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569 九靈山房集-元-戴良 (master)


[012-1a]
九靈山房集卷之十二
  吴㳺槀 男戴禮叔儀類編
   序 從孫侗伯𥘉同編
    春秋案断𥙷遺序
春秋案断𥙷遺者大梁鍾伯紀先生之所著也其意
以為學春秋者多惑扵傳家褒貶之說而經旨有不
明其能脫去宿弊一以經文為正者又徃徃扵茟削
精義而或昩焉今故采擇諸家格言之合扵經者附
扵各條之下間有未足則以巳意𥙷之而題以今名
盖取程叔子傳為案經為断語也余讀之而歎曰昔
之傳春秋者有五家而鄒夹先亡學春秋者舎左氏
公羊穀梁三家則無所考徴矣然左氏熟扵事而或
不得其事之實公糓近扵理而害乎理之正者要不
能無至唐啖趙師友者出始知以聖人手茟之書折
[012-1b]
衷三家之是非而傳巳亡逸継是而後為之傳者雖
百十餘家其言雖互有得失能不傳㑹三家之說者
鮮矣胡康侯得程子之學慨然有志扵彂輝而其生
也當宋人南渡之時痛千餘年聖經遭王臨川之禁
錮乗其新敗雪洗而彰明之使丗之為乱賊者増懼
若夫聖人作經之本意則未知其如何也然自當時
指為復讎之書而不敢廢太學以之課&KR0688經筵以之
進讀至扵我朝設進士科以取人治春秋者三家之
外亦獨以胡氏為主本則以三綱九法粲然具見扵
是書而場屋之腐生山林之曲士因而掎摭微文破
碎大道有可閔念者矣然則學春秋者亦将何所折
衷乎竊甞考求之而得其說矣吾志在春秋夫子之
自道也春秋天子之事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賊子懼
孟子之所以論春秋也盖方是時王綱日紊篡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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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孔子不得其位以行其權扵是約史記而脩春秋
使乱臣賊子無所逃其罪而王法以明所謂撥乱世
而反之正此其為夫子之志而天子之事也是以邵
子有曰春秋夫子之刑書而天門王氏亦曰春秋一
經無罪者不書惟罪有大小故刑有輕重耳斯言也
盖有得夫孔孟之遺意也是則學者之折衷固無出
扵夫子之自道與夫孟子之所以論春秋者矣後之
立言豈有加扵此㢤先生之扵是書下既不惑扵褒
貶之說上復不失乎茟削之義外有以采擇諸家之
愽聞内有以彂乎自得之深意竒而不鑿正而不迂
詳而無餘約而無闕庶㡬善學者焉然其推傳以逹
乎經因賢者之言以盡聖人之志則得之夫子之自
道孟子之所論者為多是可以見其折衷之所在矣
余自㓜歲即知讀是經而山林孤陋之風科舉利祿
[012-2b]
之念或不能無故其所學不過曲士腐生之爲耳悪
覩所謂經之義聖人之藴㢤及識先生扵浦陽始聞
其說而恱之至其成書則未之見焉近来淞上亟求
是書扵所舘先生手録以示且曰使可傳也幸爲我
序之嗟夫學春秋者多矣求其得乎孔孟之遺意以
折衷群說扵千有餘載之下者㡬何人㢤故讀先生
之書譬諸飫芻豢之昏病夏畦之苦而得一勺之清
泉甘露豈不恱㢤則夫是書之傳固不有待扵區區
之言矣若夫𫐠作之大志與其編次之歲月則不可
以不書姑書此以爲序庶有以復先生之命乎
    通鑑前編舉要新書序
