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儒門事親卷一
金 張從正 撰
七方十劑繩墨訂一
方有七劑有十舊矣雖有説者辨其名而已敢申昔人
已剏之意而為之訂夫方者猶方術之謂也易曰方以
類聚是藥之為方類聚之義也或曰方謂五方也其用
藥也各據其方如東方瀕海鹵斥而為癰瘍西方陵居
[001-1b]
華食而多頵腄贅癭南方瘴霧卑濕而多痺疝北方乳
食而多藏寒滿病中州食雜而多九疸食癆中滿留飲
吐酸腹脹之病葢中州之地土之象也故脾胃之病最
多其食味居處情性夀夭兼四方而有之其用藥也亦
雜諸方而療之如東方之藻蔕南方之丁木西方之薑
附北方之參苓中州之麻黄逺志莫不輻凑而參尚故
方不七不足以盡方之變劑不十不足以盡劑之用劑
者和也方者合也故方如瓦之合劑猶羮之和也方不
[001-2a]
對病則非方劑不蠲疾則非劑也七方者大小緩急竒
偶複也十劑者宣通補瀉輕重滑澁燥濕也
夫大方之説有二有君一臣三佐九之大方有分兩大
而頓服之大方葢治肝及在下而逺者宜頓服而數少
之大方病有兼證而邪不専不可以一二味治者宜君
一臣三佐九之大方王太僕以人之身三折之上為近
下為逺近為心肺逺為腎肝中為脾胃胞䐈膽亦有逺
近以予觀之身半以上其氣三天之分也身半以下其
[001-2b]
氣三地之分也中脘人之分也又手之三隂陽亦天也
其氣髙足之三隂陽亦地也其氣下戊巳之隂陽亦人
也其氣猶中州故肝之三服可併心之七服腎之二服
可併肺之七服也
小方之説亦有二有君一臣二之小方有分兩㣲而頻
服之小方葢治心肺及在上而近者宜分兩㣲而少服
而頻之小方徐徐而呷之是也病無兼證邪氣専可一
二味而治者宜君一臣二之小方故腎之二服可分為
[001-3a]
肺之九服及肝之三服也
緩方之説有五有甘以緩之之緩方糖蜜棗葵甘草之
屬是也葢病在胸膈取甘能戀也有丸以緩之之緩方
葢丸之比湯散其氣力宣行遲故也有品件羣衆之緩
方葢藥味衆則各不得騁其性也如萬病丸七八十味
遞相拘制也有無毒治病之緩方葢性無毒則功自緩
矣有氣味薄藥之緩方葢藥氣味薄則長于補上治上
比至其下藥力已衰故補上治上制之以緩緩則氣味
[001-3b]
薄也故王太僕云治上補上方若迅急則上不任而迫
走于下制緩方而氣味厚則勢與急同
急方之説有五有急病急攻之急方如心腹暴痛兩隂
溲便閉塞不通借備急丹以攻之此藥用不宜恒葢病
不容俟也又如中風牙關緊急漿粥不入用急風散之
屬亦是也有湯散蕩滌之急方葢湯散之比丸下咽易
散而施用速也有藥性有毒之急方葢有毒之藥能上
涌下泄可以奪病之大勢也有氣味厚藥之急方藥之
[001-4a]
氣味厚者直趣於下而氣力不衰也故王太僕云治下
補下方之緩慢則滋道路而力又㣲制急方而氣味薄
則力與緩等
竒方之説有二有古之單方之竒方獨用一物是也病
在上而近者宜竒方也有數合陽數之竒方謂一三五
七九皆陽之數也以藥味之數皆單也君一臣三君三
臣五亦合陽之數也故竒方宜下不宜汗
偶方之説有三有兩味相配之偶方有古之複方之偶
[001-4b]
方葢方相合者是也病在下而逺者宜偶方也有數合
隂數之偶方謂二四六八十也皆隂之數也君二臣四
君四臣六亦合隂之數也故偶方宜汗不宜下
複方之説有一方有二方三方相合之複方如桂枝越
婢一湯如調胃承氣湯方芒硝甘草大黄外參以連翹
薄荷黄芩梔子以為涼膈散是本方之外别加餘味者
皆是也有分兩均劑之複方如胃風湯各等分是也以
内經攷之其竒偶四則反以味數竒者為竒方味數偶
[001-5a]
者為偶方下復云汗者不以竒下者不以偶及觀仲景
之制方桂枝湯汗藥也反以三味為竒大承氣湯下藥
也反以四味為偶何也豈臨事制宜復有増損者乎攷
其大㫖王太僕所謂汗藥如不以偶則氣不足以外發
下藥如不以竒則藥毒攻而致過必如此言是竒則單
行偶則併行之謂也急者下本易行故宜單汗或難出
故宜倂葢單行則力孤而㣲併行則力齊而大此王太
僕之意也然太僕又以竒方為古之單方偶為複方今
[001-5b]
此七方之中已有偶又有複者何也豈非偶方者二方
相合之謂也複方者二方四方相合之方歟不然何以
偶方之外又有
方者歟此字非重之乃反覆
之複何以言之葢内經既言竒偶之方不言又有重
之方惟云竒之不去則偶之是為重方重方者即複方
