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221 天界覺浪盛禪師全錄-明-道盛 (T)


天界覺浪盛禪師全錄卷之十九


門人 大然 大斧 大中 弘智 較




尊火為宗論



天地之德莫大於二五之精二五之精莫貴於陽明
之火蓋火為五行之至神非同木土金水之成形也
故易稱陽為天陰為地以陽為火而至神無形故能
生生不息自古聖人莫不尊土為中德而予獨貴火
德神化為天地之真宗世人只知火能生土殊不知
火能生金生水生木蓋金非火不能生成水非火不
能升降木非火不能發榮至於剋土剋金剋水剋木
制土制金制水制木化土化金化水化木是惟火力
之兼能也故伏羲以龍馬負圖而畫易而易稱乾為
龍至於八八六十四卦爻中皆龍之神變起伏蓋為
陽為九為火之精也五行之精惟龍通變故有火龍
土龍金龍水龍木龍土中石中金中海中樹中敲之
擊之鑽之研之無不有火出焉則此火能藏神於萬
物而又能出生其萬物古之帝王嘗以火鑄龍鼎神
仙以火煉金丹號陽明號純陽非取此義而為飛升
還易者乎或謂從上佛祖教人明心見性必先以寂
靜為宗即老聃亦教人守靜篤載營魄即易以寂然
不動為主故周子教人主靜似若皆尊北辰之不動
故坎卦在子宮所謂天一生水以陰先陽也今以先
火為宗無乃亂其先後之序乎曰是又孰知其旨之
密哉夫陽為君陰為臣陽居中陰在外其來舊矣即
彼北辰居子是為坎卦還知坎中一畫真陽為天地
之心乎邵堯夫云冬至子之半天心無轉移一陽初
動處萬物未生時蓋子之半正是坎中一畫真陽為
天之根火之宗也陽藏陰中即龍宮之在海藏神龍
[019-0697a]
之潛九淵所謂陽在下而勿用是佛祖教人明心見
性之旨即大易寂然不動之宗也寂宗非徒以寂靜
也真性存焉復卦先王至日閉關后不省方商旅不
行蓋以表神守中則氣與形俱靜定而無紛擾也養
火伏火藏火尊火如爐鼎之養真丹則妙於火候之
有在耳不然如何天地亢旱之極即向此火性之龍
王求雨哉即人投胎之始非三緣之火不能結媾生
身之後非丹田之火不能養成是故四大百骸五臟
六腑十二經絡獨以心火為君命火為相始能傳生
化食以資長其骨肉此火不調則百病生此火一散
則百骸廢矣所謂法界聖凡同此心造要當辯其邪
火真火為可傳也能知性火真空性空真火則知莊
生之薪盡火傳吾佛以燈傳為命續有秘旨哉土分
之則崩金分之則缺水分之則絕木分之則折獨火
愈分而愈多愈聚而愈勝愈與而愈有愈傳而愈久
四行皆有體質火無體而因物為體者也神乎神乎
不傳之密分燈列燄誰能知此而永傳之乎或謂五
行皆能生剋制化共致太極之中和以成天地之位
育陰陽五行一偏則五皆受病矣且天地之陰陽五
行雖或過偏終歸於正以其無情不致於太越度也
人心之陰陽五行屬於有情或偏而無所制上則反
嘗越度顛倒錯亂無所不至矣故佛聖準天地二五
之中和而制為教以詔天下使無徇情為太過不及
以率其天然之性也今以天地全功純歸於陽火無
乃有偏黨乎日不然此特指其神化之機使學者易
於會通也蓋主乎陽則陰在其中矣又況三教九流
