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038 容齋隨筆-宋-洪邁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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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齋四筆卷第七十四則
天咫/黄魯直和王定國詩聞蘇子由病卧績溪云
湔祓瘴霧姿朝趨去天咫蜀士任淵注引天/威不違顔咫尺予案國語楚靈王築三城使
子晢問范無宇無宇不可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韋昭曰咫者少也言少知天道耳酉
陽雜爼有天咫篇黄詩蓋用此徐師川喜王/秀才見過小酌翫月四言曰君家近市所見
天咫庭戸之間容光能幾菰蒲之中江湖之/涘一碧萬頃長空千里正祖述黄所用云
縣尉爲少仙/隨筆載縣尉爲少公予後得晏幾道叔原一
帖與通叟少公者正用此也杜詩有野望因/過常少仙一篇所謂落盡高天日幽人未遣
回者蜀士注曰少仙應是言縣尉也縣尉謂/之少府而梅福爲尉有神仙之稱少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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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爲清雅與今俗呼爲仙尉不侔矣/杜詩用受覺二字
杜詩所用受覺二字皆絶竒今摭其受字云/脩竹不受暑勿受外嫌猜莫受二毛侵監河
受貸粟輕燕受風斜能事不受相促迫野航/恰受兩三人一雙白魚不受釣雄姿未受伏
櫪恩其覺字云巳覺糟床注身覺省郎在自/覺成老醜更覺松竹幽日覺死生忙最覺潤
龍鱗喜覺都城動更覺老隨人毎覺昇元輔/覺而行歩奔尚覺王孫貴含悽覺汝賢厨煙
覺遠庖詩成覺有神已覺披衣慣自覺酒湏/賖早覺仲容賢城泀未覺喧無人覺來往人
才覺弟優直覺巫山暮重覺在天邊行遲更/覺仙深覺負平生秋覺追隨盡追隨不覺晩
熊羆覺自肥自覺坐能堅巳覺良宵永更覺/綵衣春已覺氣與嵩華敵未覺千金蒲髙價
梅花欲開不自覺胡來不覺潼關隘自得隨/珠覺夜明放箸未覺金盤空東歸貪路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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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更覺良工心獨苦始覺屏障生光輝不覺/前賢畏後生吏情更覺滄洲逺我獨覺子神
充實習池未覺風流盡用之雖多然每字命/意不同又雜於千五百篇中學者讀之唯見
其新工也若陳簡齋亦好用此二字未免頻/複者蓋只在數百篇内所以見其多如未受
風作惡不受珠璣絡不受折簡呼不受人招/麾不受安危侵飽受今日閑却扇受景風語
聞受遠響坐受世故驅庭柏不受寒可復受/憂戚寜受此酸辛滔滔江受風坐受世𥚹迫
清池不受暑平池受細雨窮村受春晩不受/急景催肯受元規塵了不受榮悴意閑不受
榮與辱獨自人閒不受寒枯木無知不受寒/天馬何妨略受鞿來禽花高不受折不受隂
晴與寒暑長林巨木受軒輊未覺懶相先未/覺壯心休未覺身淹留未覺墉隂遲未覺欠
孟嘉未覺有等倫未覺風來遲未覺經旬乆/欲往還覺非獨覺賦詩難稍覺夜月添菰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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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風入未覺此計非高處覺眼新意定覺景/多未覺徐娘老未覺有榮辱未覺飢腸虚未
覺平生與願違村空更覺水潺湲眼中微覺/欠扁舟居夷更覺中原好便覺杯觴耐薄寒
墻頭花定覺風䦨可謂多矣蓋喜用其字自/不知下筆所著也
西太一宫六言/楊桞鳴蜩緑暗荷花落日紅酣三十六陂春
水白頭想見江南荆公題西太一宫六言首/篇也今臨川刻本以楊桞爲桞葉其意欲與
荷花爲切對而語句遂不佳此猶未足問至/改三十六陂春水爲三十六宫煙水則極可
笑公本意以在京華中故想見江南景物何/預於宫禁哉不學者妄意塗竄殊爲害也彼
蓋以太一宫爲廷離宫爾禁/由與猶同
