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儒門事親卷三
金 張從正 撰
喉舌緩急砭藥不同解二十一
咽與喉會厭與舌此四者同在一門而其用各異喉以
呼氣故喉氣通於天咽以嚥物故咽氣通於地㑹厭與
喉上下以司開闔食下則吸而掩氣上則呼而出是以
舌抵上齶則㑹厭能閉其咽矣四者相交為用闕一則
[003-1b]
飲食廢而死矣此四者乃氣與食出入之門户最急之
處故難經言七衝門而㑹厭之下為吸門及其為病也
一言可了一言者何曰火内經曰一隂一陽結謂之喉
痺王太僕註云一陰者手少隂君火心主之脉氣也手
少陽相火三焦之脉氣也二火皆主脉並絡於喉氣熱
則内結結甚則腫脹腫脹甚則痺痺甚而不通則死矣
夫足少隂循喉嚨俠舌本少陰上俠咽此二者誠是也
至於足陽明下人迎循喉嚨足太隂俠咽連舌本手太
[003-2a]
陽循咽下鬲足厥陰循喉嚨之後此數經皆言咽喉獨
少陽不言咽喉而内經言一隂一陽謂之喉痺何也蓋
人讀十二經多不讀靈樞經中别十一篇具載十二經
之正其文云足少陽之正繞脾入毛際合於厥隂别者
入季脇間循胸裏屬膽散之上肝貫心以上俠咽出頥
頷散於面繋目系合少陽於外眥也又手心主之正别下
淵腋三寸入胷中别屬三焦出循㗋嚨出耳後合少陽完
骨之下是手少陽三焦之氣與手心主少隂之氣相合
[003-2b]
而行于㗋嚨也推十二經惟足太陽别項下其餘皆凑
于㗋嚨然内經何為獨言一隂一陽結為㗋痺葢君相
二火獨勝則熱結正絡故痛且速也余謂一言可了者
火是也故十二經中言嗌乾嗌痛咽腫頷腫舌本强皆
君火為之也唯㗋痺急速相火之所為也夫君火者猶
人火也相火者猶龍火也人火焚木其勢緩龍火焚木
其勢速内經之言㗋痺則咽與舌在其間耳以其病同
是火故不分也後之醫者各詳其狀强立八名曰單乳
[003-3a]
蛾雙乳蛾單閉㗋子舌脹木舌脹纒㗋風走馬㗋痺熱
氣上行結薄於㗋之兩傍近外腫作以其形似是謂乳
蛾一為單二為雙也其比乳蛾差小者名閉㗋熱結於
舌下復生一小舌子名曰子舌脹熱結於舌中舌為之
腫名曰木舌脹木者强而不柔和也熱結於咽項腫遶
於外且麻且痒腫而大者名曰纒㗋風㗋痺暴發暴死
者名走馬㗋痺此八種之名雖詳若不歸之火則相去
逺矣其㣲者可以鹹耎之而大者以辛散之今之醫者
[003-3b]
皆有其藥也如薄荷烏頭殭蠶白礬朴硝銅碌之類也
至於走馬㗋痺何待此乎其生死人反掌之間耳其最
不誤人者無如砭鍼出血血出則病已易曰血去惕出
良以此夫昔余以治一婦人木舌脹其舌滿口諸藥不
愈余以䤵鍼小而銳者砭之五七度腫减三日方平計
所出血幾至盈斗又治一男子纒㗋風腫表裏皆作藥
不能下余以凉藥灌於鼻中下十餘行外以㧞毒散傅
之陽起石燒赤與伏龍肝各等分細末每日以新水掃
[003-4a]
百遍三日熱始退腫始消又嘗治一貴婦㗋痺盖龍火
也雖用凉劑而不可使冷服為龍火宜以火逐之人火
者烹飪之火是也乃使爆於烈日之中登于高堂之上
令侍婢攜火爐坐藥銚于上使藥常極熱不至大沸通
口時時呷之百餘次龍火自散此法以熱行寒不為熱
病扞格故也大抵治㗋痺用鍼出血最為上䇿但人畏
鍼委曲傍求瞬息䘮命凡用鍼而有鍼創者宜搗生薑
一塊調以熱白湯時時呷之則創口易合銅人中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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灸法然痛㣲者可用病速者恐遲則殺人故治㗋痺之
火與救火同不容少待内經火欎發之發謂發汗然咽
㗋中豈能發汗故出血者乃發汗之一端也後之君子
毋執小方而曰吾藥不動臟腑又妙於出血若幸遇小疾
而獲功不幸遇大病而死矣毋遺後悔可也
五積六聚治同鬰斷二十二
先賢説五積六聚甚明惟治法獨隱其言五積曰肝之
積名曰肥氣在左脇下如覆杯有頭足乆不已令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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欬逆㾬瘧連歲不已者是也心之積名曰伏梁起於臍
大如臂上至心下乆不已令人病煩心脾之積名曰痞
氣在胃脘大如覆盤乆不已令人四肢不収發黄疸飲
食不為肌膚俗呼為食勞黄也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
脇下大如覆杯乆不愈令人洒浙寒熱喘𠻳發肺癰腎
之積名曰賁豚發於少腹上至心下若豚狀或上或下
無時乆不已令人喘逆骨痿少氣此五積之狀前賢言
之豈不分明徧訪醫門人人能道及問治法不過三稜
[003-5b]
廣茂乾漆碙砂陳皮礞石芭荳之類復有不明標本者
又從而補之豈有病積之人大邪不出而可以補之乎
至於世之磨積取積之藥余初學醫時苦曾用之知其
不効遂為改轍因考内經驟然大悟内經曰木鬰則逹
之火鬰發之土鬰奪之金鬰泄之水鬰折之王太僕曰
逹謂吐發謂汗奪謂下泄謂利小便折謂折其衝逆此
五者五運為司天所刺故立此五法與五積若不相似
然盖五積者因受勝己之邪而傳於己之所勝適當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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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拒而不受復還於勝己者勝己者不肯受因留結為
積故肝之積得於季夏戊巳日心之積得於秋庚辛日
脾之積得於冬壬癸日肺之積得於春甲乙日腎之積
得於夏丙丁日此皆抑欎不伸而受其邪也豈待司天
克運然後為之鬰哉且積之成也或因暴怒喜悲思恐