莫不主陽而為宗乎故陰為臣道妻道坤卦以陰雖
有美必從王事蓋不敢自成必成之以歸於王也五
干皆陽惟丙火為天上之真陽六曜皆陰惟日為真
陽無形之火周遍一切真陽之貫陰陽也真知之貫
[019-0697b]
知行也此中之無內外也一畫之貫乾坤太極也知
之乎天地萬物非真陽皆不能生所謂天地之大德
日生生生不息之謂易心之精神是謂聖金剛先後
智以無所住而生之伏羲之最初所畫只一畫也只
此一畫是乾卦之潛復卦之初非此一畫又從何處
得見天地之心乎而楞嚴二十五聖於三科七大中
得圓通本根者即悟此一畫也初於聞中入流者入
此一畫也寂滅現前忽然超越者正以般若之慧屬
火能破痴暗無明而復還其全乾也即從上精一緝
熙天人一貫之道與吾宗念佛參禪諸三昧門雖有
大小偏圓淺深頓漸而其取象於乾之潛復之初寧
有異乎或謂得此一畫如何使之即能生剋制化曰
非使之所能也如火之精神誰不具足正以妄散於
外不能凝聚而取足於己若能不向外馳求而取足
於己則自能生剋制化於彼更不受彼生剋制化亦
堪受彼生剋制化而縱橫摩盪無不自足也如自己
精神未能取足則求彼生我尚不暇給何能生剋制
化於彼又何能受彼生剋制化以成其通變哉至誠
能盡己性則能盡人盡物與天地參惟取足于己而
巳矣楞嚴以最初乾慧地入真信位中中流入圓妙
開敷以至五十五位金剛乾慧妙覺果海正如大易
乾初為復以純粹精之一陽始終推於八八卦爻中
而天地之心何嘗為生剋制化之所變易乎生剋制
化其機用也即吾人之根根塵塵周偏法界皆如來
藏心妙真如性之機用也又如華嚴法界以善財童
子最初發心獲文殊根本智乃至遍參五十三善知
識得差別智以行普賢願海末復從彌勒彈指歸毘
盧樓閣蓋始終不離此剎那際三昧也童子者少陽
火之精也即最初一念無分別之心也文殊者太陽
火之純也即全體根本無分別之智也普賢者即取
[019-0697c]
坎填離之果行育德而成其差別行以範圍天地而
不過也夫以無分別之初心悟無分別之本智而入
一切差別行海收攝群機而歸本性所謂終日差別
而未嘗分別者是處處得還此一畫之根源也於此
悟得則知復初即善財不遠之初心乾初即文殊勿
用之初智坤初即普賢履霜之初行六十四卦之陽
爻即用九之妙智智智必生其坤行六十四卦之陰
爻即用六之妙行行行必成其乾智以乾智生之以
坤行成之而歸覺性毘盧即合陰陽而歸太極本體
也善財末後從彌勒彈指之一畫而入樓閣者正是
始終一畫初心乾慧不越一剎那際以獲末後純乾
之金剛慧而一生圓成佛果矣又如法華之眉間白
毫相光火之宗也日月燈明佛火之體也妙光法師
火之用也文殊入龍宮拔龍女出娑竭海呈珠於佛
向南方無垢界成佛者正是取坎填離為轉女成男
以出陰還陽而成正覺也聊且折攝如火之可分可
合耳若悟分即是合則世法出世法不離一心之畫
所謂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者理氣象數原自不
昧心外更無別法法外更無別心其顯仁藏用與吾
正偏妙協之旨寧可得而同異乎大哉金剛燄乎有
能一念取足於己又何一真法界之藏而不自足哉。


