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1a] 
欽定四庫全書
弇山堂别集卷十五
明 王世貞 撰
異典述十
致仕降級
永樂初吏部尚書張紞戸部尚書王鈍以中奉大夫左
布政使致仕降一級然賜奬諭非從斥典或亦不絶其
禄耳
[015-1b]
勛臣奪公孤
永樂曹國公李景隆以罪奪特進左柱國太子太師以
公歸第宣徳成山侯王通奪太子太保及侯下獄降為
都督僉事正統寧陽侯陳懋以劾奪太保尋復景泰加
兼太子太師天順復辭兼職同時辭太子太師者武清
侯石亨尋進封忠國公辭太子太保者都督張輗尋進
封文安伯安逺侯栁溥以劾奪太傅𢎞治平江伯陳銳
奪太保太子太傅正徳恵安伯張偉奪太保及伯下獄
[015-2a]
復爵至嘉靖加太子太傅伏羌伯毛鋭奪太子太傅後
亦復嘉靖昌國公張鶴齡奪太師及公以南京錦衣衛
都指揮閒住武定侯郭勛奪太保太子太傅後復進至
太師太子太師翊國公尋下獄奪官死恭誠伯陶仲文
辭所兼少師少傅少保玉田伯蔣輪以不敬奪太子太
保咸寧侯仇鸞自甘肅逮還赦之落太子太保起鎮大
同復
孤卿左削
[015-2b]
景泰中户部尚書金濓落太子太保為工部尚書尋復
天順初禮部尚書胡濙吏部尚書王直落少傅太子太
師謹身殿大學士髙穀落少保太子太傅尋致仕吏部
尚書王翺落太子太保尋加太子少保後復故兵部尚
書石璞落太子太保為南院左都御史兵部左侍郎俞
綱落太子少保都察院左都御史蕭維禎右都御史羅
通落太子少保仍故官成化吏部尚書李秉落太子少
保致仕兵部尚書余子俊落太子太保為左都御史仍
[015-3a]
致仕後復太保尚書南京兵部尚書王恕落太子少保
致仕𢎞治起為吏部尚書加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尹旻
落太子太傅為太子少保尋落少保致仕户部尚書劉
昭落太子少保致仕正徳太子少保文淵閣大學士曹
元併落尚書嘉靖中大學士桂蕚落少保太子太傅致
仕尋復吏部尚書歐陽必進落少保太子太保尋致仕
禮部尚書兼學士温仁和被論落太子少保刑部尚書
聞淵落太子少保尋加太子太保為吏部尚書少師大
[015-3b]
學士髙拱削官職閒住刑部尚書潘季馴削太子少保
為民後起右都御史仍落宫保其致仕後削官者正徳
中大學士劉健大學士焦芳俱落少師太子少師大學
士謝遷劉宇俱落少傅太子太傅大學士楊廷和蔣冕
毛紀尚書喬宇彭澤盡落其少師少傅少保并尚書大
學士銜嘉靖中大學士賈詠以迎駕誤朝落少保太子
太保後年至八十復之工部尚書朱衡以山陵事落太
子太保太子太保禮部尚書潘晟起兼武英殿大學士
[015-4a]
尋致仕再削官閒住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凌雲翼亦落
宫保尚書閒住其累降累復者嘉靖特進光禄大夫上
柱國少師太子少師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夏言致
仕至灣召入落階勛及少師太子太師為少傅太子太
傅尋悉復之進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復賜歸未行