也下又云偶之不去則反佐以取之所謂寒熱温涼反
從其病也由是言之複之為方反複亦不逺内經之意
也
[001-6a]
所謂宣劑者俚人皆以宣為瀉劑抑不知十劑之中已
有瀉劑又有言宣為通者抑不知十劑之中已有通劑
舉世皆曰春宜宣以為下奪之藥抑不知仲景曰大法
春宜吐以春則人病在頭故也況十劑之中獨不見通
劑豈非宣劑即所謂通劑者乎内經曰髙者因而越之
木鬱則達之宣者升而上也以君召臣曰宣義或同此
傷寒邪氣在上宜𤓰蔕散頭痛䓤根荳豉湯傷寒懊憹
宜梔子荳䜴湯精神昏憒宜梔子厚朴湯自𤓰蔕以下
[001-6b]
皆涌劑也乃仲景不𫝊之妙今人皆作平劑用之未有
發其秘者予因發之然則為涌明矣故風癎中風胸中
諸實痰飲寒結胸中熱蔚化上上而不下乆則嗽喘滿
脹水腫之病生焉非宣劑莫能愈也
所謂通劑者流通之謂也前後不得溲便宜木通海金
沙大黄琥珀八正散之屬裏急後重數至圊而不便宜
通因通用雖通與瀉相類大率通為輕而瀉為重也凡
痺麻蔚滯經隧不湍非通劑莫能愈也
[001-7a]
所謂補劑者補其不足也俚人皆知山藥丸鹿茸丸之
補劑也然此乃衰老下脱之人方宜用之今往往於少
年之人用之其舛甚矣古之甘平甘温苦温辛温皆作
補劑豈獨硫黄天雄然後為補哉況五臟各有補瀉肝
實瀉心肺虚補腎經曰東方實西方虚瀉南方補北方
大率虚有六表虚裏虚上虚下虚隂虚陽虚設陽虚則
以乾薑附子隂虚則補以大黄硝石世𫝊以熱為補以
寒為瀉訛非一日豈知酸苦甘辛鹹各補其臟内經曰
[001-7b]
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善用藥者使病者而五穀進者真
得補之道也若大邪未去方滿方間心火方實腎水方
耗而驟言鹿茸附子庸詎知所謂補劑者乎
所謂瀉劑者泄瀉之謂也諸痛為實痛隨利減經曰實
則瀉之實則散而瀉之中滿者瀉之於内大黄牽牛甘
遂巴豆之屬皆瀉劑也惟巴豆不可不慎焉葢巴豆其
性燥熱毒不去變生他疾縱不得已而用之必以他藥
制其毒葢百千證中或可一二用之非有暴急之疾大
[001-8a]
黄牽牛甘遂芒硝足矣今人往往以巴豆熱而不畏以
大黄寒而反畏庸詎知所謂瀉劑者哉
所謂輕劑者風寒之邪始客皮膚頭痛身熱宜輕劑消
風散升麻葛根之屬也故内經曰因其輕而揚之發揚
所謂解表也疥癬痤疿宜解表汗以泄之毒以薫之皆
輕劑也故桂枝麻黄防風之流亦然設傷寒冐風頭痛
身熱三日内用䨇解散及啑藥解表出汗皆輕劑之云
耳所謂重劑者鎮縋之謂也其藥則朱砂水銀沈香水
[001-8b]
石黄丹之倫以其體重故也乆病咳嗽涎潮于上咽喉
不利形羸不可峻攻以此縋之故内經曰重者因而減
之貴其漸也
所謂滑劑者周禮曰滑以養竅大便燥結小便淋澁皆
宜滑劑燥結者其麻仁郁李之類乎淋澁者其葵子滑
石之類乎前後不通者前後兩隂俱閉也此名曰三焦
約也約猶束也先以滑劑潤養其燥然後攻之則無失
矣
[001-9a]
所謂澁劑者寢汗不禁澁以麻黄根防己滑泄不已澁
以荳蔲枯白礬木賊烏魚骨罌粟殻凡酸味亦同乎澁
者收歛之意也喘嗽上奔以虀汁烏梅煎寧肺者皆酸
澁劑也然此數種當先論其本以攻去其邪不可執一
以澁便為萬全也
所謂燥劑者積寒乆冷食已不饑吐利腥穢屈伸不便
上下所出水液澄徹清冷此為大寒之故宜用乾薑良
薑附子胡椒輩以燥之非積寒之病不可用也若乆服
[001-9b]
則變血溢血泄大枯大涸溲便癃閟聾瞽痿弱之疾設
有乆服而此疾不作者慎勿執以為是葢疾不作者或
一二誤死者百千也若病濕者則白术陳皮木香防己
蒼术等皆能除濕亦燥之平劑也若黄連黄蘖梔子大
黄其味皆苦苦屬火皆能燥濕此内經之本㫖也近世
相違乆矣嗚呼豈獨薑附之儔方為燥劑乎
所謂濕劑者潤濕之謂也雖與滑相類其間少有不同
内經曰辛以潤之葢辛能走氣能化液故也若夫硝性
[001-10a]
雖鹹本屬真隂之水誠濡枯之上藥也人有枯涸皴掲
之病非獨金化為然葢有火以乘之非濕劑莫能愈也
指風痺痿厥近世差𤣥説二
風痺痿厥四論内經言之詳矣今余又為之説不亦贅
乎曰非贅也為近世不讀内經者指其差𤣥也夫風痺
痿厥四證本自不同而近世不能辨一槩作風冷治之
下虚補之此所以曠日彌年而不愈者也夫四末之疾
動而或勁者為風不仁或痛者為痺弱而不用者為痿
[001-10b]
逆而寒熱者為厥此其狀未嘗同也故其本源又復大
異風者必風熱相兼痺者必風濕寒相合痿者必火乘