五行五氣也世見五材耳無形之火則遍周一切
而無息者也三一老人曰學薪不厭而心神之火
傳焉事究竟固神明原亙古今野同錄曰滿空皆
火物物生機皆火也火能生物化物照物而有焦
焚之禍鑽燧發之必賴灰斗養之置灶與釭以用
之倫物協藝即用即藏非灶釭耶先中丞易編約
杖人此篇而回互發明之此真貫宇宙之寔際毋
驚其創也漆園之薪盡火傳與蘇門之用光得薪
貫之者誰浮山學人弘智識于高座竹關。
[019-0698a]


三子會宗論



易書詩禮春秋五經皆具天人一貫之宗是孔子所
刪定述作為千聖百王之師法者也後孔子而生者
有孟子繼顏曾思三子而承孔氏之宗其所著述亦
皆直揭聖學王道之微以光大五經之統也此外有
莊子之南華屈子之離騷其貌雖異究其所得皆能
不失死生之正以自尊其性命之常曾無二致豈不
足與五經四子互相發明其天人之歸趣可為儒宗
別傳之密旨哉嘗試論之莊屈二子與孟子同生戰
國是時也文武之道巳廢七雄爭噬所尚者刑名法
術欺詐縱橫其天道人倫幾乎滅絕獨孟子能以私
淑時中之聖自任道人以性善言必稱述堯舜孔子
大張仁義直黜功利正人心闢邪說距楊墨而尊君
父其道竟不能行乃退而著書使後世知有孔子之
集大成者全賴于是孔孟同稱不亦宜乎然彼時世
道既巳交喪不能即身而暢行之雖有屈子忠貞堅
白之才事楚懷王圖議政事謀行職修方將致君於
堯舜之上而同列害其能共讚毀之至於疏放不能
自達乃憂思而作離騷上述唐虞三代之制下序桀
紂羿澆之敗冀君覺悟反正還巳王卒為小人欺詐
客死於秦其子襄王仍用讒言遷屈子於江潭復作
九章援天引聖以自證明終不見省遂決志赴汩淵
而死後之君子哀其不遇繼為歌章以廣之同名楚
詞使萬世之下有能忠君愛國不二其心不改其度
不忍偷生而甘死于義命者殆無有過於此也孔子
嘗稱殷有三仁以伯夷求仁無怨孟子亦以夷為聖
之清能廉頑立懦使孔孟得見其人讀其書能不以
殷之仁聖之清而許屈子乎殷之仁清孤行自盡而
無述作開世賴有大聖賢知之特為表見亦足以光
烈千古又況屈子有離騷之經深得思無邪之旨足
[019-0698b]
繼三百篇之後正夫子所稱可以興觀群怨可事君
父者也善讀騷者舉千古之自怨自艾號泣旻天與
憂心悄悄天王聖明只以自求其不得君父之故而
終使之感悟者孰以屈子之怨憂未能格君之心遂
謂不逮于大舜文王哉舜幸瞽瞍自能底豫以獲玄
德升聞而卒協帝使天下萬世之為父子者定文幸
暴紂尚有良心賜西伯以專征而服事殷使天下萬
世之為君臣者定屈子雖不能即身使懷襄感悟然
其忠貞貫於天地文與日月爭光又何嘗不使天下
萬世之為君臣者不敢亂賊其心以自陷其名義於
生死而定天命之有歸哉若夫莊子則生平自能高
尚其志奮其身如鶤鵬之化潔其神如藐姑之游故
所著作獨揭向上一路以天命性道為宗并三代上
下之以聖智仁義為號者乃直斥之為大盜之資如
繼天立極之伏羲神農黃帝堯舜與禹湯文武周孔
顏曾皆得借之以神其發揮蓋其中有縱有奪有權
有實有正有偏有天人交相抑揚之密在寓言重言
怪誕奇詭之外如所推尊廣成老聃壼子列禦寇許
由王倪及哀駘它無趾兀者支離桑戶與不祥之人
是皆借客形主互為激揚其旨趣深秘引而不發使
人於此驚疑怨恨感愴渺茫於無可奈何無可適從
處忽然而觸猛然而悟則自能如解牛承蜩累九運