新唐書藩鎭傳序云其人自視由羌狄然據/字義由當爲猶故呉縝作唐書音訓有紏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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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正指其失彼元不深究孟子也文惠公/頃與予作唐書𥙷過嘗駮其說予作文每用
之輙爲人所疑問今爲詳載於此如以齊王/由反手也由弓人而恥爲弓王由足用爲善
是由惡醉而強酒由巳溺之由已飢之由射/於百歩之外見且由不得亟其義皆然蓋由
與猶通用也/人焉廋哉
孔子論人之善惡始之曰視其所以繼之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然後重言之曰人焉廋
哉人焉廋哉蓋以上之三語詳察之也而孟/氏一斷以眸子其言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
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
焉廋哉說者謂人與物接之時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昬心之
所發并此而觀則人之邪正不可匿矣言猶/可以僞爲眸子則有不容僞者孔聖旣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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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於前孟子知言之要續爲之說故簡亮如/此舊身王季明云太學士子嘗戯作一論其
略曰知人焉廋哉之義然後知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之義知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之義然
後知人焉廋哉之義孔子所云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者詳言之也孟子所云人焉廋哉者
略言之也孔子之所謂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即孟子之所謂人焉廋哉也孟子之所謂人
焉廋哉即孔子之所謂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也繼又疊三語爲一云夫人焉廋哉人焉廋
哉人焉廋哉雖曰不同而其所以爲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未始不同演而成數
百字可資一笑亦幾於侮聖言矣/乆而俱化
天生萬物乆而與之俱化固其理焉無間於/有情無情有知無知也予得雙鴈於衢人鄭
伯膺純白色極馴擾可翫寘之雲壑不遠飛/翔未幾隕其一其一塊獨無儔因念白鵝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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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色又性亦相類乃取一隻與同處始也兩/下不相賔接見則東西分背雖一盆伺榖不
肯並啜如是五日漸復相就踰旬之後怡然/同群但形體有大小而色澤飛鳴則一乆之
鴈不自知其爲鴈鵝不自知其爲鵝宛如同/巢而生者與之俱化於是驗焉今人呼鵝爲
舒鴈或稱家鴈其褐色者爲鴈鵝鴈之最大/者曰天鵝唐太宗時吐蕃録東贊上書以謂
聖功遠被雖鴈飛于天無是之速鵝猶鴈也/遂鑄金爲鵝以獻蓋二禽一種也
黄文江賦/晚唐士人作律賦多以古事爲題寓悲傷之
旨如呉融徐寅諸人是也黄滔字文江亦以/此擅名有明皇回駕經馬嵬坡隔句云日慘
風悲至玉顔之死處花愁露泣認朱臉之啼/㾗襃雲萬疊斷膓新出於啼猿秦樹千層比
翼不如於飛鳥羽衞參差擁翠華而不發天/顔愴恨覺紅袖以難留神仙表態忽零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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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歸雨露成波已沾濡而不及六馬歸秦却/經過於此地九泉隔&KR1724幾悽惻於平生景陽
井云理昧納隍處窮泉而詎得誠乖馭朽攀/素綆以胡顔青銅有限也從零落於秋風碧
浪無情寜解流傳於夜壑荒涼四靣花朝而/不見朱顔滴瀝千㝷雨夜而空啼碧溜莫可
