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e0020 弇山堂別集-明-王世貞 (master)


[028-1a]
欽定四庫全書
 弇山堂别集卷二十八
            明 王世貞 撰
  史乗考誤九自此以下三卷/皆考家乗誤
三年北征以徐魏公為正虜大將軍常鄂公為左副將
軍鄂公卒李曹公代之馮宋公為右副將軍鄧衛公為
左副副將軍湯信公為右副副將軍見實録甚明而鄧
湯二公神道碑俱稱副將軍盖不解副副將軍為何語
[028-1b]
也馮公時尚名宗異
楊文貞撰朱東平墓志征安南命王總兵佩征夷大將
軍印印文實征夷將軍也實録制勅俱可查
史官叙傳固以簡嚴為體然至楊文定之作文貞神道
碑此甚不可曉如公翊輔謨猷見於三朝聖諭録其可
載者甚多而救止襲趙一事功德甚偉今僅含糊二語
而於他事一無所及乃至一主考鄉試兩主㑹試及宣
皇續賜銘記俱遺之文貞於楊文敏居恒不甚合而碑
[028-2a]
事詳悉無遺乃知二公之用意厚薄不倫如此公以禮
部左侍郎兼華盖殿大學士加少保無兼官踰月而進
兼兵部尚書今曰陞少保兵部尚書亦非實録大抵文
定自詫簡嚴沒人善如此數不可枚紀
解學士年譜所載應制諸詩皆鄙俚之甚其為中書科
庶吉士雖時時在左右然當時宫閫之禁甚嚴豈有宫
人侍側命賦詩理且所謂貴妃逝翰林儒臣徃舉哀上
以一白紙付公命讀祭文衆俯伏皆驚公遂對紙口讀
[028-2b]
曰巫山一片雲庾嶺一團雪洛陽一枝花瑶臺一輪月
豈期雲散雪消花殘月缺宋小説載楊文公億事盖弔
遼中宫而忘撰文臨岐口占以授之耳有宋板書可據
吾尚謂其滑稽非立言體以為不實今以歸學士甚無
謂也於太宗朝又有西域貢商羊獨脚鳥以問公公對
曰臣能識之乃語來使曰此鳥名商羊左肋下有肉鼓
右肋下有肉鐘發鼓則舞撞鐘則鳴上試之果然問出
何書曰幼看藏經故識此鳥按商羊乃夫子對齊事藏
[028-3a]
經則無之且永樂中外域進貢一物史皆備書之豈有
進異鳥而獨遺者如此語大似徽州人作戲劇傳竒話
又謂公下錦衣獄十三年正月十三日大雪早朝上顧
諸大臣言曰此尚覺寒邊塞外豈無失所者乎諸大臣
乘間奏曰豈唯邊塞雖陛下几席之近或有之上問為
誰曰犯人解縉上聞惻然太息曰這厮還在獄未釋乎
遂罷朝諸大臣退即赴獄中以上悔意告公出上所面
命楷書觀音金剛經傳觀而别翌日早朝欽天監奏昨
[028-3b]
夜文星墜上愕然疑駭乆之既而命中使召公於獄一
時在獄親屬皆悞危之托病劇對中使遽以聞上歎曰
解縉惜福薄矣俄而錦衣衛官奏公病卒上對羣臣悼
惜嗟嘆不已當時管膳者多貽怒而肆誅焉按此恐非
實録太宗威嚴叵測諸大臣豈敢遽以公奏而上意惜
之諸大臣且以其説聞公矣次日之召胡為而遽以疾
對且致死也錦衣奏病卒後上既悼惜嗟嘆不已胡為
而子禎亮姪禎期與公之妻妾謫遼東三萬鐡嶺衛房
[028-4a]
族解烏仔十八房亦皆逺戍耶攷之野史乃錦衣帥紀
綱上囚籍上見公姓名而怒曰縉猶不死耶綱退而與
縉對泣沃以燒酒埋雪中立死此語近是
程學士敏政作其故宗人長史道傳謂髙皇帝上賔從
遼王渡海南還辛巳進左長史明年從之國荆州公悉
心輔導王敬禮之府中有衛士紀綱者用詗事得幸公
毎召而笞責之㑹文皇帝舉兵靖難遣人至荆州公草
封事上之凢數千言文皇帝既正大統紀綱者亦以入