斤神行天隨而嗒然劃然如疑始之攖寧與季咸之
卻走也是又孰能與莊子相質於言外而悟其以毒
攻毒妙於破執而不破法也哉當是時也有孟屈二
子能以王道人倫親就治政尚至於遠出疏放而不
能見用又孰能舍切近之聖智功利而物色於無何
有之天哉雖然莊不能即身使人宗之使其即身又
何以宗之耶方且以有用為害以無用為殺方且自
逃於材不材之間能使世人不得殺其身而不焚其
[019-0698c]
書是亦幸而免巳方且大言不顧而優遊乎漆園濠
濮之上與惠子之堅白自嗚者尋樂魚水而蘧蘧然
與夢蝶俱化於不知之天世所謂居易俟命遵法善
世而不行險僥倖者能如是乎吾故以莊子者道心
惟微之孽子也天之徒也先天而天不違其人也屈
子者人心惟危之孤臣也人之徒也先人而能奉其
天也此二子者豈不交相參合天人於微危之獨乎
或以莊之為人獨貴於脫出塵坌之外不肯敝敝以
世為事謂天之徒則幾矣何以謂能先天而不違其
人乎不見自著內七篇之大題目乎逍遙曰聖人無
巳至人無名神入無功以堯之讓天下表之以此外
天下而治天下堯御六氣即藐姑山之神人不與萬
物疵厲何嘗棄天下萬物哉繼以齊物論既謂之齊
是則明其不棄物而齊之也吾而喪我正是艮其背
而不獲其身行其庭而不見其人明鑒止水光影昭
然雖心境兩忘而不失照應也一參兩行環中寓庸
春秋懷之亦因是矣養生主則是不捨其生而有能
養之主在焉人之生也直但不罔其生者是其養也
蓋主其生之直而不罔者乃緣督以為經故能為於
善而不近名為於惡而不近刑也為之也者無為自
然如庖丁解牛以無厚行有間恢恢乎不犯鋒鋩而
有餘地正是由於天理之固然也吾喪我而致知因
兩行而格物我物不傷則內率天命之性以為經外
御善惡之情而不犯是能誠正而養其主以此物我
無傷之主而遊于人間世使德充符以作大宗師而
應帝王修治畢矣如此七大題目何嘗不與學庸論
孟及五經之天命人倫相為發明哉第莊子全提其
緣督經世而御人物不拘執其形器以妨通變耳如
易所云乾道變化雲行雨施品物流行各正性命即
致中和之能位天地育萬物尚有疑耶世儒不知慎
[019-0699a]
獨之微每遺其天命流行而自滯於善惡刑名又何
怪後世之以功利為爭奪之資哉彼之知見如此不
特不知莊子之神化即堯孔之神化與大易中庸之
神化皆不能知之矣如果知也又何獨視莊子為河
漢逕庭乎又且相襲以莊子為發明老聃之學開口
輒詹詹曰是老莊之學流於江左以故有嵇康阮籍
之流而廢名教以蕩晉業此風不可長也嗚呼還知
有世習五經庸孟而亦蕩其王道聖學之統者乎殊
不知莊子雖推尊老聃無為自然之旨以寓於經世
是彼善用不龜手之藥得裂地而封者也其拙於用
老聃者晉人之風流以氂牛而捕鼠適足以自累耳
夫老聃之道高古渾雄獨跨百氏將與三皇五帝游
于象帝之先者也然彼未嘗一稱伏羲神農黃帝堯
舜文武之名德似乎獨立一宗據所云云簡儉而退
守者多何若莊子之浩蕩轉變為曲盡其妙歟莊子
所稱無為自然皆歸宿於人間世大宗師應帝王與
堯舜孔顏之事吾故曰莊子若托孤於老聃之無為
而實是神乎堯孔經世之孽子也不然所稱大宗師
與應帝王者請試觀開闢以來其孰有師如孔子之
可宗又孰有帝如唐堯之可應哉此所謂精于道心
之微而能先天而不違人者也蓋人倫而不知天命
則終惑於形器爭奪而不能死生以此身所出之天
