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後漢紀卷十一
晉 袁宏 撰
孝章皇帝紀第十一
建初元年春正月燉煌太守王遵酒泉太守殷彭将兵
五千人破車師耿恭遣吏范羌迎軍資於燉煌羌還與
大軍俱西及車師破諸将欲還羌請迎恭諸将不肯羌
固請之乃分兵三千人至疎勒城城中夜聞兵聲以為
[010-1b]
虜至皆恐羌呼曰我范羌也漢兵来相迎恭等皆稱萬
嵗乃開城門恭見羌悲喜涕相持明日隨軍俱還燉煌
吏士餘十三人闗寵病死以喪歸西域遂絶恭至司徒
鮑昱以恭節過蘇武宜䝉爵土之賞不從上拜恭為騎
都尉先恭未還恭母亡自恨不得親飯含追行喪服詔
使五官中郎将馬嚴以牛酒
王忠首尾吏士單少徒以恩義相撫數嵗幾為龜兹所
得及西域沒超孤絶有詔召超超發疎勒都尉黎弇以
[010-2a]
刀自刺曰漢使棄我去勢不能白首當復為龜兹所屠
誠不忍見漢使去故先自殺超到于闐王侯以下涕泣
抱持超馬曰依漢如父母誠不可去超度于闐終不聴其
東又欲畢成本志乃復從于闐還疎勒超去後而兩城降
龜兹超收捕反者斬之踈勒復安是時天小旱穀貴民
饑丙寅詔曰比年饑旱民頻流亡朕甚懼之公卿二千
石各推精誠専以民事為急罪非殊死且勿案驗立秋
如故事有司明慎選舉進柔良退貪殘順時令理寃獄
[010-2b]
五教在寛帝典所美愷悌君子大雅所歌露布天下使
明知朕意於是旱甚上問司徒鮑昱曰将何以消災昱
曰臣聞聖人治國三年有成陛下即位未乆就政有得
失未足致異雖修禮樂崇徳教亦足以移風臣前為汝
南太守典治楚事但汝南一郡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
當其罪先帝言大獄一起寃者過半又諸徙家骨肉離
散孤魂不祀骸骨流離死生被毒一人呼嗟王道為虧
宜一切還諸徙家使生者悦懌死者得歸興滅繼絶和
[010-3a]
氣可致上從之即詔坐楚淮陽事徙者令歸本郡
袁宏曰夫物有方事有類陽者從陽陰者從陰本乎
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天地人物各以理應矣故干
其一物是虧其氣所犯彌衆所以寒暑不調四時失序
盖由斯也古之哲王知治化本於天理陶和在於物類
故導之徳禮威以刑戮使賞必當功罰必有罪然後天
地羣生穆然交泰故斬一木傷一生有不得其理以為
治道未盡也而況百姓之命乎夫致之也有物則病之
[010-3b]
也必深化之也有由則禳之也有術是以有夏餘虐以
成久旱之災及成湯繼治始免黎民之患由是觀之自
三代以下刑罰失中枉死無辜幾将半而欲陰陽和調
水旱以時其可得乎若能寛以臨民簡以役物罰懼其
濫雖不能萬物調暢同
三月丙午隠强侯陰博坐驕溢膠東侯賈敏坐不孝皆
免為庶人甲寅山陽東平地震詔三公二千石舉賢良
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各一人夏四月丙戌詔曰盖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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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賞功興亡繼絶所以昭孝事親以旌善人故仁不遺
徳義不忘勞先王之令典也故特進膠東侯復佐命河
北列在元功衛尉隂興忠貞愛國先帝休之今興子博
復孫敏頑凶失道自陷刑以喪爵土朕甚憐之其封復
子邯為膠東侯興子員為隠强侯秋七月辛亥詔以上
林池籞田賜鰥寡貧窮不能自存者冬十一月阜陵王
延與子男魴等謀反延奢泰驕佚待下嚴刻永平
上書告延謀反者辭所連及坐死徒者甚衆有司奏誅
[010-4b]
延眀帝以至親不忍徙王阜陵延因以見侵怨望至是
復有告延與子男魴等謀反者有司檻車徵延詣廷尉
帝不聴詔貶延為阜陵侯赦魴等罪一切勿治延在國
謁者一人常監䕶不得與吏民通司空長史江革為五
官郎将每朝㑹天子常目禮之時有疾不㑹輒令大官
送餐醪恩寵莫與為比於是京師貴戚衛尉馬廖侍中
竇憲等慕其行各奉書致禮革畏慎一無所受上益善
之革字次伯齊國臨淄人也居家專心於孝養不為修
[010-5a]
