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038 容齋隨筆-宋-洪邁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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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齋四筆卷第九十六則
蔣魏公逸史/蔣魏公逸史二十卷頴叔所著也多紀當時
典章文物云舊有數百冊兵火閒盡失之其/曽孫芾始攟摭遺藁而成此書將以奏御以
其副上之太史且板行之傳之天下後世旣/而不果蔣公在熈寜元祐崇寧時各爲博聞
強識然閱其論述頗有可議恨不及丞相在/日與之言其一云行守試視其官品之髙下
除者必帶本官吕晦叔除守司空而不帶金/紫光禄大夫者此翰林之失也旣不帶官不
當著守字故晦叔辨之遂去守字爲正司空/議者謂超過特進東宫三太儀同矣予謂行
守試必帶正官固也然自改官制以後旣爲/司空自不應復帶階官吕從金紫遷只是超
特進一級耳東宫三太何嘗以爲宰相官儀/同又係使相也吕亦無自辨之說其二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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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公旣爲眞太師矣其罷也乃加守字潞公/怏怏諸公欲爲去之議者謂非典故潞公之
意止欲以眞太師致仕耳諸公曰如此可乎/曰不可爲眞太師則在宰相之上竟不去守
字但出劄子令權去之案潞公本以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河東節度使致仕入爲平章
軍國重事故繋銜只云太師及再致仕悉還/舊稱當時有旨於制詞内除去守字以嘗正
任太師也所謂劄子權去恐或不然其三云/舊制執政雙轉謂自工部侍郎轉刑部刑部
轉兵部兵部轉工部尚書惟宰相對轉工部/侍郎直轉工書比執政三遷也予考舊制執
政轉官與學士等六侍郎則升兩曹以工禮/刑戸兵吏爲叙至兵侍者轉右丞至吏侍者
轉左丞皆轉工書然後細遷今言兵侍即轉/工書非也宰相爲侍郎者升三曹爲尚書者
雙轉如工侍轉戸侍禮侍轉兵侍若係戸侍/當改二丞而宰相故事不歷丞故直遷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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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言工侍對轉工書非也其四云楊察爲翰/林學士一夜當三制劉沆以參知政事富弼
以宣徽使皆除宰相宣徽在參政下則富當/在劉下乃誤以居上人皆不覺其失惟學士
李淑知之揚言其事遂貼麻改之予考/國史至和元年八月劉沆以參知政事拜集
賢相二年六月以忠武軍節度使知永興軍/文彦博爲昭文相位第一劉沆遷史館相位
第二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富弼爲集賢相位/第三其夕三制是巳而劉先一年巳在相位
初無失誤貼改之說其五云有四儀同一曰/開府儀同三司二曰儀同三司三曰左儀同
三司四曰右儀同三司案自漢鄧騭始爲儀/同三司魏晉以降但有開府儀同三司之目
周陏又增上字爲一階又改儀同三司爲儀/同大將軍又有開府上開府儀同上儀同班
列益卑未嘗有左右之稱也後進不當輙議/前軰因孫偃有問書以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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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慶之曹景宗詩/宋孝武嘗令羣臣賦詩沈慶之手不知書毎
恨眼不識字上逼令作詩慶之曰臣不知書/請口授師伯上即令顔師伯執筆慶之口授
之曰微生遇多幸得逢時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歩還南岡辭榮此聖世何愧張子房上甚
恱衆坐並稱其辭意之美梁曹景宗破魏軍/還振旅凱入武帝宴飲連句令沈約賦韻景
宗不得韻意色不平啓求賦詩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詩景宗巳醉求
作不巳時韻巳盡唯餘競病二字景宗便操/筆其辭曰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鼔競借問行
路人何如霍去病帝歎不巳約及朝賢驚嗟/竟日予謂沈曹二公未必能辦此疑好事者
爲之然正可爲一佳對曰辭榮聖世何愧子/房借問路人何如去病若全用後兩句亦自
的切/藍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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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天元日對酒詩云三盃藍尾酒一楪膠/牙餳又云老過占他藍尾酒病餘收得到頭
身歳盞後推藍尾酒春&KR0777先勸膠牙餳荆楚/歳時記云膠牙者取其堅固如膠也而藍尾
之義殊不可曉河東記載申屠澄與路傍茅/舍中老父嫗及處女環火而坐嫗自外挈酒
壷至曰以君冒寒且進一盃澄因揖遜曰始/自主人翁即巡澄當婪尾蓋以藍爲婪當婪
尾者謂最在後飲也葉少藴石林燕語云唐/人言藍尾多不同藍字多作啉出於侯白酒
律謂酒廵匝末坐者連飲三盃爲藍尾蓋末/坐遠酒行到常遲故連飲以慰之以啉爲貪
婪之意或謂啉爲燣如鐵入火貴其出色此/尤無稽則唐人自不能曉此義葉之說如此
予謂不然白公三盃之句只爲酒之廵數耳/安有連飲者哉侯白滑稽之語見於啓顔録