[028-4b]
賀留侍歴官錦衣衛指揮使被顧問因乗間及封事遂
有詔械公詣京師殺之簿録其家按遼王渡海至京推
戴後以壬午九月奏謂遼地荒逺請徙國荆州詔從之
是時文皇即大位久矣乃謂文皇帝舉兵靖難遣人至
荆州公草封事上之不亦誤乎又紀綱者山東臨邑書
生也謂為遼府䕶衛公毎召而笞責之不又誤乎然則
道之有忤于燕或佐遼時有之而不于荆州也
楊文貞為文敏墓誌銘云胡公歿公掌翰林院事益見
[028-5a]
親密一時廷臣狎恩多縱忌公伉直發其私適太學闕
祭酒衆共舉公實欲疎之上不聽公遂密言十弊指斥
五府六部都察院章留中不下據其辭義公與諸大臣
相為排詆也考行狀前事頗詳第公以戊戌五月推祭
酒故也又稱上覽而嘉之密諭曰實切時弊但汝為心
腹之臣若進此言羣臣益相猜疑不若使慎宻御史言
之於是得監察御史鄧真俾入奏衆皆股栗免冠請罪
詔諸司即日悛改怙終者不赦今止云留中不下則御
[028-5b]
史鄧真所上何疏耶抑將以此為諱耶若文定神道碑
併上疏事盡削之大抵南陽為碑誌之類尤寂寥不足

于肅愍以兵部右侍郎撫山西河南十八年轉左侍郎
因奏中疏請入朝内陽許之而有㫖令科道官候其入
廷奏下錦衣獄及法司論當徒贖不許復論斬罪因監
至熱審都察院以請降行在大理寺右少卿碑狀第言
其忤王振降官而不言所以與下獄事盖有諱也
[028-6a]
史言公有疾上賜勅曰昨聞卿偶膺重疾朕為惕然念
卿夙膺重托旦夕不可或無已令近臣攜醫徃視兹復
賜卿白金五十兩為湯藥費并賜羊酒白米卿其勉扶
病體副朕惓惓之意碑文内稱公素苦痰疾恒寓直房
以便朝謁上遣太監興安太醫院使重宿來視宿曰此
非竹瀝不可愈安為上言之且述公自奉儉約上親幸
萬歲山伐竹以賜仍命計公所用悉給自尚方此豈一時
事耶史與碑不兼載故為紀之
[028-6b]
三朝聖諭録楊文貞撰云十一月十二日復大理卿虞
謙官先是謙奏事侍臣有言此宜密奏不當朝班對衆
為賣恩又言其屬少卿楊時習先導之而謙不從遂降
為大理少卿而遷時習為卿尋以士竒諫復謙大理卿
而改時習交阯按察使後文貞為虞公墓誌絶不及此
夫文貞造膝之諌似嫌于市恩不書可也官之降與復
豈小事而可併廢不載乎然當以聖諭録為確
楊文貞撰夏忠靖神道碑謂太宗將親征公忤㫖罷官
[028-7a]
按是時繫獄籍行李至帝崩而後出之也又蹇夏二公
輟部務後賜珊瑚筆格研調㫖公於二碑皆不之載豈
以其近於侵閣權耶何言信史也又碑辭稱仁宗嗣位
即日復尚書遂加少保今上正位東宫加太子少傅按
吕震初加太子少師而公為太子少傅上見公班在吕
下遂加少保後吕以觖望亦加太子太保是公加太子
少傅在前而少保在後也實録及吕公碑可攷文貞與
公同朝而紀事脱略如此
[028-7b]
金榮襄公濓墓誌陳芳洲循譔其自戸部尚書左遷工
部不言所以亦不言落太子太保與後復官何文肅喬
新為碑隂記云浙東大姓有輸歲賦綿絹至京者適有
詔蠲逋賦乃匿其半而以半賄權貴囑公以赦蠲之公
言此乃已徴在官者力持不可權貴怒嗾臺諫劾公文
致其罪請下廷尉景皇帝察其誣不許都御史王文
與公有隙抗言詆公不得已落公太子太保改工部
尚書先公為吏部尚書上言公有經濟才其計度財
[028-8a]
賦以充邊儲非為私也帝嘉納之遷公戸部復太保又
云此事乃喬新所暏記者不敢誣也先公者文淵也按