之氣或傷酸苦甘辛鹹之食或停温涼熱寒之飲或受
風暑燥寒火濕之邪其初甚㣲可呼吸按導方寸大而
去之不幸而遇庸醫强補而留之留而不去遂成五積
[003-6b]
夫肥氣者不獨氣有餘也其中亦有血矣盖肝藏血故
也伏梁者火之欎也以熱藥散之則益甚以火灸之則
彌聚况伏梁證有二名同而實異不可不詳焉其一伏
梁上下左右皆有根在腸胃之外有大膿血此伏梁義
同肚癰其一伏梁身體髀股胻皆腫環臍而痛是為風
根不可動動則為水溺濇之病此二者内經雖言不可
動止謂不可大下非謂全不可下恐病去而有害痞氣
者舉世皆言寒則痞内經以為濕則痞雖因飲冷而得
[003-7a]
其陽氣為濕所畜以熱攻之則不散以寒攻之則濕去
而寒退矣息賁者喘息憤而上行也此舊説也余以謂
賁者賁門也手太隂之筋結胷裏散於賁賁下抵季脇
其病支轉筋痛甚則成息賁手心主結於臂其病胷痛
息賁又云肺下則居賁廹肝善脇下痛肝髙則上支賁
兩脇悗為息賁若是言之是積氣於賁而不散此靈樞
說五臟處言此賁自是多故予發之賁豚者賁與奔同
銅人言或因讀書得之未必皆然也腎主骨此積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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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療大忌吐涌以其在下止宜下之故予嘗以獨聖散
吐肥氣揃以木架必燠室中吐兼汗也肝之積便言風
也吐出數升後必有血一二滴勿疑病當然也續以磨
積之藥調之嘗治伏梁先以茶調散吐之兼汗以禹功
導水奪之繼之以降火之藥調之又嘗治痞氣萬舉萬
全先以苽蔕散吐其酸苦黄膠腥腐之物三二升次以
導水禹功下二三十行末以五苓淡劑等藥調之又嘗
治息賁用苽蔕散不計四時置之燠室中更以火一爐
[003-8a]
以助其汗吐汗下三法齊行此病不可逗遛乆則傷人
又嘗治賁豚以導水通經三日一下之一月十下前後
百行次用治血化氣磨積之藥調之此積雖不傷人亦
與人偕老若六聚之物在府屬陽而無形亦無定法倣
此而行之何難之有或言余之治積太峻予曰不然積
之在臟如陳莖之在江河且積之在臟中間多著脂膜
曲折之處區臼之中陳莖之在江河不在中流多在汀
灣洄薄之地遇江河之溢一漂而去積之在臟理亦如
[003-8b]
之故予先以丸藥驅逐新受之食使無梗塞其碎著之
積已離而未下次以散藥滿胃而下横江之筏一壅而
盡設未盡者以藥調之惟堅積不可用此法宜以漸除
内經曰堅者削之今人言塊癖是也因述九積圖附於
篇末以俟來哲知余用心獨苦乆矣而世無知者
食積酸心腹滿大黄牽牛之類甚者蒙石芭荳
酒積目黄口乾葛根麥蘖之類甚者甘遂牽牛
氣積噫氣痞塞木香㯽榔之類甚者枳殻牽牛
[003-9a]
涎積咽如拽鋸朱砂膩粉之類甚者苽蔕甘遂
痰積涕唾稠粘半夏南星之類甚者苽蔕藜蘆
癖積兩脇刺痛三稜廣茂之類甚者甘遂蝎稍
水積足脛脹滿郁李商陸之類甚者甘遂芫花
血積打撲肭瘀産後不月桃仁地榆之類甚者蝱虫水
蛭
肉積□瘤核癧膩粉白丁香砭刺出血甚者碙砂信石
九積皆以氣為主各㨿所屬之狀而對治之今人總此
[003-9b]
諸藥併為一方曰可治諸積大謬也吾無此病焉用此
藥吾無彼病焉用彼藥十羊九牧何所適從非徒無益
而又害之
斥十膈五噎浪分支𣲖䟽二十三
病𣲖之分自巢氏始也病失其本亦自巢氏始也何者
老子曰少則得多則惑且俗謂噎食一證在内經苦無
多語惟曰三陽結謂之膈三陽者謂大腸小腸膀胱也
結謂結熱也小腸熱結則血脉燥大腸熱結則後不圊
[003-10a]
膀胱熱結則津液涸三陽既結則前後閟塞下既不通
必反上行此所以噎食不下縱下而復出也謂胃為水
糓之海日受其新以易其陳一日一便乃常度也今病
噎者三日五日或五七日不便是乖其度也亦明矣豈
非三陽俱結於下廣腸枯涸所食之物為咽所拒縱入
太倉還出咽嗌此陽火不下推而上行也故經曰少陽
所至為嘔涌溢食不下此理豈不曉然又氣厥論云肝
移寒於心為狂膈中陽氣與寒相薄故膈食而中不通
[003-10b]
此膈陽與寒為之也非獨專於寒也六節藏象又云人
迎四盛以上為格陽王太僕云陽盛之極故膈拒而食
不得入正理論曰格則吐逆故膈亦當為格後世强分
為五噎謂氣憂食思勞也後又分為十膈五噎其𣲖既
多其惑滋甚人之溢食初未必遽然也初或傷酒食或
胃熱欲吐或冐風欲吐醫氏不察本原火裏燒薑湯中
煮桂丁香未已荳䓻繼之蓽撥未巳胡椒繼之雖曰和
胃胃本不寒雖曰補胃胃本不虚設如傷飲止可逐飲
[003-11a]
設如傷食止可逐食豈可言虛便將熱補素問無者於
法猶非素熱之人三陽必結三陽既結食必上潮醫氏
猶云胃寒不納燔鍼鑚肉炷艾灼肌苦楚萬千三陽熱
結分明一句到了難從不過抽薪最為緊要揚湯止沸
愈急愈増歲月彌深為醫所誤人言可下退陽飬隂張
眼吐舌恐傷元氣止在冲和閉塞不通經無來路腸宜
通暢是以鳴腸腸既不通遂成噎病世傳五噎寛中散
有薑有桂十膈散有附有烏今予既斥其方信乎與否
[003-11b]
以聼後賢或云憂恚氣結亦可下乎余曰憂恚䃲礴便
同大鬰太倉公見此皆下法廢以來千年不復今代劉
河間治膈氣噎食用承氣三湯獨超近代今用藥者不
明主使如病風狂嘻嘻不及觀其効猶昧本原既懶問
咨妄興非毁今予不恤姑示后人用藥之時更詳輕重
假如閟久慎勿陡攻縱得攻開必慮後患宜先潤飬小
著湯丸累累加之闗扃自透其或咽噎上阻涎痰輕用
苦酸㣲㣲涌出因而治下藥勢易行設或不行蜜鹽下
[003-12a]
導始終勾引兩藥相通結散陽消飲食自下莫將芭荳
耗却天真液燥津枯留毒不去人言此病曽下奪之從
下奪來轉虚轉痞此為芭荳非大黄牽牛之過箕城一
酒官病嘔吐踰年不愈皆以胃寒治之丁香半夏青陳
薑附種種燥熱燒錐燎艾莫知其數或少愈或復劇且
十年大便澁燥小便赤黄命予視之予曰諸痿喘嘔皆