金厥者或寒或熱皆從下起今之治者不察其源見其
手足嚲曳便謂之風然左傳謂風滛末疾豈不知風暑
燥濕火寒六氣皆能為四末之疾也哉敢詳條于左有
意于救物者試擇焉可也
夫風之為狀善行而數變内經曰諸風掉眩皆屬肝木
掉摇眩運非風木之象乎紆曲勁直非風木之象乎手
[001-11a]
足掣顫斜目喎口筋急攣搐瘈瘲驚癎發作無時角弓
反張甚則吐沫或泣或歌喜怒失常頓僵暴仆昏不知
人兹又非風木之象乎故善行而數變者皆是厥隂肝
之用也夫肝木所以自甚而至此者非獨風為然葢肺
金為心火所制不能勝木故也此病之作多發於每年
十二月大寒中氣之後及三月四月之交九月十月之
交何以言之大寒中氣之後厥隂為主氣己亥之月亦
屬厥隂用事之月皆風主之時也故三月四月之交多
[001-11b]
疾風暴雨振拉摧拔其化為氷雹九月十月之交多落
木發屋之變故風木鬱極甚者必待此三時而作凡風
病之人其脈狀如弓弦而有力豈敢以熱藥投之更増
其熱哉今人論方者偶得一方間曽獲効執以為能著
灸施鍼豈由病者巧説病人使從己法不問品味剛柔
君臣輕重何藏何經何部何氣凡見風証偏枯口眼喎
斜涎潮昏憒便服靈寳至寳清心續命等藥豈知清心
之雜以薑桂靈寳之亂以起石硫黄小續命湯藏以附
[001-12a]
子惟夫至寳其性尚温經曰風滛於内治以辛涼如之
何以金石大熱之藥以治風耶有以熱治熱者一之為
甚其可再乎故今之劉河間自制防風通聖散捜風丸
之類程參政祛風丸換骨丹用之者獲効者多矣而謗
議百出以誣其實余嘗見内經氣交變論中言五鬱之
法鬱極則為病況風病之作倉卒之變生嘗治驚風癎
病屢用汗下吐三法隨治隨愈内經中明有此法五鬱
中木鬱達之者吐之令其條達也汗者是風隨汗出也
[001-12b]
下者是推陳致新也此為汗下吐三法也愈此風病莫
知其數如之何廢而不用也余恐來者侮此法故表而
出之昔項開完顔氏風病搐先右臂并右足約搐六七
十數良乆左臂并左足亦搐六七十數不瘥兩目直視
昏憒不識人幾月餘求治于余先逐其寒痰三四升次
用導水禹功丸散泄二十餘行次服通聖散辛涼之劑
不數日而瘥故書此以證之
夫痺之為狀
木不仁以風濕寒三氣合而成之故内
[001-13a]
經曰風氣勝者為行痺風則陽受之故其痺行旦劇而
夜靜世俗莫知反呼為走注疼痛虎咬之疾寒氣勝者
為痛痺寒則隂受之故其痺痛旦靜而夜劇世俗不知
反呼為鬼忤濕氣勝者為著痺濕勝則筋脈皮肉受之
故其痺著而不去肌肉削而著骨世俗不知反呼為偏
枯此病之作多在四時隂雨之時及三月九月太陽寒
水用事之月故草枯水寒為甚或瀕水之地勞力之人
辛苦失度觸冐風雨寢處津濕痺從外入況五方七地
[001-13b]
寒暑殊氣剛柔異稟飲食起居莫不相戾故所受之邪
各有淺深或痛或不痛或仁或不仁或筋屈而不能伸
或引而不縮寒則蟲行熱則縮緩不相亂也皮痺不已
而成肉痺肉痺不已而成脈痺脈痺不已而成筋痺筋
痺不已而成骨痺乆而不已内舍其合若臟腑俱病雖
有智者不能善圖也凡病痺之人其脈沈澁今人論方
者見諸痺證遽作脚氣治之豈知内經中本無脚氣之
説或曰諸方亦有脚氣統論又有脚氣方藥若止取素
[001-14a]
問則諸方皆非即曰痺病以濕熱為源風寒為兼三氣
合而為痺奈何治此者不問經絡不分臟腑不辯表裏
便作寒濕脚氣烏之附之乳之沒之種種燥熱攻之中
脘灸之臍下燒之三里火之蒸之熨之湯之炕之以至
便旋澁滯前後俱閟虚燥轉甚肌膚日削食飲不入邪
氣外侵雖遇扁華亦難措手若此者何哉胸膈間有寒
痰在故也痺病本不死死者醫之誤也雖亦用蒸之法
必先涌去其寒痰然後諸法皆効内經曰五臟有俞穴
[001-14b]
六腑有合穴循脈之本分各有所發之源以砭石補之
則痺病瘳此在内經中明白具載如之何不讀也陳下
酒監魏徳新因赴冬選犯寒而行真氣元衰加之坐卧
冷濕食飲失節以冬遇此遂作骨痺骨屬腎也腰之髙
骨壊而不用兩胯似折面黒如炭前後㾾痛痿厥嗜卧
徧問諸醫皆作腎虚治之余先以玲瓏竈熨蒸數日次
以苦劑上涌訖寒痰三二升下虚上實明可見矣次以
淡劑使白术除脾濕令茯苓養腎水貴官桂伐風木寒
[001-15a]
氣偏勝則加薑附否則不加又刺腎俞太谿二穴二日
一刺前後一月平復如故僕嘗用治傷寒汗下吐三法
移為治風痺痿厥之法愈者多矣
痿之為狀兩足痿弱不能行用由腎水不能勝心火心
火上爍肺金肺金受火制六葉皆焦皮毛虚弱急而薄