陳公既為墓誌而王文又上疏詆公之人則當時所謂
權貴能嗾臺諫者又為何人耶然還戸部後至易儲始
復太子太保實不因文淵語實録可據
沐忠敬王晟碑楊文貞撰麓川之敗與其臨卒時狀不
盡掩其所掩者陳季獷簡定之敗耳
袁永之定襄伯郭登傳及定襄碑誌俱稱諜報東驛敵
[028-8b]
入境登率兵躡之行七十里至水頭日暮休兵夜二鼓
諜報二十里外沙窩有敵營十二登召將士問計皆曰
敵衆我寡莫若全軍而還登曰我軍已去城百里且疲
困即一退被敵以鐵騎來追雖欲自全得乎即按劍起
曰敢言退者斬進薄賊營昧旦賊以數百騎迎戰登奮
勇先登諸軍繼進呼聲震山谷登射殺二人手刃一人
敵大敗追奔四十餘里至栲栳山共斬首捕獲二百餘
騎奪囬人口牛馬弓械以萬計捷聞封定襄伯是役也
[028-9a]
以八百騎破敵數千為中興戰功第一攷之史登奏韃
靼從順聖川入塞駐沙窩臣等督官軍與敵戰斬首十一
級生擒哈喇等三名賊衆潰散追至栲栳山復戰又斬
首五級奪所擄男女百十六馬九十八匹牛騾驢六百
二十一頭馬鞍七十五盔甲弓箭等器四百餘然則斬
首捕敵僅十九耳所謂精鋭二百騎安在而人口牛馬
弓械何嘗有萬計也實録所記大抵據定襄捷奏而志
傳所記似以人口入捷奏有虛張而今僅若此志傳之虛
[028-9b]
罔可知也當時昌平武清之功類如之惟石定逺兩戰及
楊信之數混入且其詞亦誇張楊彰武一戰差强人意耳
安逺柳武肅侯溥墓誌錢文通撰云正統十四年師還
進太子太師後守廣西天順改元上念功勞召進太傅
掌營府二年以疾就閒按實録景泰三年易儲平江侯
陳豫武清侯石亨為太子太師安逺侯栁溥為太子
太傅五年以鎮守廣西加太子太師天順初以鎮甘
肅加太傅及據李文達日録桞溥征西無功還進駝
[028-10a]
馬上命言官劾罷其太傅今志文言十四年不及太子太
傅云進太傅掌營府而不言鎮甘肅加又不言罷太傅
皆謬
廖學士撰茹忠誠瑺傳云乞致仕尋以事逮至京師死
於獄而不能詳其得罪之故按谷王橞在長沙已蓄異
志瑺告歸祭墓覺之不入城朝謁王以祖訓糺之上不
得已下瑺獄病死後王竟以謀逆削國史載之甚詳瑺
曽為吏部尚書傳亦不載
[028-10b]
黄忠宣公神道碑按公鎮交阯日考士中妣王氏卒於
家公奪情不許守制皆不之及
余見黄氏雙槐歲抄稱陳璉自按察使改通政使掌國
子監事筆之異典後見王文端撰陳公志止言通政使
而不言掌國子監幾欲削之然謂黄才伯陳之鄉人也
不應舛誤後又見國子司業呉溥墓表云宣德丙午通
政使陳璉奉命掌國子監設宴公堂是夕溥卒最後攷
之實録亦云盖自遷通政使即專掌國子監而墓志遺
[028-11a]
之文端之脱漏一至於此
少保黄文簡公淮墓志其以大學士歸養後謝恩至京
主㑹試見禮部試録甚詳事甚竒而志不載可謂闕畧
之甚
王文安公英丁酉主應天試庚子癸卯主順天試戊戌
庚戌壬戌主㑹試而傳不悉載第云屢為㑹試考官而
已亦大脱畧
權謹傳謂文華殿大學士以疾乞歸進秩通政司叅議
[028-11b]
聽致仕非也通叅與殿學同品攷之宣廟實録乃是改
通叅政後久之始致仕耳
徐武功行狀云年二十三中順天府鄉試明年登進士
第詔簡進士為庶吉士數視列宿公與其列所以作養而
期待之甚至久之一日宣宗御便殿召所簡二十八人者
親命之題試之擢公第一按公中鄉試之年實二十六非
二十三也攷之國史登第之歲為宣徳癸丑上選進士尹