為歸根復命之極天道而不知人倫則終惑于虛無
斷滅而不能死生以此身所在之倫為全體成人之
地矣夫子之生身於親也則當竭此身力以報其所
生竭力而不以孝則何以安此身於上下之生死哉
臣子之受命於君也則當致此身行以報其所受致
行而不以忠則何以當此身于榮辱之生死哉婦之
配命于夫也則當終此節義以報其所配終節而不
以貞則何以潔此身於離合之生死哉統此身世之
[019-0699b]
因于性命也則當使此身世以尊其性命尊其性命
而不能以中正則何以超此身命于迷悟之生死哉
使天下臣子于人倫之道皆能如屈子之忠貞即不
得聖君而事不得賢僚同列不得善地而居但自不
變其操不易其世不辱其名不偷其生不惜其死惟
懷王之我君是慕惟楚國之我土是求作九歌以自
揚繼九章以自表漁父以自放天問以自問卜居以
自卜生死以之性命以之則胡為乎天胡為乎人皆
自有不容巳也復何怨乎復何憾乎嗚呼此屈子所
以能盡臣子之心以極人倫之變而不失其性命之
常也人孰能以道事君自問天自招魂耿耿至誠死
而不巳如屈子者哉又孰能使屈子奮于九淵之下
而申於九天之上哉惟盡乎人者乃能盡乎天惟盡
乎天者乃能盡乎人惟潔淨精微者乃能天人不二
後世之人孰能有能精道心之微如莊子者乎孰有
能一人心之危如屈子者乎又孰有能存天人幾希
如孟子者乎微者即於穆不巳之天命為不睹不聞
之獨也危者即顯見昭著之人心為巳發巳形之幾
也天人交際皆性命流行之中和其惟聖人乃能慎
此獨于隱見之際是惟精惟一也天理易于昧滅故
惟精之則得中人心易于流蕩故惟一之則得和惟
莊子之精于中則立而不倚倚則住于中如子莫執
中而無權也惟屈子之一于和則率而不流流則溺
於和如告子順情而失性也此二者惟孟子得之故
能辨其危微於幾希以道其堯舜孔子適乎時中之
性善也以故莊子之與孟子皆能自全而不陷於死
此善於居亢而能無悔所謂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
正之聖人也屈子與伯夷皆能自盡而不陷于生尤
善於居亢而能無所憾所謂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
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之聖人也使屈原伯夷二子
[019-0699c]
亦如莊孟而不死則天下之人皆藉此以偷生自全
為名節而萬世之下又孰能高其汨羅首陽之忠烈
哉處亢之中有當慷慨捐生不捐則失道有當從容
就義不就則失身如比干之死微子之去箕子之狂
與伯屈之死莊孟之生是皆重道尊身乃大聖大賢
以大仁大義善於處亢無悔無憾其于易地則皆得
而不失其正者也吾於是以潛而亢揭之用此三子
為斯乾坤變化之證據也況三子者業巳目窮千古
生同一時詎有昧昧不知不相為尚論者哉夫固各
自潛行以泯其亢變各以怨怒戒懼而致中和其相
忘于無言也非世之所知矣以事觀之似皆不能即
身行道於世不知皆能即身抗俗獨行此志以能自
奮不委是真善于亢潛而從心不踰矩也噫安得撼
起此三子者與論天命流行之妙密以會其宗果如
是乎安得驚起如此三子者與傳此儒宗別傳之妙
旨而不墜此文仁大覺之真宗乎。