屬於上王太僕云上謂上焦也火氣炎上之氣謂皆熱
甚而為嘔以四生丸下三十行燥糞腸垢何啻數升其
[003-12b]
人昏困一二日頻以氷水呷之漸投凉乳酪芝蔴飲時
時嚥之數日外大啜飲食精神氣血如昔繼生三子至
五旬而卒
飲當去水温補轉劇論二十四
留飲止證也不過畜水而已王氏脉經中𣲖之為四痰
飲懸飲支飲溢飲千金方又𣲖之為五飲皆觀病之形
狀而定名也今予皆不論此論飲之所得其來有五有
憤鬰而得之者有困乏而得之者有思慮而得之者有
[003-13a]
痛飲而得之者有熱時傷冷而得之者飲證雖多無出
於此夫憤欎而不得伸則肝氣乘脾脾氣不化故為留
飲肝主慮久慮而不决則飲氣不行脾主思乆思而不
已則脾結故亦為留飲人因勞役逺來乗困飲水脾胃
力衰因而嗜卧不能布散於脉亦為留飲人飲酒過多
腸胃已滿又復增之脬經不及渗泄久久如斯亦為留
飲因隆暑津液焦涸喜飲寒水本欲止渇乗快過多逸
而不動亦為留飲人若病飲者豈能出此五者之外乎
[003-13b]
夫水者隂物也但積水則生濕停酒則發燥久則成痰
在左脇者同肥氣在右脇者同息賁上入肺則多嗽下
入大腸則為㵼入腎則為涌水濯濯如囊漿上下無所
之故在太陽則為支飲皆由氣逆而得之故濕在上者
目黄面浮在下者股膝腫厥在中者支滿痞膈痰逆在
陽不去者久則化氣在隂不去者久則成形今之用方
者例言飲為寒積皆用濕熱之劑以補之燥之夫寒飲
在中反以熱藥從上投之為寒所拒水濕未除反增心
[003-14a]
火火既不降水反下注其上焦枯其下寒慄内經曰出
入廢則神機化㓕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渠不信夫况乎
留飲下無補法氣方隔塞補則轉增豈知内經所謂留
者攻之何後人不師古之甚也且以白术參苓飲者服
之尚加閟塞况燔鍼艾火其痞可知前人處五飲丸三
十餘味其間有礬石芭荳附子烏頭雖是下攻終同燥
熱雖亦有寒藥相叅力孤無援故今代劉河間依仲景
十棗湯製三花神祐丸而加大黄牽牛新得之疾下三
[003-14b]
五十丸氣流飲去昔有病此者數十年不愈予診之左
手脉三部皆㣲而小右手脉三部皆滑而大㣲小為寒
滑大為燥余以苽蔕散湧其寒痰數升汗出如沃次以
導水禹功去腸胃中燥垢亦數升其人半愈然後以淡
劑流其餘藴以降火之劑開其胃口不踰月而痊夫黄
連黄蘖可以清上燥濕黄茋茯苓可以補下滲濕二者
可以收後不可以先驅復未盡者可以苦葶藶杏仁桑
白皮椒目逐水之藥伏水皆去矣夫治病有先後不可
[003-15a]
亂投邪未去時慎不可補也大邪新去恐反增其氣轉
甚於未治之時也昔河内有人病飲醫者斷為脾濕以
木香牽牛二味散之下十餘行因紿病人復變散為丸
又下十餘行復變丸為散又十餘行病者大困睡幾一
晝夜既覺腸胃寛潤惟思粥食少許日漸愈雖同斷為
濕但補㵼不同其差至此内經曰歲土太過雨濕流行
腎水受邪甚則飲發中滿太陽司天濕氣變物水飲内
畜中滿不食註云此年太隂在泉濕監於地病之原始
[003-15b]
地氣生焉少隂司天濕土為四之氣民病鼽衂飲發又
土鬰之發民病飲發注下附腫身重又太隂所至為積
飲否隔又太隂所至畜滿又太隂之勝與太隂之復皆
云飲發於中以此考之土主濕化不主寒水主寒化不
主濕天多黅雨地有積潦皆以為水在内經属土氷霜
凝沍風氣凄凛此水之化也故曰丑未太隂濕土辰戌
太陽寒水二化本自不同其病亦異夫濕土太過則飲
發於中今人以為脾土不足則軒歧千古之書可從乎
[003-16a]
不可從乎
嗽分六氣毋拘以寒述二十五
嗽與咳一證也後人或以嗽為陽欬為隂亦無考據且
内經欬論一篇純説嗽也其中無欬字由是言之咳即
嗽也嗽即咳也隂陽應象大論云秋傷於濕冬生咳嗽
又五藏生成篇云欬嗽上氣又診要經終云春刺秋分
環為欬嗽又示從容篇云欬嗽煩寃者腎氣之逆也素
問惟以四處連言欬嗽其餘篇中止言咳不言嗽乃知
[003-16b]
咳嗽一證也或言嗽為别一證如傷寒書中説欬逆即
咽中作梯磴之聲者是也此一説非内經止以嗽為欬
生氣通天論云秋傷於濕上逆而欬與大象論文義同
而無嗽字乃知欬即是嗽明矣余所以苦論此者孔子
曰必也正名乎嗽之為病自古歸之肺此言固不易也
素問言肺病喘欬逆又曰欬嗽上氣厥在胷中過在手
太隂陽明靈樞十二經惟太隂肺經云肺脹滿膨膨而
喘咳他經則不言素問欬論雖言五臟六腑皆有欬要
[003-17a]
之止以肺為主素問言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
氣註云邪謂寒氣經又曰邪氣以從其合也其寒飲食
入胃從脾脉上至於肺則肺寒肺寒則内外合邪因而
客之則為肺欬後人見是言斷嗽為寒更不叅較他篇
豈知六氣皆能嗽人若謂欬止為寒邪何以歲火太過
炎暑流行金肺受邪民病欬嗽歲木不及心氣晩治上
勝肺金欬而鼽從革之紀金不及也其病𡁲欬堅成之
紀金太過也上徴與正商同其病欬少陽司天火氣下
[003-17b]
臨肺金上從欬𡁲衂少陽司天火滛所勝欬唾血煩心
少陽司天主勝則胷滿欬少陽司天之氣熱鬰於上欬
逆嘔吐三之氣炎暑至民病欬嘔終之氣陽氣不藏而
欬少陽之復枯燥煩爇驚瘈欬衂甚則欬逆而血泄少
隂司天熱氣生於上清氣生於下寒熱凌犯而生於中
民病欬喘三之氣天政布大火行餘火内格腫於上欬
喘甚則血溢少隂司天客勝則鼽𡁲甚則咳喘少隂之
復燠熱内作氣動於左上行於右欬皮膚痛則入肺欬
[003-18a]
而鼻淵若此之類皆生於火與熱也豈可專於寒乎謂
欬止於熱與火耶厥隂司天客勝則耳鳴掉眩甚則欬
若此之類乃生於風豈可專於熱與火也謂欬專於風
耶太隂司天濕滛所勝欬唾則有血太陰之復濕變乃
舉飲發於中欬喘有聲若此之類乃生於濕豈可專於
風也謂咳止於濕耶金欎之發民病欬逆心脇痛歲金
太過燥氣流行肝木受邪民病欬喘逆逆甚而嘔血陽
明司天金火合德民病欬嗌塞陽明司天燥滛所勝欬
[003-18b]
