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138 梁谿集-宋-李綱 (master)


[176-1a]
欽定四庫全書
 梁谿集巻一百七十六   宋 李綱 撰
  建炎進退志總叙三/
一日同執政奏事内殿余留身進呈三劄子一曰募兵
二曰買馬三曰募民出財以助兵費余奏上曰國家以
兵為重方熈豐盛時内外禁旅合九十五萬人至崇觀
間而闕額不補者幾半西討夏人南平方冦北事幽燕
所折閱者又三之一至靖康間金人再犯闕潰散逃亡
[176-1b]
者又不知其幾何方建炎初天下勤王之師集於都城
側者三十餘萬人其間多係召募民兵儻擇正兵之可
用者留十餘萬分屯要害州郡運糧給之以為後圖亦
足以壯聲勢而備緩急朝廷乃一切放散而京東河北
之兵在元帥府者又皆援例以歸遂使行在禁旅單弱
雖旋蒐裒其勢不多何以捍强敵而鎮四方今已散之
兵旣不可復追而東南之人其實輕剽不可使之逺戰
耐勞苦習戰陣惟西北之人可使為今日之計莫若取
[176-2a]
財於東南募兵於西北方河北之人為金人搔擾未有
所歸之時而關陜京東西流為盜賊强壯不能還業者
甚衆乘此遣使四路優給例物以招募之新其軍號勒
以部伍得十數萬人付之將帥以時教閱訓練不年歲
間皆成精兵於要害州郡别置營房屯戌使之更番入
衛行在此最今日之急務也夫金人專以鐡騎取勝而
中國馬政不修騎兵鮮少乃以歩軍當其馳突宜乎潰
散葢祖宗朝養馬於監牧孳生蕃盛所在雲布故軍旅
[176-2b]
之用足至崇觀間監牧廢而為給地牧馬有其名而無
其實旣無孳生馬益銷耗其後燕山陷沒馬之入於夷
狄者不可勝數金人初犯闕河北京畿之馬為之一空
其後破都城首下令括馬而京師之馬入於賊者萬有
餘疋今行在騎兵旣已不多又皆疲劣官馬旣無獨陜
西京東西諸路尚有私馬宜降指揮立格尺以善價買
之可以濟一時之乏民間養馬必皆上戸及僧道命官
之家中下戶自無馬可養取之旣不厲民而旬月間馬
[176-3a]
遂可集朝廷討論監牧之制脩復馬政命四川茶馬司
益市馬效在年歳之外馬不患乎不足此今日不得已
之務也國家新罹寇難京師帑藏悉為金人所取外路
州郡以調發勤王之師財用為之一空今又募兵買馬
招捉盜賊措置邊事應副殘破州縣振舉百度以圖中
興非常賦之所能供辦又不可横賦暴斂科取於民如
免夫錢天下至今咨怨惟上二等物力有餘之家可行
勸誘使斥其贏餘以佐國用而以官告度牒之類償之
[176-3b]
使朝廷軍馬精强措置邊事就緒盜賊衰息彼乃得保
其財産不然雖欲保家室不可得况財産哉宜命州縣
委曲諭以德意必有樂輸從命者此又今日不得已之
務也然募兵買馬勸民出財全藉州縣官吏體朝廷徳
意而奉行之其有抑勒科配致搔擾者重寘於法奉行
有叙不擾而辦者量加旌賞令諸路監司保明按察以
聞則三者可以指日而辦上皆以為然命以劄子付中
書省條具取㫖乃與黄潜善商議於陜西河北募兵各
[176-4a]
三萬人於京東西募兵各二萬人合為十萬許召募白
身於諸色廂軍中㨂選招収潰散兵卒改刺創置軍號
驍勝壯捷忠勇義成龍武虎威折衝果毅定難静邊凡
十軍每號四軍每軍二千五百人例物白身人全給依
上禁軍法量増分數餘給半許用諸路闕額禁軍錢常
平司錢不足即自朝廷應副每募及一軍就本路選差
有材武大小使臣充將官部隊將押赴行在内京東西
委兩路提刑司河北委招撫司陜西委經制司而以錢
[176-4b]
