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1a]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巻六十八
宋 歐 陽 修 撰
閩世家第八
王審知字信通光州固始人也父恁世為農兄潮為縣
史唐末羣盗起夀州人王緒攻䧟固始緒聞潮兄弟材
勇召置軍中以潮為軍校是時蔡州秦宗權方募士以
益兵乃以緒為光州刺史召其兵會擊黄巢緒遲留不
行宗權發兵攻緒緒率衆南奔所至剽畧自南康入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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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䧟漳浦有衆數萬緒性猜忌部將有才能者多因事
殺之潮頗自懼軍次南安潮説其前鋒將曰吾屬棄墳
墓妻子而為盗者為緒所脅爾豈其夲心哉今緒䧺猜
將吏之材能者必死吾屬不自保朝夕况欲圖成事哉
前鋒將大悟與潮相持而泣乃選壯士數十人伏篁竹
間伺緒至躍出擒之囚之軍中緒後自殺緒巳見廢前
鋒將曰生我者潮也乃推潮為主是時泉州刺史廖彦
[068-2a]
若為政貪暴泉人苦之聞潮畧地至其境而軍行整肅
其耆老相率遮道留之潮即引兵圍彦若逾年克之光
啟二年福建觀察使陳巖表潮泉州刺史景福元年巖
卒其壻范暉自稱留後潮遣審知攻暉乆不克士卒傷
死甚衆審知請班師潮不許又請潮自臨軍且益兵潮
報曰兵與將俱盡吾當自往審知懼乃親督士卒攻破
之暉見殺是嵗唐即以潮為福建觀察使潮以審知為
副使審知為人状貎䧺偉隆凖方口常乗白馬軍中號
白馬三郎乾寧四年潮卒審知代立唐以福州為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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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拜審知節度使累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琅邪王
唐亡梁太祖加拜審知中書令封閩王升福州為大都
督府是時楊行宻據有江淮審知嵗遣使汎海自登萊
朝貢于梁使者入海覆溺常十三四審知雖起盗賊而
為人儉約好禮下士王淡唐相溥之子楊沂唐相渉従
弟徐寅唐時知名進士皆依審知仕宦又建學四門以
教閩士之秀者招來海中蠻夷商賈海上黄﨑波濤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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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一夕風雨雷電震擊開以為港閩人以為審知德政
所致號為甘棠港審知同光三年卒年六十四諡曰忠
懿子延翰立
延翰字子逸審知長子也同光四年唐拜延翰節度使
是嵗莊宗遇弑中國多故延翰乃取司馬遷史記閩越
王無諸傳示其將吏曰閩自古王國也吾今不王何待
之有於是軍府將吏上書勸進十月延翰建國稱王而
猶禀唐正朔延翰為人長大美晳如玉其妻崔氏陋而
淫延翰不能制審知喪未朞撤其几筵又多選良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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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妾崔氏性妬良家子之美者輙幽之别室繫以大械
刻木為人手以擊其頰又以鐡錐刺之一嵗中死者八
十四人崔氏後病見以為祟而卒審知飬子建州刺史
延禀本姓周氏自審知時與延翰不叶延翰立以其弟
延鈞為泉州刺史延鈞怒二人因謀作亂十二月延禀
延鈞皆以兵入執延翰殺之而延鈞立更名鏻
鏻審知次子也唐即拜鏻節度使累加檢校太師中書
[068-4a]
令封閩王初延禀與鏻之謀殺延翰也延禀之兵先至
已執延翰而殺之眀日鏻兵始至延禀自以飬子推鏻
而立之延禀還建州鏻餞于郊延禀臨訣謂鏻曰善繼
先志毋煩老兄復來鏻衘之長興二年延禀率兵擊鏻
攻其西門使其子繼䧺轉海攻其南門鏻遣王仁達拒
之仁達伏甲舟中偽立白幟請降繼䧺信之登舟伏兵
發刺殺之梟其首西門其兵見之皆潰去延禀見執鏻
誚之曰予不能繼先志果煩老兄復來延禀不能對遂