昌黄瓉趙智陳雲傅綱黄回六人為庶吉士令王直教習
[028-12a]
十一月復選徐珵頼世隆呉節李紹姜洪虞瑛潘洪王玉
陳金劉實鄭建方熈何瑄為庶吉士亦命直教之盖兩選
矣而共十九人今既不詳其事而云二十八人抑何誤也
商文毅公志初入内閣由侍讀遷翰林院學士以易儲進
兵部左侍郎兼學士及左春坊大學士寰宇通志成加兼
太常寺卿餘如故志皆不載豈以景泰中遷官故諱之

王忠肅行狀云南陽李文達公以事黜補外任内閣乏
[028-12b]
人欲用公公力辭薦所知尋又敗去上召公問曰李賢
何如人公頓首曰如賢者與臣處久始終如此本分人
也遂復李公于内閣按李公自去位至復一月内事耳
公所薦必岳李方然李復内閣之三日而岳改教内豎
不應云敗去始薦李也恐所記未甚確
姚文敏作王忠肅公行狀雖極推奨而中有云性多猜
疑好籠馭人坐是為小人窺覬以左道投之卒為所賣
者多矣故人以知人為病又云予忝與公同事近一年
[028-13a]
相與一出于正荷公頗相愛然不能無南人之嫌以上
雖近于直筆而實與公不相類盖文敏之弟龍為福建
左布政使有吏才頗不飭簠簋忠肅之郷人右布政劉
讓麤鄙與龍不相得龍之入覲欲因文敏以去讓而忠
肅併龍斥之盖不能無懟筆也
鄒文敏濟以少詹事事仁宗東宫卒後贈太子少保諡
文敏給誥成化中子康靖幹滿尚書三載于例無可推
恩而康靖固請一級之贈吏部乃擬贈職尚書而加資
[028-13b]
德大夫正治上卿誥特㫖進一級遂得太子太保禮部
尚書兹亦可謂異恩史載之甚詳而文敏康靖家傳俱
不及因識於此
成化二年兵部事例凡總兵侯伯坐於巡撫之左都督
坐於巡撫之右若係文臣總督提督不論侯伯雖僉都
亦坐其右十四年總督兩廣右副都御史朱英坐總兵
官平鄉伯陳懷左懐與之爭總鎮太監顧恒為奏請下
兵部尚書余子俊等議如二年例詔革英總督止為廵
[028-14a]
撫居數日子俊等上言英等招撫猺獞功多請論功行
賞及言總督不可輒革恐巡撫權輕不能彈壓諸夷繼
有㫖朱英陞右都御史仍總督軍務兼巡撫顧恒陳懷
俱賞銀三十兩綵段四表裏仍各賜勅奬勵是舉也初
欲伸陳懷以抑朱英故革英總督既而以事體未便故
復英總督終以坐次為嫌故進英右都英可謂無妄之
抑非分之遇矣其碑志俱不載進官之由聊志於此
倪文毅作郭定襄嵩墓志為尚寳司丞斌之子季父忠
[028-14b]
武侯登乏嗣以公器識不凡具名上聞請以為後忠武
性剛介少許可既以公為嗣愛養備至擇名師訓誨日
督課如儒生公亦克承其志益加奮勵藉然稱賢于時
其在宿衛痛斥紈綺習謹飭益至既襲爵兩使王藩以
禮自持凡所賜予悉辭弗受訓練營卒咸有方畧寛嚴
適中生平篤於孝友諸伯叔母無嗣者咸迎養于家待
宗黨以和馭卑下以惠云云攷之于史則謂嵩狂悖不
檢登西行時留家眷屬嵩管嵩悉窘其衣食以故諸妾有
[028-15a]
縫紉自給而瀕于死者登還自悼作詩嘆已無嗣而以
梟獍比嵩欲黜之以其婚于㑹昌侯而侯嘗活已于難
遂隠忍齎恨而殁侯者孫繼宗也婚者娶繼宗之弟錦
衣都指揮使顯宗女也活已于難盖天順初元復辟時
事夫以文毅侃侃良史而諛墓之言不可信乃爾
羅汝敬墓碑謂仁宗臨御公言時政十五事降雲南道
監察御史且令掌道盖公所言過直故降官然亦以其
敢言有學識使歴風憲可大用也公執法持正理寃獄
[028-15b]
多平反者宣廟嗣位交阯黎利弗靖陞公工部右侍郎