通鑑前編舉要新書二卷余友陳子經所述子經名
桱四明人祖父俱以史學名家至子經盖三世矣子
經内承家訓而外私㳤慈溪黄氏之教故學問早成
[012-3a]
流軰莫敢與並者中年以来遂斐然以著述為已任
則謂司馬文正公作資治通鑑断自周威烈王訖于
五代而金文安公作通鑑前編以紀其前事盖用邵
氏皇極經世暦胡氏皇王大紀之例其年代始陶唐
氏而陶唐之前五代之後咸未有所論次乃以盤古
氏髙辛氏契丹阿保機至周亡宋有國至我元合之
為二十四卷名之曰通鑑續編庶㡬上𥙷金氏之所
曠下接司馬氏之所缺而開闢以来至于今上下數
千年間其致治之本與夫為治之道歴歴可見一日
平江守海陵馬君謂子經是編固所以續司馬氏金
氏之未備然司馬氏通鑑乃家有其書而金氏前編
則鮮有也且其著作之體大義著扵題而著之所取
則尚書左氏為多尚書左氏學士大夫孰不誦而習
也今若舉其題之要略其注之繁因以舊名而刪正
[012-3b]
之使與續編並傳扵丗不亦可乎况金氏之自序有
言後之君子或以余之所編刪之為前紀是尚區區
之望也則是書之述豈非金氏之遺意也㢤然非慱
而能精如子經者亦孰能與扵此也扵是子經早夜
一心揆其指意所出詳略之際以論著于篇先是馬
君居省幕時甞以子經續編鋟諸&KR0922矣及是書之成
復将刻而廣之不鄙謂余生乎金氏之鄊且甞托交
子經粗知述作之大致俾序其說標諸萹首焉余竊
聞之紀事莫如書亦莫如春秋古史之體可見者此
二書而巳而二書所載是非得失興壊理亂之故其
事至博然其為言不過如此而止可謂得其要矣其
言要故學者不可不盡心能盡心然後能自得之楊
子雲所謂知言之要者是巳然而此二書也盖甞經
乎聖人之手所以由聖人之後歴千百年未有能㡬
[012-4a]
乎此者也至漢太史公乃始倣書為史記宋文正公
又倣春秋為通鑑盖史記則毎事别紀以具其事之
始末通鑑則編年通紀以見其事之先後皆可謂傑
出之材矣然其義例或&KR1230扵聖人而且編次太詳學
者不能閱之而終萹扵是𬗋陽朱子復取而刪之為
綱目若干卷其立言嚴而正蕳而要盖純乎春秋之
法矣則聖人之後不失古史之體者惟綱目一書近
之今夫子經所述豈非得乎綱目之指歸者乎近時
賢士大夫多有取乎其書豈徒然㢤然而觀是書者
非深得夫朱子之意則亦不足以知子經之功也馬
君扵治政之暇而䏻崇奨正學章明善道上以禆國
家稽古之治下以基生民無窮之福則其為功亦豈
在子經後㢤序而歸之余固不得而苟辤也
    送丁郎中赴亰師詩序
[012-4b]
上以四方失寕甞更用方面大臣銳意天下事迺至
正二十年冬有旨除平章朶列不花公徃蒞江西行
省而丁君季周則為其省郎中君既受命即從平章
公乗驛騎出國門南去是時大江之西巳為冦巢而
武昌湖南諸䖏亦皆淪沒冦黨道里不通遂逺渉海
洋㡬萬餘里而至于潮巳而廣東憲臣亦執狂悖負
鄙為叛其势張甚君賛平章公督兵進討前後破寨
百有餘䖏其所殺獲甚衆明年冬復移屯石橋鎭益
責諸将致死命未㡬擒其叛臣父子以歸盖至是而
平章公之遇害巳乆及凢省臣無在者君隻身軍旅
中志在殱厥羣盜盡復江西之故地而後巳今雖未
䏻然嶺海以南日就廓清而兩廣郡縣亦頼之以少
安者皆君之力也君猶不自為功方以諸将之勤勞
乃事宜見表異因還奏朝廷乞降㤙賞以作興其士
[012-5a]
氣扵其行也道過西浙西浙名士之辱㳺扵君者咸
作歌詩送之而俾余為之序余惟士大夫之出䖏貴
乎知所輕重而巳我國家混一以来分布爪牙之士
干城扵内外星列棋置䏈絡相承其為長頋却慮可
謂至矣迩者一旦寇兵竊彂徃徃望風而遁聴其䧟