殺之延禀子繼昇守建州聞敗奔于錢唐長興三年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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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書言楚王馬殷吳越王錢鏐皆為尚書令今皆已薨
請授臣尚書令唐不報鏻遂絶朝貢鏻好鬼神道家之
説道士陳守元以左道見信建寶皇宮以居之守元謂
鏻曰寳皇命王少避其位後當為六十年天子鏻欣然
遜位命其子繼鵬權主府事既而復位遣守元問寶皇
六十年後將安歸守元傳寶皇語曰六十年後當為大
羅仙人鏻乃即皇帝位受冊於寶皇以黄龍見真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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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元為龍啟國號閩追謚審知為昭武孝皇帝廟號太
祖立五廟置百官以福州為長樂府而閩地狹國用不
足以中軍使薛文傑為國計使文傑多察民間隂事致
富人以罪而籍沒其貲以佐用閩人皆怨又薦妖巫徐
彦曰陛下左右多姦臣不質諸鬼神將為亂鏻使彦視
鬼於宮中文傑與内樞宻使吳英有隙英病在告文傑
謂英曰上以公居近宻而屢以疾告將罷公英曰奈何
文傑因教英曰即上遣人問公疾當言頭痛而已無佗
苦也英以為然眀日諷鏻使巫視英病巫言入北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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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為崇順王所訊曰汝何敢謀反以金槌擊其首鏻以
語文傑文傑曰未可信也宜問其疾如何鏻遣人問之
英曰頭痛鏻以為然即収英下獄命文傑劾之英自誣
伏見殺英嘗主閩兵得其軍士心軍士聞英死皆怒是
嵗吳人攻建州鏻遣其將王延宗救之兵士在道不肯
進曰得文傑乃進鏻惜之不與其子繼鵬請與之以紓
難乃以檻車送文傑軍中文傑善數術自占云過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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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無患送者聞之疾馳二日而至軍士踴躍磔文傑于
市閩人争以瓦石投之臠食立盡眀日鏻使者至赦之
已不及初文傑為鏻造檻車以謂古制踈闊乃更其制
令上下通中以鐡芒内嚮動輙觸之既成首被其毒龍
啟三年改元永和王仁達為鏻殺延禀有功而典親兵
鏻心忌之嘗問仁達曰趙髙指鹿為馬以愚二世果有
之邪仁逹曰秦二世愚故髙指鹿為馬非髙能愚二世
也今陛下聰眀朝廷官不滿百起居動静陛下皆知之
敢有作威福者族滅之而已鏻慙賜與金帛慰安之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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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謂人曰仁逹智畧在吾世猶可用不可遺後世患卒
誣以罪殺之鏻妻早卒繼室金氏賢而不見答審知婢
金鳯姓陳氏鏻嬖之遂立以為后初鏻有嬖吏歸守眀
者以色見倖號歸郎鏻後得風疾陳氏與歸郎姦又有
百工院使李可殷因歸郎以通陳氏鏻命錦工作九龍
帳國人歌曰誰謂九龍帳惟貯一歸郎鏻婢春鷰有色
其子繼鵬烝之鏻已病繼鵬因陳氏以求春鷰鏻怏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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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其次子繼韜怒謀殺繼鵬繼鵬懼與皇城使李倣
圖之是歳十月鏻饗軍于大酺殿坐中昏然言見延禀
來倣以為鏻病己甚乃令壯士先殺李可殷于家眀日
晨朝鏻無恙問倣殺可殷何罪倣懼而出與繼鵬率皇
城衛士而入鏻聞鼓噪聲走匿九龍帳中衛士刺之不
殂宮人不忍其苦為絶之繼韜及陳后歸郎皆為倣所
殺鏻立十年見殺謚曰惠皇帝廟號太宗