諭利按史洪熈元年五月己卯行在翰林院侍讀李時
勉侍講羅汝敬俱以言事改御史庚辰上不豫遣中官
召皇太子辛巳晏駕相去僅一日耳汝敬後督陜西屯
政以言官擿其受賂事有㫖下獄論死長繫久之始釋
為為事官仍理屯事後自引詔例復職再捕下獄仍為
為事官乆之始復職而志止言邊臣不得為姦利者輒
加誣謗公還朝言之詔勿問令公復位抑何相背違也
[028-16a]
李空同作黄封丘紱傳云父中商重慶生公生之夜夣
老人抱嬰兒曰送蹇尚書為汝子以公為忠定之後身
也按忠定以宣德十年乙卯卒而黄公以正統十二年
丁卯中鄉舉年二十五戊辰中進士二十六則忠定捐
館之年黄公已十三歲矣
尹文和直誌謝尚書一䕫墓皇上臨御二十有二年既
久于總攬洞見羣情乃赫然更置一二大臣首召直于
南都叅典密務且起致仕都憲劉公叔融正中臺繼擢
[028-16b]
李公孜德位冢宰謝公位司空劉公召和為少宰黄公
文昭貳宗伯吾江右士夫素知剛介寡偶一旦聨陞輿
論翕然稱快按立齋閒録云初直為翰林侍讀學士一
日禮部侍郎缺員歴城尹公素不善直他有舉薦上皆
不允内以直為之翌日廷遇歴城舉笏謝之厯城曰公
簡在帝心者自此結怨尤深已而直服闋到京適今少
傅大司馬馬公為兵部侍郎被宦者汪直恃寵誣奏謫
戍直以兵部非所宜為請補南京禮部汪直寵寖衰直
[028-17a]
經營再入歴城又不許直凡詩文語言形色率寓嗟嘆
不平之意後既與孜省景輩擠罷厯城及作丁未㑹試
録序末云登名是録者異日有服大僚亦惟斷斷焉休
休焉好惡用舍一循乎理視天下為一家中國猶一人
俾無一賢不効于用無一夫不獲其所斯為有光于科
目設或此町彼畦媢賢忌能且朋比媟黷自底僨僇為
斯文玷亦奚賴焉説者謂至此尤未忘情于歴城也既
而氷山睍見直與景等亦為臺諫論罷職名至指為小
[028-17b]
人之尤一網盡去雖若以譏刺歴城而亦若自嘲云爾
然則尹之典密務與王公皆自李孜省引之而所謂輿
論翕然稱快者寧實録也
李文正作王襄敏墓志殊不詳如云庚子出大同至威
寧海瞭敵營所在亟出兵擣之擒男婦七十斬首四百
餘以大捷聞勅封威寧伯歲禄若干石仍兼都御史辛
丑出寧夏擒獲十人斬首百餘廷議文臣伯以上不得
進封加太子太傅增禄四百石總五軍營兵署前軍都
[028-18a]
督府提督團營未幾出佩將軍印鎮大同移鎮延綏尋
罷居安陸按公之封威寧加勲號奉天翊衞推誠宣力
守正文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歲禄一千二百石身免
二死子孫免一死世世承襲及寧夏捷陞賞之後挂平
戎將軍印兼統宣大兵敵入延綏河西等處越等分道
發兵敗之斬首二百餘越加歲禄五十石史以為此一
挫敵遂不敢深入特以寵衰故賞薄耳而志乃畧不之
及何也越之初出挂平戎將軍印其專制大同改征朔
[028-18b]
前將軍印復改鎮延綏則無印而志俱佚之
墓志又言其𢎞治七年自列得以左都御史致仕九年
四月之起掌院不及也盖屠襄惠自左都轉吏部推代
者四員皆不用内批特用襄敏以六科十三道言下吏
部㑹議具功罪奏聞詔已之至十年十月以左都御史
加太子太保總制甘凉各路邊務兼巡撫地方初以敵
入肅州之沙窩堡撫鎮不能禦議設總制官吏兵二部
初擬上三人再擬四人皆不用最後擬越乃用之按孫
[028-19a]
世其磯園雜録云部之再推也屠襄惠以襄敏知己之