落少師華蓋殿為少傅太子太師禮部尚書武英殿大
學士滿九載悉復之仍落階勛官職閒住乆之以禮部
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致仕召用仍悉復故官再落階勛
[015-4b]
師殿銜以吏部尚書致仕逮下獄論死後復故官
死後追削生前公孤宫秩
嘉靖八年以謬議大禮追削毛澄太子太傅林俊太子
太保萬厯十一年以執政怙肆追削張居正太師兼太
子太師
死後削公孤贈及諡
太子太保工部尚書李鐩贈太保諡恭敏以行履不稱
且大學士楊一清私與削太子少保禮部尚書贈太子
[015-5a]
太保諡榮簡盛端明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贈少保諡榮
僖顧可學禮部尚書贈少師諡文康榮靖邵元節恭誠
伯諡榮康恵肅陶仲文俱以隆慶初元削張居正上柱
國以萬厯十年削其削文忠諡以十一年
訪仙進秩
永樂中胡忠安公濙以訪仙人張三丰不值由都諫超
為少宗伯嘉靖中王大任姜儆以訪仙及符篆秘方超
為侍讀學士其後榮悴之頓殊者忠安蓋别有托也
[015-5b]
中貴嵗米
中貴人雖尊重用事而太監品不過正四計日止廩米
升半及衣帽鞾料而已髙帝時既定監局職名後中書
省請量増嵗禄至十二石不許其後有以軍功加者如
曹吉祥劉永誠之𩔖蓋以十二石為一級也然多不過三
十六石而止惟成化中御馬監太監汪直初以緝事功
加嵗米二十四石又以軍功加三十六石以威寧海功
加四十八石以黒石崕功加三百石後累至四百八十
[015-6a]
石正徳中司禮監太監張永初以恩加歲米十二石以
平寧夏逆瑾功加四十八石以獲妖人功加一百二十
石後累至三百餘石東厰太監張忠以獲妖賊功加歳
米二百二十石前後緝賊及應州等功亦累至三百餘
石大約米至七十二石則當為正一品而傔從衣料亦
累増益不可勝計蓋又王振劉瑾之所無也嘉靖司禮
太監張佐累加至二百四十二石麥福加至三百七十
石黄錦加至五百餘石
[015-6b]
三厰
永樂十八年立東厰命内官一人主撥錦衣衛官校剌
詗大小事情成化十二年増立西厰命御馬監太監汪
直主之權出東厰上正徳三年東厰有太監丘聚西厰
太監谷大用矣復以榮府舊倉地為内行厰司禮太監
劉瑾自領之得詗察一切及二厰不法事
中貴家屬勛封
昭武伯曹欽司禮監太監吉祥從子為後者也亦自以
[015-7a]
戰功從吉祥奪門封後誅成化寧晉伯劉聚御馬監太
監永誠從子為後者也從永誠積戰功至左都督自以
破西虜功封襲正徳中泰安伯張富司禮監太監永兄
也定安伯容永兄也髙平伯谷大寛提督團營太監大
用兄也永清伯大亮大用弟也鎮安伯魏英司禮監太
監彬弟也平涼伯馬山提督東厰太監永成姪也鎮平
伯陸永監鎗太監誾姪也皆冒永等恩澤封後俱革馬
山雖貴衣蟒圍玉為永成汲水澆花調馬於庭他亦往
[015-7b]
往𩔖是
内臣封父
太監四品其官又不可以封其父者或推恩其兄弟至
都督等官因而貤及耳正徳初谷大用之父奉張永之
父友特封錦衣衛指揮使丘聚魏彬馬永成之父贈如
之明年奉友俱進都督同知劉瑾縁以贈三代皆為都
督同知而後遂為故典矣
中貴與實録恩