腹中鳴陽明司天清復内餘則欬衂嗌塞心膈中熱欬
不止而目血出者死陽明之勝清發於中嗌塞而欬陽
明之復清氣大舉欬噦煩心若此之類皆生於燥豈可
專於濕也謂欬止於燥耶太陽司天客氣勝則胸中不
利出清涕感寒則欬若此之類乃生於寒豈可專於燥
也又肺風之狀多汗惡風色皏然白時欬短氣晝日則
差夜暮則甚亦風欬也勞風咳出清黄涕其狀如膿大
如彈丸亦風咳也有所亡失所求不得則發肺鳴鳴則
[003-19a]
肺熱葉焦亦熱欬也陽明厥逆喘欬身熱亦熱欬也一
陽發病少氣善欬亦火欬也喘欬者水氣并於陽明亦
温欬也風水不能正偃則欬亦温欬也腎氣腹大脛腫
喘欬身重亦温欬也脾痺者四肢懈堕發咳嘔汗上為
大寒亦寒欬也欬之六氣固然可以辨其六者之狀
風乘肺者日夜無度汗出頭痛涎痰不利非風欬之云
乎
熱乗肺者急喘而嗽面赤潮熱手足寒乳子亦多有之
[003-19b]
非暑欬之云乎
火乗肺者咳喘上壅涕唾出血甚者七竅血溢非火欬
之云乎
燥乗肺者氣壅不利百節内痛頭面汗出寒熱徃來皮
膚乾枯細瘡燥痒大便秘澁涕唾稠粘非燥欬之云乎
寒乘肺者或因形寒飲冷冬月坐卧濕地或冒冷風寒
秋冬水中感之嗽急而喘非寒欬之云乎其法治也風
之嗽治以通聖散加半夏大人參半夏丸甚者汗之暑
[003-20a]
之嗽治以白虎湯洗心散凉膈散加蜜一日為呷之火
之嗽治以黄連解毒湯洗心散三黄丸甚者加以鹹寒
大下之濕之嗽治以五苓散桂苓甘露散及白术丸甚
者以三化神祐丸下之燥之嗽治以木香葶藶散大黄
黄連阿膠丸甚者以鹹寒大下之寒之嗽治以寧神散
寧肺散有寒痰在上者以苽蔕散越之此法雖已幾於
萬全然老㓜强弱虚實肥瘦不同臨時審定權衡可也
病有變態而吾之方亦與之俱變然則枯礬乾薑烏梅
[003-20b]
罌粟殻其誤人也不為少矣嗚呼有人自㓜欬嗽至老
不愈而亦不死者余平生見此等無限或小年欬嗽不
計男女不數月而殞者亦無限矣夫寧神寧肺散此等
之人豈有不曾服者哉其不愈而死者以其非寒嗽故
也彼執欵冬花佛耳草至死不移者雖與之割席而坐
可也曹魏時軍吏李成苦欬嗽晝夜不寐時吐膿血華
佗以謂欬之所吐非從肺來以苦劑兩錢匕吐膿血二
升餘而瘥若此之嗽人不可不知也
[003-21a]
九氣感疾更相為治衍二十六
天以氣而燾地以氣而持萬物盈乎天地之間咸以氣
而生及其病也莫不以氣而得且風之氣和平而璺啓
熱之氣暄而舒榮火之氣炎暑而出行濕之氣埃溽而
負盈燥之氣清勁而悽愴寒之氣寒氣而歸藏此六氣
時化司化之常也及其變風之氣飄怒而反大凉熱之
氣大暄而反寒火之氣飄風燔燎而反霜凝濕之氣雷
霆驟注而反烈風燥之氣散落而反濕寒之氣寒雪霜
[003-21b]
雹而反白埃此六氣之變也故天久寒則治之以暑天
久凉則治之以暄天久晦則治之以明天久晴則治之
以雨夫天地之氣常則安變則病而况人禀天地之氣
五運迭侵於其外七情交戰於其中是以聖人嗇氣如
持至寳庸人役物而反傷太和此軒岐所以論諸痛皆
因於氣百病皆生於氣遂有九氣不同之説氣本一也
因所觸而為九所謂九者怒喜悲恐寒暑驚思勞也其
言曰怒則氣逆甚則嘔血及飱泄故氣逆上矣王太僕
[003-22a]
曰怒則陽氣逆上而肝木乗脾故甚則嘔血及飱泄也
喜則氣和志逹榮衛通利故氣緩矣悲則心系急肺布
葉舉而上焦不通榮衛不散熱氣在中故氣消矣恐則
精却却則上焦閉閉則氣還還則下焦脹故氣不行矣
王太僕云恐則傷精却上而不下流下焦隂氣亦廻環
而不散故聚而脹也然上焦固禁下焦氣還故氣不行
也新校正云不行當作下行寒則腠理閉氣不行故氣
收矣王太僕云身凉則衛氣沉故皮膚之理及滲泄之
[003-22b]
處皆閉宻而氣不流行衛氣收斂於中而不散也暑則
腠理開榮衛通汗大出故氣泄矣王太僕云人在陽則
舒在隂則慘故熱則膚腠開發榮衛大通津液而汗大
出也驚則心無所依神無所歸慮無所定故氣亂矣勞
則喘息汗出内外皆越故氣耗矣王太僕云疲勞役則
氣奔速故喘息氣奔速則陽外發故汗出内外皆踰越
於常紀故氣耗損也思則心有所存神有所歸正氣留
而不行故氣結矣王太僕云繫心不散故氣亦停留此
[003-23a]
素問之論九氣其變甚詳其理甚明然論九氣所感之
疾則略惟論嘔血及飱泄餘皆不言惟靈樞論思慮悲
哀喜樂愁憂盛怒恐懼而言其病其言曰知者知飬生
也必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節隂陽而和
剛柔如是則辟邪不至而長生久視是故怵惕思慮則
傷神神傷則恐懼流滛而不至因悲哀動中者竭絶而
失生喜樂者神蕩散而不藏愁慮者氣閉塞而不行盛
怒者神迷惑而不治恐懼者神蕩憚而不收怵惕思慮
[003-23b]
而傷神神傷則恐懼自失破㬷脫肉毛瘁色夭死於冬
脾憂愁而不解則傷意意傷則恍亂四肢不舉毛瘁色
夭死於春肝悲哀動中則傷魂魂傷則狂忘不精不正
當人隂縮攣筋兩脇不舉毛瘁色夭死於秋肺喜樂無
極則傷魄魄傷則狂狂者意不存人皮革焦毛瘁色夭
死於夏腎盛怒而不止則傷志志傷則喜忘其人腰脊
不可俛仰屈伸毛瘁色夭死於季夏恐懼不解則傷精
精傷則骨痿厥精時自下是故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
[003-24a]
傷傷則失守而隂虚虚則無氣無氣則死矣靈樞論神
意魂魄志精所主之病然無寒暑驚勞四證余以是推
而廣之怒氣所至為嘔血為飱泄為煎厥為薄厥為陽
厥為胸滿脇痛食則氣逆而不下為喘渇煩心為消痺
為肥氣為目暴盲耳暴閉筋解發於外為疽癰喜氣所
至為笑不休為毛髪焦為内病為陽氣不收甚則為狂
悲氣所至為隂縮為筋攣為肌痺為脉痿男為數溲血
女為血崩為酸鼻辛頞為目昏為少氣不足以息為泣
[003-24b]
則臂麻恐氣所至為破㬷脫肉為骨酸痿厥為暴下緑
水為面熱膚急為隂痿為懼而脫頥驚氣所至為潮涎
為目睘為口呿為癡癎為不省人為僵仆乆則為痛痺