著則生痿躄躄者足不能伸而行也腎水者乃肺金之
子也令腎水衰少隨火上炎腎主兩足故骨髓衰竭由
使内太過而致然至真要大論云諸痿喘嘔皆屬於上
[001-15b]
者上焦也三焦者手少陽相火也痿喘嘔三病皆在膈
上屬肺金之部分也故肌痺𫝊為脈痿濕痺不仁𫝊為
肉痿髓竭足躄𫝊為骨痿房室太過為筋痿𫝊為白滛
大抵痿之為病皆因客熱而成好慾貪色強力過極漸
成痿疾故痿躄屬肺脈痿屬心筋痿屬肝肉痿屬脾骨
痿屬腎總因肺受火熱葉焦之故相𫝊於四臟痿病成
矣直斷曰痿病無寒故痿之作也五月六月七月皆其
時也午者少隂君火之位未者濕土庚金伏火之地申
[001-16a]
者少陽相火之分故痿發此三月之内以為熱也故病
痿之人其脈浮而大今之行藥者凡見脚膝痿弱難於
行歩或一足不伸便作寒濕脚氣治之驟用烏附乳沒
自然銅威靈仙之類燔針艾火湯煑袋蒸痿弱轉加如
此而死豈亦天乎夫治痿與治痺其治頗異風寒濕痺
猶可蒸湯灸燔時或一効惟痿用之轉甚者何也葢以
痿肺熱為本葉焦而成痿以此𫝊于五臟豈有寒者歟
若痿作寒治是不刃而殺之也夫痿病不死死者用藥
[001-16b]
之誤也陳下一武弁宋子玉因駐軍息城五六月間暴
得痿病腰胯兩足皆不任用躄而不行求治于予察其
兩手脈俱滑大而有力予憑内經火滛于内治以鹹寒
以鹽水越其膈間寒熱宿痰新者為熱舊者為寒或宿
食宿飲在上脘者皆可涌之宿痰既盡因而下之節次
數十行覺神志日清飲食日美兩足漸舉脚膝漸伸心
降腎升使繼以黄連解毒湯加當歸等藥及瀉心湯涼
膈散柴胡飲子大作劑煎時時呷之經曰治心肺之病
[001-17a]
最近用藥劑不厭頻而少治腎肝之病最逺用藥劑不
厭頓而多此法人皆怪之然余治痿尋常用之如拾遺
物予若以此誑人其如獲罪于天何此宋子玉之證所
以不得不書也且示信于來世故内經謂治痿之法獨
取陽明經陽明經者胃脈也五臟六腑之海也主潤養
宗筋宗筋主束骨束骨在臍下隂毛際上是也又主大
利機關機關者身中大關節也以司屈伸是以陽明虚
則宗脈縱宗脈縱則大脈不伸兩足痿弱然取陽明者
[001-17b]
胃脈也胃為水穀之海人之四季以胃氣為本本固則
精化精化則髓充髓充則足能履也隂陽應象論曰形
不足者温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味者五味也五
味調和則可補精益氣也五味五穀五菜五菓五肉五
味貴和不可偏勝又曰恬淡虚無真氣從之精神内守
病安從來若用金石草木補之者必乆而増氣物化之
常氣増而乆夭之由也所以乆服黄連苦參者而反化
為熱乆服熱藥之人可不為寒心哉余嘗用汗下吐三
[001-18a]
法治風痺痿厥以其得効者衆其敢誣於後人乎
厥之為狀手足及膝下或寒或熱也舉世𫝊脚氣寒濕
之病豈知内經中無脚氣之説王太僕亦云本無脚氣
後世廣飾方論而立此名古之方謂厥者即今所謂脚
氣者也然厥當分二種次分五臟所謂二種者有寒厥
亦有熱厥陽氣衰于下則為寒厥隂氣衰于下則為熱
厥熱厥為手足熱也寒厥為手足寒也陽經起于足指
之表隂經起于足心之下陽氣勝足下熱隂氣勝足下
[001-18b]
寒又曰陽主外而厥在内隂主内而厥在外若此者隂
陽之氣逆而上行故也夫春夏則陽多隂少秋冬則隂
壯陽衰人或恃賴壯勇縱情嗜慾于秋冬之時則陽奪
于内精氣下溢邪氣上行陽氣既衰真精又竭陽不榮
養隂氣獨行故手足寒發為寒厥也人或醉飽入房氣
聚于脾胃主行津液隂氣虚陽氣入則胃不和胃不和
則精氣竭精氣竭則四肢不榮酒氣與穀氣相薄則内
熱而溺赤氣壯而慓悍腎氣既衰陽氣獨勝故手足熱
[001-19a]
發而為熱厥也厥亦有令人腹暴滿不知人者或一二
日稍知人者或卒然悶亂無覺知者皆因邪氣亂陽氣
逆是少隂腎脈不至也腎氣㣲少精血奔逸使氣促迫
上入胸膈宗氣反結心下陽氣退下熱歸隂股與隂相
助令身不仁又五絡皆㑹于耳中五絡俱絶則令人身
脈皆動而形體皆無所知其狀如尸故曰尸厥有涎如
拽鋸聲在喉咽中為痰厥手足搐搦者為風厥因醉而
得之為酒厥暴怒而得之為氣厥骨痛爪枯為骨厥兩
[001-19b]
足指攣急屈伸不得爪甲枯結為臂厥身强直如椽者
為肝厥喘而啘者狂走攀登為陽眀厥皆氣逆之所為
也今人見兹厥者皆謂之
著掠著此是何等語也非
徒其名之謬因其名之謬而乖其實也既言
著中著
掠著必歸之風此清心靈寳至寳又為先驅矣鼻中㗜