[015-8a]
嘉靖五年六月大學士費宏等言皇考實録成其於
聖謨睿徳紀載頗為詳實然臣等不敢自以為功也蓋
累朝實録皆有章奏可據若今獻皇帝三十餘年事臣
等所賴以考據者則有司禮監太監張佐黄英戴永原
編實録一冊載獻皇睿制序文及各年章奏為詳功當
首論後又得司設太監楊保陳清錦衣正千户翟裕陸
松所纂之助功當併論有㫖佐䕃弟姪指揮僉事黄英
戴永俱正千户楊保百户陳清總旗俱錦衣衛世襲翟
[015-8b]
裕陸松陞指揮僉事
内臣賜祠
天順初復司禮監太監王振官立祠賜額曰旌忠成化
初賜御馬監太監劉永誠特祠額曰褒功成化初賜司
禮監太監懐恩特祠額曰顯忠史言恩之後有覃昌其
賢亦相等自是請乞日繁不可勝紀按永誠以功恩以
徳若振罪魁也此祀為不經矣
特賜蔣山寺廣薦佛㑹
[015-9a]
翰林學士宋濓記略洪武四年冬十有二月詔徵江南
髙僧十人欽天監擇日於蔣山太平興國禪寺建廣薦
法㑹上宿齋室却葷肉弗御者一月復勅中書右丞相
汪廣洋左丞相胡惟庸移書城社之神具宣上意俾達
諸㝠期以畢集明年春正月辛酉昧爽上服皮弁臨奉
天殿羣臣朝衣左右侍尚寶卿梁子忠啓御撰章奏識
以皇帝之寶上再拜燎香於罏復再拜躬視疏已授禮
部尚書陶凱凱捧從黄道出午門寘龍輿中備法仗皷
[015-9b]
吹導至蔣山天界總持萬金及蔣山主僧行容率僧伽
千人持香華出迎取疏入大雄殿用梵法從事白而焚
之退閲三藏諸文自辛酉至癸亥止當癸亥日時加申
詣浮屠行祠事已上法駕臨幸雲中雨五色子如豆或
謂娑羅子或謂天華墜地所變上服皮弁搢玉圭上殿
禮佛北嚮立羣臣各衣法服以從和聲即舉麾奏悦佛
之樂首曰善世曲上再拜迎羣臣亦再拜再奏昭信曲
上跪進薰薌奠幣復再拜樂三奏延慈曲相以悦佛之
[015-10a]
舞舞人十其手各有所執或香或燈或珠玉明水或青
蓮花氷桃暨名荈衣食之物勢皆低昻應以節上行初
獻禮跪進清浄饌史冊祝復再拜亞終二獻同其殊異
者不用冊光禄寺卿徐興祖進饌樂四奏曰法喜曲五
奏曰禪悦曲舞同三獻已上還大次羣臣退諸僧旋遶
佛座演咒梵咒三周以寓攀注之意初斸山石地成六
十坎漫以堊至是令軍卒五百負湯實之湯蒸氣成雲
諸僧速幽爽入浴焚象衣使其更以彩幢法樂引至三
[015-10b]
解脫門每門内五十步築方壇髙四尺上升壇東嚮坐
侍儀使浦博西嚮跪受詔而出集幽爽而戒飭之詔已
引入殿致三佛之禮聽法於徑山禪師宗泐受毗尼戒
於天竺法師慧日復引而出命軌範師飯摩伽陀斛法
食凡四十九飯已夜將半上復上殿羣臣從如初樂六
奏徧應曲執事者徹豆上再拜羣臣從拜七奏妙濟曲
上拜送者再羣臣復從拜八奏善成曲上至望位燎已
還大次解嚴羣臣趍出濓復跋十四日甲午大風晦雨
[015-11a]
雪交作至午忽開霽上悦勅近臣於秦淮河燃水燈萬
枝十五日夜過半竣事還宫隨有佛光五道從東北貫
月燭天良久乃已書之見髙帝之於釋門典禮之異如
此
番僧封爵之異
永樂三年封西僧尚師哈里瑪為萬行具足十方最勝
圓覺妙智慧善普應祐國演教如來大寶法王西天大
善自在佛領天下釋教事賜玉印誥命十年封其徒尚
[015-11b]
師布扎爾薩巴為萬行圓融妙法最勝真如慧智𢎞慈廣
澤䕶國宣教正覺大乗法王西天上善金剛普應大光
明佛餘如前成化中封西僧尚師扎巴嘉勒燦為萬行莊