沒甚者舉城以降緩急無一可頼者何㢤由其不知
輕重故耳今君徒以文墨之軄出賛省垣若不素諳
軍旅之事也然當受命之日兵事方殷徃者多惮行
而君乃獨奮不頋私毅然當隆冬衝犯寒雪逺出萬
里無所避及抵寇境又能𬒳堅執銳為士卒先卒至
轉戰千里誅夷叛逆而志猶未怠也嗚呼若君者可
謂知所輕重者矣向使天下之吏皆知䡖重如此豈
至如今日耶余是以扵君之事重有所感也然君之
事天下既壮之士大夫又偉之而朝廷有弗能知也
[012-5b]
知之有弗能言也言之有弗能逹也則所以明見萬
里之外而制之者将何以㢤雖然君至朝廷有日當
其請命扵上也才足以致其知事足以發其言势足
以逹其聴又方不身其謀而國焉是圖朝議必有以
䖏此者矣䖏之而得其宜将見諸将用命而群兇歛
迹君出則宣徳意扵遐壌入則奏成功扵天朝而所
以序君之行者固将再書不一書矣今姑識其歲月
于萹端以俟
    送胡主簿詩序
異時吾婺文獻視他郡為獨盛自今觀之以忠莭行
誼顯者則有忠簡宗氏莭愍梅氏黙成潘氏毅齋徐
氏以道學著者則有東莱大愚二吕氏北山何氏魯
齋王氏仁山金氏以文章家名者則有香溪范氏所
性時氏香山喻氏而龍川陳氏恱齋唐氏則又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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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之學而致力焉是數氏者皆相望百載之内相去
百里之間郴郴乎郁郁乎其鵉鳯之岐陽驊騮之兾
北歟内附以来故家喬木日就凋落而百年耆舊無
在者乆之白雲許氏稍以金氏之學鳴扵時而石塘
胡氏伯仲亦以雄文㑓行與許氏相先後二氏之後
由文學入通朝籍者是為待制栁氏學士黄氏禮部
吴氏脩撰張氏太常胡氏御史王氏此盖其早卓者
也余生也後雖不及執弟子禮扵許氏胡氏之門然
自栁氏而下皆得而師友之十數年来復将扵此有
所考問而故老遺書多不存矣不亦悲夫至正癸卯
余既避兵吴門囬視故鄊恍如隔丗方将訪其鄊先
生子弟之在吴者而胡君季珹自亰師至焉盖季珹
乃太常之子尤予之所歆慕者也居空谷者聞人足
音猶跫然而喜况扵兵戈阻隔之際而見其如季珹
[012-6b]
者其為喜慰宜何如耶季珹以太常遺䕃為管庫官
継持省檄于亰師遂擢杭州路棇管府照磨㑹大都
鄊試季珹以流寓與貢及試春官不利而亰師諸公
無能以舘閣為薦者僅取廣西一簿司以去廣西乃
去天萬里烟瘴之地自承平時徃者猶惮行而况四
方多故舉歩荆棘之時乎使季珹計其家學之所自
非不足扵羙䆠也然乃弊衣羸馬毅然逺歴險阻無
所避亦獨何心也㢤余以桒梓之故甞率大夫士力
留季珹而季 乃曰家貧在逺急扵祿矣余知其情
遂不敢以終㽞也嗟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余扵
婺學微絶之餘得季珹&KR0647旅中遺風流韻庶将即是
而有見而季珹棄我如是是中無以廣其寡陋也乎
季珹且行大夫士之所甞㽞者咸賦詩以餞之以余
扵季珹為最舊俾書一言以為序余念無以為季珹
[012-7a]
言者獨以昔者吾婺文獻之懿而具道之如此他若
季珹爲學之始末廣西風土之羙悪巳見扵羣公所
賦詩此不箸
    送王都事序代人
異時東南文献之懿惟婺爲最盛宋亡垂八十載故
家舊俗日&KR0556湮微而流風餘韻之或存者寡矣鳯林