飾之行務適親意而已嘗自為母炊爨不任妻子每至
嵗時當案比革以母
牛馬由是鄰里稱之曰江巨孝太守嘗以禮召之母老
不應及母卒哭泣不絶聲常寝冢廬服竟不忍除太守
遣掾釋服固請以為吏舉孝亷為郎補楚太僕月餘自
劾去楚王英馳遣官屬追之遂不肯還復使中傅贈送
辭不受既為中郎将復上書乞骸骨轉諫議大夫告歸
遣子奂詣闕謝病篤天子思革篤行詔齊相曰諫議大
[010-5b]
夫江革前以病歸今起居如何夫孝者百行之本衆善
之始也國家每惟忠孝之士未嘗不及革也縣以見穀
千斛賜巨孝嘗以八月長吏存問致羊一頭酒二斛終
身以顯異行如有不幸祠以中牢由是巨孝之
天下廬江毛義以孝行稱南陽人張奉慕其名故往候
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為守令義喜甚動於顔色奉
者志尚士也心賤之自恨来固辭去義母死棄官行服
進退必以禮賢良公車徵皆不至張奉嘆曰賢者之心
[010-6a]
故不可測往日之喜乃為親也所謂家貧親老不擇官
而仕也天子聞而嘉之賜穀千斛八月長吏問起居加
賜羊酒汝南薛苞字孟嘗喪母以至孝聞後母憎苞出
令别居苞日夜號泣不肯去被敺打不得已廬住門外
旦夕灑埽進養父怒之又廬於里門晨昏不廢積嵗父
母慙而還之後行六年服喪過其服而弟子求出居苞
不能止乃中分財
能使也田廬取其荒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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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者曰我服之乆身所安也徵拜侍中苞性恬虚以死
自乞有詔聴焉禮如毛義華嶠曰孔子稱孝莫大於嚴
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子路曰傷哉貧也
生無以養死無以葬子曰啜菽飲水孝也鐘鼓非樂云
之本而器不可去三牲非孝養之主而養不可廢夫務
器而忘本樂之過也崇養以傷行養之累也故言以道
養周公之禮致四海之祭言以義養則仲由之粥無驕
慢之性夫患啜菽粥之麤干祿以求養是以恥祿親也孜
[010-7a]
孜於致孝孝成而祿厚者此能以義養也孔
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兄弟之言言其孝皆合於道
莫可復間也先代石氏父子稱孝子慶相齊人慕其孝
而治此殆所謂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
政也若二子者推至誠以為行行信於心而感於人以
成名受祿可謂能孝養也
二年夏四月徙羌降者於河東封汝南王舅隂堂為西
陵侯楚王英子五人為列侯勿置相臣吏人戊子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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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典奏封諸舅太后詔曰有舊典舅氏一人封也吾
非謙而不為誠昧所可耳今水旱連年民流滿道至有
餓餒者而欲施封爵上行之為失政臣受之為喪軀不
可眀矣先帝嘗言諸王財令半楚淮陽
武帝子等今何以馬氏比隂氏乎且隂衛尉天下稱之
省中御者出不及履而至門此蘧伯玉之敬也又有好
賢下士吐握之名親陽侯雖剛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據
地談論一朝無雙原鹿貞侯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
[010-8a]
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隂氏逺矣吾不才夙夜累息
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髮之罪吾不釋也言之不舍晝