藥身上
火豈知厥之為病如前所説者耶頃西華季
政之病寒厥其妻病熱厥前後十餘年其妻服逍遥十
餘劑終無寸効一日命余診之二人脈皆浮大而無力
[001-20a]
政之曰吾手足之寒時時漬以熱湯漬而不能止吾婦
手足之熱終日以冷水沃而不能已者何也余曰寒熱
之厥也此皆得之貪飲食縱嗜慾遂出内經厥論證之
政之喜曰内經真聖書也十餘年之疑今而釋然縱不
服藥愈過半矣僕曰熱厥者寒在上也寒厥者熱在上
也寒在上者以温劑補肺金熱在上者以涼劑清心火
分處二藥令服之不輟不旬日政之詣門謝曰寒熱之
厥皆愈矣其妻當不過數月而有娠何哉隂陽皆和故
[001-20b]
也凡尸厥痿厥風厥氣厥酒厥可一涌而醒次服降心
火益腎水通血和氣之藥使粥食調養無不瘥者若其
餘諸厥倣此行之慎勿當疑似之間便作風氣相去邈
矣
立諸時氣解利禁忌式三
春之温病夏之熱病秋之瘧及痢冬之寒氣及咳嗽皆
四時不正之氣也總名之曰傷寒人之勞役辛苦者觸
冐此四時風寒暑濕不正之氣遂成此疾人之傷于寒
[001-21a]
也熱鬱于内淺則發早為春温若春不發而重感于暑
則夏為熱病若夏不發而重感于濕則秋變為瘧痢若
秋不發而重感于寒則冬為傷寒故傷寒之氣最深然
而傷寒及温熱但發必先發熱惡寒頭項痛腰
強者
一日在太陽經故也内經中雖言一日太陽者𫝊受常
也亦有太陽證至了不𫝊者止可汗之如升湯解肌
湯逼毒散五積散之類發散則愈也葢病人熱甚更以
辛温則病必轉加今代劉河間先生自製辛涼之劑以
[001-21b]
通聖益元散相合各五七錢水一中椀入生薑十餘片
葱鬚頭二十餘根荳䜴一撮同煎至五七沸去滓分作
二服先以多半服之頃以釵股于喉中探引盡吐前藥
因其一涌腠理開發汗出周身復將餘藥温熱而服之
仍以酸醋辛辣漿粥投之可以立愈解利傷寒濕瘟熱
病治法有二天下少事之時人多靜逸樂而不勞諸靜
屬隂雖用温劑解表發汗亦可獲愈及天下多故之時
熒惑失常師旅數興饑饉相繼賦役既多火化大擾屬
[001-22a]
陽内火又侵醫者不達時變猶用辛温兹不近于人情
也止可用劉河間辛涼之劑三日以裏之證十痊八九
予用此藥四十餘年解利傷寒温熱中暑伏熱莫知其
數非為
也將以證後人之誤用藥者也予嘗見世醫
用升五積解利傷寒温疫等病往往發狂譫語衂血
泄血喘滿昏瞀懊憹悶亂勞復此數證非傷寒便有此
狀皆由辛溫之劑解之不愈而熱増劇以致然也凡解
利傷寒時氣疫疾當先推天地寒暑之理以人參之南
[001-22b]
陲之地多熱宜辛涼之劑解之朔方之地多寒宜辛温
之劑解之午未之月多暑宜辛涼解之子丑之月多凍
宜辛温解之少壯氣實之人宜辛涼解之老耆氣衰之
人宜辛温解之病人因冒寒食冷而得者宜辛温解之
因役勞冐暑而得者宜辛涼解之病人稟性怒急者可
辛涼解之病人稟性和緩者可辛温解之病人兩手脈
浮大者可辛涼解之兩手脈遲緩者可辛温解之如是
之病不可一槩而用偏熱寒涼及與辛温皆不知變通
[001-23a]
者夫地有南北時有寒暑人有衰旺脈有浮沈劑有温
涼服有多少不可差眩病人禁忌不可不知昔有人春
月病瘟三日之内以驢車載百餘里比及下車昏瞀不
知人數日而殂又有人飲酒過傷内外感邪頭痛身熱
狀如傷寒三四日間以馬䭾還家六七十里到家百骨
節皆痛昏憒而死此余親覩若此之類不容更述假如
瘟病傷寒熱病中暑冐風傷酒慎勿車載馬䭾摇撼頓
挫大忌夫動者火之化靜者水之化也靜為隂動為陽
[001-23b]
陽為熱隂為寒病已内擾又復外擾是為重擾奈人之
神詎能當之故逺行得疾者宜舟泛床擡無使外擾故
病不至増劇又若傷寒時氣瘟病嘗六七日之間不大
便心下堅硬腹脇緊滿止可大小承氣湯下之其腸胃
積熱慎勿用巴豆杏仁性熱大毒之藥雖用一二丸下
之利五七行必反損隂氣涸枯津液燥熱轉増發黄譫
語狂走班毒血泄悶亂輕者為勞復重者或至死間有
愈者幸矣不可以為法故傷寒新愈之人慎勿食猪魚
[001-24a]
雜菓釅酒濕麵及沐浴房室事如犯病必再發愛其身
者不可不慎又如正二三月人氣在上瘟疫大作必先
頭痛或骨節疼與傷寒時氣冐暑風濕及中酒之人其
狀皆相類慎勿便用巴豆大毒之藥治之元光春京師
翰林應泰李屏山得瘟疫證頭痛身熱口乾小便赤澁
渠素嗜飲醫者便與酒癥丸犯巴豆利十餘行次日頭
痛諸病仍存醫者不識復以辛温之劑解之加之卧于
暖炕強食葱醋湯圖獲一汗豈知種種客熱疊發倂作