勞氣所至為咽噎病為喘促為嗽血為腰痛骨痿為肺
鳴為髙骨壞為隂痿為唾血為𡨕視為耳閉男為少精
女為不月衰甚則潰潰乎若壊都汨汨乎不可止思氣
所至為不眠為嗜卧為昏瞀為中痞三焦閉塞為咽嗌
不利為膽瘅嘔苦為筋痿為白滛為得後與氣快然如
[003-25a]
衰為不嗜食寒氣所至為上下所出水液澄徹清冷下
痢清白吐痢腥穢食已不飢堅痞腹滿急痛癥瘕㿗疝
屈伸不便厥逆禁固暑氣所至為喘嘔吐酸暴注下廹
轉筋小便渾濁腹脹大而鼓之有聲如鼓瘡疽瘍疹瘤
氣結核吐下霍亂瞀欎腫脹鼻窒鼽衂血溢血泄淋閟
身熱惡寒甚則瞀瘈目昩不明耳鳴或聾躁擾狂越罵
詈驚駭禁慄如喪神守氣逆衝上𡁲腥涌溢食不下跗
腫疼痠暴瘖暴注暴病暴死凡此九者内經有治法但
[003-25b]
以五行相勝之理治之夫怒傷肝肝属木怒則氣并於
肝而脾土受邪木太過則肝亦自病喜傷心心属火喜
則氣并於心而肺金受邪火太過則心亦自病悲傷肺
肺属金悲則氣并於肺而肝木受邪金太過則肺亦自
病恐傷腎腎属水恐則氣并於腎而心火受邪水太過
則腎亦自病思傷脾脾属土思則氣并於脾而腎水受
邪土太過則脾亦自病寒傷形形属隂寒勝熱則陽受
病寒太過則隂亦自病炅傷氣氣属陽熱勝寒則隂受
[003-26a]
病熱太過則陽亦自病凡此七者更相為治故悲可以
治怒以愴惻苦楚之言感之喜可以治悲以謔浪䙝狎
之言娯之恐可以治喜以廹遽死亡之言怖之怒可以
治思以汚辱欺罔之言觸之思可以治恐以慮彼志此
之言奪之凡此五者必詭詐譎恠無所不至然後可以
動人耳目易人視聼若胸中無材器之人亦不能用此
五法也炅可以治寒寒在外者以焠鍼㶼熨烙灸湯而
汗之寒在内者以熱食温劑平之寒可以治炅炅在外
[003-26b]
者以清房凉榻薄衣以清劑汗之炅在内者以寒飲寒
劑平之惟逸可以治勞經曰勞者温之温謂温存而飬
之今之醫者以温為温之藥差之久矣岐伯曰以平為
期亦謂休息之也惟習可以治驚經曰驚者平之平謂
平常也夫驚以其忽然而遇之也使習見習聞則不驚
矣此九者内經自有是理庸工廢而不行今代劉河間
治五志獨得言外之意謂五志所發皆從心造故凡見
喜怒悲恐思之證皆以平心火為主至於勞者傷於動
[003-27a]
動便属陽驚者駭於心心便属火二者亦以平心為主
今之醫者不逹此㫖遂有寒凉之謗群聚而譟之士大
夫又從而惑之公議何時而定耶昔余治一書生勞苦
太過大便結燥欬逆上氣時喝喝然有音唾嘔鮮血余
以苦劑解毒黄連湯加木香漢防己煎服時時啜之復
以木香㯽榔丸泄其逆氣不月餘而痊余又嘗以巫躍
妓抵以治人之悲結者余又嘗以鍼下之時便雜舞忽
笛鼔應之以治人之憂而心痛者余嘗擊拍門窓使其
[003-27b]
聲不絶以治因驚而畏響䰟氣飛揚者余又嘗治一婦
人久思而不眠余假醉而不問婦果呵怒是夜困睡又
嘗以酸棗仁丸治人多憂以白虎湯不計四時調理人
之暑余又以無憂散㵼人冬月得水中之寒痺次以麻
黄湯數兩作一劑煎以棗姜熱服汗出而愈如未愈者
以苽蔕散涌之以火助其汗治寒厥亦然余嘗治大暑
之病諸藥無効余從其頭數刺其痏出血立愈余治此
數者如探囊然惟勞而氣耗恐而氣奪者為難治喜者
[003-28a]
少病百脉舒和故也昔聞山東楊先生治府主洞泄不
已楊初未對病人與衆人談日月星辰躔度及風雲雷
雨之變自辰至未而病者聴之而忘其圊楊嘗曰治洞
泄不已之人先問其所好之事好棊者與之棊好樂者
與之笙笛勿輟又聞莊先生者治以喜樂之極而病者
莊切其脉為之失聲佯曰吾取藥去數日更不來病者
悲泣辭其親友曰吾不久矣莊知其將愈慰之詰其故
莊引素問曰懼勝喜此二人可謂得𤣥闗者也然華元
[003-28b]
化以怒郡守而幾見殺文摰以怒齊王而竟殺之千萬
人中僅得一兩人而反招暴禍若乃醫本至精至㣲之
術不能自保果賤技也哉悲夫
三消之說當從火斷二十七
八卦之中離能烜物五行之中惟火能焚物六氣之中
惟火能消物故火之為用燔木則消而為炭焚土則消
而為伏龍肝煉金則消而為汁煆石則消而為灰煑水
則消而為湯煎海則消而為鹽乾汞則消而為粉熬錫
[003-29a]
則消而為丹故澤中之潦涸於炎暉鼎中之水乾於壯
火也五臟心為君火正化腎為君火對化三焦為相火
正化膽為相火對化得其平則烹煉飲食糟粕去焉不
得其平則燔灼臟腑而津液竭焉故入水之物無物不
長入火之物無物不消夫一身之心火甚於上為膈膜
之消甚於中則為腸胃之消甚於下為膏液之消甚於
外為肌肉之消上甚不已則消及於肺中甚而不已則
消及於脾下甚而不已則消及於肝腎外甚而不已則
[003-29b]
消及於筋骨四藏皆消盡則心始自焚而死矣故素問
有消癉消中消渇風消膈消肺消之説消之證不同歸
之火則一也故消癉者衆消之總名消中者善饑之通
稱消渇者善飲之同謂惟風消膈消肺消此三説不可
不分風消者二陽之病二陽者陽明也陽明者胃與大
腸也心受之則血不流故女子不月脾受之則味不化
故男子少精皆不能成隱曲之事火伏於内久而不已
為風所鼓消渇腸胃其狀口乾雖飲水而不嚥此風熱
[003-30a]
格拒於賁門也口者病之上源故病如是又經曰二陽
結謂之消此消乃腸胃之消也其善食而瘦者名曰食
㑊此消乃肌肉之消也膈消者心移熱於肺傳為膈消
王太僕云心肺兩間中有斜膈膜下際内連横膈膜故
心移熱於肺久久傳化内為膈熱消渇多而飲者此雖
肺金受心火之邪然止是膈消未及於肺也故飲水至
斗亦不能已其渇也其狀多飲而數溲或不數溲變為
水腫者皆是也此消乃膈膜之消也肺消者心移寒於
[003-30b]
肺肺主氣經曰飲食入胃逰溢精氣上輸於脾脾之精
氣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
以為常也靈樞亦曰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今
心為陽火先受寒邪陽火内欝火欝内傳肺金受制火
與寒邪皆來乗肺肺外為寒所薄氣不得施内為火所