繼鵬鏻長子也既立更名昶改元通文以李倣判六軍
諸衛事倣有弑君之罪既立昶而心常自疑多飬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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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備昶患之因大享軍伏甲擒倣殺之梟其首于市
倣部曲千人叛燒啟聖門奪倣首奔於錢唐晉天福二
年昶遣使朝貢京師髙祖遣㪚騎常侍盧損冊封昶閩
王拜其子繼恭臨海郡王損至閩昶稱疾不見令繼恭
主之又遣中書舎人劉乙勞損于館乙衣冠偉然騶僮
甚盛佗日損遇乙于塗布衣芒履而已損使人誚之曰
鳯閣舍人何偪下之甚也乙羞媿以手掩面而走昶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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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怒損稍侵辱之損還昶無所答而其子繼恭遣其佐
鄭元弼隨損至京師貢方物致書晉大臣述昶意求以
敵國禮相往來髙祖怒其不遜下詔暴其罪歸其貢物
不納兵部員外郎李知損上書請籍沒其物而禁錮使
者於是以元弼下獄獄具引見元弼俯伏曰昶夷貊之
君不知禮義陛下方示大信以來逺人臣將命無狀願
伏斧鑕以贖昶罪髙祖乃赦元弼遣歸昶亦好巫拜道
士譚紫霄為正一先生又拜陳守元為天師而妖人林
興以巫見幸事無大小興輙以寶皇語命之而後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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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教昶起三清臺三層以黄金數千斤鑄寶皇及元始
天尊太上老君像日焚龍腦薫陸諸香數斤作樂于臺
下晝夜聲不輟云如此可求大還丹三年夏虹見其宮
中林興傳神言此宗室將為亂之兆也乃命興率壯士
殺審知子延武延望及其子五人後興事敗亦被殺而
昶愈惑亂立父婢春鷰為淑妃後立以為皇后又遣毉
人陳究以空名堂牒賣官昶弟繼嚴判六軍諸衛事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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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而罷之代以季弟繼鏞而募勇士為宸衛都以自衛
其賜予給賞獨厚於他軍控鶴都將連重遇拱宸都將
朱文進皆以此怒激其軍是嵗夏術者言昶宮中當有
災昶徙南宮避災而宮中火昶疑重遇軍士縦火内學
士陳郯素以便佞為昶所親信昶以火事語之郯反以
告重遇重遇懼夜率衛士縦火焚南宮昶挾愛姬子弟
黄門衛士斬關而出宿于野次重遇迎延羲立之延羲
令其子繼業率兵襲昶及之射殺數人昶知不免擲弓
于地繼業執而殺之及其妻子皆死無遺類延羲立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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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曰康宗
延羲審知少子也既立更名曦遣使朝貢于晉改元永
隆鑄大鐡錢以一當十曦自昶世倔彊難制昶相王倓
毎抑折之曦亦憚倓不敢有所發新羅遣使聘閩以寶
劍昶舉以示倓曰此將何為倓曰不忠不孝者斬之曦
居旁色變曦既立而新羅復獻劍曦思倓前言而倓巳
死命發塜戮其尸倓面如生血流被體泉州刺史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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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嘗矯曦命掠取良家子曦怒召下御史劾之廷英進
買宴錢十萬曦曰皇后土貢何在廷英又獻皇后錢十
萬乃得不劾曦嘗嫁女朝士有不賀者笞之御史中丞
劉賛坐不紏舉将加笞諫議大夫鄭元弼切諫曦謂元
弼曰卿何如魏鄭公乃敢彊諫元弼曰陛下似唐太宗
臣為魏鄭公可矣曦喜乃釋賛不笞曦弟延政為建州