自評曰世不絕賢庸詎知此後無有若而人讀吾
此論不大為賞鑒倡同心者建一祠廟貌三子之
像以孟居中而左右莊屈同堂共席相視莫逆以
配享千古使景仰此天人不二之宗豈不為甚盛
事哉因題日鼎新堂書其柱曰三目巳皆空萬古
同堂更不許它人又曰自古歎生才戰國乃爾鼎
足同時不相見今朝共放毫光又曰誰云道並不
行當世心傳惟有自強我謂天猶未喪斯文仁者
見之先覺。


薛旻曰方孩未嘗欲于濠梁園中存此如白鹿洞
祠濂溪淵明孔明何嘗不寓深旨乎繇李長者華
嚴合論充之曼殊普賢為佛兩足羅漢菩薩先後
專通真俗雙化而覺在其中矣釋迦牟尼佛譯曰
文仁覺覺杖人之苦心其誰知之。
[019-0700a]


天地無古今人心生治亂論自徑山請住祖堂時



天地無古今人心生治亂其機神玅在能幹旋其中
所謂最神之機者即吾人身心性命也世人不知此
機而歸治亂於天運氣數安知天運氣數皆生於吾
人之自心哉此惟佛祖能握性命之機使一切眾生
悟此安性命之法不為生死聖凡之所升沉聖賢能
握身命之機使天下百姓知此安身命之道不為善
惡是非之所迷亂世界賴有佛聖出生以治易亂能
使人有安身立命之法人與世雖有變壞而安身立
命之法決不可一日不明於世也如我佛出生之時
滿世界是邪魔外道毀害正法其阿闍世王與提婆
達多等無一時一事不是殺害佛慧命者佛不但不
厭惡且生大哀憐而多方救拔彼伎窮倆盡悉皆皈
化同佛轉大法輪為萬古成佛度生之標格即我達
磨祖師初到震旦斥相指心為諸家妒害乃至九年
面壁六遭服毒終得斷臂神光而傳心法以至一花
五葉開遍支那腳下兒孫踏殺天下迄於末世各自
分門列戶互相詆訾竟不能如從上佛祖挽回魔外
以歸正覺是豈真能得髓傳命之兒孫哉即世間法
今人動謂三代之上風俗淳樸人民易化我問汝古
有堯生丹朱之子囂訟傲慢有共工之臣象恭庸違
世有洪水之災人民厄於饑溺舜有頑親傲弟日以
見殺為事國有三苗逆命四凶之誅禹有水土之役
過門不入焦勞勤苦鞠躬盡瘁湯武救生民於水火
不辭征誅之名而受慚德之罪文王有羑里之囚而
忍食子之痛周公有管蔡之亂流言之加孔子汲汲
遑遑削跡伐木厄陳畏匡轍環天下至於出妻如喪
家之狗孟子不得行其志闢楊墨禁邪說豈好辯哉
不得巳也如上諸大聖賢遭此父子兄弟夫婦人倫
大變賊寇猾夏洪水滔天邪說橫議矯亂陷溺今人
[019-0700b]
有一於此則殺身亡家敗國亂世無所不至矣如何
能成此熙皞治平而端拱無為哉故謂堯不難以天
下與舜最難是使囂訟之子與九男二女事舜而不
敢作亂爭奪使此不肖之子能為人敬順之臣是堯
不謂之神堯可乎舜不難於攝堯之政與作九男二
女之主而難於自處父子骨肉能使瞽叟底豫傲弟
忸怩是舜不謂之孝舜智舜可乎推之禹湯文武周
孔顏曾思孟無一不是行人難行處人難處化人難
化治人難治者也故曰聖人人倫之至也能使如此
人倫以至不言而信不動而變無為而成非以至誠
盡巳性命之道能如是乎由是觀之世界治亂何嘗
有定惟知性命人處亂亦治不知性命人處治亦亂
須知性命之機最神全在人能幹旋則天地古今皆
在我矣今人動輒怨恨世界惡人倫壞世界之惡又
有惡於三代者乎人倫之壞又有壞於堯舜時乎惟
堯舜諸聖處之則治惟堯舜治之所以謂之堯舜即
如桀紂處祖父見成好天下不解享受將好世界弄
作壞世界將好人倫弄作壞人倫不是湯武之來重
為新命新民則天下復成洪荒人獸相食去也吾故
曰使天下萬世之君不敢為桀紂之君者湯武之力
也使天下萬世之臣不敢為僭逆之臣者夷齊之力
也使天下萬世之父子不敢為忤逆父子者堯舜之
力也使天下萬世之兄弟不敢為管蔡之兄弟者周
公之力也使天下萬世之夫婦不敢為不正之夫婦
者孔曾之力也更有使天下萬世之朋友不敢為原
壤之朋友者亦以杖扣脛之力也吾佛祖之道至於
五宗亦當有集大成者故吾作會祖規以追孔子集
大成之意假如世法無孔子刪詩書定禮樂正大易
作春秋使天下萬世三綱五常為聖帝明王傳授心
法則堯舜中道之正始與文武和道之正終皆不得
[019-0700c]
致中和成位育為萬古天人一貫之道矣大哉天下
萬世有不知孔子集大成之意而能為天下身心性
命之治者未之有也有不知孔子之治而能知佛祖
之道亦未之有也有不知佛祖之道而能會同世法
出世法者斷斷乎未之有也。