蓋依舊為陜西經制使初蓋在靖康問嘗建議河外湟
鄯之地於朝廷無毫髪利而歳費不貲為中國患不若
求青唐之後而立之使撫有其舊部以為藩臣朝廷省
費而新邊弓箭手皆可徙置河内以備使令有益麻党
征者故王之子素為國人信服儻封立之必得其力至
是用其䇿故遣蓋為使齎告賜益麻党征措置湟鄯事
而因委之以募兵又議買馬分為三等格尺價直除命
官將校見養馬不許括買外餘並籍記赴官㨂選及格
[176-5a]
尺中披帶者即時給還價直每及百疋差官一員管押
赴行在隠寄妄冒有馬不籍及無馬而抑勒令置買者
並科違制之罪委逐路提刑司總之又議募民出財宜
降詔曉諭俾州縣勸誘有能出財助國者籍記姓名多
寡申朝廷給降度牒償之入財多者取㫖推恩應勸誘
到錢物並别項樁管聽候朝廷指揮專充募兵買馬縁
邊事支用敢科配搔擾者命官竄責吏人决配委監司
按察凡募兵買馬勸民出財奉行有叙保明推賞中書
[176-5b]
條具進呈有旨従之又議措置控禦脩舉軍政余謂唐
之方鎮當時實頼其力以定患難第措置失宜而其後
行姑息之政威柄浸移乃有尾大不掉之患祖宗革去
其弊削弱州郡之權一切委以文吏非㳂邊諸路雖藩
府亦屯兵不多無敢越㳒行事以處太平無事之時可
也一旦夷狄長驅盜賊蠭起州郡莫有能抗之者遂至
於手足不足以捍頭目為今之計莫若稍倣方鎮之制
擇人任之而假以權減上供錢榖使之養兵而訓練之
[176-6a]
大小相維逺近相援庶幾可以救今日之患夫方鎮者
節度使之兵也其次有觀察團練防禦今旣以為階官
不可復改宜於沿河沿淮沿江諸路置帥府要郡次要
郡使帶總管鈐轄都監以寓方鎮之法許其便宜行事
辟置寮屬将佐以治兵不數年間必有可觀昔馬燧之
鎮太原也承鮑防之後兵力衰單燧募厮役悉補騎士
教之戰數月成精卒居一年闢廣場羅兵三萬以肄威
震北方李抱真之鎮澤潞也乘戰伐後賦重人困軍旅
[176-6b]
彫刓乃籍户三丁擇一蠲其徭租給弓矢令閒月得曹
偶習射歳終大校親按籍第能否賞責比三年皆為精
兵舉所部得成卒二萬遂雄山東天下稱昭義歩兵為
諸軍冠此方鎮之效也要在得人以任之寛其衘勒以
責成功而誅賞廢置之柄悉在朝廷使無不能運掉之
患則今日控御之䇿宜無大於此者至於軍政當法古
揆今而更張之古者自伍兩卒旅積而至於二千五百
人而為師又積而至於萬二千五百人而為軍其將帥
[176-7a]
正長皆素具故平居恩威足以相服行陣節制足以相
使若身運臂而臂使指無不可者此所以能捍患禦敵
而成功也國朝之制惟以五十人為一隊伍百人為一
指揮而有故出師始命將佐取具臨時兵將初不相識
而欲其臨患難而用命指呼如意蓋亦難矣今宜法古
以五人為伍中擇一人為伍長五伍為甲别選一人為
甲正四甲為隊有隊將正副二人五隊為部有部將正
副二人五部為軍有正副統制官節制統制官有都統
[176-7b]
節制都統有大帥皆平時選定閒居則閱習有故則出
戰非特兵將有以相識而恩威足以相服驅之行陣益
多益治此韓信多多益辦之術也夫用兵以賞罰為勸
沮而自崇觀以來有功者賞踰期敗衂者罰不及用命
死敵者以收身不到為名而無贈䘏遇敵奔潰者以轉
山迷道為辭而反招收賞罰如此豈復有軍政哉宜置
賞功司凡士卒有功者即時推賞後有不實坐所保將
帥而將之敗衂卒之逃潰者必誅臨陣死敵者寛主將
[176-8a]
之罰使必以實告而優贈䘏之庻幾士氣猶可作也且
祖宗嚴禁軍逃亡之法而近年不復行也嚴犯階級之
法而近年不復行也嚴離部伍之法而近年不復行也
