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569 九靈山房集-元-戴良 (WYG)




   送宋景濓入仙華山為道士序
金華宋景濓先生通古今學有史氏長材當至正中嘗
以翰林國史院編修官徴之固辭不起後竟寄迹老子
法中入仙華山為道士一日良從而訊之乃曰昔人有
[006-1b]
以紳笏為柴柵聲名為韁鎖者余豈為是過激哉顧將
順性而動各趨所安耳余之所安乃在於山林而不在
於朝市使其以此而易彼有大不可者一决不能者四
余聞居人倫必以禮處官府必以法然自閒散以來嬾
慢成癖嬾則與禮相違慢則與法相背違禮背法世教
之所不容大不可者此也又心不耐事且憚作勞酬荅
少頃必熟睡盡日神乃可復而當官事叢雜與夫造請
將迎之不置一不能也嘯歌林野或立或行起居無時
[006-2a]
惟意之適而欲拘之以珮服守之以卒吏使不得自縱
二不能也凝坐移時病如束溼一飯之久必四三起而
當賔客滿座儼如木偶俾不得動搖三不能也素不善
作字舉筆就簡重若山岳而往返書札動盈几案四不
能也以一不可之性而重之以四不能自度卒難於用
世故舍之而遁又聞道士遺言吐納修養可使久夀故
即其師而問焉雖然世之賢士大夫聞余之有是行也
必並起而嘲之子知我者何不贈之以言使有以解彼
[006-2b]
之嘲而且以卒余之志也良應之曰夫君子之出以行
道也其處以存道也而其所以為道者蓋或施之於功
業或見之於文章雖歴千百載而不朽埀數十世而彌
存若是而為夀可也茍不其然顧欲潔身隠退逃棄人
間而茍焉以圖夀為道是固老子之所謂道而非吾之
道也吾之所謂道者乃堯舜周孔之道也然堯舜周孔
得聖人之用者也老子得聖人之晦者也於出也則吾
用於處也則吾晦而是道之變化詎有異耶故生以春
[006-3a]
陽殺以秋隂先生功也舒為雲霞粲為日星先生文也
功而不宰文而化成先生道也道在是則夀在是矣夫
豈茍焉而已哉昔賀知章辭秘書之職請為道士於剡
川陳圖南不應時君之召入嵩山為道士是皆有慕聖
道之晦而寄迹於老子者也先生豈聞二人之風而興
起者耶然二人之在當時賢士大夫未聞有非之者則
先生是行又孰得而議之且一榮辱齊毁譽先生之為
道然也亦豈有假於余言哉亦豈有假於余言哉先生
[006-3b]
名濓其字景濓今易其名曰元貞子署其號曰仙華道
士云友生戴良序
   浦陽人物記序
浦陽人物記一書監縣廉侯到官之初年始請縣人宋
景濓氏譔成之記凡二巻分為五類合二十有九人亷
侯將刻梓以傳而俾良為之序良竊以為置書之原則
翰林承㫖歐陽公既言之矣而作者之意則經筵檢討
鄭君又言之矣將復何所云哉雖然是縣人物之盛其
[006-4a]
有繫於山川之所鍾者或未之及良安得忘言耶嗚呼
浦陽於婺為小縣其土地僅百里人民不數萬無白金
水銀丹砂石英鍾乳之貴無南金珠璣瑇瑁犀象之珍
無橘柚竹箭及他草木之殊異顧獨於人物之生不一
而足其以忠孝貞節著者有之其以政事文學顯者有
之層見疊出彬彬乎其盛是果何為而然哉葢山川之
氣大則鍾而為人小則發而為貨寳動植之類所産者
大則於其小者嗇矣郴州多白金水銀丹砂石英鍾乳
[006-4b]
與夫橘柚之包竹箭之美則未見其有魁竒忠信材徳
之民交州多南金珠璣瑇瑁犀象與夫草木之殊異則
亦罕鍾乎其人是又以其所産者小而於其大者有或
嗇也嗚呼亦孰若吾浦陽之鍾其大者哉然世之人於
其小者則往往知愛而夸張之至其大者則未有能宏
搜廣輯以著其盛以故浦陽之文獻或不能勝夫郴交
二州之所鍾今景濓氏以不世出之才蒐羅廢墜抉剔
