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59 九華集-宋-員興宗 (master)


[011-1a]
欽定四庫全書
 九華集巻十一     宋 員興宗 撰
  䇿
   孔孟王通公孫𢎞能言國之興衰短長䇿
元魏關子明易老師也其言興衰如龜兆然彼關子何
以知之蓋以易而知之故自黄初之年八十四更八十
二朞三百嵗六十有六焉曰道之行乎此時也如見用
者王道其振乎關子深于易灼知後此事逆期如此彼
[011-1b]
孔子者深于道者也孔子而有不知乎凡孔子指諸侯
言大夫十世之失可以勝殘可以去殺可以有成百年
三年之期非故知也生而知之也由孔子而視關子關
子不亦鑿哉北齊祖孝徴名臣也有所不言言未嘗不
證國人是之神武亦是之即日議三十六事他日比事
無事不合今嵗議事無嵗不合孝徴之智長于料事預
期如此况孟軻命世者也軻之道豈孝徴之徒歟凡孟
氏言什一之制可以用周公為政可以師文王名世之
[011-2a]
可以興王者自何待来年或及于七百有餘嵗或逺或
近非誣也君子之言安可誣也由孟氏而論祖氏祖氏
不亦少哉兹承問以聖賢於事非故言之皆逆知之首以
孔孟之徒以次及王通公孫𢎞皆能言國之長短興衰
愚以為聖人之權是權之于道道無所不知智人料事
料出于智智蹷則敗矣孔孟者以道權者也孔子論勝
殘去殺乆則百年至有成止三嵗而已非乆近不倫也
盖當其時争地以戰殺人盈野此非聖人百年用其力
[011-2b]
能正之乎故勝殘者非百年不可若夫正其君臣比其
父子嵗月可也故三年有成猶周制三年小成之類也
孔子之見卓矣孟子論行周公什一不待来年論行文
王之政嵗更六七亦非乆近不倫也孟子周臣也所仕
之國周國也仕周之國行周之制非今不可哉若當時
諸侯則去文王蓋逺矣如五七嵗有不忍人之政亦當
時之文王也故曰是文王而已猶傳所謂桓文湯武之
類是也孟子之見亦卓矣嗚呼孔孟以道權事故當時
[011-3a]
後世無不可知之事事不足以權道雖知之有不可行
之權如禮樂征伐諸侯十世大夫五世希不失矣孔子
傷其漸云耳由辨之不早辨也不然周之盛時天子廟
諸侯貢大夫供職孔子何不非乎凡王者之興不踰五
百嵗至周七百有餘其數則過也孟子傷其事云耳可
以見而未之見也不然五百嵗而無王者則堯舜禹君
臣也而並文武周公父子而處孟子何不非乎至于後
世公孫𢎞王通之徒獵孔孟之學以自名其料事于智
[011-3b]
似矣不可與之言智也𢎞之言曰朞年而變三年而化
五年而定夫周公作周數世矣猶有商頑至于數世天
保定矣如此其難也五年而定周公所難𢎞所易𢎞言
可信乎王通曰十年平其盜富之和之三十年禮樂可
具傳曰禮樂積徳百年而後興禮樂出于富和是何禮
樂之易也必以富乎鐘鼓云乎哉玉帛云乎哉通以為
言通言可信乎由是言之則事權于道道無不知也孔
孟以之事出于智智蹷則敗也二子以之雖然聖人之
[011-4a]
言以道權事其始隠隠一日而白豈不如日月然矣乎
其弊也諸儒若滛巫瞽史且立徴兆若曰五稔之後陳
氏必敗十世之後齊莫與京如是當黜之黜之何由曰
非道
   行祖宗故事䇿
人君視細務如視四肢保故事如保元氣四肢廢猶可
以活身元氣一壊吾不知其為人吾觀漢唐之䇿而悲
之非悲其事也悲其壊故事方漢之興髙帝文帝自有
[011-4b]