王氏自其先丗文㝎公以相業顯文憲公以道學鳴
百年禮樂之緒獨乆而不墜故扵婺學凋謝之餘而
祖孝之先大夫御史公猶以文章家著見扵丗天暦
𥘉甞㳺亰師用薦者入經筵爲檢討清聲羙譽一旦
隐隐動縉紳間余時亦漫浪北㳺間獲與御史公接
暇日過從意氣歡甚方将度徳論丗以叩其家庭之
異聞而頋以忌者之不容遂歸養吴門囬視舊交邈
焉如在天上居無何御史公出宣詔命建行臺越江
[012-7b]
上越與吴頗宻迩或者有㑹合之期然又持莭閩廣
相望萬里外亦不獲償所碩也御史公不可復作而
祖孝乃自越来吴去年冬余有公府之命祖孝亦𬒳
選為長史每見祖孝之清慎雅厚綽有父風未甞不
私竊自喜以為昔之不得扵御史公者乃今獲與祖
孝同事焉抑何幸歟巳而改調樞府都事又復怱怱
而别扵是府之僚友咸惜祖孝之去推余為文以贈
嗚呼余扵祖孝尚可爱一言乎乃合僚友而告之曰
公相開府以来方将考求古典制以脩舉方面之治
道然遺老緒言不少㮣見于時而耳濡目染如祖孝
者今又出㕘戎政弗能相左右上之君子苟有事扵
制作且從而訪之則其所取徴将何以㢤雖然余扵
祖孝之行甞占諸易得復之𥘉九曰不逺復無祗悔
祖孝尚不踰時而復来㢤
[012-8a]
    淮南紀行詩後序
淮南記行詩者臨海陳先生之所賦也淮安告変浙
省平章帥師討之從行僚佐非工儒學妙扵語言能
討論古今潤色軍旅之事者不能稱其位先生扵是
時由左司郎中在選亦既㕘樞要賛戎機以克成厥
勲其紀行諸詩盖其軍中所賦者携至吴門既請宣
君伯聚繕寫成卷且俾余序諸首簡余惟古者師出
必吹律以占之而漢之鼓吹鐃歌亦皆軍中之樂也
後丗音樂廢缺廼獨歌以詩而樂府諸作見扵軍旅
者為多然為古今之所共推者王粲從軍五詩是巳
粲仕魏為侍中時從魏公討張魯魯降遂作詩紀其
事先生之詩盖倣粲而作而其為體長扵本人情状
風物縦横開合動蕩変化而洒然之音悠然之思可
喜可駭可悲可歎三讀之不知手足之将鼓舞也噫
[012-8b]
此固有得扵古樂之遺音非耶然樂之道至矣聽之
者不過得扵心而㑹扵意至其感人之妙盖不可得
而言也余扵先生之詩亦惟心得意㑹而莫能言其
妙者焉嗚呼安得吴季子者而與言先生之詩㢤
    送路理問序
匠人之制器也必随其材之大小短長而用之可圎
者則用以為䂓可方者則用以為矩可以為梁為柱
者則用之為屋室可以為施為軾者則用之為舟車
可揉者則用之為弧矢可屈者則用之為桮棬惟其
有是材也然後制之為器以利民用焉否則方者不
䏻以中䂓圎者不能以中矩為柂為軾者不足以為
屋室之梁柱為梁為柱者不足以為舟車之柂軾弧
矢之揉不可以為杯棬之屈而器非其器矣宰相之
用人也亦然人之為材有大小短長之不同則其用
[012-9a]
也亦有大小短長之不一故自一才一藝以至成徳
之君子莫不兼收而並蓄之使用扵職者各盡其所
長而責其所成盖善乎其用人者也雖然有人扵此
果能圎其智若䂓方其行若矩重其任若梁若柱危
以㝎乎志若柂安以成乎禮若軾可曲可直若弧矢
可放可卷若杯棬則庶乎集衆器之所長而不局乎
一器之用矣不局乎一噐之用則凢所以施諸其軄
者𥘉不可以一噐擬也孔子曰君子不噐管仲以伯
佐之材不能致其主扵王道則曰其器小㢤殆謂是
歟路君季逹年富而學贍上之人賢之辟為淮省從
事久之選為其省管勾調平江錄事又擢行軍司馬
用扵其軄皆恢恢乎其有餘也今復自司馬改浙省
理問将之官余嘉其多材而足扵用有非一噐之所
可擬者故本衆噐之說以為贈嗟乎使天下之才舉
[012-9b]
能如君之無施而不可則在上者無用人之難矣