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
立耳目之塞也吾萬乗主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旁
人無香熏之飾衣但布帛如是者欲以身率服衆也以
為外戚見之當傷心自刻但𤼵笑言太后素好儉前過
濯龍門上見
絶其嵗用冀以黙媿其心而猶駑怠無憂國忘家者知
[010-8b]
臣莫若君況親屬乎上固請封之太后詔曰吾反覆念
之欲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虚之名而令帝受不外施之
嫌哉竇太后欲封皇后父條侯言髙祖約無軍功非劉
氏不封今馬氏無功於漢不得與隂郭中興之后等也
今輦轂下民食不終嵗湯火之憂也奈何欲以此時封
爵舅氏令吾無面目於園陵而令帝不知稼穡之艱難
不可眀矣吾懼富貴重疊若再實之木根必傷也且人所
以欲封侯者欲以祿養親奉祭祀身温飽也祭祀則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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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之賜其身則御府之餘尚未足邪
乎吾計之熟矣勿有疑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遭變異
穀價數倍憂惶晝夜坐起不安而欲違慈母之拳拳吾
素剛急有胷中氣不可不慎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
成人則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
家族故得専之穰嵗之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㺯孫
不能復知政於是止不封初明帝寝疾馬防為黄門郎
參侍醫藥及太后為明帝起居注削去防名上即位太
[010-9b]
后詔三輔諸馬婚親有囑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
防等治母喪起墳逾制度太后以為言即時削滅自後
諸王公主家莫敢犯者率相效以素被服如一上下相
承不嚴而
女功衣大練御者秃帬不縁諸主家朝請望見后袍極
麤疎反以為侍婢之數就視乃驚拜知者莫不歎息是
時廖為衛尉防為城門校尉光為越騎校尉廖等皆好
施愛士藉以名勢賔客争歸之言事者多以為譏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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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亦不善也秋盧水羌反以城門校尉馬防行車騎将
軍與長水校尉耿恭率師征之司空第五倫諫曰臣愚
以為貴戚可封侯富之不當豫於國事何者有過繩以
法則傷恩竊聞馬防當西征臣誠以防親舅皇太后慈
仁脱有纎芥之難為憂此陛下之過不從防遂出征大
破羌恭到隴西上言宜令車騎将軍
重昔安豐侯竇融懐集羌胡開其歡心子孫於今樂聞
竇氏大鴻臚固前擊白山盧水聞固至三日而兵合卒
[010-10b]
克白山盧水固之力也宜復遣固奉大使又薦臨邑侯
劉復素好邊事明略卓異反以微過歸國宜令以功自
效令復将烏桓兵所向必克由是忤於防防令謁者李
譚奏恭不憂軍被詔怨望徵下獄免官歸本郡上欲為原
陵顯節陵置國於是東平王蒼上疏諫曰臣竊見光武
皇帝躬儉約之質覩終始之分初營夀陵具遵古制孝
明皇帝大孝不違奉而行之不敢有所加焉至於自奉
之禮尤為儉約謙謙之美於斯為盛臣愚以為園邑之
[010-11a]
興由秦
哉上違先帝之心下造無益之功虚費國用動揺百姓
非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又以吉凶之教言之俗不欲
無故繕修丘墓有所興起考之古法則乖禮典稽之時