[001-24b]
目黄班生潮熱血泄大喘大滿後雖有承氣下之者已
無及矣至今議者紛紛終不知熱藥之過往往獨歸罪
于承氣湯用承氣湯者不知其病已危猶復用藥學經
不明故也良可罪也然議者不歸罪于酒癥丸者亦可
責也大瘟證在表不可下況巴豆之丸乎巴豆不已況
復發以辛温之劑乎必有仲尼方明冶長之非罪㣲生
髙之非直終不肯以數年之功苦讀内經但隨衆好惡
為之毁譽若此者皆妄議者也不真知其理遽加毁譽
[001-25a]
君子之所不取以予論之凡傷寒之氣有六禁初病之
時甚似中酒傷食者禁大下之一禁也當汗之時宜詳
時之寒暑用衾衣之厚薄禁沐浴火炕重被熱粥燔針
二禁也當汗之時宜詳解脈之遲數用温涼之劑禁妄
用熱藥三禁也當下之時宜審詳證下之藥禁巴豆銀
粉丸方四禁也逺來之病人禁車載馬䭾五禁也大汗
之後禁雜食嗜慾憂思作勞六禁也故凡有此者宜清
房涼榻使不受客熱之邪明牕皓室使易見班出黄生
[001-25b]
之變病者喜食涼則從其涼喜食温則從其溫清之而
勿擾休之而勿勞可辛温則辛温解之可辛涼則辛涼
解之所察甚㣲無拘彼此欲水之人慎勿禁水但飲之
後頻與按摩其腹則心下自動若按摩其中脘乆則必
痛病人獲痛復若有水結則不敢按矣葢當禁而不禁
者輕則危重則死不當禁而禁者亦然今之士大夫多
為俗論先錮其心雖有正論不得而入矣昔陸象先嘗
云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為煩耳余亦云正氣本不亂
[001-26a]
庸醫擾之為劇耳
瘧非脾寒及鬼神辨四
夫瘧猶酷瘧之瘧也以夏傷酷暑而成痎瘧也又有㾬
瘧連嵗不已此肝經肥氣之積也多在左脇之下狀如
覆杯是為㾬瘧猶㾬也乆而不已令人瘦也内傷既以
夏傷于暑而為瘧何後世之醫者皆以脾寒治之世醫
既不知邪熱畜積之深為寒戰遂為寒戰所感又不悟
邪熱入而後出于表發為燥渇遂為交爭所感相傳以
[001-26b]
薑附硫黄平胃異攻散交解飲子治之百千之中幸其
一効執以為是至使父子弟兄相傳及其瘧之甚者則
歸之祟怪豈可不大笑耶内經歸于鬼神者不可與言
至徳何世俗之愚而難化也又或因夏日飲冷過常傷
食生硬𤓰菓梨棗之屬指為食瘧此又非也豈知内經
之論則不然夏傷于暑遇秋之風因勞而汗𤣥府受風
復遇悽愴之水風閉而不出舍于腸胃之外與榮衛並
行晝行于陽夜行于隂邪熱淺則連日而作邪熱深則
[001-27a]
間日而作併入于裏則熱併入于表則寒若此而論了
不干于脾後世論藥如此之差誤也以時言之治平之
時常瘧病少擾攘之時常瘧病多治平之時雖用砒石
辰砂有毒之藥治之亦能取効縁治平之時其民夷靜
故雖以熱攻熱亦少后患至于擾攘之時其民勞苦不
可遽用大毒大熱之藥若以熱攻其熱甚則轉為吐血
泄血癰疸瘡瘍嘔吐之疾葢擾攘之時政令煩亂徭役
紛冗朝戈暮㦸畧無少暇内火與外火俱動在侯伯官
[001-27b]
吏尤甚豈可與夷靜之人同法而治哉余親見泰和六
年丙寅征南師旅大舉至明年軍迴是嵗瘴癘殺人莫
知其數昏瞀懊憹十死八九皆火之化也次嵗瘧病大
作侯王官吏上下皆病輕者旬月甚者彌年夫富貴之
人勞心役智不可驟用砒石大毒之藥止宜先以白虎
湯加人參小柴胡湯五苓散之類頓服立解或不愈者
可服神祐丸減用神芎等甚者可大小承氣湯下之五
七行或十餘行峻泄夏月積熱暑毒之氣此藥雖泄而
[001-28a]
無損于臟腑乃所以安臟腑也次以桂苓甘露散石膏
知母湯大小柴胡湯人參柴胡飲子量虚實加減而用
之此藥皆能治寒熱往來日晡發作與治傷寒其法頗
同更不愈者以常山散吐之無不愈者余嘗用張長沙
汗下吐三法愈瘧極多大忌錯作脾寒用暴熱之藥治
之縱有愈者后必發瘡疽下血之病不死亦危余自先
世授以醫方至于今日五十餘年茍不諳練豈敢如是
決也又嘗觀刺瘧論五十九刺一刺則衰再刺則去三
[001-28b]
刺則已㑹陳下有病瘧二年不愈者止服温熱之劑漸
至衰羸命予藥之余見其羸亦不敢便投寒涼之劑乃
取内經刺瘧論詳之曰諸瘧不已刺十指間出血正當
發時余刺其十指出血血止而寒熱立止咸駭其神余
非衒術竊見晩學之人不攷誥典謬説鬼疾妄求符籙
祈禱辟匿法外旁尋以致病人遷延危殆瘧病除嵐瘴
一二發必死其餘五臟六腑瘧皆不死如有死者皆方
士誤殺之也或曰汝言瘧因于暑者春發之瘧亦傷暑
[001-29a]