嚴失主將之法而近年不復行也若此之類皆宜申明
約束増重法制又納級討功之法有當議者如選鋒精
騎陷陣却敵神臂弓强弩勁弓射賊於數百歩外豈可
責以斬首級哉若此之類宜命將帥保明全軍推賞余
又具劄子於上前論之甚詳僉謂帥府要郡之制可行
[176-8b]
但未可如方鎮割𨽻州郡措置軍政當先施行於御營
司及招置新軍乃命京東東西路京西南北路河北東
路永興軍路淮南江南兩浙東西路荆湖南北路皆置
帥府要郡次要郡帥府為安撫使帶馬歩軍都總管要
郡帶兵馬鈐轄次要郡帶兵馬都監皆以武臣為之副
改路分為副總管路鈐轄為副鈐轄州鈐轄為副都監
總管鈐轄司許以便宜行軍馬事辟置寮屬依帥臣法
屯兵聚糧皆有等差遇朝廷起兵則副總管為帥副鈐
[176-9a]
轄都監各以兵従正官願行者聽轉運使一員隨軍一
員留本路而提刑彈壓本路盜賊遇有盜賊則量敵多
寡出兵㑹合以相應援本路帥臣當職官措置兵馬先
就緒者當優議旌賞又命招置新軍及御營司兵並依
新法團結五人為伍伍長以牌書同伍四人姓名二十
五人為甲甲正以牌書伍長五人姓名百人為隊隊將
以牌書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為部部將以牌書隊將
正副十人姓名二千五百人為軍統制官以牌書部將
[176-9b]
正副十人姓名有所呼召使令按牌以遣而逃亡死傷
皆可周知三省樞密院同置賞功司置籍以受功狀三
日不檢舉施行者必罰受賂乞取者行軍法許人告遇
敵逃潰者斬因而為盜賊者誅其家屬凡軍政申明約
束及更改法制者數十條皆勑牓通衢將士觀者皆奮
勵余又具劄子奏上曰朝廷所以備禦夷狄者皆在邊
郡城池器械一切備具故敵未易攻金人内犯乃擾吾
腹心而中原郡縣積習承平之乆城池堙頹並無器械
[176-10a]
何以禦敵金人内犯所至官吏軍民多不能守而郡縣
遂陷沒者非特士氣怯懦葢禦敵之具不備使然宜詔
諸路州縣以漸脩葺城池繕治器械朝廷量行應副有
能葺治備具者當旌賞一二以勸之有㫖依奏應州縣
欲修城池者申朝廷給降祠部應副又奏金人專以突
騎勝敵而中國騎少歩多固宜多致潰敗夫歩不足以
勝騎而騎不足以勝車此必至之理故古人之戰多以
兵車衛青所以能深入匃奴者以用武剛車自環而依
[176-10b]
以為固也馬燧所以兵雄朔方者以制為戰車冒以狻
猊象列㦸於後行以載兵止以為陣遇險則制衝冒也
後世徒見房琯嘗以車戰敗遂不復用殊不知制禦突
騎非車不可顧所以用之如何耳但當以革冒之以備
火攻故古之兵車謂之革車者所以防火也臣在靖康
間駐軍河陽則車制簡易輕捷數人可推運行進退旋
轉曲折皆如人意每車用卒二十五人行則為行陣止
則為營壘平原可以馳逐險阻可以控扼士卒有所依
[176-11a]
而鐡騎不得以奔衝其制甚精凡造數百兩教閱月餘
士卒皆習熟㑹臣罷不果用今宜頒其制於京東西使
製造而教閱之其詳具劄子中因繪圖進呈有㫖令御
營司製造閱習諸將皆以為可用乃頒降兩路委提刑
司總領之又奏大河江淮皆天設之險帝王所恃以守
其國者也然須措置控扼以人績加之乃為我用茍委
之自然不復措置雖大河奔湍虜騎濟渡如枕蓆之上
況江淮哉嘉祐中范仲淹請於河陽上流置戰艦水軍
[176-11b]
習水戰以備契丹之深入當時不從其議至於靖康間
金人渡河如入無人之境葢無水軍戰艦以擊其渡而
控扼之也昔曹操盛兵以臨江表周瑜以舟師破之赤