宜則違民欲求之吉凶未見其福陛下追孝祖禰思慕
無已誠恐左右過議以累聖心臣蒼誠傷二帝之美不
暢於無窮也帝雅敬蒼從之乃止
三年春正月己酉大赦天下詔東平王曰聞於師曰其
[010-11b]
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惟王孝友之性豈不然
哉今以光烈皇后衣一篋遺王可時禮瞻以慰凱風寒
泉之思又令後生子孫得見先后衣服迄今
猶有仲尼衣車明徳盛者光靈逺也京都子孫亦各得
一篋光武皇帝衣以賦諸國故不復送乙夘廣平王鉅
鹿王樂成王就國三月癸巳立皇后竇氏賜天下男子
爵人二級三老孝弟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貧不能自
存者粟人五斛竇后勲女也勲尚泚陽公主生四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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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男憲次景篤瓌及后有容貌才能帝聞之數以問諸姬
傅及后與女弟隨泚陽主入見長樂宫進止得禮人事修
備奉事太后下及侍御貢御問遺皆得其歡心太后異
之上可意焉遂召入掖庭后性敏給稱譽日聞太后縁
上意乃立為后専後宫追爵諡勲為安成思侯憲兄弟
親幸竝侍宫省賞
畏憚憲乗勢放縱奪沁水公主田主畏憲不敢争左右
莫敢言上嘗幸公主第問以田事憲託言借之後上知
[010-12b]
焉大怒詔以田還主切責憲曰此何異指鹿為馬乆念
使人驚怖昔先帝每以舅氏田宅為言而憲反奪貴主
田何況小民哉暴横之人不可汲引吾捐棄汝等如孤
雛腐䑕爾皇后毁服謝良乆乃解由是帝不大授以位
唯憲至侍中虎賁郎将篤景瓌皆黄門郎秋八月辛巳
行車騎将軍防還京師車駕親幸其第厚加賞賜上美
防功令史官為之頌又使防嵗舉吏二人冬十二月丁
酉以行車騎将軍城門校尉如故位逾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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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掾吏十人上欲令衛尉馬廖朝㑹居防上将以優廖
也辭曰朝廷以爵王道所由黜陟之序子得先父大臣朝
列國之綱紀今以一臣亂朝廷臣不敢當也是嵗班超
率疎勒諸國破姑墨城上書求助曰臣竊見先帝欲開西
域置校尉計思慮十有餘年乃𤼵大策北擊匈奴西使
諸國於是鄯善諸國咸願盡力破滅龜兹平通漢道西域
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誠願棄身曠野竟卒聖朝本志
昔魏絳以晉大夫和集諸戎況臣乗聖漢之威萬死之
[010-13b]
志冀必立鈆刀一割之用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
號為斬匈奴右臂遂定西域於今諸國西至日所入莫
不向化各奉國珍
初與官屬三十六人在疎勒更遭厄難今已五嵗矣大
小皆言依漢與天等以是效臣之能通葱領葱領通則
龜兹可伐今宜拜龜兹侍子白霸為其國王以步騎數
百送之與諸國連兵嵗月之間龜兹可擒今四月来到
疎勒臣請興于闐莎車疎勒兵擊蠻夷計之上也臣區區
[010-14a]
竊幸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布大喜於天下天子
覽超奏知西域可成議欲給超兵䘚平陵人徐幹等素
善超上疏願奮身佐超上以幹為假司馬将弛刑及義
從千人詣超
四年春二月庚辰太尉牟融薨上痛惜親自臨喪賵
出於豐厚時融長子歸田里上以其餘子多小恐其喪
有闕也乃使太尉掾吏教其威儀初光武勤治孝明好
吏事風聲相勸俗頗苛刻司空第五倫以為政化之本
[010-14b]
宜以寛和為先及上即位崇寛而多恕於是倫上疏褒
稱因以諷曰陛下即位以寛臨下舉賢良選寛博聖眀
殊絶非羣下所能及詔書每下務寛和而政急不解欲