乎余曰此瘧最深何哉暑伏于秋冬而不發至春始發
此瘧之深者内經氣交變大論嵗火大過炎暑流行金
肺受邪啓𤣥子云火不以徳邪害于肺金也故金肺先
病以金氣不及故為病又經曰嵗火太過大熱先發故
民病瘧少氣欬喘血溢血注下嗌燥耳聾中熱肩背熱
上應熒惑星見則山澤燔燎雨乃不降爍石消金涸泉
焦草火星大而明見注曰火無徳令縱熱害金水復制
心故心火自病熒惑見則酷法大故瘧常與酷吏之政
[001-29b]
並行或酷政行于先而瘧氣應于後或瘧氣行于先而
酷政應于後昔人有詩云大暑去酷吏此言雖不為醫
設亦于醫巫之㫖有以暗相符者也以前人論瘧者未
嘗及于此故予發之及知聖人立瘧之名必有所謂云
小兒瘡疱丹熛癮疹舊蔽記五
兒之在母腹也胞養十月藴畜濁惡熱毒之氣非一日
及嵗年而後發雖至貴與至賤莫不皆然輕者稀少重
者稠宻皆因胞胎時所感濁惡熱毒之氣有輕重非獨
[001-30a]
人有此疾凡胎生血氣之屬皆有藴畜濁惡熱毒之氣
有一二嵗而發者有三五嵗至七八嵗而作者有年老
而發丹熛癮疹者亦有傷寒中温毒而發斑者亦有陽
毒發班者班有大小色有輕重大者為隂小者為陽均
是熱也但色重赤者熱深色輕紅者熱淺凡治者輕者
因而揚之重者因而減之内經曰少陽客勝則丹疹外
發及為丹熛手少陽者三焦少陽相火也啓𤣥子云是
五寅五申之嵗即少陽相火司天故也他嵗亦有之但
[001-30b]
内經獨明瘡疹者少陽相火之所為也俗呼曰㿀疹傷
寒此言却有理為此證時與傷寒相兼而行必先發熱
惡寒頭項痛腰強從太陽傳至四五日熛疹始發先
從兩脇下有之出于脇肋次及身表漸及四肢故凡小
兒瘡疱丹熛癮疹皆少陽相火客氣勝也内經曰諸痛
痒瘡瘍皆屬心火豈有寒乎故治瘡疱與治傷寒時氣
同法初覺頭痛身熱惡寒此小兒初發瘡疱之候也其
脈息皆浮大而有力亦與傷寒時氣冐風驚風宿乳一
[001-31a]
槩難辨宜先解之有二法遇亢陽炎熱之時以辛涼解
之遇乆寒凝冽之時以辛温解之辛涼之劑者涼膈通
聖之類是也辛温之劑者升葛根之類是也此二法
慎勿互用之既用此二法之後次以白虎湯加人參冷
服之勿輟葢防瘡疹發喘喘者必死人參止喘故也或
云立秋之後不宜服白虎湯者非也假如秋深發瘧瘧
者中暑而得之白虎大解暑毒既有白虎湯證豈可間
以秋冬乎瘡疱癮疹丹熛皆是火之用也是肺金之不
[001-31b]
及也故曰白虎湯加人參一日不可闕也瘡疱熛疹或
出不均大小如荳黍相親見其不齊也相天之寒温以
蟬殻燒灰抄半字或一字以淡酒調少許飲之大人以
淡酒温調之不半日則均齊如或用百祥丸紫草飲子
皆可服之俗以酒醋薫之者適足増其昏瞀耳至六七
日疱疹出全可調胃涼膈下之同調理傷寒法或言瘡
疱首尾俱不可下者此朱奉議公之言也適足使人戰
戰兢兢而不敢用藥也錢仲陽之用百祥丸其間有大
[001-32a]
㦸豈奉議公獨不見耶自奉議公斯言一出死者塞路
矣予家其親屬故舊小兒有患瘡疱黒陷腹内喘者余
以白虎湯加人參涼膈散加當歸桔梗連進數服上灌
下泄晝夜不止又使睡卧于寒涼之處以新水灌其面
目手足膿水盡去葢四肢者諸陽之本也兒方為瘡疱
外燔沃以寒水使隂氣循經而入達于心肺如醉得醒
是亦開昏破鬱之端也如此救活者豈啻千數夫瘡疱
黑陷喘而滿者十死八九若依此法尚能活其六七何
[001-32b]
世醫與病家至今猶未悟也近年予之庄鄰沿蔡河來
往之舟常
于此一日舟師偶見敗蒲一束㳂流而下
漸迫舟次似聞啼聲而㣲舟師疑其人也探而出之開
視之驚見一兒四五嵗許瘡疱周匝宻不容隙兩目皎
然飢而索食因以粥飽其舟師之妻怒曰自家兒女多
惹瘡疱傳染奈何私料此兒㳂蔡河來其流緩必不逺
持兒一鞋逆流而上徧河之人皆曰無此兒行且二十
里至一村落舟師髙唱曰有兒年狀如許不知誰是瘡
[001-33a]
疱病死棄之河中今復活矣聞酒邸中飲者喧嘩有人
出曰我某村某人也兒四五嵗死于瘡疱舟師出其鞋
以示之其父泣曰真吾兒也奔走來視驚見兒活大慟
流涕拜謝舟師喜抱兒歸今二十餘嵗矣此兒本死得
水而生伏諗來者瘡疱之疾熱耶寒耶經曰諸痛痒瘡
瘍皆屬心火啟𤣥子注云心寂則痛㣲心燥則痛甚百
端之起皆自心主瘡疱之疾豈有寒歟余承醫學于先
人閲病多矣茍誑後人罪將安逃誠如此法則原上之
[001-33b]
丘以瘡疱而死者皆誤殺人也故療小兒惟錢仲陽書
中可採者最多但其方為閻孝忠所亂有識者宜擇而
取之
證婦人帶下赤白錯分寒熱解六