制度蓋煥如也後世相非其人而變之相晁錯變侯國
相張湯變布幣相元成變廟制所以變者欲為是新竒
也景武知之則聽之孝元知之則用之嗚呼祖宗之法
則不舉非其法則舉之非自蹶其本哉是數相者意氣
自用反指髙文為無謀蕭曺為無䇿也噫太甚矣方唐
之興太宗之故事真可法也後世相非其人則更之相
張説變府兵相楊炎變租庸調相王涯變茶𣙜所以變
者欲冠冕前代也𤣥宗知之則聽之徳文二宗知之則
[011-5a]
用之嗚呼祖宗之法唐之諸相變其所可變行其所可
行非識大體也是數人者反謂太宗為未審房杜為備
員也噫亦陋矣由是言之漢制變而漢日衰唐制變而
唐日壊故事何可不守也彼諸人專務變之不自悔罪
豈徒有負于前人抑亦自負不少也雖然誰謂漢唐無
人有人而適不用或用而不盡可為千載惜也條故事
如魏弱翁識故事如蘇瓌明習故事如侯霸言合祖宗
如李絳雖其言藥石畧聽用之惜其不盡也噫此漢唐
[011-5b]
止于漢唐而已乎惟國家祖堯宗舜一時大臣皆中外
望也以明佐聖利澤萬世甚厚甚恵然厯守一道以為
必用故事必法祖宗如良醫之用藥方多取于古人不
自用也故𣙜酤一事也淳化寛之其後屢寛之籍田一
事也雍熈行之其後屢行之至其他大者難以徧舉宜
乎霄壤而視唐漢也兹承明問以本朝典章故事并諸
元老之嘉言當官之建議兹事體大願陳其槩嘗原一
代之治必有一代之體體之不同則事不同商尚質周
[011-6a]
尚文周公非不欲質伊尹非不欲文體異也故今日之
事有今日之體也祖宗之朝元老大臣聲嗟氣咳猶足
以澤天下如魏公議邉蜀公議樂滕公議用人司馬公
議役石守道議原本/缺蘇明允議機權至种隠君又議道
議治議仁議禮義凡作十議皆十世龜鑑也若上數公
之言巻之則可以髙一時舒之則可以範百世安可不
舉行也雖然今日之體又有要而易守切而易用者三
事而已所謂罷羨餘斥珠玉審刑罰是也李文靖在真
[011-6b]
宗時嘗謂四方言利一切不進持此以報國當時何有
言羨餘哉潘美在太宗時請發渭川之都斥採珠之民
當時誰暇及珠玉哉王文正在真宗時上與議刑遂增
諸路刑官則刑罰之審有三代風矣是三者之急務今
日行之宜饑渴之不啻也主上睿聖加恵四海者由祖
宗故事也故斥珠玉而不進罷羨餘而不用戒刑罰而
不濫則李文靖等之䇿獲伸矣若夫漢唐之議家法故
事已畧陳于前矣嗚呼相距千載太阿一沉可以刻舟
[011-7a]
求之哉
   資治通鑑䇿
或謂先正司馬子曰衆人雖尚子書惜乎言雖多而太
迂也司馬子曰聖人之言似乎迂髙而不能卑也奥而
不能邇也是以齟齬而或窮子患不迂耳矣嗚呼司馬
不患衆謗而自患其學不畏衆言而畏聖言是以在元
豐之際勞形怵心馳騁上下千載間討正諸史當時未
免病乎迂也故深研窮諦於是時有是事善可法而惡
[011-7b]
可戒然後取之世謂之編年嵗以首事以時繋嵗以事
繋時例見於彼凡立於此此之謂總目也一説之真衆
説之偽真偽相駁也前志為有後志蔑焉有無相盖也
今一語伸其中有無遂明真偽可了矣此之謂考異也
為編年為總目為考異此通鑑傑然於諸史之中所以
資治者歟考異班范而下字舛文誤纎悉破碎雖古史
有彈誤者有正俗者有弼謬者然自吾觀之不勝其煩
也今考異之書辨同析異其功自名可謂不細哉其煩
[011-8a]
不可徧以䟽舉吾舉其槩者所謂天道之䟽合人事之
怪異變故之推移月窮日廣庶乎有益也按漢祖元年