壁而操終身不敢窺吳由是觀之使有水軍戰艦因其
濟而擊之得一勝則敵人破膽矣且金人便於騎射而
舟檝非所便以我所長攻彼所短其勝萬全但有其備
使彼不敢輕濟為利已慱况勝之哉為今日之計莫若
於㳂河㳂江㳂淮州郡置造戰艦因其俗之所宜招募
[176-12a]
水軍凡習水而能操舟者皆籍記其姓名平居許其自
便有故則糾集而用之逐時教閲量習激賞不年嵗間
皆為精兵則所以固吾圉者莫要於此其詳亦具劄子
中有㫖如所請招置水軍以樓船凌波為號又命御營
司幹辦公事楊觀復齎空名告徃江浙募人造船餘路
委提刑司措置總領又奏上旣於河北陜西京東西四
路募兵而軍器衲襖旗幟之類經靖康之變類多散失
内庫甲胄甚多特太重大兵卒不能勝乞降指揮條具
[176-12b]
軍器衲襖闕數下諸路轉運司製造於行在置司取内
庫甲改為大小三等之制及圖畵式様刺造旗幟之屬
上皆可之又詢訪陜西山東及諸路武臣材略可用者
百餘人乞召審察以備將佐偏裨之用有㫖皆召赴行
在自六月初至是凡四十餘日措置邊防軍政之類始
漸就緒是時朝廷議遣使金國余奏上曰堯舜之道孝
悌而已孝悌之至可以通於神明今陛下以上皇淵聖
逺狩沙漠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思迎還兩宫致天下養
[176-13a]
此孝悌之至而堯舜之用心也然今日之事正當枕戈
嘗膽内脩政事外攘夷狄使刑政脩而中國强則二聖
不俟迎請而自歸不然雖使冠葢相望卑辭厚禮朝迎
暮請恐亦無益今所遣使但當奉表通問兩宫致思慕
之意可也上以為然命余草表并致書二酋長乃以周
望傅雱皆借官為二聖通問使齎表及書以徃又奏上
曰陛下當艱難時為臣民之所欣戴纂承大統宜降哀
痛之詔以感動天下忠臣義士之心具言祖宗功徳涵
[176-13b]
養海内之深金人不道屠戮生靈之酷社稷艱危之急
二聖播遷之痛今日所以頼天下士民同心恊力相與
扶持保安以致中興者凡所告諭必盡誠意明白言之
無有隠諱使讀而聞之者雖武夫悍卒知所激勵然後
按其所言次第行之無為虛文務施實惠必能昭格天
意感激人心轉危為安有不難也昔陸贄有言履非常
之危不可以常道安解非常之紛不可以常理諭又曰
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懐正今日之謂
[176-14a]
上乃命余撰擬詔文進呈頒降又具劄子以謂艱難之
際賦入狹而用度廣内自朝廷外至州縣監司宜省冗
員以節浮費上命中書條具乃詔省臺寺監官以繁簡
相兼復開封官舊制減學官員額罷提舉常平司併歸
提刑司罷兩浙福建市舶司併歸轉運司復幕職曹官
舊制非萬户縣不置丞罷吏員三分之一又請以三省
堂吏依祖宗法轉官不得過朝請大夫初陳乞出官止
為通判應前宰執子弟以恩數帶貼職及侍御以上並
[176-14b]
罷宰執及見任宮觀待闕未有差遣京朝官以上俸錢
並減三分之一有㫖從之是時四方潰兵為盜如祝靖
薛廣党忠閻瑾王在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凡十餘萬人
余謂今日盜賊正當因其力而用之如光武用銅馬緑
林下江之屬以定天下曹操亦用黄巾以破袁紹顧所
以駕馭之者如何耳不移徙其部曲則易以叛去移徙
之則彼必致疑正當以術制之使由而不知則可乃以
此意奏上命御營司差官每招安到一頭項即先號令
