事未甞不為之流涕
也方太宗建儲之際固以疑晋王之懦弱而有意扵
吴王恪矣無忌乃為之擁護晋王而踈恪豈不以晋
王為巳之出而𣣔藉之以長保富貴故耶太宗且死
無忌遂以遺命立晋王既又䧟恪以罪而誅之無忌
扵此亦可謂計出萬全矣殊不知害巳者乃不在扵
恪而在扵晋王之武氏也武氏䧟無忌以反固不異
扵無忌之䧟恪以逆若武扵此時明恪之冤而以搆
害元徳蔑棄宗親戮之無忌其謂何無忌此舉又豈
止禍及一身而巳雖唐室之衰亦未必不自此始也
何則恪之在諸王中誠英果人也使恪而不死扵無
[004-11a]
忌之手則武氏之姦心猶有所忌也夫惟武氏之無
所忌而後李氏之子孫無遺類矣唐之衰也又豈待
扵易姓改號之日而見之㦲嗟乎以無忌之才猶乃
一舉而家國俱亡則彼大臣之謀國而𣣔一出扵智
力信不可矣
論唐太宗六月四日事
余讀唐史至太宗六月四日事為之喟然太息嗟乎
以太宗之英武好名而卒㝎計扵秦府群小惜㢤太
宗首倡非常之謀以勘㝎海宇則髙祖之有天下誠
太宗之功也雖然立子以長不以功髙祖之𣣔傳位
扵太宗固義有不可而太宗之屢辞不受者豈亦有
見扵此乎由是而觀則太宗之心固巳灼知大義之
所在矣其後卒至蹀血禁門貽譏萬世而不頋者亦
由房杜二人䧟之而然耳寕獨房杜㦲當是時太宗
[004-11b]
既誅巢隐一二近臣惟勸其釋甲以就刑可也若髙
祖念其事非得巳而原之然後輔之以圖後功亦可
也竟乃釋此不爲而尉遲敬徳者方乃擐甲持矛直
至上前借曰恐其驚動上意亦何事扵矛甲㦲敬徳
此舉直恐髙祖之怒心一彂且将不利扵太宗故特
假此以迫脅之使髙祖扵此不幸偶如其所料則敬
徳之矛寕無所施乎尚頼髙祖隐忍而曲全之故得
深潜而不發耳雖然苟非䔥瑀陳叔逹軰爲之隂移
其所向則髙祖寕不
探其本心耶設有以逆探其
本心執付大理以論罪太宗将何說之辞秦府羣小
之不忠扵所事乃至此也噫此軰未足深恨太宗爲
一代賢君亦從之而不疑何其悲㦲
論王珪
諌君有道乎曰有人心亦各有所蔽有所明故善諌
[004-12a]
者常不攻其蔽而惟導其明使之自悟而巳矣是故
自其所蔽而攻之則言難入而聴者猒自其所明而
導之則不必苦口正言但微中而紛巳觧此盖諫君
之道也王珪諌太宗出王緩之妻其庶㡬知此者乎
夫好色乃太宗之所蔽而懼亡則太宗之所明故珪
必先論王瑗得妻之由而後以郭公善善之事告之
則太宗之祛所蔽也有不待其辞之畢矣當是時使
珪厲聲正色曰此姬必不當取此姬必不可㽞彼方
溺扵聲色之娱而怒其出言之暴也其肯不旋踵而
遽出乎禇遂良在唐室號稱王魏之亜然當髙宗立
武后之際遂良為之叩頭出血而帝心終不之囬者
無他故焉盖髙宗之蔽在扵嬖寵武后而遂良方且
其所蔽而攻之其能痛抑而恱從㢤適足以殺其
身而巳矣嗚呼遂良之忠則盛矣語其才猶在王珪
[004-12b]
下也在易坎之六四曰納約自牖終無咎然則王珪
其賢乎
說
容齋說
大梁劉矦官浦江之始年甞即其所居西偏之室治
為宴息之所而名曰容齋越明年部使者武威余闕
公行縣扵是嘉劉矦之能大其徳也為特書以題之
劉矦圖侈公賜亦既鏤版掲諸楣間復俾縣人戴良
為文以廣其說良曰嗚呼是尚有待扵余言㢤矦之
自北而南亦甞觀夫㤗山之與南海矣有石
或
裂或崩如鵲之飛如羊之蹲隕而若星凝而若雲變
恠竒崛不得而具論有土黒赤有木棘櫟載尰載癭
不埏不埴梓匠之所棄捐陶冶之所屏斥又有鴟鴞
鷹隼之禽貙豻乕豹之獸號鳴飛走怒争恨闘喧騰
[004-13a]
乎左右凡是數者宜在所不容而㤗山實蔵之有溝
有渠有汙有滎瓜蔓而流負羽不勝難任我舟難濯