十月五星聚東井髙允謂五星附日十月日在寅無所
謂金水二星者考異以允言為正唐元宗十八年正月
建酉厯家謂是月建戌無所謂酉者肅宗上元建丑祀
圓丘厯家謂是月乃戌無所謂丑者此天道之䟽合有
以取正也按舊志之言曺爽窮治何晏使晏書獄肅宗
面叱李郭李郭仆地錢鏐坐笞諸吏諸吏怨望考異以
[011-8b]
今志為正則人事之怪異於此可詳也太平用事宰相
七人五出其門唐厯以為四人未見其五也劉守光為
六鎮推尊即拜尚父舊志以為晉氏所推未見所以為
六鎮也穆宗二年集諸道兵六七八萬白居易以為計
七八十萬未見所謂六七八也此先志之不一與變故
之推移於是可明也
   鄉飲䇿
禮所以裁節民欲者也民生有欲多欲則敗先王裁節
[011-9a]
其欲未嘗不自逺也而未嘗自逺吾觀于鄉而見鄉飲
其未嘗忽于近者乎是故賔主一賛而百拜徜徉容與
不徒謀也致仕有徳則謀之不徒賔也在衆而賢則賔
之不徒設也進士鄉貢則榮其禮孝悌旌表則尚其事
不徒象也或象日月或象天地或象三光不徒位也東
面北向尊者在東北面南向尊者在北介有介席僎有
僎次不徒飲也𤣥酒在西壺篚在南勺幕在籩不徒言
也司正揚觶則有言将命相旅則有言不徒歌也坐工
[011-9b]
者歌鹿鳴笙入者歌南陔夫鄉飲之禮一設耳而節文
如此其宻先王非直為是廩廪也所以裁節民欲致化
之由也
   鹽法之弊䇿
天下有二病上知之下知之知之而不去何也勢不可
也上取民必有以病民不取民必有以病國欲民之不
貧而不取民則無怪乎國之無財欲財之不竭而不取
民則無怪乎國之必困此二病也未嘗有兼利者也而
[011-10a]
况夫鹽之利害利害之巨者也增其額則民納之不繼
寡其取則國用之不給此執事之所患也請得而議其
説夫執事之所患鹽之法弊非實弊也勢也其貨滯非
實滯也勢也貨滯則縣官不便法弊則額户不給貨滯
矣愚為之䇿曰貿而不積宜行唐常平之法乎蓋官開
糴而㣲其直則商多至商多至又百途以誘之陳陳之
鹽無有也執事何患貨滯哉此便國之法也法弊矣愚
為之䇿曰縁額益分宜師唐多亭户之説乎蓋㳺民集
[011-10b]
則亭户衆亭户衆而額户之勢分勢分則輸緡於縣官
益均而輕矣執事何患法弊哉此便民之法也夫一舉
而國與民皆便計司何憚而不行也若夫管仲兒寛劉
士安李巽張平叔裴休韋處厚乃當時一切之議正執
事所謂利於昔而不利於今者也韓退之曰鹽之利病
事貴精詳不可輕䇿故愚惟建一策陳前執事聞於計
司顧恵蜀民莫此為大
   内重外輕策
[011-11a]
問漢制九卿出為太守二千石髙第入為丞相所以均
内外也然有出守淮陽不受印綬願出入禁闥者又有
出守平原雅意本朝内不自得者其故何耶唐制選京
官有才識者除都督刺史又有政迹者除京官亦所以
均内外也然入為王官則當時有登仙之歎或出而外
補則家人有降晚之恨抑又何耶恭惟國家聖聖相承
深監兹弊選用人才靡間中外淳化詔㫖紹興聖政宏
規具在垂法萬世肆我聖上纉承丕緒臨御以來凡乆次
[011-11b]
中都者使之更迭補外以治民考功厥有治效著聞者
則以次収召旋加甄擢徳至渥也然而重内輕外之弊
猶自若其説安在豈士徇習俗亷退之節未厲而貪進
之風日競邪抑朝列有定著州縣有常貟除授或輕徼
倖者衆外濫則内冗耶不然何方来者無以處之而重
去者猶摠摠也且監司守令其選亦重矣古者郎官出
宰百里國初朝臣分治劇邑行之于今其于人情所安