嚴功徳最勝智慧圓明能仁感應顯國光教𢎞妙大悟
法王西天至善金剛普濟大智慧佛領天下釋教事尚
師即帝師史諱之也按元時贈帝師有皇天之下一人
之上其稱尤異然不云佛而云佛子又其他銜名亦小
簡
[015-12a]
道教封爵之異
洪武中封張正常為正一教主嗣漢四十二代天師䕶
國闡祖通誠崇道𢎞徳大真人領天下道教事宣徳封
髙道劉淵然為沖虚至道𤣥妙無為光範衍教莊靖普
濟長春大真人嘉靖封邵元節為清㣲妙濟守静脩真
凝𤣥衍範志黙秉誠致一真人禮部尚書兼管朝天顯
靈靈濟三宫總領道教事封陶仲文為神霄紫府闡範
保國𢎞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特進光禄大
[015-12b]
夫柱國恭誠伯兼管三宫總領道教事時徽王厚爝遼
王憲㸅亦自乞封真人授黄金印其印特大於國封之
寶
真人得内閣恩典
真人陶仲文以少師一品考六年滿加特進光禄大夫
柱國兼支大學士俸䕃一子尚寶司丞
夷王封號之異
永樂封安南國王陳天平降其僭王胡
曰順化郡公
[015-13a]
宣徳赦安南黎利其銜曰權署國事正徳朝鮮王傳位
其弟普城君懌勅封以國王體統行事嘉靖安南莫登
庸命降為安南都統從二品銀印
殉葬宫妃之典
英宗遺命止宫妃殉葬此誠千古帝王之盛節而未有
能考累朝從殉之人與事者故略記之髙皇帝殉葬宫
人係建文中追封不可考獨有所謂張鳳李衡趙福張
璧汪賓者初以錦衣衛所試百户散騎帶刀舍人進為
[015-13b]
本所千户百户永樂初議革建文陞授官員上曰他每
這幾家都是好職事不動通調孝陵衛帶俸世襲至今
人謂之太祖朝天女户太宗殉葬諸妃考仁廟録不見
贈諡當是誤遺之耳洪熈元年七月追諡皇庶母仁宗
貴妃郭氏曰恭肅淑妃王氏曰貞恵麗妃王氏曰恵安
順妃譚氏曰恭僖充妃黄氏曰恭靖内郭氏二王氏即
二十二年十月所冊立者也宣徳十年八月追贈皇庶
母宣宗恵妃何氏為貴妃諡端静趙氏為賢妃諡純静
[015-14a]
呉氏為恵妃諡貞順焦氏為淑妃諡莊静曹氏為敬妃
諡莊順徐氏為順妃諡貞恵袁氏為麗妃諡恭定諸氏
為恭妃諡貞静李氏為充妃諡恭順何氏為成妃諡肅
僖其冊辭曰茲委身而蹈義隨龍馭以上賓宜薦徽稱
用彰節行又考正統四年六月周憲王有燉薨無子乙
酉上貽書王弟祥符王有爝令其自妃夫人以下不必
從死年少有父母各遣歸其家又十日乙未憲王府以
王正室鞏氏等死殉事聞賜諡貞烈贈夫人施氏歐氏
[015-14b]
韓氏陳氏張氏李氏俱賜諡貞順贈夫人予祭及葬用
一品禮未及聞上命故也當是時帝甫十三而有此書
其止殉張本哉至成化四年遼王豪墭上言嫡長子恩
鏋天亡子欲以其婦馮氏妾曹氏殉上貽書切責之令
移其婦妾於宫中供養如法毋使失所然二十二年寧
河康僖王卒宫人王氏楊氏張氏段氏俱自盡俱贈夫
人賜祭及葬蓋上以其節烈而旌之不知其亦從殉也
嗚呼英廟之仁澤逺且大矣
[015-15a]
誅公侯二特詔
國朝誅勛臣大將如藍玉輩俱無詔示天下其頒詔者
僅忠國公石亨太傅咸寧侯仇鸞而已今記於後天順
四年二月初四日詔曰朕惟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罰
此古昔帝王馭世之要道我祖宗垂統之成法也朕遵