幽隠譔成乎此書使夫一縣之内數百年之間忠君孝
[006-5a]
父之則施政為學之方以及女婦之範模莫不粲然具
備交見乎吾前其視彼之區區土物之小者孰得而孰
失哉吾見浦陽之為縣將自是而出色矣雖然非亷侯
之汲汲於表章又曷有是哉亷侯名額能巴哈為政未
幾徳化大行蓋詩之所謂愷悌君子者矣
   送欒宣使還省詩序
維揚欒君仲舉好學樂善敏於為吏丞相開府公才之
辟為其省宣使今以事抵浙東道過雙溪之上於是其
[006-5b]
弟架閣君與之為别者且三載一旦會之是郡意甚歡
洽已而仲舉復命相府詰朝將行架閣君悲四鳥之異
林感三荆之分植遂賦近體詩一章章八句以送之且
詒郡庠諸友俾之交和以贈余方叨居郡庠目覩珠玉
可無一言以序其首竊聞漢蘇子卿為中監時嘗賦詩
以别其兄有曰昔者嘗相近邈若越與秦又曰惟念當
别離恩情日以新蓋言兄弟相近之時未嘗不玩之以
為常邈然若越秦之不相關及當離别之際不忍相舍
[006-6a]
方知兄弟之不可離恩情至此而日新矣今觀架閣是
詩得非子卿之意乎然子卿之詩特以兄弟之至情言
之至於出處之大致則固未之有及也架閣則不然始
之以私恩而卒繼之以公義愛兄忠君之心油然而並
生讀其詩可以知其為人矣以架閣之為人則仲舉之
賢又可知矣良既歆羨架閣之詩之美而又慕其兄弟
之皆賢故樂書此以序之
   贈勾無山樵宋生序
[006-6b]
曩者承平日久天下無事士之居其位者悉以守常襲
故為職業而智謀雄偉非常之人無所用其材往往退
處山林老死而不出十數年來海内大亂豪傑並起自
武夫賤藝咸被収采以用其所長則向之退處不出者
宜可翻然而起矣然智謀雄偉如宋君汝章顧猶隠居
勾無山中方以樵采自樂而不輕於一出何哉汝章為
學不事章句頗通戰國時事善機變有膽略尤慨然喜
論兵當兩浙兵起每退偃一室以黙計勝敗十不失一
[006-7a]
若汝章者可謂有用之竒士矣余嘗考近代賢材而怪
士之為學多不適於世用談經術者徒知章句之當守
而不知事情之或迂工文學者又方務以言語聲偶摘
裂相誇尚每棄本而趨末求其可用於當時葢不數數
然也世之人不賢者恒多而賢者恒少幸而為賢者矣
又或不足以用世何才難之若是歟茍一有其人焉幸
而及出於有為之時可不為之貴重之歟今吾汝章以
不輕出之故卒至放棄山林為勾無一老樵此其可以
[006-7b]
嘻吁流涕而為當世悲也雖然古有朱買臣者亦嘗退
隠會稽山中賣薪以自給後竟歴居顯宦時人謂之衣
錦之榮汝章其鄉人也年方壯而志方鋭他日必不得
而出又安知其不終為世用也哉汝章出逰甫旬日
即歸勾無將從勾無求夫概諸山而登之以窺東南之
故壤凡目之所寓皆我師用武處覽其形勝當必有感
於中矣
   禱雨詩序
[006-8a]
中書左丞某公署事之初年天不雨自夏六月至於秋
七月禾盡槁民以病告公愀然憂形於色於是公之賔
佐合辭進曰公毋憂也古有桑林之祝雲漢之祀皆所
以致力於神也天而不雨盍禱之神乎越翌日丙午夜
漏半公躬率郡縣有司走神所而雨即嘉應公復與神
約三日雨足丁未雨戊申雨己酉又雨連雨數日而止
民乃大喜咸以為神之所賜而歸徳焉金華戴良獨不
謂然天以神和四時乳百榖於以煦養其生息者也今
[006-8b]
乃嗇其施以病民必希吏之懇禱而後應是豈神之本
心哉非神之本心而乃章章如是者葢公之精誠有以
上格於天故也公之所以上格於天者非在乎禱之之
日也其素行固已合於冥𠖇也久矣是故無求而不得
無感而不應也然則禱之神非歟曰是也夫雨暘者天
之所權也山川者神之所伏也雨暘不時嵗有饑饉則