我纓亦有蛇虺蛟鼉嘳浪乗濤含沙
石射影衝波
馬電躍水兕雷咆揚鰭而掉尾閃舌而呀齒嘘腥
而吐穢凡是數者宜在所不容而南海實納之故能
崒嵂嵳峩嵎嵎磝磝超出萬類特立九霄雲雨蒸騰
風雷蕩摩天下莫與争其髙汪洋洄渟渺渺沄沄其
下無底其旁無垠顛倒日月浸潤乾坤天下莫與争
其深由是觀之㤗山也南海也所以能致其髙與深
者以其有容也傳曰山藪蔵疾川澤納汙殆謂是歟
今夫丘陵非不穹然髙也然不得與㤗山並髙者由
其容之者小也沼沚非不淵然深也然不得與南海
並深者由其容之者淺也故論容徳之極而至扵㤗
山之與南海止矣古之君子不𥚹淺以為量惟含忍
[004-13b]
以為容掩垢匿瑕以大其徳故曰有容徳乃大又曰
我之大賢歟扵人何所不容是盖無異乎㤗山南海
也矦能登㤗山以求其所以髙臨南海以求其所以
深則容之為義得矣容将以大其徳也徳之大舎㤗
山與南海孰得而方之矦扵此思無愧焉可也而尚
有待扵余言㢤而尚有待扵余言㢤矦名師稷字之
佐大梁名家有文學而尤粹扵行治家治人一本扵
寛人稱為長者云
說佩送義門鄭仲舒
詩不云乎襍佩以贈之則佩者盖古所以贈人而勉
之以取法者也今仲舒之行亦既無佩之可贈獨為
之說以告之何如仲舒曰是余之志也乃作而言曰
仲舒其知是佩之說乎上俯而下承中銳而旁曲也
上而不俯則無以綴下下而不承則無以係上中不
[004-14a]
銳則不能以有擊旁不曲則不能以有受居乎上者
珩居乎下者衝牙之與璜也珩言其俯衝牙與璜言
其承也衝牙居中而能銳璜居旁而能曲也合是三
者所以具為佩之制而為君子之所法焉者也若夫
資以係上而中貫之者瑀資以綴下而旁貫之者琚
錯乎琚瑀者珠䏈乎琚瑀與珠者綬一皆参居乎三
者之間而非其要也非其要者謂不為君子之所取
法也必君子之所取法而後可則雖有環以召之有
玦以絶之有金以寒之有象以文之有觹以示其事
有䚢以表其用有韋以戒其性之急有弦以警其志
之緩亦皆不足以言佩也是盖超居乎三者之外而
非其類也非其要而猶待是以成佩者以其能安是
佩扵君子也非其類而猶冒之以為佩者以其能存
是佩扵君子也然所以得為佩之正而為君子之所
[004-14b]
取法者則惟三者爲然也三者之所以能然者亦在
乎上俯而下承中銳而旁曲也今仲舒與其兄仲㡬
弟仲潜三人者懐玉而逺㳺抱噐而效用太師大丞
相見而竒之因舘置府下十餘載其所以貴重之者
徃徃有異扵他士後雖薦逹之以有祿位扵
朝然亦不使逺違乎左右盖凢治巳治人之道恒欲
資之而有助焉則夫三人之見取扵大丞相者豈不
猶斯佩之見取扵君子矣乎三人者誠能俯乎其民
若珩之有綴承乎其君若璜與衝牙之有係銳以去
悪若衝牙之有撃曲以納善若璜之有受吾見其示
法扵君子也其亦異乎琚瑀珠綬者矣其亦異乎環
玦金象觹䚢韋弦者矣雖然珩也璜也衝牙也非生
而有之也必待君子者而爲之制然後俯焉而俯承
焉而承銳焉而銳曲焉而曲以克成乎其爲佩也然
[004-15a]
則三人之不愧扵斯佩者豈非由我大丞相有以玉
成之乎而三人者其尚益守乃軄以期無負乎大丞
相可也三人與良皆友善而仲舒為尤厚今仲舒以
三年之䘮畢奉大丞相之命還亰良盖望其有以見
法扵君子也故扵其行為之說佩以贈
書
荅徐進明書
比辱凾書為贄欲相與以質其所學㒒既愚無似又
且齒弱而身賤其素所為未有足稱其取信扵人人
亦未甞有以是事資扵㒒者今足下乃獨冒然及之
其亦何所取擇耶豈足下之有取扵㒒者徒以其鄊
多先生長者遂謂䏻得其學而有可以及人者耶是
殆不然人之為學固由扵先生長者而後得然未可