[176-15a]
有元係良民願歸業及有營房兵卒願歸營者給劵及
公據遣之遣去太半又擇其羸弱不勝兵者放散獨留
强壯願充行陣立功者以新法團結每一軍差大小使
臣充部隊將及擇有材略者為統制官以統之而其頭
領皆命以官於他統副下充准備將領及差遣之類於
是無叛去者獨淮南劇賊杜用山東李昱丁順楊進皆
擁衆數萬不可招而拱州之黎驛單州之魚臺皆有潰
兵數千人作過余奏上曰方今朝廷外有大敵而盜賊
[176-15b]
乘間竊發擾吾郡縣其勢不先静内冦則無以禦外侮
盜賊雖主於招安然不震耀威武使知所懼則彼無所
忌憚勢難速平冝分遣兵將討殄數處則餘者自服上
以為然乃命御營都統制王淵率師討杜用都巡檢劉
光世討拱州叛兵統制官喬仲福討李昱韓世忠討魚
臺賊不旬月間皆破之斬杜用李昱獲甲馬寳貨不貲
餘悉平殄丁順楊進乃就招撫司招安過河惟李孝忠
者破襄陽擾京西湖北余建議遣范瓊討之范瓊者在
[176-16a]
靖康間為統制官將兵河東頗宣力其後歸京師權歩
軍指揮使京城破淵聖幸敵營留不遣有閣門宣賛舎
人吳革者私結禁衛欲刧金營迎淵聖歸謀洩為瓊及
殿前都虞候左言誅之上即位瓊不自安朝廷以其握
兵為降詔言節義所以責士大夫至於武臣卒伍當闊
略之以責後效瓊尚反側至是余奏遣之討賊使離都
城瓊以朝廷委用之心乃安卒殺孝忠招安其餘黨以
赴行在一日與執政奏事内殿上出絹背心一宣諭曰
[176-16b]
道君自燕山密遣使臣齎來領中有親書八字曰便可
即真來救父母余與執政皆泣涕奏曰此乃陛下受命
於道君者宜藏之宗廟以示後世道君逺幸沙漠所望
於陛下者如此臣等敢不竭盡駑鈍措置邉事以副陛
下聖孝思慕之意執政退余留身論及靖康間事上曰
淵聖勤於政事省覽章奏有至終夜不寢而卒有播遷
之禍何也余奏曰淵聖在東宫十餘年令徳聞於天下
及即大位憂勤恭儉雖古之賢主無以逺過適當國歩
[176-17a]
艱難之時勤儉有餘而英明不足不能分别忠邪羣言
紛至為小人之所惑故卒誤大事人主之職但能知人
而任之近君子而逺小人雖不親細務大功可成不然
雖衡石程書衛士傳餐亦無益也上以為然余因論靖
康之初金人犯闕中國所以應之者得䇿凡二道君内
禪一也淵聖固守二也使其後更得一䇿中國可以無
事而和與戰兩者皆失之遂致大故而夷狄之患至今
為梗方金人初犯闕提兵不過六萬人旣薄城下累日
[176-17b]
攻擊知都城堅而士卒奮勵不可攻則遣使厚有所邀
求而請和臣獻策淵聖以謂金人之所邀求有可許有
不可許者宜遣使者徃來欵曲與之商議俟吾勤王之
師旣集然後與之約其可與者堅執勿與則約易成而
和可乆當時不以為然一切許之其後果不能如約遂
再入冦此失其所以和也勤王之師集於都城四面者
三十餘萬臣獻策淵聖以謂兵家忌分宜使節制歸一
用周亞夫困七國之䇿以重兵與之相臨而分兵収復
[176-18a]
畿邑使無所得糧俟其困而擊之一舉可破當時不以
為然置宣撫司盡以勤王之兵屬之故姚平仲得先期
舉事而朝廷懲刼寨小衂不復議兵賊退又不肯邀擊
遂使金人有輕中國之心而中國之勢日弱此失其所
以戰也夫機㑹之來間不容髮一失機㑹悔不可追譬
如醫者治病證候旣明而不投藥遂有至於不可料理
者矣今日機㑹尤不可失願陛下以靖康為鑑審處而
决斷以應之庻幾可以成功上曰靖康之初能守而金
[176-18b]
人再來遂不能守何也余奏曰靖康之初與靖康之末
其勢不同條目甚多臣請論其大者金人初入冦未知