禱之山川之神豈非天之髙且逺也不可以自聞不可
以自見而寄之神是神用天之權也故天使之雨神得
[006-9a]
而雨之天不使之雨神固不得而雨之也公是以神其
聰而天無不聞也神其明而天無不見也無不聞無不
見此公之所以致夫雨也夫如是民固當視公為神也
於是民愈喜咸退而為喜雨之詩以歸徳於公且俾次
第其言為之序詩曰
維浙之東維黍芃芃今既穟矣伊誰之功維我相君
民如子撫綏輯寜俾安田里俾耕俾種俾耘俾耔苖則
既秀雨澤不時相君睠焉為民憂之誠之所感天不我
[006-9b]
違山川出雲降以甘雨既優既渥厥施斯普今之上腴
昔也焦土今之發榮昔也槁莽農人相慶蹈舞蹁躚且
歌且謠擊壤以言維今之雨匪降自天維我相君錫此
豐年稼之有秋匪由民力維我相君錫此膏澤我有童
烏捧腹歡如亦有黧老今可以飽我聞我兵將討不庭
有餱有糧可以啟行相君有心與天為一維國維民咸
食其徳田之多稼周人所美時之有年魯史所紀爰作
此詩志今之喜頌我相君令聞不巳
[006-10a]
   章氏家乘序
善乎魏國韓公之言曰謹家牒而不忘乎其先者孝之
大也余觀章君三益家乘之作有以見君之孝大矣人
之於其宗不能無親疎之殺也聖人因之而制服焉自
再期而至於三月而至於無服其禮有差也其情有節
也雖然豈聖人之得已哉兄之子於己為從子若以吾
父視之猶已之子也推而上之大父之孫為從父兄弟
曽大父之曽孫為從祖兄弟若以大父曽大父視之猶
[006-10b]
已之兄弟也又推而上之以至於無服之親皆先世一
人之分也若以先世視之皆已之同氣也尋流而知源
尋葉而知根詎可以逺而忘之哉嗚呼此家牒之謹所
以為孝之大也孝之大者葢以先世之心為心而不以
一已之心為心也君之是舉其殆庶幾於此者矣章氏
世為汴人至兵部尚書始家泉之南安後自南安遷建
之浦城自浦城遷處之龍泉其間支系䌓衍後先顯者
以數百計世逺族殷漸至不可於考君乃疚心瘁志掇
[006-11a]
拾於兵火焚棄之餘蒐輯於道路間關之際倣諸史表
遂為此編其他遺言遺行與夫言有當質者又别為篇
以見既成使來告曰吾子雅知我盍遺一言以詔吾之
子孫使無違吾志余聞而歎曰世之士大夫其問學非
不富也辭章非不美且麗也然或藉之以干利祿取榮
名足乎一已而已至其祖考之所自出支屬之所由分
漫焉而不加省者豈少哉而於宗人族子相視如途之
人者又豈少哉君之用心乃如此其賢於人亦逺矣昔
[006-11b]
歐陽文忠公依漢年表為世譜而謂子孫不知姓氏之
所從以昧昭穆之叙者禽獸不若也今君倣史表為是
書既無媿於文忠矣而其所自序亦曰子孫視為不急
之務者非人也嗚呼君之用心其文忠公之心乎勿替
引之後之人勉乎哉
   送人逰龍虎山序乃者海内分裂兵交日尋而廣信為郡實東南之要衝
當陳氏據上㳺即為其所侵奪及參政公奉命南征提
[006-12a]
兵不過萬人舉一郡六縣如摧枯拉朽其後陳既盛兵
東窺以爭是土而公之子某復班師往救戰敗陳兵擒
其梟將若干人以歸由是陳失其勢遂縮手歸武昌不
敢順流而東父子一時何其偉哉王君乃公之懿親自
起兵時即在行間其所以佐公禁侵掠止妄殺卒使恩
威並著為軍民所歸心者不一而足自他人言之孰不
欲同登仕版以稍自見於時而君乃衣白衣日從文儒
勝士相往還每風清日美則芒鞋竹杖訪赤松子於北
[006-12b]
山弔沈隠侯於雙溪於以娛情烟渚宴景雲林且不知
斯世之多故而是身之在軍旅中也君為人曠逹可喜
然好為汗漫逰嵗之仲春將從金華南過信之貴溪登
仙巖窺鬼公峰從入龍虎山逰諸勝處龍虎山乃張道
陵所居子孫世其業至於今不替君去謁上清之故宫