之而豈敢有私且如犯人石亨拔自下僚薦歴封爵暨
朕順天應人以復大位而亨適逢其㑹掩以為功朕于
時信之不疑爵以上公寵以甲第金帛之賚莫與為比
[015-15b]
崇報之厚亦已極矣豈期石亨貌若忠厚心實狡險作
威作福黷貨無厭欺壓諸司賣官鬻獄縱姪石彪肆為
兇逆暗結人心圗謀鎮守法司論亨罪當連坐朕念其
微勞累次寛宥特令閒住以保全之亨乃不知感悟怨
謗多端包藏禍心潛謀不軌幸而天地不容事乃發露
文武大臣僉謂石亨罪大惡極不可再赦朕不得已置
之於法書不云乎自作孽不可活朕雖欲曲為保全豈
可得哉爾文武羣臣繼今以後宜用為戒毋怙恩以違
[015-16a]
大義然石亨所犯乃其自取於衆無預除將親識情熟
之人發遣外其餘頭目人等曽出入門下者悉置免究
爾等尚其同心同徳勉輔我邦家欽哉故諭嘉靖三十
一年九月初四日詔曰朕嗣守丕基法祖圖治比因邊
境靡寧思欲選將練兵以為攘外安内之計二十九年
敵入犯京畿賊臣仇鸞自大同擁兵入衛要以為功朕
非不識姑試用之付以京營戎政之任假之寵異冀其
感恩改善為朕討寇詎意此逆懐蓄異志欺誑朕躬背
[015-16b]
叛朝廷通敵結好求箭纛為號臨陣不與厮殺二年之
間一卒不練迹其所為唯欲合謀乗釁志圗匪細大逆
不道罪深惡極天地不容神人共憤彼身先殛死事尋
敗露已將通敵人犯勾引情跡鞫審得實逆鸞仍劈棺
提尸斬首九邊梟示併各犯家屬人等明正典刑朕思
此逆外假忠名中藏禍心非朕燭其險詐伐其逆謀幾
何不蹈宋巨奸之所為者惟上天賜佑宗社有靈滅此
禍本以安邦家即擇吉遣官恭行奏謝南北郊告謝太
[015-17a]
廟社稷先聖帝王特兹詔示於戲癉惡伐罪國家之憲
典具存福善禍淫天道之鑒臨不爽播告天下咸使聞
知
罷輔臣特勅
國朝内閣輔臣罷任多以禮待其重而削奪者亦不過
於批㫖内行遣而已嘉靖中寵任之極無過於張夏而二
公罷相皆有勅諭羣臣八年八月十五日諭朕本藩服
以我皇兄武宗毅皇帝青宫未建上賓之日遺詔命朕
[015-17b]
入繼大統以奉天地社稷之祀君主臣民當是時楊廷
和等懐貪天之功襲用宋濮安懿王之陋事以朕比擬
英宗毒離父子之親敗亂天倫之正朕方在沖年蒙昧
致彼愈為欺侮其時幸賴皇天垂鑒祖宗黙佑以今輔
臣張璁首倡正議忘身捐命不下鋒鏑之間後遂致人
倫潰而復叙父子散而復完厥功具載莫可冺逺朕念
璁等忠於王事授以重職擢居輔導欲其全君臣始終之
義之美奈何璁等自居官以來不思圗終之難頓忘謹
[015-18a]
始之志自用自恣負君負國所為事端昭然衆見而桂
蕚尤甚近以言官屢劾朕不敢私論法本當置諸刑典
特從寛貸璁令還家愴悟以資後用蕚奪其散官併學
士職銜囬籍致仕其餘黨分别區處庶幾仁之中義之
公兩盡焉又照給事中孫應奎王準陸粲居言官之列
有耳目之寄既知大臣若斯却乃坐觀至此方行舉劾
實非忠愛之本心亦負朝廷之委任者也應奎首為進
言姑免究陸粲已究外王準也著法司提了問茲特諭
[015-18b]
爾文武羣臣庶令咸知朕意其璁等既已處置了他每
罪固不可掩而功尤不可掩内外大小官員軍民人等
不許乘此挾私讐奏擾敢有違的決行重治不宥尚賴
文武羣臣協力同心匡朕不逮凡近日所行事務有未
當者都著條奏更正可行的不許一槩混開勿得罔上