中國虛實亦無必犯京闕之意時中國失備無兵以禦
之故使得渡河以至城下而粘罕之兵亦失期不至及
其再來兩路並進遂有吞噬中原之意此其不同者一
也靖康之初敵至城下不數日間勤王之兵已集及其
再來賊已圍城始以蠟書募天下兵遂不及事此其不
同者二也靖康初敵寨于西北隅而行營司出兵屯于
[176-19a]
城外要害之地四方音問絡繹不絶勤王之兵既集敵
遂斂兵不敢復出其後再來朝廷自决水以渰浸京城
西北瀰漫數十里而東南不屯一兵使賊反得以據之
故城中音問不傳於外而外兵亦不得以進此其不同
者三也淵聖即位之初將士奮勵用命其後賞刑失當
人心稍解體此其不同者四也金人圍城之初城中措
置有叙號令嚴肅晝夜撫循未嘗少休聞其後無任其
責者敵至造橋渡壕恬不加恤以十數人登城將士遂
[176-19b]
潰此其不同者五也臣在樞密院時措置起天下防秋
之兵降詔書已累月及臣宣撫河北即詔減罷太半葢
朝廷專恃和議以謂金人必不再來一切不為之備故
靖康之末不能守者勢不同而患禍生於所忽也翌日
奏事因裒聚靖康初建議措置與金人約和用兵次第
劄子及朝廷分置宣撫司指揮後在宣撫司論不當減
罷防秋兵章䟽進呈上皆命留中因宣諭曰宣撫司官
屬靖康間迫逐非辜可並與差遣乃條具進有㫖曽任
[176-20a]
郎官監司人與知州軍差遣曽任館職以上人與通判
差遣餘並非一等選人與優便占射余因奏上曰靖康
間雖號為通言路然臺諫官如李光陳公輔余應求議
論骾峭皆逺貶其實塞之也乃納劄子勸上以明恕盡
人言以恭儉足國用以英果斷大事上皆嘉納與執政
同進呈臣寮論宋齊愈事初齊愈為右司員外郎自圍
城中出詣行在自陳以病在告不與偽楚事除諌議大
夫至是臣寮論其首建議請立張邦昌按據甚明上以
[176-20b]
其欺罔且首建偽楚之議震怒命付御史臺鞫治證驗
明白齊愈欵服衆頗為之救解上曰齊愈姦惡悖逆如
此豈可不正典刑使邦昌之事成置朕何地衆乃不敢
言有㫖依法定斷仍牓其罪於通衢又進呈御史臺鞠
治陳沖余大均洪芻王及之等公事皆在圍城中誘置
内人為妾及因抄劄金銀自盜入已上曰此何等時乃
敢如此初四人者罪不測衆救解之有㫖情重者長流
海島餘編置嶺南又進呈留守司鞫治承華夫人李氏
[176-21a]
公事初張邦昌退歸府第出禁中李氏送之有語指斥
乘輿上聞之命留守司同御藥院於内東門推治李氏
欵服且言邦昌居福寧殿李氏嘗以養女陳氏侍邦昌
寢其後邦昌之姊入禁中乃留其親隨人而易以陳氏
歸府第上震怒謂邦昌敢居宫禁寢殿姦私宫人可以
見其情狀余奏曰邦昌旣敢僣竊位號此乃細故耳然
上竟以此深罪邦昌有㫖李氏决脊降配軍營務下名
為妻又宣諭王時雍逼迫道君出郊之狀余奏曰人臣
[176-21b]
不能伏節死義而不顧君父一至於此雖犬彘有所不
若天下所同憤嫉姑俟邉事就緒徐議再行遣未為晩
也因納劄子乞減上供之數以寛州縣脩茶鹽之法以
通商賈剗東南官田募民給地倣弓箭刀弩手法養兵
于農籍陜西保甲京東西弓箭社免支移折變而官教
閱之又請於陜西河北東路京東西置制置使使以逺
近相應援有㫖皆付中書省條具進呈取㫖其後遂置
諸路制置使而餘事以余罷政皆不果行
[176-22a]
 
 
 
 
 
 
 
 
[176-22b]
 
 
 
 
 
 
 
 梁谿集卷一百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