節儉而奢泰不止咎在俗弊臣下不稱故也臣聞為政
三年有成必世而後仁光武皇帝承王莽之後加嚴猛
為政因以成俗是以郡國所舉皆多辦職俗吏殊無寛
博之選臣聞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是以從上之行不從
其言故曰以身教者從
[010-15a]
則俗必自化由形直者則影不得曲矣臣所以嘗懇懇
欲行寛和者書記秦以酷急亡王莽亦以苛法自滅臣
以為大戒夫陰陽和則嵗豐君臣同則化成刺史太守
以下初拜京師及道出洛陽者宜皆召見可以博問四
方因以察其人諸上書言事有不容者但報歸田里不
宜加過怒以明在寛夏四月戊子立皇子慶為皇太子
賜天下爵人二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孤獨貧
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己巳靈夀王恭為彭城王常山
[010-15b]
王炳為淮南王汝南王暢為梁王辛夘封皇子伉為千
乗王全平春王癸夘封車騎将軍防為順陽侯衛尉
潁陽侯執金吾光為親汲侯廖等既受封上書讓位天
子許焉皆以特進歸第於是竇氏始貴司空第五倫上
疏曰當今百王之弊人民文巧咸趣邪路莫能守正虎
賁将軍竇憲椒房之親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謙樂善
此其好士之風也然諸出入貴戚者率皆疵瑕禁錮之
人無守約安貧之節多求進茍得之志更相扇動浮譽
[010-16a]
成雷葢驕佚所従生也三輔議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
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隂陂趨勢之徒誠不可親臣愚願陛
下中宫嚴敕憲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
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禄君臣交歡無纎介之隙此臣
之願也倫志在奉公
遣之每上事自為草不復示掾吏民或奏記輒便封上
之曰臣任重憂深不能出竒策異謀吏民責讓臣者多
謹竝封上其無私若此然少藴藉不修威儀以此見輕
[010-16b]
甲戌司徒鮑昱為太尉南陽太守桓虞為司徒虞字仲
春左馮翊萬年人也初為魯令以父母老去官二親既
終訖乃仕稍遷南陽太守表賢黜惡校練名實豪吏無
所容其姦百姓悦之自建武已来太守名稱無及虞者
及為三公無他異政六月癸丒皇太后馬氏崩秋七月
壬戌葬眀徳皇太后八月甲午詔曰賈貴人者奉侍先
帝劬勞帷幄建初之後以至親供養長樂宫昏
夙夜匪懈今賜貴人赤綬安車一駟永巷宫人二百御
[010-17a]
府雜帛二萬匹大司農黄金千斤錢二萬朕既早離皇
大后幸復承子道中心依依昊天㒺極貴人南陽人明
徳馬后姊子也以選入宫為貴人生章帝馬后無子母
而養之明帝謂馬后曰人不必自生子也但患養之不
勤愛如己子則愛敬如親生矣於是馬后遇帝厚帝感
養育之恩遂名馬氏為外家故賈氏不䝉舅氏之寵
袁宏曰夫剛健獨運乾之徳也柔和順從坤之性也是
以制教者本於斯男有専行之道女有三從之義君尊
[010-17b]
用専故人子不加爵於其父履柔體順故國君
禮於其母古之道也能封賈氏之號不盡名稱之極求
之典籍異乎春秋之義也是秋詔諸儒㑹白虎觀議五
經同異曰白虎通
五年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詔曰朕新離供養罪惡衆著上天
降異止於朕躬非羣司之咎其咎朕而已公卿能極諫
朕之過失者各舉一人巖穴之徳為先勿取浮華是時
用永平故事吏治尚嚴尚書決事類近於重尚書陳寵
[010-18a]
上疏曰臣聞先王之政必以刑罰為首咨歎相戒者重
刑之至也往者治獄嚴明以刑姦慝姦慝既平宜濟之
以寛陛下即位率由此義數詔羣寮𢎞崇晏晏而有司
執事未悉奉承治獄者急於榜格
因公行私以騁威福違本離實捶楚為姦夫為政猶張
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絶故子貢非臧孫之行猛而美鄭