攬金沙之遺迹道朋真侣徘徊後先此行當必有所遇
矣然髙甍巨桷斬為荆榛斷塹頹垣悽人心目葢陳氏
之流毒兹地也非一日君升髙而望歎其興亡欲求陳
[006-13a]
將就擒之所而黎庶之散亡殆盡於是覩山川之如昨
念人事之日非將遂執青節從白蜺以與夫道朋真侣
遊於方之外回視身世不啻如鴻毛之輕君亦竒士也
哉嗟乎君既不用於世其材無所見獨觀其出處之際
逰從嗜好之間可以見其志之有在矣故予於序别而
具道之如此
   送揚州同知赴官序
和陽王秉彝氏由金華抵三衢既而以書來告曰同知
[006-13b]
三衢郡事某君今以秩滿調江都三衢人士咸賦詩以
惜其去而右簡之文非子之託而誰耶三衢距僕僅百
里逺行道之人多誦君之美而獲稍知其為人今又重
以王君之命雖不能文詎得而辭諸僕聞之郡府之職
惟别駕為易為葢有地千里有民累萬而趨走之吏呵
衛之卒一皆視郡守為降殺然郡守之任乃獨重任之
重者責之所歸也别駕有郡守之榮而無其責吾知其
易為耳雖然方今天下多故兵事未息郡縣之煩勞非
[006-14a]
復承平之比况江都當百戰之餘城郭無居民官無第
舍空郊百里之外遺黎僅數十家而已當此之時而有
戈甲之供億芻餉之轉輸往來之館勞郡守豈能獨任
其責哉吾見别駕之難為也雖然古稱江都多才學之
士竊意其如漢之劉瑜魏之陳琳唐之李善者猶往往
避亂山谷間深匿而未出君能訪其人而羅致之與之
議官政究民隠圖利害損益以行之則别駕之易為將
在於此乎昔子㳺之治武城吾聖人首以得人為問僕
[006-14b]
因竊取斯義以為序
   治平類要總序
自古人君雖有出類拔萃之資至於治道之盛則未始
不由學而致此稽古學古之事所以見於二帝三王之
書而二帝三王之治有非後世之所能及者良以此耳
周衰以來聖學不明為人君者概以古昔帝王迂逺而
難遵不過求所謂卑近淺陋之説以茍且於一時其能
超出乎當世者惟漢七制唐三宗之主及趙宋諸君而
[006-15a]
已然此十數君者亦僅賢於後世之庸主若夫二帝三
王之盛治詎可同日而語哉嗚呼二帝三王悉五百年
而一逢由周之治乃千餘年而始有漢唐宋之為君然
又不得與二帝三王並觀而稱極治之時何斯民之生
於後世者之不幸耶則夫繼此而有國者其可不加之
意耶加之意者亦在乎學焉而已矣一日良與四明陳
桱論至於此以為人君之學舍古昔帝王則無所取徴
而古昔帝王之行事見之於經史者班班可考顧以自
[006-15b]
朝及夕萬幾出焉有未暇徧觀而盡察乃相為摘取二
帝三王致治之由與漢唐宋為君之所以然及先民之
格言史臣之論贊會稡成書名之曰治平類要而定其
標目凡十篇君臨四方葢本諸道述君道篇第一人君
之職惟在用相述任相篇第二將用禦暴必善馭之述
馭將篇第三設官用人國之重事述用人篇第四民為
邦本愛以固之述愛民篇第五國之所賴莫重於食述
足食篇第六去亂圖治非兵不可述制兵篇第七刑以
[006-16a]
輔禮明慎為要述慎刑篇第八佞口覆邦貴在能逺述
逺佞篇第九君能納諫斯無過舉述納諫篇第十終焉
良等俱以空疎之學謬叨為士之名其於纂修固多簡
略然開基之主繼體之君茍能潛心於此窮討而深思
之庶幾由彼漢唐宋之為君以上追二帝三王之盛治
則稽古學古之效復見於今日而此書之作要不為無
小補矣是以忘其固陋而冒言之伏惟留神省察國家
幸甚
[006-16b]
君道篇第一
天道運四時行君道明萬幾理禹湯文武天下之大聖
也夏桀商辛天下之大惡也而其所以為大聖大惡之
分者道之明與不明耳欲為君盡君道道者何仁而已