縱私效倣為事事或敗露法典具在必罪治之爾禮部
便轉行都察院刻布天下悉使知之故諭十年月日勅
諭三法司薛侃以猖狂之性發不諱之言據其言似忠
[015-19a]
謀逺慮但朕非宋仁宗向暮之年原其心實懐欺罔忍
於言君終無建嗣之期妄生異議致惹事端法司擬罪
來看彭澤質非有用性本無良小人狡詐之資奸邪譎
詭之行往來搆禍搬弄是非致薛侃招稱有干宗室傷
朕親親之情俾輔臣急於攻撃害朕君臣之義罪犯深
重法當處死姑從寛宥發邊逺地面充軍輔臣張孚敬
初以建言大禮朕特不次進用既而被人彈劾有㫖令
其省改却乃不慎於思罔悛於性朕心腹是托奚止股
[015-19b]
肱而已望以伊傅之任豈惟待遇是隆乃昧休休有容
之量犯戚戚媢嫉之科殊非朕所倚賴專於忌惡甚失
丞弼之任難以優從著致仕去夏言既於斯事無干不
合拍案喧罵匪徒失儀亦涉争報念其被害所激赦而
不問孫應奎曹汴職在糾舉豈責彼言但其時事未明
白遽斥輔臣跡涉囘䕶故朕併令拿問今念係言官亦
從赦放其餘見監人犯悉宥之此事既經區處爾在朝
大小官員宜思革除私忿務為盡忠效古人事君同寅
[015-20a]
協恭之心守聖人事君不貳不欺之訓匡朕不逮以臻
至化庶不負其君忝其親永有譽聞二十一年六月朔
之次日手勅諭都察院近日人事愆違天垂仁愛雨澤
方至禾茂民康今雨下竟朝矣丞弼之臣宜忠敬清亮
者居之故曰燮理調和之職也朕承皇天眷命以神王
二道裁理天下非求仙用夷荒昧之為止是一早朝終
始不一耳然君逸臣勞務本抑末失小顧大先賢用之
朕雖失此早一臨門視多命攝愛此身僉是父母遺我
[015-20b]
者宗禮帝神加志天下不曽色荒聲迷於不省人事之
地無一時不思天下付民上賴為人君之職所當懼者
奈何世降人浮求一人才夾輔卒不可得昨夏言測東
宫遷移無故稱改慈慶為東宫府夫廢母后備制以縱
奉子朕必不為言前稱朕意為正駁郭勛為非今何一
用勛言若今謂為忠正前亦忠正前謂為非則今亦非
也夫嫉人賢已必欲美皆已出惡亦無歸夫何謂郭勛
以不領勅下獄矣猶千羅百織如何自擬君㫖謂不必
[015-21a]
用勅言官係朝廷耳目一犬不如專一聽受主使逆君
沽譽傾人取位以奉所恱或戕人一家以代報復吁是
人為乎又凡工作例有内官監官昨撰大享殿興工何
無髙忠勅稿前歳忠代言進玉器祝夀朕已疑其與彼
同計矣今果通泄朕言不具勅稿果無例耶果不通謀
耶昨又聞乘轎苑中次日朕以香葉束髪巾用皮帛鞋
以便跪起彼謂不可夫無賜而自乘擅也有命而抗違
非禮也且朕不早朝彼亦不入内閣軍國重事徑自私
[015-21b]
家而専裁之王言要密豈宜人臣視如戲具如此大事
言官豈無一人知見不聞一言片疏糾發徒知欺謗君
主弄法舞文排擠忠直貪生媚竈今日神鬼皆怒雨甚
傷禾卿等布諭俾中外知之時言待罪於家又十五日
降口宣召入拜皇考諱辰御仍直候内苑禮成言具疏
謝罪留中至七月朔始奉御批言始因朕諭孚敬令上
疏論郊禮漸階寵用出羣臣之首累次放恣欺慢全無
警懼面䛕退誹深負朕恩遇優禮之甚屬當日食太重
[015-22a]
正坐下慢上之咎令革職閒住已乃降勅諭禮部曰今
日仰天心下眷本朕不才累及太陽正坐臣子欺逼君
父外隂侵犯内陽之咎夫太子者有臣道焉豈可居母
位以匹父是一失即當退處本位夏言以臣欺凌君上