僑之仁政詩云不剛不柔布政優優方今聖徳充塞照
於上下宜因此時隆先聖之務蕩滌煩苛輕薄捶楚以
[010-18b]
祐蒼生廣至徳也帝納寵言每事務扵寛厚其後遂詔
有司禁絶慘酷之制五十餘事寵性周密時有所表薦
手書削草人不得知嘗稱人臣之義苦不能慎自在樞
機謝遣門人不復教授絶知交惟在公家朝廷器之皇
后弟竇憲侍中貴幸憲薦真定張林為尚書上以問寵
對曰林雖有才能而行貧穢憲深以為恨而上竟徵用
林卒
乆宫室臺榭漸為壮麗扶風梁鴻作五噫歌曰陟彼北
[010-19a]
邙兮噫覽觀帝京兮噫宫室崔嵬兮噫民之劬勞兮噫
遼遼未央兮噫上聞而非之求索不得鴻乃逃㑹稽依
大家臯伯通以賃舂為事其妻夕具食於鴻前不敢失禮
伯通知其賢以客禮待之鴻閉門吟詠著書十餘篇鴻
病困篤與伯通及㑹稽大夫語曰昔延陵季札葬子於
嬴博之間不歸其鄉里慎勿令我妻子持尸具柩去衆
曰要離古之烈士今伯鸞之清髙可令相近葬要離墓
旁子孫歸扶風鴻字伯鸞髙抗不羣初扶風世家多慕
[010-19b]
其名欲以女妻之被服華麗鴻
女容貌醜而有節操多求者女不肯往至年三十無嫁
處父母問其所欲曰得賢如梁伯鸞者可矣父母曰伯
鸞清髙汝安能稱之哉後鴻聞而求之遂許焉為嫁服畢
女求作布衣麻履及織作之具乃衣新婦衣入門積七
日鴻不答婦跪牀下曰竊聞夫子髙義曾逐數婦而妾
亦偃蹇數夫故来歸夫子而不見采擇敢請罪鴻曰吾欲得
裘褐之人可與俱隠深山爾今若乃衣綺縞傅白黑豈梁鴻
[010-20a]
所願者哉於是婦對曰妾恐夫子不願爾妾有隠居之
具乃起椎髻衣布操作具而前鴻大悦曰此真梁鴻之
妻也能成我矣字之徳耀名孟光頃之妻曰常聞夫子
欲
欲低頭就之耶鴻曰諾乃相隨之霸陵山耕耘織作以
供衣食彈琴誦詩以娱其志
六年春三月辛夘琅邪王京薨諡曰孝王京光烈皇后
少子而明帝母弟也恩愛特隆寵異諸國京亦孝友謙
[010-20b]
讓雅好經書光烈皇后崩帝手書以后之珍寳賜京京
好治宫室窮極伎巧殿宇牆壁皆飾以金銀六月丙辰
太尉鮑昱薨昱字文淵永之子也初為司隷校尉時匈
奴新降召昱詣尚書使封降胡檄世祖遣小黄門宗厲
問昱有所怪不昱對曰故事通官文書不著姓又當司
徒露布怪司隷下書而著姓也世祖曰欲
爲司隷也及居三司善其事雖剛直不及永猶其風也
昱子徳少為黄門侍郎修至節有名稱官至大司農辛
[010-21a]
未晦日有食之秋七月癸巳大司農鄧彪為太尉東平
王上疏請朝詔諸王朝各賜装錢千萬東平王加五百萬
七年春正月沛王東平王中山王東海王琅邪王廣陵
王榆鄉侯東鄉侯朝使中謁者以乗輿服大官珍膳迎
蒼於郊是時國邸皆豫受賜金帛牀帷充實其中駕親
自循行上欲蒼先至待以殊禮詔滎陽令東平王至者
徑造朝蒼與諸王俱至滎陽使大鴻臚持節郊迎詔沛
王東平王中山王贊拜不名天子親答
[010-21b]
顯加於古典每入宫殿輒以輦迎至省闥乃下燕㑹上嘗
起立皇后親拜於内蒼等皆鞠躬辭謝不自安嵗餘大
鴻臚奏遣諸王歸國上将留蒼封女三人皆為公主賜
以秘書列仙圖有司復奏遣上乃手書與蒼曰骨肉天性
昔念王乆勞歴時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黄
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蒼𤼵上臨送之流涕而别復
賜乗輿服御物珍寳輿馬錢布以億萬計詔遣中使追
問起居相望於道
[010-22a]
袁宏曰章帝尊禮父兄敦厚親戚𤼵自中心非由外入
者也雖三代之道亦何以過乎嘗試言之曰夫不足則
相資相資則見足見足則無求無求則相疎常
也何以知其然乎夫終朝之飯糟糠不飽壺餐之饋必
及其鄰人者資所不足也貴為王侯富有國家聲色之
娱而忘其親戚者安其餘也故處不足則壺餐豆羮不
忘其鄰人安其有餘雖鈞天廣樂必遺其親戚其勢然
也故親戚之弊常在於富貴不在於貧賤其可知矣夫
[010-22b]
同隂以憩眷然相應者一遇之歡也同生異處傲然相
忘者不接之患也故形神不接雖兄弟親戚可同之於
胡越交以言色雖殊塗之人猶有眷戀之心由斯觀之
王侯貴人乗有餘之勢處不接之地唯意所欲恩情歡
暢六親和睦蓋以鮮矣古之聖人懼其如此故明儉素
之道顯謙恭之義
老且猶矜愛而況兄弟乎朝㑹以叙其儀燕享以篤其
親聘問以通其意玉帛以将其心故欲不滿而和愛生