節度使封富沙王自曦立不叶數舉兵相攻曦由此惡
其宗室多以事誅之諫議大夫黄峻舁櫬詣朝堂極諫
曦怒貶峻漳州司户叅軍校書郎陳光逸上書疏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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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五十餘事曦命衛士鞭之百而不死以繩係頸掛于
木乆而乃絶國計使陳匡範増筭商之法以獻曦曰匡
範人中寶也已而嵗入不登其數乃借於民以足之匡
範以憂死其後知其借於民也剖棺斷尸棄之水中曦
性既淫虐而妻李氏悍而酗酒賢妃尚氏有色而寵李
仁遇曦甥也以色嬖之用以為相曦常為牛飲群臣侍
酒醉而不勝有訴及私棄酒者輙殺之諸子繼柔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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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殺其賛者一人連重遇弑昶懼為國人所討與朱文
進連姻以自固曦心疑之常以語誚重遇等重遇等流
涕自辨李氏妬尚妃之寵欲圖曦而立其子亞澄乃使
人謂重遇等曰上心不平於二公柰何重遇等懼六年
三月曦出逰醉歸重遇等遣壯士拉於馬上而殺之謚
曰景宗
延政審知子也曦立為淫虐延政數貽書諫之曦怒遣
杜建崇監其軍延政逐之曦乃舉兵攻延政為延政所
敗延政乃以建州建國稱殷改元天徳眀年連重遇巳
[068-11b]
殺曦集閩羣臣告曰昔太祖武皇帝親冐矢石遂啟有
閩及其子孫淫虐不道今天厭王氏百姓與能當求有
德以安此土羣臣皆莫敢議乃掖朱文進升殿率百官
北面而臣之文進以重遇判六軍諸衛事王氏子弟在
福州者無少長皆殺之以黄紹頗守泉州程贇守漳州
許文縝守汀州稱晉年號時開運元年也泉州軍將留
從効詐其州人曰富沙王兵取福州矣吾屬世為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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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安能交臂而事賊乎州人共殺紹頗迎王繼勲為刺
史漳州聞之亦殺贇迎王繼成為刺史皆王氏之諸子
也文縝懼以汀州降于延政延政巳得三州重遇亦殺
文進傳首建州以自歸福州禆將林仁翰又殺重遇謀
迎延政都福州是時南唐李景聞閩亂發兵攻之延政
遣其從子繼昌守福州而南唐兵方急攻延政福州將
李仁達謂其徒曰唐兵攻建州富沙王不能自保其能
有此土邪乃擒繼昌殺之欲自立懼衆不附以雪峰寺
僧卓儼眀示衆曰此非常人也被以衮冕率諸將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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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而臣之已而又殺儼眀乃自立送欵于李景景以仁
逹為威武軍節度使更其名曰弘義而景兵攻破建州
遷延政之族於金陵封鄱陽王是嵗景保大四年也留
從効聞延政降唐執王繼勲送于金陵李景以泉州為
清源軍以從効為節度使景已破延政遣人召李仁逹
使入朝仁逹不從遂降于吳越而留從効亦逐景守兵
據泉漳二州景猶封從効晉江王周世宗時從効遣牙
[068-13a]
將蔡仲興為商人間道至京師求置邸内屬是時世宗
與李景畫江為界遂不納從効仍臣于南唐其後事具
國史晉開運三年丙午南唐保大四年也是嵗李景兵破建州王氏滅江南録云保大三年虜王氏之族
遷于金陵謬也據王潮實以唐景福元年入福州拜觀察使而後人紀録者乃用騎馬來騎馬去之䜟以為據
遂以王潮光啟二年嵗在丙午拜泉州刺史為始年至保大四年歳復在丙午而滅故為六十一年然其奄有
閩國則當自景福元年為始實五十五年也今諸家記其國滅丙午是也其始年則牽於䜟書謬矣惟江南録
又差其末年也
五代史巻六十八
[068-13b]
[068-14a]
五代史巻六十八考證
王延羲傳泉州刺史余廷英○廷南夲作延
廷英又獻皇后錢十萬○十南夲作千
閩世家總注南唐保太四年也○太應改大下文保太
三年同
五代史巻六十八考證
[068-14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