追㝷玉樹之歌聲邈矣最堪惆悵金瓶之咽/處依然館娃宫云花顔縹緲欺樹裏之春風
銀熖熒煌却城頭之曉色恨留山鳥啼百卉/之春紅愁寄壠雲鏁四天之暮碧遺堵塵空
幾踐羣遊之鹿滄洲月在寜銷怒濁之濤陳/皇后因賦復寵云已爲無雨之期空懸夢寐
終自凌雲之製能致煙霄秋色云空三楚之/暮天樓中歷歷滿六朝之故地草際悠悠白
日上昇云較美古今列子之乗風固劣論功/晝夜姮娥之奔月非優凡此數十聮皆研確
有精致若夫格律之卑則自當時體如此耳/沈季長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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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季長元豐中爲/崇政殿說書考開封進士旣罷入見
神宗曰論不以智治國誰爲此者對曰李定/所爲上曰聞定意譏朕季長曰定事陸下有
年頃者御史言定乃人倫所棄陛下力排羣/議而定始得爲人如𥘉繼又擢用不次定雖
懷利尚當知恩臣以此敢謂無譏陛下意詩/序曰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書曰小人
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陛下自視豈任智者/不知何自慊疑乃信此爲譏也上曰卿言甚
善朕今已釋然矣卿長者乃喜爲人辯謗對/曰臣非爲人辯謗乃爲陛下辯譖耳它日上
語及前代君臣因曰漢武帝學神仙不死之/術卿曉其意否此乃貪生以固位耳故其晚
年舉措謬戾禍貽骨肉幾覆宗社且人主固/位其禍猶爾則爲人臣而固位者其患亦何
所不至故朕毎患天下之士能輕爵禄者少/季長曰士而輕爵禄爲士言之則可爲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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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則非福也人主有尊德樂道之志士皆以/不得爵禄爲恥寧有輕爵禄者哉至於言違
諌怫士有去志故以爵禄爲輕上曰誠如卿/言案季長雖嘗至脩起居注其後但終於庶
僚史不立傳王和甫銘其墓載此兩論予在/史院時未之見也其子銖爲侍從恨不獲附
見之故表出於是/繁遏渠
國語魯叔孫穆子曰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韋昭注曰繁遏渠肆夏之三
也禮有九夏皆篇名昭雖曉其義而不詳釋/案周禮春官鍾師掌金奏以鍾皷奏九夏鄭
氏注引吕叔玉云肆夏繁遏渠皆周頌也肆/夏時也繁遏執競也渠思文也又曰繁多也
遏止也言福禄止於周之多也故執競曰降/福穰穰降福簡簡渠大也言以后稷配天王
道之大也故思文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予/謂此說亦近於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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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戾岡/坡公游鶴林招隱有岡字韻詩凡作七首最
後云背城借一吾何敢切勿樽前替戾岡小/兒問三字所出案晉書佛圖澄傳澄能聽鈴
音以知吉凶往投石勒及劉曜攻洛陽勒將/救之其羣下咸諌以爲不可勒以訪澄澄曰
相輪鈴音云秀支替戾岡僕谷劬秃當此羯/語也秀支軍也替戾岡出也僕谷劉曜胡位
也劬秃當捉也此言軍出捉得曜也勒遂擒/曜坡公正用此云
文潞公平章重事/文潞公元豐六年以太師致仕時七十八歳
矣後二年/哲宗即位
太皇太后垂簾同聽政用司馬公爲門下侍/郎公奏乞召潞公置之百寮之首以鎭安四
海/后遣中使梁惟簡宣諭曰彦愽名位巳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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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人心今天子㓜冲恐其有震主之威且於/輔相中無處安排又巳致仕難爲復起公當
時以新入不敢復言元祐元年三月公拜左/僕射乃再上奏曰書曰人惟求舊蓋以其歷
年之多也彦愽沉敏有謀略知/國家治體能斷大事自
仁宗以來出將入相功効顯著天下所共知/年踰八十精力尚強臣𥘉曽奏陳㝷蒙宣諭