[010-23a]
情意交而恩義著也嗚呼有國有家者可不觀乎夏六
月甲寅廢皇太子慶為清河王皇子肇為皇太子初宋
貴人有寵生太子慶㑹竇后寵盛心惡貴人外令兄弟
求宋氏微過内令御者伺察貴人貴人嘗病思生菟令
家求之竇后誣言欲咒詛上信之出貴人姊妹於丙舍
使小黄門蔡倫考之竇后諷厲考者皆致以巫蠱事送
暴室二貴人同時飲藥死并葬於濯龍中貴人扶風平
陵人其先恵将軍宋昌後也父陽恬於榮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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専以色養事親陽有女三人選入掖庭小貴人生太子
慶拜陽為議郎二貴人既死陽免歸本郡幽閉之陽為
人仁厚時人多救請者遂得免焉秋九月行幸河内魏
郡辛夘令天下繫囚減罪各有差冬十月行幸長安祀
園陵上召奉車騎都尉韋彪問以三輔舊事彪對訖因
言巡省舊都宜錄先帝功臣及其子孫上嘉納焉即封
蕭何曹參霍光後為列侯擢為鴻臚卿彪字孟達右扶
風平陵人髙祖賢曾祖𤣥成皆致位丞相彪父母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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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不出廬毁瘠骨立醫治數年乃能起以至行聞舉孝
亷為郎中以教授為事安貧樂道恬於進取三輔自耆
儒後學莫不慕
馬衣服稍遷尚書魏郡太守上即位以病復為議郎遷
左右中郎将長樂衛尉數陳政事歸於寛厚彪比上疏
乞骸骨天子重彪禮讓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
賜禮侔於親戚是時言事者多言郡國貢舉不以功次
養虚名者累進故守職者益懈而吏事陵遲彪議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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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明詔憂勞百姓察察不舍晝夜垂恩選舉必務得人
夫國以賢為本以孝為行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
官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
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
持心近厚鍛鍊之人持心近薄斯三代所
在其所以磨之故在士雖不任吏職有行美材髙者不
可純以閥閱取然要歸在扵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
舉皆得其人矣頃之彪復稱疾歸家賜布帛百匹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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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斛彪清儉好施禄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
篇號韋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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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卷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