矣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有此道也其失天下也以不
仁喪此道也大哉道乎其興亡之所繫乎景前聖式後
王述君道篇任相篇第二
[006-17a]
人主不可以獨治也必有卿相輔佐之足任者然後可
以君天下葢卿相輔佐人主之基杖也所以上承王命
下統百司以治民庶以定邦國而治體之得失國勢之
安危繫焉昔黃帝任風后而天下治髙宗任傅説而君
徳修葢皆得乎任相之道故也荀卿有曰强國榮辱在
於取相其知言者哉訂官箴謹侯度述任相篇
馭將篇第三
古者國君有難召將而詔之曰社稷安危一在將軍是
[006-17b]
則帝王馭將之道惟在推誠以待之三代以降人情日
異於古其待武士也始皆折之以氣而結之以恩蓋不
折之以氣則流於姑息而生驕不結之以恩則過於嚴
肅而生怨生驕與怨非止費財玩㓂之弊而有不戢自
焚之患矣揚子雲曰馭得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使馭
失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敵後世欲治之君可不熟慮
而慎行之述馭將篇
用人篇第四
[006-18a]
書曰翕受敷施九徳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師師百工惟
時葢天子者一世人材之宗主也九徳之士所當兼収
並蓄布而用之使各隨所長而施於事則百官皆賢而
互相觀法百工皆治而不失其時矣然古之用人必貴
於有徳而後世人主或以才藝取人而不稽諸徳行故
有才無徳之人咸得以進之噫徳成而上藝成而下君
子宜慎擇焉述用人篇
愛民篇第五
[006-18b]
人情之所欲順之則安擾之則危故虞廷君臣相戒必
曰罔咈百姓以從已之欲而太公之告文王亦曰利而
勿害成而勿敗生而勿殺與而勿奪樂而勿苦喜而勿
怒此愛民之道也自是以後惟漢鼂錯論三王之所以
本人情者庶幾近之以故文帝用其言而以清淨為治
卒至黎民醇厚刑措而不用愛民之道其尚有出於此
乎傳曰重社稷故愛百姓愛百姓故刑罰中殆謂是歟
述愛民篇
[006-19a]
足食篇第六
足食之道惟在於厚民葢民者財之府而財者民之命
也故善興國者必先義而後利善養國者必先民而後
國先義而後利所以教民順也先民而後國所以使民
富也民茍順矣則國不至於不利茍富矣則國不至於
獨貧傳曰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又曰百姓足君孰與
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其是之謂乎法常典原人情
述足食篇
[006-19b]
制兵篇第七
天生五材兵能撥亂故軒轅之興其戰七十征頑伐鬼
伐不絶書兵其可去乎然考之古天子之兵止於六軍
六軍之兵止於六鄉其出也則為士為卒為旅為軍為
師其入也則有比有閭有黨有旅有州有鄉既無坐食
之費復無長屯之苦烏有如後世之所謂兵者哉雖然
田不井授賦民無藝而古制之不復久矣漢以來能以
節制伎擊耆定四方載之史冊有足徴焉纘戎功奮武
[006-20a]
衛述制兵篇
慎刑篇第八
古者大司冦以獄之成告於王王命三公叅聽之蓋刑
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君子於是而盡心焉嗚呼刑於
聖人雖不得而廢之然非其得已也是故不敎而民從