泰伯丹朱合論



古人隱德有潛行密用非古今之所能測者不得一
深心人闡發之則其人終被不白之名吾欲為泰伯
丹朱作一合論可乎吳泰伯逃之荊蠻斷髮文身使
不悉其隱亦可謂忘厥天倫自甘狂廢者矣其誰以
至德歸之自孔子以三以天下讓民無德而稱許其
為至德蓋原其心有成父之志成其弟之子之賢使
非身入無知之俗髡然自放則太王之意舉之是廢
長也兼廢賢也寢之是不能成季也兼不能成昌也
身為人子奈何使吾父有未遂之裏乎故佯狂自棄
以示巳無可立之德生平行事概乎未見所謂至德
是耶非耶至唐之丹朱政可與周之泰伯相提而並
論焉囂訟自恣傲虐是作朋淫於家用殄厥世其誰
以至孝歸之杖人獨謂不然孔子既可以泰伯為至
德吾獨不可以丹朱為至孝乎堯取丹之天下而與
之舜人雖甚不肖豈不知有天下之利豈不知有應
得天下與不應得天下之故而拱手而讓之他人使
丹朱即不稱戈作亂少有忌舜受禪之意少示巳有
可立之才與夫可立之德堯雖注念有鰥亦無如之
何矣歷試諸艱之意見阻於子負神享民安之素望
者終淹北面神堯之名何居焉使丹朱也始而非不
肖則舜無得天下之理繼而猶不肖則舜無得天下
之熱故寧與九男二女同心事舜轉不肖之跡為敬
順之臣始終所為皆成父之志成父之名使與周泰
伯相遇於九原亦當相視而迎笑矣以為不肖何其
[019-0701a]
誣哉又何其微哉又不見武庚之與管蔡以殷之故
而亂乎此可見丹朱之後萬世無能及者也或有謂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大王既能知子季之賢與孫
昌之聖可以大其後而不知泰伯之賢則其知亦有
所未盡而大王與王季不又為泰伯所瞞過乎又堯
之所以為神舜之所以為智自古稱之矣豈獨不知
丹朱之能退藏于密乎若大王者隱衷未之發也使
泰伯不引去大王肯自為廢長哉所謂泰伯能深知
父之意與知弟侄之賢故不陷之於不義以成父弟
與侄之德而大先人之嗣此德之至即孝之至也為
人子者孝孰有大於是乎即如堯也使不深知丹朱
之能隱忍事人而讓位於賢則堯必不舉舜以成此
揖讓之事如舜不知丹朱之能甘心臣事於巳則舜
亦必不敢承受堯之大位此各自相知相肯故能成
此唐虞之至治也然則丹朱之不肖於堯舜之為君
則可而謂不肖於為子則不可也故武庚之與管蔡
萬萬不如丹朱可知矣至如周公之智亦有不及於
堯舜乎雖然此正周公之知能通其變也周公非不
知武庚與管蔡也事不容巳勢如此行人只知以大
義滅親誰知正以大義成其親乎周公以大義制天
下萬世故寧居其過而弗辭正使天下萬世不敢以
不義而自陷陷天下也此非周公之隱又何足成大
事哉從上聖賢之隱幾人能知之觀過知仁真孔子
深幾之藏密乎五臺弟子大續吳昌仍紀。


潛艸曰田單可以有齊而不有郭子儀可以有唐
而不有朱虛侯章可以有漢而不有皆隱讓也惜
不遇孔子稱之史遷伯夷傳中惜許由亦此意歟
泰伯自文周來不顯四百年後一布衣表之真青
雲哉杖人表丹朱之隱總以教萬世之讓而自造
一青雲耳然則莊子協唐許謂之讓書可乎。
[019-0701b]