燥亢極水復故皮膚索澤而群著溲溺積濕而頻并上
飲半升下行十合故曰飲一溲二者死膈消不為寒所
薄陽氣得宣散於外故可治肺消為寒所薄陽氣自潰
[003-31a]
於中故不可治此消乃消及於肺臟者也又若脾風傳
之腎名曰疝瘕少腹寃熱而痛出白液名曰蠱王太僕
云消爍脂肉如䖝之蝕日漸損削此消乃膏液之消也
故後人論三消指以為腎消此猶可治久則變瘈不救
必死此消乃消及於腎臟者也夫消者必渇渇亦有三
有甘之渇有石之渇有火燥之渇肥者令人内熱甘者
令人中滿其氣上溢轉為消渇經又曰味厚者發熱靈
樞亦曰鹹走血多食之人渇鹹入於胃中其氣上走中
[003-31b]
焦注於肺則血氣走之血與鹹相得則凝乾而善渇血
脉者中焦之道也此皆肥甘之渇夫石藥之氣悍適足
滋熱與熱氣相遇必内傷脾此藥石之渇也陽明司天
四之氣嗌乾引飲此心火為寒水所欝故然少陽司天
三之氣炎暑至民病渇太陽司天甚則渇而欲飲水行
凌火火氣欝故然少隂之復渇而欲飲少陽之復嗌絡
經槁渇引水漿色變黄赤又傷寒五日少隂受之故口
燥舌乾而渇腎熱病者苦渇數飲此皆燥熱之渇也故
[003-32a]
膏粱之人多肥甘之渇石藥之渇藜藿奔走之人多燥
熱之渇二者雖殊其實一也故火在上者善渇火在中
者消糓善饑火在上中者善渇多飲而數溲火在中上
者不渇而溲白液火徧上中下者飲多而數溲此其别
也後人斷消渴為腎虚水不勝火則是也其藥則非也
何哉以八味丸治渇水未能生而火反助也此等本不
知書妄引王太僕之注溢水之源以消隂翳壯火之主
以制陽光但益心之陽寒熱通行强腎之隂熱之猶可
[003-32b]
豈知王太僕之意以寒熱而行之也腎本惡燥又益之
以火可乎今代劉河間自製神芎丸以黄芩味苦入心
牽牛大黄驅火氣而下以滑石引入腎經此方以牽牛
滑石為君以大黄黄芩為臣以芎連薄荷為使將離入
坎真得黄庭之秘者也而又以人參白术湯消痞丸大
人參散碧玉雞蘓散數法以調之故治消渇最為得體
昔有消渇者日飲數升先生以生薑自然汁一盆置之
宻室中具罌杓於其間使其人入室從而鏁其門病人
[003-33a]
渇甚不得已而飲汁盡渇减内經辛以潤之之㫖内經
治渇以蘭除其陳氣亦辛平之劑也先生之湯劑雖用
此一味亦必有傍藥助之初虞世曰凡渇疾未發瘡瘍
便用大黄寒藥利其勢使大困大虚自勝如發瘡瘍膿
血流漓而飱此真俗言也故巴郡太守湊三黄丸能治
消渇余嘗以膈數年不愈者减去朴硝加黄連一斤大
作劑以長流千里水煎五七沸放冷日呷之數百次以
桂苓甘露散白虎湯生藕節汁淡竹瀝生地黄汁相間
[003-33b]
服之大作劑料以代飲水不日而痊故消渇一證調之
而不下則小潤小濡固不能殺炎上之勢下之而不調
亦旋飲旋消終不能沃膈膜之乾下之調之而不减滋
味不戒嗜慾不節喜怒病已而復作能從此三者消渇
亦不足憂矣况靈樞又説心脉滑為善渇經又曰滑者
陽氣勝又言五臟脉心脉微小為消癉又言五臟脆為
消癉又言消癉之人薄膚而肉堅固以深長衝直揚其
心剛剛者多怒怒則氣逆上胸中畜積血氣逆流臗皮
[003-34a]
充肌肉脉不行轉而為熱熱則消肌膚故為消癉又言
五臟皆柔弱者善病消癉夫柔弱者必有剛强剛强者
多怒柔弱者易傷也余以是遂悟氣逆之人非徒病消
渇若寒薄其外亦為癰腫少氣狂膈中肺消涌水者熱
客其臟則亦為驚衂膈消柔痓虚腸澼死客其腑則為
癃溺血口麋虙瘕為沉食㑊辛頞鼻淵衂衊瞑目葢此
二十一證皆在氣厥論中經曰諸逆衝上皆属於上一
言可了善讀書者以是求之
[003-34b]
䖝
之生濕熱為主訣二十八
巢氏之衍九䖝三詳矣然䖝之變不可勝窮要之皆
以濕熱為主不可純歸三氣虚與食生具巢氏之衍九
䖝也曰伏蚘白肉肺胃弱赤蟯伏䖝長四分群䖝之主
也蚘䖝長一尺亦有長五六寸其發動則腹中痛發種
聚行徃來上下痛有休息亦攻心痛口喜吐涎及吐清
水貫傷心則死診其脉腹中痛其脉法當沉弱今脉反
洪大是蚘䖝也白䖝長一寸相生子孫轉多長四五尺
[003-35a]
亦能殺人寸白䖝色白頭徧小因飲白酒以桑枝貫牛
肉炙食之并生粟所成又云食生魚後即飲乳酪亦生
其發動則損人精氣腰脚疼此䖝長一尺則令人死肉
蟲狀如爛杏令人煩滿肺蟲狀如蚕令人咳嗽胃蟲狀
如蝦蟆令人嘔逆吐喜噦弱䖝狀如𤓰瓣又名鬲䖝令
人多唾赤虫狀如生肉動則腹鳴蟯虫至㣲形如菜虫
居肚腸中多則為痔極則為癩因以瘡處以生癰疽癬
瘘癘㾦疥齲䖝無故不為人患亦不盡有有亦不必盡
[003-35b]
多或偏無者此諸䖝依腸胃之間若人臟腑氣實則不
為害虚則侵蝕隨其䖝之動能變成諸疾也三者濕
由脾胃虚為水濕所乗腹肉蟲動侵蝕成若上脣
生瘡是蟲蝕五臟則心煩懊若下脣生瘡是䖝蝕下部
則肛門爛開心者因虚而動攻食心謂之心疳
者有五曰白赤蟯黒凡五疳白者輕赤者次蟯者又
次者又次黒者最重皆從腸裏上食咽㗋齒齦並生
瘡下至糓道傷爛下利膿血嘔逆手足心熱腰脚痛嗜
[003-36a]
卧秋冬可春夏甚巢氏之論䖝為病之狀固詳矣然
蟲之變此數者天地之間氣之所至百蟲争出如厥隂
所至為毛化其應春其蟲毛其畜犬其應夏其蟲羽其
畜馬其應長夏其蟲倮其應秋其蟲介其畜雞其應冬
其蟲鱗其畜彘其畜犬雞其蟲毛介其畜彘其蟲羽鱗
其畜牛犬其蟲倮毛其畜雞羊其蟲介羽其畜彘牛其
蟲鱗倮其臟肝脾其蟲毛介其臟心肺其蟲羽鱗其臟
脾腎其蟲倮毛其臟肺肝其蟲介羽其臟腎心其蟲鱗
[003-36b]
倮地氣制己勝天氣制勝己天制色地制形色者青黄
赤白黒形者毛羽倮介鱗其生也胎卵濕化其成也跂
行飛走故五氣五味根於中五色五類形於外而有一
歲之中互有勝復故厥隂司天毛蟲静羽蟲育介蟲不
成居泉毛蟲育倮蟲耗羽蟲不育少隂司天羽蟲静介
蟲育毛蟲不成居泉羽蟲育介蟲耗不育太隂司天倮
蟲静鱗蟲育羽蟲不成少陽司天倮蟲育鱗蟲不成居
泉羽蟲育介蟲耗毛蟲不育陽明司天毛蟲静羽蟲育
[003-37a]
介蟲不成居泉介蟲育毛蟲耗羽蟲不成太陽司天鱗
蟲静倮蟲育居泉鱗蟲耗倮蟲不育如風勝則倮蟲不