唐蓺丈志白有啓顔録十卷雜語五卷不聞/有酒律之書也蘇鶚演義亦引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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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公辤官/歐陽公自亳州除兵部尚書知青州辤免至
四云恩典超優遷轉頗數臣近自去春由吏/部侍郎轉左丞未踰兩月又超轉三資除刑
部尚書今纔踰歳又超轉兩資尚書六曹一/歳之閒超轉其五累降詔不從其請此是熈
寧元年未改官制時今人多不能曉蓋昔者/左右丞在尚書下所謂左丞超三資除刑書
者謂歷工禮乃至刑也下云又超兩資者謂/歷戸部乃至兵也其上唯有吏部故言尚書
六曹超轉其五云/南北語音不同
南北語音之異至於不能相通故器物花木/之屬雖人所常用固有不識者如毛鄭釋詩
以梅爲枏竹為王芻蔞爲翹翹之草是巳顔/師古注漢書亦然淮南王安諌武帝伐越書
曰輿轎而隃領服䖍曰轎音橋謂隘道輿車/也臣瓉曰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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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曰陵絶水曰轎音旗廟反師古曰服音瓚/說是也項氏謬矣此直言以轎過領耳何云
陵絶水乎旗廟之音無所依據又武帝紀戈/船將軍張晏曰越人於水中負人船又有蛟
龍之害故置戈於船下因以爲名瓉曰伍子/胥書有戈船以載干戈因謂之戈船也師古
曰以樓船之例言之則非爲載干戈也此蓋/船下安戈㦸以禦蛟鼉水蟲之害張說近之
二說皆爲三劉所破云今南方竹輿正作旗/廟音項亦未爲全非顔乃西北人隨其方言
遂音橋又云船下安戈㦸旣難厝置又不可/以行且今造舟船甚多未嘗有置戈者顔北
人不知行船項說是也予謂項音轎字是也/而云陵絶水則謬故劉公以爲未可全非張
晏云越人於水中負船尤可笑/南舟北帳
頃在豫章遇一遼州僧於上藍與之閑談曰/南人不信北方有千人之帳北人不信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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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萬斛之舟蓋土俗然也法苑珠林云山中/人不信有魚大如木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
魚胡人見錦不信有蟲食樹吐絲所成吳人/身在江南不信有千人氊帳及來河北不信
有二萬碩船遼僧之談合於此/魏冉罪大
自漢以來議者謂秦之亡由商鞅李斯鞅更/變法令使民不見德斯焚燒詩書欲人不知
古其事固然予觀秦所以得罪於天下後世/皆自挾詐失信故耳其始也以商於六百里
啖楚絶齊繼約楚懷王入武關辱爲藩臣竟/留之至死及其喪歸楚人皆憐之如裴親戚
諸侯由是不直秦未及百年三戸亡秦之語/遂驗而爲此謀者張儀魏冉也儀之惡不待
言而冉之計頗隱故不爲士君子所誅當秦/武王薨諸弟爭立唯冉力能立昭王冉者昭
王母宣太后之弟也昭王少太后自治事任/冉爲政威震秦國才六年而詐留楚王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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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立太子復取十六城是時王不過十餘歳/爲此者必冉也後冉爲范雎所閒而廢逐司
馬公以爲冉援立昭王除其災害使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彊大者冉之功也蓋公不細
考之云又嘗請趙王㑹澠池處心積慮亦與/詐楚同頼藺相如折之是以無所成不然與
楚等耳冉區區匹夫之見徒能爲秦一時之/功而詒秦不義不信之名萬世不滅者冉之
罪誠大矣/辯秦少游義倡
夷堅已志載潭州義倡事謂秦少游南遷過/潭與之往來後倡竟爲秦死常州教授鍾將
之得其說於李結次山爲作傳予反復思之/定無此事當時失於審訂然悔之不及矣秦
將赴杭倅時有妾邊朝華旣而以妨其學道/割愛去之未幾罹黨禍豈復眷戀一倡女哉
予記/國史所書温益知潭州當紹聖中逐臣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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廵内若范忠宣劉仲馮韓川原伯吕希純子/進吕陶元鈞皆爲所侵困鄒公南遷過潭暮
投宿村寺益即時遣州都監將數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風絶江去幾於覆舟以是觀
之豈肯容少游𣢾昵累日此不待辯而明已/志之失著矣
姓源韻譜/姓氏之書大抵多謬誤如唐正觀氏族志今
已亡其本元和姓纂誕妄最多/國朝所修姓源韻譜又爲可笑姑以洪氏一
項考之云五代時有洪昌洪果皆爲參知政/事予案二人乃五代南漢僭主劉/之子及
晟嗣位用爲知政事其兄弟本連弘字以/本朝國諱故五代史追改之元非姓洪氏也
此與洪慶善序丹陽弘氏云有弘憲者元和/四年嘗䟦輞川圖不知弘憲乃李吉甫之字
耳其誤正同三筆已載此說/譽人過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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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譽人過實最爲作文章者之疪病班孟堅/尚不能免如薦謝夷吾一書予蓋論之於三
筆矣栁子厚復杜温夫書云三辱生書書皆/逾千言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可當也語人
必於其倫生來柳州見一刺史即周孔之今/而去我道連而謁於潮又得二周孔去之京
師京師顯人爲文詞立聲名以千數又宜得/周孔千百何吾生胷中擾擾焉多周孔哉是