上也以身敎之也敎之而後從次也以言敎之也既不
能敎之以身又不能敎之以言而民有弗從者乃從而
刑之下也刑之而當罪民固無所憾矣又從而虐之苦
[006-20b]
之誣之抑之有罪無罪同歸於非命而死不亦大可哀
乎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本忠恕示欽恤述慎刑

逺佞篇第九
自昔小人將竊取其權寵必先潛觀宻察覘伺上意而
迎合之蓋以人主好惡之不同喜怒之難必不如是不
足以為容悦取媚之地故薛公事齊必視美珥所在以
立其愛姬申不害相韓必視昭侯所悦以謀其國事讒
[006-21a]
佞之事君多合而少忤者大抵然也夫巧言如簧詩人
刺之利口覆邦聖人所惡有言者不必有徳而佞者不
知其仁為人上者可不有辨於斯乎述逺佞篇納諫篇第十
夫帝王之徳莫盛於納諫君失於上則臣補於下臣諍
於下則君明於上所繫重焉是故古之明王求諫如不
及納諫如轉圜諒直者嘉之訐犯者義之愚淺者恕之
狂誕者容之葢以已過難知惟恐其不聞也堯設諫鼔
[006-21b]
禹拜昌言上聖且爾况下此者乎易曰山下有澤咸君
子以虚受人述納諫篇
   春秋三傳纂元序
錯薪刈楚披沙揀金㣲事尚然而况於學乎况於聖人
之經有所蕪汲於傳注者乎然則春秋之文昭掲千古
學士大夫往往童而習之白首不知其統緒之會歸者
無他亦惟傳家之言有以混淆其間故耳嗚呼春秋辭
尚簡嚴㳺夏之徒已不能贊以一辭而吾聖人之㣲言
[006-22a]
奥指果有待於支離䌓碎而後見耶傳春秋者有三曰
左氏公羊氏榖梁氏然公榖主釋經左氏主載事能令
百代之下頗見本末而因以求意者左氏之功為多然
而義例宗指交出乎巫祝卜夢之間讜言善訓不多於
委巷浮戲之語鱗雜米聚混然難證而公榖之説又復
互相彈射不可强通遂令經意分裂而學者迷宗也良
自蚤嵗受讀即嘗有病於斯尋繹之次因取三家之言
稍加裁翦以掇其元要疏之經文之下其扵一事之傳
[006-22b]
首尾異處者既得以類而從而文意俱異各有可存者
亦皆並列其語然後隨文覩義若網在綱雖行有刋句
句有刋字非復本文之舊而鋤荒屏翳使之日星埀而
江河流者不既有助乎方之刈楚揀金之細不又有間
乎雖然亦將藏之篋笥以自備遺忘而已若夫優柔厭
飫自博而反約則三君子之成書在也予亦安敢有所
舍其間以為是經之蠧哉
   黃氏南薰樓會飲詩序
[006-23a]
庚申之秋余訪蘇太史先生於黃氏義門將自是入越
黃氏之老資深公堅留不聽去既而劉君養浩趙生彦
方亦相繼至而吳侯子宇則固客授其家資深悉宴之
宅左之南薰樓歡洽殊甚養浩以此會雖出邂逅然蘇
先生來自城府彦方至自邑已與子宇館寓雖近而亦
一居嚴陵一家烏傷萬山中不鄙謂余又方回自千里
外一日畢集於此豈偶也哉覩江山之如昨念人事之
難常誠不宜以無紀資深之子仲昭英俊子弟也聞之
[006-23b]
喜躍即請以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分韻而余得此
字先生且命書嵗月遂序之云而系之以詩曰
昔出念途阻今歸歎年駛泰階謂久平吾道有如此
人識余意開筵集文史庶令歡宴餘悶懷為之洗談諧
皆素心倡和盡知己此會諒難數不樂將何俟
 
 
 九靈山房集巻六

[007-1a]
欽定四庫全書
 九靈山房集巻七     元 戴良 撰
  山居稿第七
  題跋
   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