作威作福不下郭勛之罪但卿五六人累年供事内苑
賛誠左右獨因此切軫朕心故免死去之用仰承天戒
是二失中華陽外夷隂今隂犯陽若蹈荒原可見此時
内外臣工通不愛民如身視國如家是三失若是三咎
[015-22b]
厥災甚大伏荷皇天降示朕丕感弗勝即於明日為始
修省三日初五日躬祗告於𤣥極殿内外大小百工宜
各洗淨乃心脩舉乃職目擊戎務為急司其事者盡心
圖濟用保吾民禮部刋刻頒布天下敬哉敬哉
詳夏之得罪每以偃蹇傲惰見咎而迄不知省以至敗僇
如十八年五月己巳先是上幸大峪山閲視陵工内閣以
居守勅稿進覽遲緩上不悦因責輔臣夏言欺慢狀言具
疏引罪上大怒曰言自微官朕命張孚敬示令建贊郊
[015-23a]
禮之儀遂不次進官其所倚任皆朝廷恩眷自當益勵
公勤盡忠事主乃每每怠慢不恭昨所選擬宫僚多不
稱用密疏既不遵式却借封皮以便私情既不遵奉原
賜印記并歴年諭帖可即進繳御前雖無稿其數尚可
查考無得隱匿取罪宜痛自省改以供職業言復自陳
臣一介凡庸遭逢聖明在上追惟郊禮之議雖小有論
賛實首發自淵衷成以睿斷臣實何知何能遂蒙顯拔
不次進用臣非犬馬草木敢不思感恩圗報於萬一昨
[015-23b]
扈從南巡偶以疾昏迷時典禮方殷因勉强赴閣供事
至於録進舊文併譔居守勅稿既失稽遲而密疏之陳
又屢違欽式不意聖度優𢎞勉之省改使得自新臣於
此惟有感激流涕痛自悔省而已復欽奉聖諭令以原
賜印記并歴年諭帖進繳臣於恐懼待罪之餘尚有意
外祈恩之望蓋印記之文乃特賜嘉奬聖諭諸帖皆親
灑宸翰比隆於典謨訓誥已編之御集當傳之萬世惟
是臣之家藏實臣一時遭際之榮為子孫百世之寶今
[015-24a]
一旦追取臣忍舎之伏望重加矜念仍以賜臣或别加
罰治則臣死且不朽矣疏入上曰言既寶君命手澤可
見其實有㫖追取數日不繳必有殘壊禮部即取進繳
姑念昔日賛議郊典革其勛階少師官職其以少保兼
尚書學士致仕言乃檢手勅諭帖自嘉靖九年起至十
八年共四百餘道為十二匣銀印記一顆具疏上之上
諭吏部閣臣夏言初出朕簡用首因奉示建賛北郊茲
典至大言知之真正克賛成之朕嘗曰昔孚敬為綱常
[015-24b]
立論正吾父子之名言不忌禍患能賛吾復皇祖初禮
二臣於我有助不意言以惰慢之資超進丞弼之任身
居是位猶不警勵昨已令去之然朕復念言建助大儀
力贊陵議復他少傅兼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武英殿大
學士還閣辦事賛終喪禮宜省思盡忠未可怨尤君上
也即日任事初言既罷政將行詣闕辭上遣司禮官止
之命還家候㫖隨降是諭言即進閣上疏謝上報曰覽
卿已起閣朕知悦己卿宜益勵初忠盡心輔政事秉公
[015-25a]
持正不惟副朕任亦免衆忿也卿其思之言復疏謝且
言自處不敢後於他人一志孤立為衆所忌上覽之不
恱隨詰責之并硃塗疏中洗改字數處言乃惶恐引罪
得㫖報聞亡何上以奉先殿雷震召大學士夏言顧鼎
臣往視時晷已移辰矣而言等尚未入政府上不恱曰
輔臣朕所慿倚恣逸若是何以表率羣工命禮部劾之
言等請罪上曰朕每寛言過非為言為左右義重也言
乃滋傲惰成性蔑不知儆其何以表率百僚鼎臣亦相
[015-25b]
效既已知罪姑宥之自後諸司敢踵過蹈非者禮部都
察院㕘奏相黨䕶者連坐十九年五月始給還進繳御