時劉夢得在連韓退之在潮故子厚云然此/文人人能誦然今之好爲䛕者固自若也予
表出之以爲子孫戒張說賀魏元忠衣紫曰/公居伊周之任即爲二張所䜛幾於隕命此
但形於語言之閒耳/作文句法
作文旨意句法固有規倣前人而音節鏘亮/不嫌於司者如前漢書贊云堅牛奔仲叔孫
卒郈伯毀季昭公逐費忌納女楚建走宰嚭/譛胥夫差喪李園進妹春申斃上官訴屈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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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執趙高敗斯二世縊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姦東平誅新唐書効
之云三宰嘯㐫牝奪辰林甫將蕃黄屋奔鬼/質敗謀興元䠞崔桞倒持李宗覆劉夢得因
論儆舟篇云越子膝行呉君忽晉宣尸居魏/臣怠白公厲劒子西哂李園養士春申易亦
効班史語也然其模範本自筍子成相篇/書簡循習
近代士人相承於書尺語言浸渉竒獧雖有/賢識不能自改如小簡問委自言所在必求
新異之名予守贑時屬縣興國宰詒書云㶑/水有驅䇿乞䟽下㶑水者彼邑一水耳郡中
未嘗知此不足以爲工當言下邑屬邑足矣/爲縣丞者無不采藍田壁記語云負丞某處
哦松無補渉筆承乏皆厭爛陳言至稱丞曰/藍田殊爲可笑𥘉赴州郡與人書必言前政
頽靡倉庫匱乏未知所以善後㳂習一律正/使眞如所陳讀者亦不之信予到當塗日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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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政書云郡雖小而事簡庫錢倉粟自可枝/梧得坐嘯道院誠爲至幸周益公荅云從前
得外郡太守書未有不以窘冗爲詞獨創見/來緘如此蓋覺其與它異也此兩者皆狃熟
成俗故紀述以戒子弟輩/健訟之誤
破句讀書之誤根著于人殆不可復正在易/彖之下先釋卦義然後承以本名者凡八卦
蒙卦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以止字爲句/絶乃及於蒙始係以蒙亨以亨行訟卦曰訟
上剛下險險而健訟以健字爲句絶乃及於/訟始係以訟有孚豫卦剛應而志行順以動
豫隨卦剛來而下柔動而說隨蠱卦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恒卦巽而動剛柔皆應恒解
卦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井卦巽乎水而/上水井皆是卦名之上爲句絶而童蒙入學
之𥘉其師點句輙混於上遂以健訟相連此/下說隨二字尚爲有說若止蒙動豫之類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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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之何凡謂頑民好訟者曰嚚訟曰終訟可/也黄魯直江西道院賦云細民險而健以終
訟爲能筠獨不嚚於訟是巳同人卦柔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据其
文義正與諸卦同但多下一曰字王弼以爲/乾之所行故特曰同人曰程伊川以爲衍三
字恐不然也/用史語之失
今之牽引史語者亦未免有失張釋之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母甚高論令今可行也遂
言秦漢之閒事帝稱善顔師古云令其議論/依附時事予謂不欲使爲甚高難行之論故
令少卑之爾而今之語者直以言議不足采/爲無甚高論又文帝問上林令禽獸簿不能
對虎圏嗇夫從旁代對帝曰吏不當如此邪/薛廣德諌元帝御樓船曰宜從橋且有血汙
車輪之訐張猛曰乗船危就橋安上曰暁人/不當如是邪師古謂諌爭之言當如猛之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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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也案兩帝之語皆是襃嘉之詞猶云獨不/當如是乎今乃指人引喻非理或直述其私
曰暁人不當如是又韓公送諸葛覺往隨州/讀書詩云鄴侯家多書挿架三萬軸一一懸
牙籖新若手未觸爲人強記覧過眼不再讀/偉哉群聖文磊落載其腹鄴侯蓋謂李繁時
爲隨州刺史藏書旣多且記性警敏故籖軸/嚴整如是耳今人或指言雖名爲收書而未
嘗過目者輙曰新若手未觸亦非也/文字書簡謹日
作文字紀月日當以實言若拘拘然必以節/序則爲牽強乃似麻沙書坊桃源居士輩所
䟦耳至於往還書問不可不繋日而性率者/一切不書予有婿生子遣報云今日巳時得
一子更不知爲何時或又失之好竒外姻孫/鼎臣毎致書必題其後曰某節至云小暑前
一日驚蟄前兩日之類文惠公常笑云看孫/鼎臣書須著置曆日於案上蓋自元正人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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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上巳中秋端午七夕重九除夕外雖寒/食冬至亦當謹識之况於小小氣候後生宜
戒/更衣
雅志堂後小室名之曰更衣以爲姻賔憩息/地稚子數請所出因録班史語示之灌去傳
坐乃起更衣顔注更改也凡乆坐者皆起更/衣以其寒煖或變也田延年起至更衣顔注
古者延賔必有更衣之處衞皇后傳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
容齋四筆卷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