否乎或謂不厯都督刺史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厯縣令
[011-12a]
不得任䑓官給舍雖時移事異其説可行乎夫天下之
勢如持衡然此重則彼輕此輕則彼重倘欲輕重適平
無偏倚之患疏源導流要必有術諸君講之熟矣願茂
明之以觀通世務之學
對言後世内重之弊者當言輕内之弊不當言重内也
夫使上之人誠重内選而不輕畀天下之士大夫也則
士皆䇿功自見于外以求超躐登用于内矣如是則不
惟内重也而外且得人焉則外重隨之矣惟夫用人于
[011-12b]
内者其名若重而實輕焉是以卒至于内外之俱輕方
一男子而皆有覬倖王官之心焉是猶謂之内重得乎
愚嘗汎觀天下大勢而竊慨嘆于士大夫之弊矣請因
明問之逮而深言之雖然亦将先要諸古人公天下之
道而後及于後世之私者焉其源流有自来矣夫自典
謨而降言治之近者莫如周成周之盛時至治之極于
斯時也周召毛原在朝端藹藹吉士在百官其相與圖
謀于上以經理一代之治者亦既悉矣其于外之官吏
[011-13a]
雖無事乎一切之區處若未害治也而猶必取天下之
賢者以與天下共之盖其公天下為心不獨私王朝以
自隘也故周公立政一書論文武得人之盛而至于夷
㣲盧之烝三亳版之尹皆以為有常之事其選無異于
三宅焉夫遐陬僻嶠卑官薄職委天下之賢而凂居之
無乃有所不安于心者耶而當時上下莫以為異盖文
武周公惟知擇天下之賢以供吾事不見其為内外之
間士大夫委職為臣亦惟知盡吾職守而羨慕決擇無
[011-13b]
所措于其間也况有如文式為君非棄賢之主周公為
相非蔽賢之相其心事暴白于天下諸侯無相周公猶
出居之以主東諸侯况其餘乎此成周之世所以君臣
上下相㤀乎直道之間也馴至後世無復古人公天下
之意矣朝廷甚尊郡縣甚卑然猶可誨者曰所以重王
朝之勢也萃之内地列置之天子之左右皆天下之選
也吾以為雖非天下之公而猶未至盡出于私至末流
之弊内重己甚而士大夫皆有慕内之心上之人又不
[011-14a]
自愛其權而輕擇焉于是人人皆將苟得于其徳業之
所不逮内重之源于是為後世深弊而秪以為内之輕
矣徇耳目之見者不深考其故而又欲任意矯枉于其
間而尊外之權首抑則尾揚左支則右仆心有親疎則
内外之弊如相倚伏于無窮此漢唐君臣所以徒自紛
紛而卒無補于天下國家也吁成周之制其不可復乎
夫後世之有天下吾非敢盡責以成周公天下之法也
蓋使後世而真能重内抑外亦有可言者京師郡縣之
[011-14b]
根本也根本治則枝葉将非所甚慮矣彼其建為公卿
大夫列為百司庶府豈顧不重哉然所以有是者初非
為士大夫計皆所以為天下計而其權盖出于上也自
夫上之人不重其權輕用之也則任官之本意已失始
以朝廷之爵禄徇天下之士大夫倖門一開則徳薄才
卑者皆有思出位之心而睥睨于其間謀國者不反求
諸其上而徒歸過其下一則曰是士大夫風俗之不立
也二則曰是士大夫心術之不美也是豈知㧞本塞源
[011-15a]
之道上之人抑有可加之意乎且朝廷職事清望之選
豈非擢置天下人才之地二三大臣所當求下而非士
大夫所當求上者乎今世之士一登姓名于仕版則皆
不安于州縣請託營謁不遺餘力而其夤縁稍足自致
其身者則急起而乗之往往亦得之矣一日而致身内
地焉近者一二年逺者三數年視寺監丞簿如探囊取