滋此之類也皆五行之相剋也惟濕復則鱗見於陸為
濕土相尅水長則反増水鱗雖灸然見於陸則反當死
故不同也切巢氏言脾胃虚而為水濕所乗者非也乃
脾胃大甚熱為水濕多也以𤣥珠考之蟲得木之氣乃
生得雨之氣乃化以知非厥隂風木之氣不生非太隂
濕土之氣不成豈非風木主熱雨澤主濕所致耶故五
[003-37b]
行之中皆有蟲惟金之中其蟲寡氷之中無蟲且諸木
有蠧諸菓有螬諸菜有蟲諸菽有蚄五糓有螟螣蝥蠈
麦朽蛾飜粟破䖝出草腐而螢蚊糞積而蝣蠐若此者
皆木之蟲也烈火之中有鼠爛灰之中有蠅若此者皆
火之蟲也土中盤蛇坯中走蚓穴蟻牆蝎田螻崖蜴若
此者皆土之蟲也科㪷孕於古池蛭馬躍於荒湫魚滿
江湖蛟龍藏海若此者皆水中之蟲也昔有冶者碎一
破釜將入火爐其䥫斷處窠臼中有一蟲如米中蟲其
[003-38a]
色正赤此釜烹飪不啻千萬不知何以生了不可曉亦
金火之氣也惟氷之中未嘗見蟲焉北方雖有氷䑕止
是食氷非生於氷也乃知木火属春夏濕土属季夏水
從土化故多蟲金從秋氣水從冬氣故無蟲焉若以生
物有被麴有麴蟲醬有醬蟲醯有醯蟲飲食停久皆有
蟲若以為動物不生蟲如户樞不蠧之類然動勞之人
亦有蟲豈有不動者耶且文籍衣服故不閲不衣而不
蠧然非經季夏隂注或曝乾不待冷納於笥中亦不生
[003-38b]
蟲蠧也或瓮傍地濕䑕婦來明牆下壤乾狗蚤居中豈
均生於濕耶葢蚤雖不生於濕亦有生於冬熱則蟲生
寒則不生理故然也夫蟲之所居必於脾胃深處藥之
所過在於中流蟲聞藥氣而避之群者安得取之予之
法先令饑甚次以㯽榔雷丸為引子别下蟲藥大下十
數行可以搐而空㶏上張子政用此法下蟲數百相銜
長丈餘若夫瘡久而蟲蛆者以木香㯽榔散傅之神良
别有墜蛆之藥皆具方中此不具陳也
[003-39a]
補論二十九
予㓜歲留心於醫而未嘗見其逹者貞祐間自沃來河
之南至頓丘而從逰張君仲傑之縣舎得遇太醫張子
和先生誨仲傑以醫而及於㳺公君寳暨不肖猗歟大
哉先生之學明妙道之淵源造化之根本講五運之抑
欎發越六氣之勝復滛鬱定以所制之法配以所宜之
方凖繩既陳曲直自正䂓矩既設方圎自成先生之學
其學者之凖繩䂓矩歟雖為人天師可也望而知之以
[003-39b]
盡其神聞而知之以盡其聖問而知之以盡其工切而
知之以盡其巧何假飲上池之水而照見人五臟乎一
目而無餘矣至約之法其治有三所用之藥其品有六
其治三則汗下吐其品六則辛甘酸苦鹹淡也雖不云
補理實具焉予恐人之惑於補而莫之解故續補説於
先生汗下吐三論之後我輩所當聞醫流所當觀而人
之所當共知也予考諸經檢諸方試為天下好補者言
之夫人之好補則有無病而補者有有病而補者無病
[003-40a]
而補者誰與上而縉紳之流次而豪富之子有金玉以
榮其身芻豢以悦其口寒則衣裘暑則臺榭動則車馬
止則裀褥味則五辛飲則長夜醉飽之餘無所用心而
因致力於牀第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故年半百而
衰也然則奈何以藥為之補矣或咨諸庸醫或問諸逰
客庸醫以要用相求故所論者輕輕之則草木而已草
木則蓯蓉牛膝巴㦸天兎絲之類㳺客以好名自髙故
所論者重重之則金石而已金石則丹砂起石硫黄之
[003-40b]
類吾不知此為補也而補何臟乎以為補心耶而心為
丁火其經則手少隂熱則瘡瘍之類生矣以為補肝邪
肝為乙木其經則足厥隂熱則掉眩之類生矣脾為已
土而經則足太隂以熱補之則病腫滿肺為辛金而經
則手太隂以熱補之病憤欎心不可補肝不可補脾不
可補肺不可補莫非為補腎乎人皆知腎為癸水而不
知經則子午君火焉補腎之火火得熱而益熾補腎之
水水得熱而益涸既熾其火又涸其水上接於心之丁
[003-41a]
火火獨用事肝不得以制脾土肺金不得以制肝木五
臟之極傳而之六腑六腑之極遍而之三焦則百病交
起萬疾俱生小不足言大則可懼不疽則中不中則暴
瘖而死矣以為無病而補之者所得也且如有病而補
之者誰歟上而仕宦豪富之家㣲而農商市庻之輩嘔
而補吐而補泄而補痢而補瘧而補欬而補勞而補産
而補嘔吐則和胃丸丁沉煎瀉痢荳
丸御米殻散欬
不五味則寧神散勞不桂附則山藥産不烏金則黒神
[003-41b]
吾不知此為補果何意邪殊不知嘔得熱而愈酸吐得
熱而愈暴泄得熱而清濁不分痢得熱而休息繼至瘧
得熱而進不能退欬得熱而濕不能除勞得熱而火益
煩産得熱而血愈崩葢如是而死者八九生者一二死
者枉生者幸幸而一生憔悴之態人之所不堪也視其
寒用熱以補之矣若言其補則前所補者此病何如予
請為言補之法大抵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是則補
之義也陽有餘而隂不足則當損陽而補隂隂有餘而
[003-42a]
陽不足則當損隂而補陽熱則芒硝大黄損陽而補隂
也寒則乾薑附子損隂而補陽也豈可以熱藥而云補
乎哉而寒藥亦有補之義也經曰因其盛而减之因其
衰而彰之此之謂也或曰形不足者温之以氣精不足
者補之以味執此温補二字便為温補之法惟用温補
之藥且温補二字特為形精不足而設豈為病不病而
設哉雖曰温之止言其氣雖曰補之止言其味曷嘗言
熱藥哉至於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實而不滿可下
[003-42b]
而已水糓之寒熱感則害人六腑滿而不實可吐而已
地之濕氣感則害人皮肉筋脉邪從外入可汗而已然
發表不逺熱而無補之意人之所禀有强有弱強而病
病而愈愈而後必能復其舊矣弱而病病而愈愈而後
不必復其舊矣是以有保飬之説然有是説熱藥亦安
所用哉慎言語節飲食是矣以日用飲食言之則黍稷
禾麥之餘食粳者有幾雞豚牛羊之餘食血者有幾桃