恩欲用之馬端肅執不可襄惠謂此擔亦須用此軰人
擔端肅厲聲謂屠滽擔不得馬文升却擔得而内意則
已定矣所謂内意者盖李廣也襄敏莅任雖以戰功加
少保太子太傅而李廣坐事飲酖死言官交章論奸黨
凡十餘章皆襄敏為首上暫以邊計之重已之而襄敏
不勝憂恚至病死誌文所謂議復哈密事數月未報慮
泄事機焦勞過度遂成疾而卒盖諱之也
[028-19b]
徐文靖作程尚書宗墓志謂公丁母憂服除㑹木邦酋
長罕穵法孟養恩六與孟密曩罕㺯母子累歲相仇殺
雲南守臣奏乞調兵討之朝議以為不便宜遣大臣如
程某者徃諭乃即其家賜以璽書而行公被勅㫖諭之
折其辯説及見曩罕㺯復責其擅相攻擊之罪皆頓首
服乃以具奏始設木密安撫司以材寨歸木邦不相統
攝而西南遂無事矣朝廷嘉之轉公左副都御史加俸
一級田汝成西南夷傳謂孟密者木邦宣慰司部落也
[028-20a]
有寳井木邦以利府陶猛司歪領之陶猛者華言頭目
也娶宣慰使罕楪女曩罕㺯罕楪與司歪皆死罕穵嗣
為宣慰而曩罕㺯專孟密政遂叛賂鎮守南寧伯毛勝
許得自通貢復賂太監錢能益恣肆畧地至木邦太監
王舉索寳于曩罕㺯不遂上疏請討之曩罕㺯大懼而
所任有周賔五者江西人也密謂曰毋憂夫萬閣老者
貪聞天下而擅權結昭德宫與萬皇親善若以重寶結
之豈唯無征即得官如木邦矣曩罕㺯然之乃大遺其
[028-20b]
金寳于安安召職方郎中劉大夏俾往撫大夏辭不任
乃即家起程宗以意授之宗至雲南而巡撫呉誠持不
可宗大怒曰萬公甚銜汝即一日逮使至吾不汝救也
誠憂恚發疾卒宗仍率鎮守往撫孟密兾曩罕㺯出迎
曩罕㺯已悉安指益倨不肯見曰我謁都堂須坐講又
曰我不能逺渉都堂幸就我宗不獲已至南牙山曩罕
㺯始來坐良久乃曰木邦之于我孟密猶大象之孕小
象也今小象長倍大象矣寧能復納之腹中耶宗曰然
[028-21a]
遂以所畧木邦地畀之設安撫司以曩罕㺯孫為之俾
世襲疏上安大喜悉如議累遷宗至尚書曩罕㺯既得
志遂舉兵破木邦逐罕穵諸畨孟養軰俱不平遣兵衛
罕穵聲言必滅孟密而按察副使林俊復裁之孟密懼
稍稍還木邦侵地自是並立日仇殺矣攷之史畧同而
謂宗于木邦使至者皆杖遣之而曩罕使至則厚犒之
且為巡撫後益驕倨不事事凢上官衙門闗節皆以子
通子尤暴横莫敢誰何孟密自宗右之後遂盡屠木邦
[028-21b]
掘罕穵法父祖冢奪其金牌信符西南夷皆竊睥睨輕
中國矣國史野史如此志文所稱似曲筆不可信也
崔莊敏公恭塟誌己丑陞吏部尚書尋轉南京甲午叅
賛守備機務按公自吏部以母憂歸自至京起復故補
南京不然無故改南將為斥謫矣
中尉睦㮮撰馬端肅傳云天順七年遷福建按察使明
年以家難歸成化四年起為右副都御史撫陜西按馬
公南京大理卿丁憂非按察使公以𢎞治四年丁繼母
[028-22a]
憂奪情起復見奏疏十三年推吏部居首言官以兵部
非公不可詔特加少傅而傳與行狀俱遺之
陸康僖公瑜神道碑乃盱江何文肅撰謂錦衣衛指揮
門達怙寵作威𢎞農衛卒誣指揮李斌與其弟健謀反
事下達鞫之達煆煉以為反狀已具奏請㑹三法司審
問衆相顧莫敢異論公獨明其寃達怒語侵公公曰法
司所執者祖宗之法耳吾何敢舍所執法枉人以滅族
之罪耶達不從譛公欲出反者上知公無他曰彼欲重
[028-22b]
慎耳及奏上止誅斌兄弟而免其妻子據英廟實録具
斌寃狀甚詳而云下三法司廷鞫之無敢有異獄上斌