物矣而其乆者亦從而為之日月叙遷不幸而畀之外
焉亦不失郡刺史郡守之權視役身州縣跬足以進而
[011-15b]
竟老死焉者相去何啻倍蓰也夫樂貧賤而輕富貴是
惟聖者能之也如之何而責士大夫之輻凑乎此而兾
其俛首帖耳乎彼也哉今世之官徳薄而位髙者可以
無愧何也徳又有薄于我者也亡功而厚禄者可以無
慊何也功又有寡于我者也三公之位人臣之極也而
人皆曰我能為之萬鐘之禄至貴之奉也而人皆曰我
能享之吾不知其果何習而見于四維方張之時耶夫
昔者帝王之世所謂爵禄品秩非以應士大夫之求而
[011-16a]
選賢登俊皆上之人所好自為謀且自一命以上莫不
知盡其職而自以為終其身故上之建官分職坦乎無
所徇于下也下之克己厲行確乎無所徇于上也後世
僥倖之門未免一二可乗得之者或不足以厭服人心
則繼至者已動心于其後矣接迹相尋来者源源而方
無以處之上之人又從而逓遷迭易區處焉以求當其
欲是豈所以振肅紀綱而尊嚴朝廷也乎朝廷不尊羣
吏無乃懐苟且士大夫而有貪冒無恥之心乎員有常
[011-16b]
限来者無常數也其已至者路壅于上而不得進欲進
者肩摩于下而日未已也若是則盡朝廷之官若之何
而勝處故愚以為誠能廣至公之道抑私絶之求毋使
求者得之不求者不與任實而不求名循名而必責實
如前軰所謂官爵非房闥中物以抑天下好進之吏則
内果重矣必察守臣之有治效而非名實不相應者使
之為郎必縣令之居官可紀而非以覔舉至者使之居
䑓察六院之寄必天下之有道術行藝者畀之清要之
[011-17a]
地則凡為國以吏而分職于外者皆知盡心以求得於
内而思所以自見于世矣若是則不惟内重也而外且
重焉均内外之䇿孰大于此者不然徒見士大夫之奔
趨内地也而欲反其道以重外焉則唐中葉以来其弊
可鍳矣上方以禮義亷耻嬰士大夫之心而講宣洪化
之地且與植立此公道維持此公道而愚猶喋喋如此
亦深惡士大夫風俗有未滿人意者耳明問以公直䇿
愚愚不敢不以公直對幸執事以復于上
[011-17b]
   科目䇿
問漢初之士尚權謀喜功名而逺道徳然時有磊磊可
喜之節中世始興學校其後經術章明矣而世俗頽靡
日益不振唐用科目為主詞章中間無慮三變乃始大
成攷其世故每變輙下文之盛衰與時不相闗何哉惟
成周之士但論于鄉或選于學人才藹然何其盛也本
朝取士近酌唐制學校之法逺稽成周而損益之二百
餘年得人之效昭昭不可誣也近者廷臣建議以士業
[011-18a]
苟且藝實漸廢欲因今科舉参取而更張之以孝悌亷
節行義明著淹習經史通于世務别為兩科取鄉舉三
分之一為之籍以𨽻于學以才實察舉于前以嵗月作
成于後畧傚古者諸侯貢士之意而所舉之人則屬之
卿大夫士與耆老之可信者或謂俗敝乆矣虚偽之風
殆将偕長夫漢崇學校而郡國猶存察舉唐用科目而
方鎮猶許辟置何古行之乃今不可歟将其為法科條
固殊可以並行而不悖歟三代之才教養作成書考論
[011-18b]
辯賔興官使本末源委盖深逺矣至其植之風聲以興
起一世之士獨存乎法度之間歟夫欲得人兼漢唐之
美而駸駸乎成周之盛且無變更之煩無末流之弊亦
有自乎願諸君熟詳之
對論取士者不正其本于士之心術而舉其末于上之
科目未為至論也夫士之心術其變甚㣲其所繋甚大
邪正亂于下則取舍惑于上天下國家治亂盛衰之勢
實闗焉古之人推其寛大樂易之美意以開天下忠信