杏李梅之餘食梨者有幾葱韮薤蒜之餘食葵者有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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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助則薑桂椒蒔其和則鹽油醯醬常而粥羮别而燋
炒異而燒炙甚則以五辣生鮓而薦酒之肴以薑醋羮
羊而按酒之病大而富貴比此尤甚小而市庻亦得以
享此吾不知何者為寒何物為冷而以熱藥為補哉日
用飲食之間已為太過矣嘗聞人之所欲者生所惡者
死今反忘其寒之生甘於熱之死則何如由其不明素
問造化之理本草藥性之源一切委之於庸醫之手醫
者曰寒凉之藥雖可去疾奈何腑臟不可使之久冷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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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不可使之久寒保飬則固可温補之是宜斯言方脫
諸口已深信於心矣如金石之不可變山嶽之不可移
以至於殺身而心無少悔嗚呼醫者之罪固不容誅而
用之者亦當分受其責也病者之不悔不足怪也而家
家若是何難見而難察邪人惟不學故耳亦有逹者之
論以素問為䂓矩凖繩以本草為斧斤法則矣其藥則
寒凉其劑則兩其丸則百人之聞者如享美饌而見蛆
蠅惟恐去之不亟也何哉而所見者丘垤及見談泰山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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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駭不取唾而逺則幸矣尚敢兾其言之能從乎兹正
之所以難立而邪之所以易行也吾實憂之且天下之
不知過不在天下而已在醫流尚不知何責於天下哉
噫春秋之法責賢不責愚所謂我輩者猶且棄道學之
本源而拘言語之末節以文章自富以談辨自强坐而
昻昻立而行行濶其歩翼其手自以為高人而出塵表
以天下聰明莫己若也一旦疾之臨身矒然無所知茫
若搏風之不可得迷若捕影之不可獲至於不得已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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聴庸醫之裁判疾之愈則以為得人不愈則以為疾之
既極無可奈何委之於命而甘於泉下矣嗚呼實與愚
夫殆不相逺此吾所以言之喋喋也然而未敢必其聴
之何如耳雖然吾之説非止欲我輩共知欲醫流共知
欲天下共知也我輩共知醫流共知天下共知惬吾之
意滿吾之望矣
水解三十
余昔訪靈臺間太史見銅壺之漏水焉太史召司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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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水已三環週水滑則漏迅漏迅則刻差當易新水
余劃然而悟曰天下之水用之㓕火則同濡槁則同至
於性從地變質與物遷未嘗罔焉故蜀江濯錦則鮮濟
源烹楮則㵿南陽之潭漸於菊其人多夀遼東之澗通
於葠其人多髪晋之山産礬石泉可愈痘戎之麓伏硫
黄湯可浴癘楊子宜荈淮菜宜醪滄鹵能鹽阿井能膠
澡垢以汚茂田以苦癭消於藻帶之波痰破於半夏之
洳氷水咽而霍亂息流水飲而癃閟通雪水洗目而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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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鹹水濯肌而
乾菜之以為虀鐵之以為漿麴之以
為酒蘖之以為醋千𣲖萬種言不容盡至於井之水一
也尚數名焉况其他者乎及酌而傾曰倒流出甃未放
曰無根無時初出曰新汲將旦首汲曰井華夫一井之水
而功用不同豈烹者之間將行藥勢獨不擇夫水哉昔
有患小溲閟者衆工不能瘥予易之長川之急流取前
藥而沸之一飲立溲元疇聞之曰精乎哉論也近讀靈
樞經有半夏湯治不瞑以流水千里外者八升揚之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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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取其清五升炊以葦火正與此論合乃知子和之
於醫觸一事一物皆成治法如張長史草書妙天下得
之公孫劔器用心亦勞矣後之用水者當以子和之言為
制余於是乎作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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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門事親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