詩論



詩者志之所之也持也時也莊生曰靈臺者有持而
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關尹嘗言道寓永言言
志發其心苗其寓興也深矣一闔一闢一正一變一
直一曲一平一奇其音自諧其節自中殆以法持其
不可持者以時而節宣其所之也乎雷風恒風雷益
有形者壞而聲氣不壞其明徵也風力最大隨處善
入以轉人動靜歸風有轉之者風教風俗以是稱焉
故曰風力聲氣寔傳心光心不見心以寓而顯故詩
以風始是曰心聲興詩為禮樂之端自詠勺以至白
首相見喻志衝口玅協未嘗離也詩有六義寔是比
興賦三互而風轉古今之輪焉詩有四可寔是哀樂
之兩端感于中而相生者也風寫情景雅敘事理頌
稱功德用之鄉國朝廷宗廟其概也約言之雅頌皆
興于風而比興所以為賦三自兼六而三自互焉古
今之輪轉而不巳就海洗海聖人因之四可者可以
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也是遠近一多之貫也惟
興乃觀惟觀乃群惟群乃怨或謂怨則何以消之予
曰勿憂也怨不得巳而興猶冬不得巳而春也貞之
起元也亢之于潛也言者無罪聞者以戒攄其鬱結
雖怨而不怨也通乎貞元亢潛之道而知之即怒怨
而致中和矣四時行焉六龍乘焉詩還其詩吾何言
哉皎然曰詩之為道居六經之先司眾玅之門徹空
王之奧但恐徒揮斧斤而無其質則伯牙所太息也
憨公曰詩禪一也吾宗以之接機山川煙雲艸水飛
躍感物造耑不即不離而協在其中矣區區與王孟
李杜磨戛聲律而巳乎然王孟李杜諸人諧音中節
時宜正變適其天然亦未嘗非思無邪之陶鑄糠秕
也。


虛舟子曰尼山以一言蔽之曰思無邪攷亭曰夫
[019-0701c]
詩何為而作也知一言之提轉風力乎知一問而
興之隨風申命乎書陽也詩陰也古圓也律方也
書以表禮詩以入樂其律則春秋其變則易也法
度開合吞吐性情辟如食蜜無中無邊因其不得
巳而轉之一澄一流一收一放節宣之道也。


陳丹裏曰孔子教學詩而及鳥獸艸木其寓深矣
蝶菴曰詩祖伏戲之立象代戲祖鳥獸艸木夫寓
物而不敢正言臣子之誼也後來以奇聞僻事捧
硯捉刀是又下古之鳥獸艸水也別峰相見即邊
是中誰知吾師之寓一切以隨風轉風也乎。


正命墮論



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又曰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
過矣又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又曰
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秪如天命與易有何別一
曰知命一曰學易一曰無大過一曰觀過知仁一曰
有過人必知之此意安在杖人曰五十以學過可以
無大易矣人之過而墮也各於其黨類也觀過而墮
斯知易中之仁矣孔子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杖人
曰太極有易乃生兩儀易不極則不仁極不易則不
生君子唯能易則無所不用其極唯能仁則無所不
用其易唯易則能習坎維心亨行有尚坎者陷也唯
習則能陷雖過於滅頂之凶能無咎也過則能墮墮
則能險險則能與人造命能與人造命則無不仁仁
則無類而不極極則無命而不天天則無不大過於
人唯過於人則能不取正命之食不執本分之真惟
不執取故能三墮縱橫如圓伊三點矣尊貴墮為法
身言隨墮為應身言類墮為化身言三即一一即三
不即不離非同非異故能兼帶正偏天然玅協隨分
而昧任之則礙故曰類之不齊混之不得夫宗貴乎
超而乃曰墮有疑者乎孔子時乘用中而發揮旁通
[019-0702a]
無可無不可而集為四可超耶墮耶宗應無所住而
去亦無變易大易不易周流六虛一切歷過而一毫
不動苟非學過而反復自反孰能無所不用其極窮
盡而至又安知向上無上之造命也哉余嘗曰學易
乃知真宗而超宗乃能用易。


環中堂曰易以大過收坎離以小過收既未濟大
過送死小過行事有疑此而研極者乎人非賢智
之過不能拔萃窮上反下乃享其中不然子莫耳
世群祝庸庸為厚福而安圈欄為淳謹何以服賢
智之志又何以化賢智之我乎不超不足以為拔
而不墮不可以安常兩折三番教亦多術豈得巳
哉徒膠常格不能盡變變至則亂苟非精一神明
而知其故者退而與民泯於日用又孰明公因之
貫反因而因二所以致一乎親逢生死大過之關
故如兩扇門開還其本然歷過一切小過之事故
時措之宜因物付物皆不起一念也別傳以專門
激煉而展演出格偶然寧可以鄙猥短販而自夸
不超不墮也乎智曰息喘杖門益知淵源不二自
非徹底掀翻窮過一回又安知其堂窔而時享此
一事寔哉愚蕩膠荒均難語此。
小子弘智謹記
[019-070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