    玉笥集序
古者學成而用故其為志在乎行事而巳然方未用
時有其志而無其行事則以其性情之彂寓諸吟咏
之間焉及其既用也而前日之吟咏乃皆今日行事
之所資則所以彂諸性情以明吾志之有在者夫豈
見之空言而巳㢤此豋髙賦詩所以觀乎大夫之䏻
否者其所由来逺矣後世學不師古而師之與事判
為二途扵是䖏逸樂者則流連光㬌以自放扵花竹
之間而不知返不幸而有飢寒之迫擯斥摧挫流離
窮厄之至則嗟窮悼屈感憤呼號莫有紀極扵其中
然扵時政無所繫扵治道無所𥙷則徒見諸空言而
巳耳是故有見扵此而思務去之者豈不謂之有志
之士乎然余求之扵時而未之見焉及来吴中張君
[012-10a]
思㢘出其所為詩一編以示觀其詠史諸作上下千
百年間理乱之故得失之由皆粲然可見而陳義之
大論事之逺抑揚開闔反覆頓挫無非為名教計至
扵樂府歌行䓁萹則又逸扵思而豪扵才者及觀其
他作徃徃不異扵此而此數體者尤足以肆其馳騁
云耳嗚呼若思㢘者盖庶㡬古詩人作者之能事也
㢤余甞以此求諸昔人之作自三百萹而下則杜子
羙其人也子羙之詩或謂之詩史者盖其可以觀時
政而論治道也今思㢘之詩語其音莭歩驟固以兼
取二李諸人之所長而不盡出扵子羙若夫時政之
有繋治道之有𥙷則其得之子羙者深矣思㢘之齒
少扵余而余學詩乃在其後當其始學時甞聞諸故
老曰詩之道行事其根也政治其幹也學其培也余
以是求之二十年而未得其要歸及觀思㢘之作然
[012-10b]
後悟句者之所聞為足取而思㢘之恵我至矣余扵
思㢘又安敢以年齒之巳長而自棄乎因書此于卷
首使觀思㢘之詩者或取扵斯言而有所感彂也夫
思㢘名憲其字思㢘玉笥乃所居山也故以題其集

    夷白齋槀序
夷白齋槀合若干萹臨海陳敬𥘉先生所著余既訪
之先生盡得其槀而編次之以為三十四卷而復序
其萹目曰世道有升降風氣有盛衰而文運随之故
自周衰聖人之遺言既熄諸子雜家並起而汨乱之
漢興董生司馬遷楊雄劉向之徒出而斯文始近扵
古迨其後也曺劉沈謝之刻鏤王楊盧駱之纎艷又
靡然扵當時至唐之乆而昌黎韓子以道徳仁義之
言起而麾之然後斯文㡬扵漢柰何元氣僅還而剥
[012-11a]
喪戕賊巳浸淫于五代之陋直至宋之劉楊猶務抽
青嫓白錯綺交綉以自衒後七十餘年廬陵歐陽氏
又起而麾之而天下文章復侔扵漢唐之盛未㡬歐
志弗克遂伸學者又習扵當時之所謂經義者分裂
牽綴氣日以卑而南渡之末卒至經學文藝判為専
門士風頽弊扵科舉之業而我朝輿地之廣曠古所
未有學士大夫乗其䧺渾之氣以為文者固未易以
一二數然自天暦以来擅名扵海内惟蜀郡虞公豫
章掲公及金華栁公黄公而巳盖四公之在當時皆
涵淳茹和以鳴太平之盛治其摛辞則擬諸漢唐說
理則本諸宋氏而學問則優柔扵周之未衰學者咸
宗尚之並稱之曰虞掲栁黄而本朝之盛極矣継是
而後以文名家者猶不下數人如莆田陳公之㑓邁
則有得扵虞公新安程公之古潔則有得扵掲公而
[012-11b]
臨川危公之浩博則又兼得夫四公之指授者耶郁
郁彬彬何可及㢤近年以来獨危公秉茟居中朝自
餘數公常想見其丰采習聞其聲欬邈然其不可接
者乆矣扵是淪謝殆盡而得先生以紹其声光也先
生黄公之髙弟弟子甞負其所有渉濤江㳺吴中乆
之又自吴踰淮泝河而北逹于燕趙㽞輦轂之下乆
之于時雖未有所遇然自亰師及四方之士不問識
與不識見其文者莫不稱羙之不置則其得之黄公
者深矣後由亰師還吴適值兵興藩翰不次用賢即
以樞府都事起于家後又用之省幙用之公府跡愈
顯而文愈工人之求者皆随而應之盖粲乎其可觀