[011-19a]
誠慤之良心與之相求于風化之所及而相信于形迹
之表科目則未之聞焉耕釣漁鹽之夫誰其舉之而加
諸上位南畝耕耘之士誰其試之而烝于曾孫来止之
頃豈非三代風俗敦厚忠信誠慤之心不離于天下故
其意向交孚莫或猜貳人才之盛隨取隨足而遲疑之
念不置于其間後世人主習聞三代賔興掄選之詳而
失其本意之所在于是自漢至唐科目繁興而士益以
不如古曾不知科目法也意存于法之外則天下之士
[011-19b]
不惟自信其所學上之人亦有以信其下一以相䋲士
始不信其心而上之人又日疑其挟欺以求合吾之法
矣嗚呼秦皇漢武以法䋲其民民猶望望然去其君以
基禍于天下今其人曰士而獨以法取之則邪正之雜
糅賢不肖之混殽使上之人公受其欺而私病其乏才
者亦患之所必至也至是而後知科目之設固以壊學
者之心術而取士之弊者當参夫心術之正不正而竊
慮夫變法易政者祗以益其疾耳雖然後世之學者其
[011-20a]
心術甚易正也亦甚難正也何謂易盖昔者異端邪説
迭出于天下以聖賢之言行汲汲皇皇詔告學者而莫
之辨自董仲舒韓愈王通諸君子相望于數年之間而
滛辭怪行不得並行于天下諸百家不得怡顔於六經
之側非聖人之書曽不得近學者之耳目而闗學者之
念慮于此時而欲正人心術誠為易耳奈何利禄之餌
垂于場屋標目之揭多于有司髙者以其道可侔伊吕
卑者以文辭俊雅名之天下之士争先投牒聒然皆有
[011-20b]
不自安之意亷耻之風掃地無有然則士之心術自唐
以来誠不易正也肆我國家取士之制大有古意設科
之名悉倣唐舊每嵗貢舉畧為三年詞賦經義之外不
為多端以責士子此其㣲㫖固已見於科目之病夫人
也惟夫三綱五常之道本原於人主之家法忠信誠慤
之習表儀于朝廷之公卿大夫文之以禮樂養之以學
校凡所以動盪人心而正其趨者無一闕焉厚其心術
以養于平日時出科舉而收用之三代遺意蓋在是矣
[011-21a]
乃者邇臣有請欲别為兩科嵗舉士子而𨽻之學其所
舉之人則屬之卿大夫士與其耆老之可信者是蓋深
病夫士之藝實漸廢而求所以革士之弊也愚嘗以今
天下之士風察之竊以為今之取士不在科目之未嚴
而在乎心術之未正焉耳今天下士風何若哉賢者有
所避而求晦其所得不肖者為無忌而虚偽亂真其修
之身行之家者未必非佛老寂滅之説而筆之于紙者
無一辭焉其發于心害于政者未必非管商掊克之事
[011-21b]
而形于牋記者無一畫焉上下習熟肆為欺詐而莫之
怪凡此者皆其規規然求合于科目之舊習也心術之
論愚安敢自廢其説于人才未用之日哉大抵人之情
常怵廹于法制之微文而潜轉于亷恥之公議今天下
之士學于師友而希進于學校貢舉者彬彬然三嵗大
比持聲病剽竊之文偶中程度則求官選部如責償然
雖文彩華如張昌齡者不之問也學校養士飲食起居
之際苟能循循黙黙以消白日者皆得以行藝著名於
[011-22a]
籍求其講明有用之學如胡安定教養之法者又未之
見也執事誠採擇名望不專文藝以革貢舉之浮薄招
進諸生誨之館下以漸廢學校具文之末習益自修飭
誠意正心之大學而不徒事于區區科目之文數年之
後其士風近古十年之後卿大夫必有可深信者兩科
之設其在此時乎惟執事次第圖之毋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