健磔于市從坐論斬者二十六人妻子沒官者四十六
人然則陸公何嘗執辯而妻子何嘗免也亦何嘗止誅
斌健兄弟也修孝廟録者以文肅碑為據恐未確至謂
瑜多平反惟武功伯徐有貞之獄衆莫能折瑜獨以有
貞自撰誥詞雖經進御覽乃雜他文書取㫖為罪有貞
坐重譴以去人亦莫之惜也按武功以天順元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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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獄論死末減謫金齒為民陸公尚為山東左布政使
明年李文達薦之方召為刑部尚書今云獄成于公何
孟浪至此
童公軒墓誌云公以太常卿掌欽天監癸卯春以疾乞
休許之據國史乞改南自便而㫖勒令致仕
尹文和傳樂安程諧撰尹所自草也毋論其為第三相
且初入而以孝廟即位之詔歸美為附㑹至謂公夢
萬騎温公自洛來由是人以公更化之美直如司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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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謂為䜟也此語豈不貽笑有識又謂新政初已擬擢
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而公求去不已遂得致仕按
此為六科給事中宋瑛等論劾公與禮部侍郎黄景得
㫖爾等言事尹直黄景既進用不合公論直著致仕給
驛還鄉黄景冠帶閒住然則公何嘗求去不已而所謂
太子太傅等官既未奉明㫖何可入傳也尹公令程作
生傳皆授之以意不必程筆
張涇川撰李古澹裕塟志云丙午考績至京陛見既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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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語近侍云李都御史好官員也遂留為工部尚書
居無何大拜冢宰盖先是耿公裕在銓曹事多脱誤至
是耿調南京禮部而以公代之實出于宸斷也按李公
為其邑人李孜省所薦而萬文康不安於耿公故合謀
擠之而以李代國史野乘甚明此志云云亦幾于諺所
謂此處無銀矣當是時耿為吏部馬端肅為兵部俱以
不容于孜省而改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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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弇山堂别集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