以是而必其有學也通都之市有大賈焉所以聚天
[004-15b]
下之貨寳通逺近之有無當市門之晝開也鄊之人
持資而求寳者至矣逺方之人持資而求寳者亦至
矣而大賈者因為之出其寳以權其價價之合也則
稇載而去之其不合也則倒槖垂嚢攘臂而空出方
是時又奚暇問其鄊之人與其逺方之人㢤今夫先
生長者之扵學亦猶大賈之扵寳也大賈之扵寳不
能偏私扵鄊人先生長者之扵學又豈䏻獨厚扵其
鄊㢤由是觀之則君子之論人當取其人之賢而不
必惟其鄊之信亦已明矣若不問其人之賢而惟以
其鄊之信則是孔孟之里皆可以為聖賢盧鄭之鄰
皆可以為醫卜西子之國皆可以充後宮師曠之邦
皆可以備工瞽伊傅之黨人皆可以輔相扵明王孫
吴之邑子皆可以雪耻扵强敵矣其在物也則麒麟
之薮皆可以稱仁獸鳯凰之苑皆可以名神鳥翡翠
[004-16a]
之囿皆可以言珎禽驊騮之櫪皆可以目良馬矣夫
蘭茞之谷蕭艾茂焉𣏌
之林荆棘出焉蓬生扵麻
薪錯扵椘物之不繋扵其類也乆矣又可以其善者
而遂信其不善者㢤考之扵人既如彼求之扵物又
如此而足下之扵㒒頋乃不問其可否不論其是非
徒見其鄊之多賢即謂其人之必賢其亦取擇之不
審矣取擇之不審已不可用之扵交好况欲相與以
質所學耶夫質之云者爲師者之事也師自栁河東
已不敢當是名矣而返以施扵㒒使㒒有過扵河東
者乃可爲足下師若猶未也則是侫譽誣䛕妄加是
名以相欺耳縦㒒樂足下之侫譽昧足下之誣䛕輙
受是名而不辞然扵足下亦何所增加㦲足下固非
侫譽誣䛕之人特以過信之故不覺其偶類耳㒒之
屑屑云爾者亦欲足下之審擇所與以益其所學非
[004-16b]
敢過為訐直以相角闘也足下苟以前者之所陳比
物引類曲喻而旁譬之則有以曉㒒之意矣適有小
疾不能親書幸察
上蘇伯脩㕘政書代栁致明
某比承姚掾史傳示鈞喻需及先子遺槀悲喜感怍
交動于中循想累日無所容惜伏念先子自受學以
来即援茟為文章
搜静索脇不沾席者五十有餘
年此其志豈不欲藉是以自託不朽㢤頋以弊扵蹇
剥既壮而覊窮未老而閑退業愈習而家愈貧名愈
聞而身愈困迨至暮年方僅僅一起而疾病崇之遂
以殞命某䓁奔號數千里迎櫬逺歸而家事益落由
是送死養生百穴樷聚神傷氣悸衆念昬忘故其遺
槀之在箧笥者未暇整次成秩以顯掦先志某竊聞
之士子之在當世生雖不偶死而垂聲者有矣故揚
[004-17a]
䧺沒而法言始行馬遷生而史記未振文字之傳恒
在既死之後也然非得大君子為之發揚以振聳其
視聴則亦不䏻因其文以永其聲矣先子之亡行且
十載遺文之傳此惟其時而䘚湮沒之若是者或者
以為未得大君子為之彂揚也閤下以厚徳縟文為
善類所依歸其所以嘉恵士子振起幽滯者徃徃而
是况先子在日又甞曳𥚑門墙之下脩容屏罳之間
故相善也則夫大君子者不求之閤下将安求乎借
使閤下方執政于
朝越在數千里之逺猶将䟦渉山川踰淮泝河而進
况當近莅浙省統有方隅而某也幸獲以編人齒扵
治内不扵斯時露其所蔵以希大君子一頋之重是
果扵陋劣無志其為不孝甚矣用敢探其所著詩文
合四十四卷惶恐獻上倘䝉不遺雅故念及朽骨施
[004-17b]
恩恵扵既死彂幽隐之耿光則是文之傳雖未能如
法言史記之盛行而死後垂聲亦有以少伸先子之
志矣使先子而有知寕不㗸感扵地下乎某雖區區
無似而結草之報此心昭然尚當課其子姓世誦名
德以無忘大造惟閤下垂閔焉干冒威嚴伏増戦越
某再拜
九靈山房集卷之四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