矣夫自周衰以来至于今㡬二千載其渉世非不逺
也厯年非不乆也能言之士非不夥且衆也斯文能
自振㧞以追扵古者惟漢唐及宋及我朝此四丗而
[012-12a]
巳而四世之中士之卓卓可称者又常不過數人焉
何世之不數而人之難得若是歟扵此有人焉䏻以
卓卓可稱者自期待世其可不為之貴重歟余扵先
生之文讀之累月曽莫有所去取扵其間雖片言半
簡咸附而録之者所以明求一字畫之微皆可為斯
世之貴重也先生名基字敬𥘉夷白其自號也故以
題其槀云
    送傅子異序
烏傷余之鄊縣也縣之老儒曰傅㬌文先生者以詩
鳴宋末入國朝廼挟其所有西㳺于杭徃来濤江之
上每遇遺民故老扵殘山剰水間必為之握手徘徊
悲歌而不忍去久之行槖䔥然自頋無以存扵世遂
歛具才為浙省幙掌故一時吏茟無敢與並者先生
二子長南仲次和仲俱浮沉州縣間徃徃以儒術飾
[012-12b]
吏事有譽聞扵當時大抵皆先生之遺也先生雖家
烏傷然與二子客杭之日多視杭猶故里至吾子異
遂即吴山上搆屋家焉子異盖先生之孫南仲之冡
嗣也其居杭之日甞入省幕䖏先生之職後以年勞
陞理問所令史從𥙷浙東帥府掾出入諸幕府凢二
十載曽不以職卑俸薄為嫌意氣濯如也藹如也且
其為學既克承祖父之遺而復旁通日家之說以歲
日月時㝎人之禍福良驗由是一時名公卿無不熟
子異者子異既得代稍乗閒㳺吴門無何浙省右丞
荅蘭公道過于吴聞子異名即物色之與之語大恱
且𣣔有所辟薦而子異乃引辞弗&KR0556僅取一樞掾以
去曰吾其所宜居也子異既受命将侍右丞公囬杭
而吴門之熟子異者咸賦詩餞之且請余為之序嗚
呼余扵子異非一朝之好也其在桒梓時雖以生世
[012-13a]
之晚不及拜先生扵床下然甞託交南仲兄弟父子
間十數年来離亂相仍無從㑹合癸卯秋余㳺吴門
乃即子異而敦其世契焉扵是子異父叔俱巳物故
獨子異綿綿延延以眇乎一繭之緒寄諸異鄊而其
齒髮亦巳向衰瞠焉相視寕能不愴然也乎然余聞
之物之盛衰迭為消息子異祖父之著見扵世者未
及扵盛矣則藴諸前而彂諸後豈不在子異乎子異
徃赴廼辟遡世徳之不易感傳緒之在兹尚母以職
卑俸薄而易其𥘉心可也子異且行余念無以為子
異言者姑以昔者祖父出䖏之大致與夫交好之始
末序諸贈言之首庶㡬區區恭敬桒梓之微意云耳
子異尚有以亮余也㢤
    送䏻上人詩序
四明陳子經告余曰余之方外交曰能上人者雖學
[012-13b]
于佛然通儒喜為詩歌至正甲辰夏甞挟所有自嘉
禾㳺吴吴之上善知識聚公白雲留上人且三閱月
仐将東還聚公率大夫士及禅者教者賦詩贈之而
首簡之文則以累吾子以吾子之余爱也因授簡焉
余聞其言而歎曰人之扵其交惟視其賢則與之苟
賢矣不以其學異巳而嫌之可也古之人有行之者
石曼卿之與惟儼是也然曼卿兼爱扵人無所擇惟
儼所守者介非賢士不交人有不可其意無貴賤一
切閉絶不少頋是二人者不惟其學之異而其為志
亦且有不同卒乃交合而無間者豈非以其賢㢤曼
卿固世所謂賢者矣惟儼之賢不少㮣見于時而歐
陽文忠公称其通儒術而善辞章則曼卿之取之也
豈苟也㢤子經今世之曼卿也其扵上人志之有同
與否余雖不得而知然其為學則異矣學異而交同
[012-14a]
則上人者豈非惟儼其人㢤余不識上人而知子經
為㝡深故以子經之賢而知其所交之必賢也雖然
上人之師有龍安恱公者甞以巳道為未至潜行而
求之後遇素公䘚能扵立語之間獲其終身之所欲
上人継今巳徃苟復即其學之同者而求至焉則人
謂上人賢也亦謂上人之交舉賢也上人可不敦其
所以至而勉其所未至者㢤上人得度扵普恵禅寺