切惟彦博一書生爾年逼桑榆富貴已極夫/復何求非有兵權死黨可畏懼也假使爲相
一旦欲罷之止煩召一學士授以詞頭白麻/旣出則一疋夫爾何難制之有震主之威防
慮太過若依今官制用之爲相以太師兼侍/中行左僕射有何不可儻不欲以劇務煩老
臣則凡常程文書只委右僕射以下簽書發/遣惟事有難決者方就彦愽咨禀自古致仕
復起蓋非一人彦愽今年八十一不過得其/數年之力願急用之臣但以門下侍郎助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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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恐亦時有小補今不以彦博首相而以臣/處之是猶捨騏驥而策駑駘也切爲朝廷惜
之若以除臣左僕射難爲無故以他人易之/則臣欲露表舉其自代奏入不許給事中范
純仁亦勸乞召致留爲師臣未幾右僕射韓/縝求去后始賜司馬公密詔欲除彦博兼侍
中行右僕射事其合行恩禮令相度條具公/以名體未正不敢居其上乞以行左僕射自
守右僕射詔曰使彦博居卿上非予所以待/卿之意卿更思之公執奏言臣爲京官時彦
博已爲宰相今使彦博列位在下非所以正/大倫也於是召赴闕旣而御史中丞劉摯左
正言朱光庭右正言王覿俱上言彦愽春秋/高不可爲三省長官司馬公又言若令以正
太師平章軍國重事亦足以老尊成矣四月/遂下制如公言
詔一月兩赴經筵六日一入/朝因至都堂與執政商量事朝廷有大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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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與輔臣共議潞公此命可謂鄭重費力蓋/本不出於主意也然居位越五年屢謝病乃
得歸竟坐此貽紹聖之貶/考課之法廢
唐制尚書考功掌内外文武官吏之考課凢/應考之官家具録當年功過行能本司及本
州長官對衆讀議其優劣定爲九等考第然/後送省别勑定京官位望高者二人一校京
官考一校外官考又定給事中中書舍人各/一人一監京官考一監外官考郎中判京官
考貟外郎判外官考凡考課之法有四善二/十七最一最以上有四善爲上上有三善或
無最而有四善爲上中有二善或無最而有/三善爲上下其末至於居官謟詐貪濁有壯
爲下下外州則司録録事參軍主之各據之/以爲黜陟
國朝此法尚存慶曆皇祐中黄亞夫佐一府/三州幕其集所載考詞十四篇黄司理者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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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許獄歳再周矣論其罪棄市者五十四流/若徒三百十有四杖百八十六皆得其情無
有冤隱不伸非才也其孰能其考可書中舞/陽尉者曰舞陽大約地廣它盗往往囊槖於
其閒居一歳爲竊與強者凡十一前件官捕/得之其亡者一而巳矣非才焉固不能可書
中法曹劉昭遠者曰法者禮之防也其用之/以當人情爲得刻者爲之則拘而少恩前件
官以通經舉進士始掾於此若老於爲法者/毎抱具獄必傳之經義然後處故無一不當
其情其考可書中它皆類此不知其制廢於/何時今但付之士案吏据定式書於印紙比
者又令郡守定縣令臧否高下人亦不知所/從出若使稍復舊貫似爲得冝雖未必人人
盡公得實然思過半矣/小官受俸
沈存中筆談書國𥘉時州縣之小官俸入至/薄故有五貫九百六十奉省錢且作足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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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語黄亞夫皇祐閒自序其所爲伐檀集云/歴佐一府三州皆爲從事踰十年郡之政巨
細無不與大抵止於簿書獄訟而巳其心之/所存可以効於君𥙷於國資於民者曽未有
一事可以自見然月廩於官粟麥常兩斛錢/常七千問其所爲乃一常人皆可不勉而能
兹素餐昭昭矣遂以伐檀名其集且識其愧/予謂今之仕宦雖主簿尉蓋或七八倍於此
然常有不足之歎若兩斛七千秪可禄一書/吏小校耳豈非風俗日趨於浮靡人用日以
汰物價日以滋致於不能贍足乎亞夫之立/志如此眞可重也山谷先生乃其子云
容齋四筆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