札四百三道銀印一刻手勅一道二十年八月言久疾
在告上以慈夀晏駕皇太子服制議示言具疏對誤寫字
號被㫖切責令從實陳狀言引咎謝罪并乞假還鄉治
疾上怒曰言初以言職朕命孚敬傳示令上言郊禮自
是異擢崇遷眷出羣臣上何肆意放恣一至於此兹方
廟災修省之初皇伯母大喪之際邊圉未靖屬主憂之
[015-26a]
時乃罔思體念居出任意病已將平敢於求逸大負倚
注本當遣問第念往勞落職令致仕去因盡削其階勛
職秩止令以禮書帶武英殿學而已言初測知上怒奏
備邊事宜上答曰言既藴忠謀何乃堅於自愛負朕眷
倚姑不究又五日為九月朔諭禮部今古異時縱孔子
生未必不與我同朕自十三年受病重咳六十日餘昨
冬復得竒疾非熱非寒卧三旬乃起早朝遂廢百司盡
怠不知君父本心非放恣聲色大抵生長南方多脆非
[015-26b]
北地比奈夏言首輔先懈羣臣效尤姑令罷去今在位
者務思忠勞之實勿慢天欺君曠職自肆又六日壬辰
言入詣迎和門辭賜酒饌無逸殿仍令還私宅調理以
俟後命至十月丁夘一月餘乃詔以少傅太子太師禮
部尚書武英大學士赴閣仍賜假調理令於十一月廷
謝履任至壬寅之詔凡三褫矣戊申兵部議三邊侍郎
曽銑復河套疏上上以言主議銜之下問内閣露意大
學士嚴嵩遂攻言上批謂言於銑疏初至時乃密疏稱
[015-27a]
人臣未有如銑忠者朕已燭其私但知肆其所為不顧
國安危民生死惟徇曽銑之欲云云言懼自辨上批答
爾等朝廷倚政之本百爾自宜先以邦民為心如何專
徇私情强君協衆昔密奏未允乃詐稱上意必行茲所
奏又無引罪詞吏禮二部㑹都察院㕘看以聞部院㕘
言事惟任意跡渉强君上曰爾等奉㫖議奏猶謂跡渉
此非媚即畏是何臣體姑不究夏言削奪餘官以尚書
致仕尋捕曽銑子淳及言婦翁下獄得其交通事狀詔
[015-27b]
夏言著錦衣衛差官校逮繫來京問三法司謂言法固
當斬以直侍多年效有勞勩據律有議能議貴之條請
自上裁上怒曰爾等任曰執法豈不知恩威當自上出
乃敢借意朋䕶朕視言為腹心言則視君為何方銑疏
上時即密奏强君朕何嘗一言諭答敢動稱有密諭主
行及事敗止令致仕又不知引罪故作怨語曰前去因
不帶香巾為朝廷計非以身家是人臣禮歟彼正以西
内二三月直候不得見蘇綱為辭爾等又為言直侍内
[015-28a]
苑堅恣朋䕶之私是何法理其更擬奏遂同銑原坐交
結近侍官員紊亂朝政律斬妻子流三千里及秋竟不免
隆慶六年六月日皇后懿㫖皇貴妃令㫖皇帝聖㫖
說與内閣五府六部等衙門官員大行皇帝賓天先一
日召内閣三臣在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親受遺囑說
東宫年小要爾們輔佐今有大學士髙拱専權擅政朝
廷威福都强奪自専通不許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為
我母子三人驚懼不寧髙拱便著囬籍閒住不許停留
[015-28b]
你每大臣受國家厚恩當思竭忠報主如何只阿附權
臣蔑視幼主姑且不究今後都要洗心滌慮用心辦事
如再有這等的處以典刑
弇山堂别集卷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