而掌書記扵東塔教寺名善能字仲良嘉禾人
    送王理問序
舉一國之吏其势為孰尊曰宰相是也其責為孰重
曰理官是也凢庶府百司事有不平者則平之扵宰
相宰相不欲以自平則下之扵理官扵是理官得以
考其情而生死之使死者不怨生者㗸徳是宰相者
代其君以用刑者也理官者代宰相以掌刑者也宰
[012-14b]
相势雖尊而其責不若理官之為重盖宰相不能必
人之死生而理官得以法令而死生之也故理官者
國家生民之司命也其責可不謂重乎然理官能重
其責矣而不能尊其势撡五刑之柄以立乎三事之
庭為宰相者頥指而意喻之𣣔生其人則寛縦以附
輕典欲死其人則鍜錬以從重刑使鞠者不得畢其
慮冤者不得吐其臆理官之責豈果重扵宰相矣乎
雖然此非其軄之罪也亦由為是軄者之不䏻以自
重也使能者而為之每一事之下一獄之成宰相曰
死理官曰生宰相曰生理官曰死惟知巳責之為重
而不知彼势之為尊理官之責豈輕也㢤維楊王君
䔍學力行練扵理法由行軍司馬拜淮省理問余與
王君甞居浙省為同僚且相好也故扵其行既為道
其責之所以重而又惜其䖏乎势之未尊也因其書
[012-15a]
以授之讀余言者其亦有所感彂也矣
    琴川志序
知常熟州事淮南盧君以為古者郡國有啚風土有
記所以備一方之紀載今之志書是也常熟舊志自
宋兵南渡版籍不存至慶元丙辰縣令孫應時始編
次為書其後縣升為州厯年浸逺而是書之存盖寡
且丙辰以後續其所未備者復未有其人非缺典歟
乃亟訪孫令所編而重正之復與一二士子輯為續
志附之各卷之末合十有五卷仍其舊名而題之曰
琴川志余得而讀之然後知君之善為政也夫士之
善扵為政者必先其所急以及其所緩為之衣食以
厚民之生為之教化以㳤民之徳獄訟以戒其不率
賦歛以正其不均此冣其所急而不可緩者也至扵
考其人物之愚智風俗之盛衰以及生産之同異山
[012-15b]
川之險夷凢此之類盖差可緩而不可廢者也故用
事扵一州一縣得通敏有為之士則裁正乎緩急之
間而不&KR0861其序區别乎先後之際而不失其宜矣嗚
呼若君之在常&KR0827其殆庶㡬扵此者乎常熟為吴之
支郡以言其人物則姬㤗伯之所逃夫差項籍之所
伯也以言其風俗則有言㳺公子扎之文雅朱買臣
陸機雲兄弟之馳驟范蠡希文張季鷹之慷慨髙舉
也以言其生産則湖海魚塩之富饒聞扵東南也以
言其山川則有海隅烏目之形勝大江東海之要害
也若此數事盖皆為政者之不可廢焉者也扵是君
之下車盖數年矣凢州政之所宜急者亦既悉舉而
先之而又不廢其所緩厯考前數事以成乎是書真
所謂通敏有為之士㢤昔周官聀方氏掌天下之圖
與其財用糓畜之數以周知其利害則志書者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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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為政之具而後世每謹著之為故實今君之為乃
能先民之所急而後及乎是余故曰善為政也書将
鋟梓以行君来謁曰幸為我序諸首遂書所聞授之
俾刻焉
九靈山房集卷之十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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