君子非好與昔人辨以要譽也葢昔人有一誤流為千
百世之禍者茍不證其非雖曰謙讓其如人命何如精
選聖惠方二十三卷論婦人赤白帶下云婦人帶下者
由勞神過度損動經血致令身虚受于風冷風冷入于
[001-34a]
脬絡𫝊其血之所成也又有巢氏内篇四十四卷論任
脈為經之海其任之為病女子則為帶下手太陽為小
腸之經也手少隂為心之經也心為藏主于裏小腸為
府主于表二經之血在于婦人上為乳汁下為月水衝
任之所統也衝任之脈既起于脬内隂陽過度則傷脬
絡故風邪乘虚而入于脬中損衝任之經傷太陽少陽
之血致令脬絡之間穢與血相兼帶而下冷則多白熱
則多赤三家之説皆非也夫治病當先識經絡靈樞十
[001-34b]
二經中有是動之病有所生之病大經有十二竒經有
八脈言十二經之外復有此八道經脈也十二經與八
道經脈通身往來經絡共二十道上下流走相貫周環
晝夜不息與天同度自手太隂肺經起行陽二十五度
行隂亦二十五度復㑹于手太隂肺經也然此二十道
經絡上下周流者止一十九道耳惟帶脈起少腹側季
脇之端乃章門穴是也環身一周無上下之源絡脬而
過如束帶之于身難經曰帶之為病溶溶如坐水中衝
[001-35a]
任者是經脈之海也循腹脇夾臍傍𫝊流于氣衝屬于
帶脈絡于督脈督脈者起于關元穴任脈者女子在養
胎孕之所督脈乃是督領婦人經脈之海也衝任督三
脈同起而異行一源而三岐皆絡帶脈衝任督三脈皆
統于簒戸巡隂器行廷孔溺孔上端衝任督三脈以帶
脈束之因餘經上下往來遺熱于帶脈之間熱者血也
血積多日不流火則從金之化金曰從革而為白乘少
腹間寃熱白物滿溢隨溲而下綿綿不絶多不痛也或
[001-35b]
有痛者則壅礙因壅而成痛也内經曰少腹寃熱溲出
白液寃者屈滯也病非本經為他經寃抑而成此疾也
寃一作客客猶寄也遺客熱于少腹乆不去從金化而
為白設若赤白痢赤者新積也從心火白者舊積也從
肺金故赤白痢不可曲分寒熱止可分新舊而治之假
如癰癤始赤血次潰白膿又豈為寒者哉而病者未信
也此今之劉河間常言之矣皆云寒多則白以乾薑赤
石脂桃花丸治痢雖愈后必生血疾如白帶下病徑以
[001-36a]
白芍藥乾薑白帶雖愈則小溲必不利治瀉痢與治帶
下皆不可驟用峻熱之藥燥之燥之則内水涸内水涸
則必煩渇煩渇則小溲不利小溲不利則足腫面浮漸
至不治内經曰思想無窮所願不得意滛于外入房大
甚發為筋痿滛衍白物如精之狀男子因溲而下女子
綿綿而下左傳曰少男惑長女風落山之象是為惑蠱
之疾其文三䖝同皿曰蠱乃是思慕色慾内生後蝕甚
不可便用燥熱之藥攻之漸至形削羸瘦脈大者必死
[001-36b]
而不救且赤白痢者是邪熱傳于大腸下廣腸出赤白
也帶下者傳于小腸入脬經下赤白也據此二證皆可
同治濕法治之先以導水禹功瀉訖次以淡劑降心火
益腎水下小溲分水道則自愈矣頃頓丘一婦人病帶
下連綿不絶白物或來已三載矣命予脈之診其兩手
脈俱滑大而有力得六七至常上熱口乾眩運時嘔酢
水余知其實有寒痰在胸中以𤓰蔕散吐訖冷痰三二
升皆酢水也間如黄涎狀如爛膠次以漿粥養其胃氣
[001-37a]
又次用導水禹功以瀉其下然後以淡劑滲泄之藥利
其水道不數日而愈余實悟内經中所云上有病下取
之下有病上取之又上者下之下者上之然有此法亦
不可偏執更宜詳其虚實而用之故知精選聖惠方帶
下風寒之言與巢氏論中赤熱白寒之説正與難素相
違公非敢妄論先賢恐後學混而不明未免從之而行
也如其寡學之人不察病人脈息不究病人經脈妄斷
寒熱信用羣方暴熱之藥但有失雖悔何追嗚呼人命
[001-37b]
一失其復能生乎赤白痢與赤白帶下皆不死人内經
惟腸澼便血血温身熱者死赤白帶下白液白物蠱病
腎消皆不能死人有死者藥之誤也
霍亂吐瀉死生如反掌説七
巢氏先賢也固不當非然其説有誤者人命所係不可
不辯也今之醫者家置本以為繩墨嗚呼何今之人信
巢氏而不信素問也此予不得不為之説且巢氏論霍
亂吐瀉皆由温涼不調隂陽清濁二氣相干致腸胃之
[001-38a]
間變而為霍亂寒氣客于脾則瀉寒氣客于胃則吐亦
由飲酒食肉腥膾生冷過度或因居處坐卧濕地當風
取涼風之氣歸于三焦傳于脾胃脾胃得冷水糓不消
皆成霍亂其名有三一曰胃反胃氣虚逆反吐飲食二
曰霍亂言其病揮霍之間便致撩亂也三曰哺食變逆
者也霍亂者脈必代又云七月間食蜜令人暴下霍亂
此皆巢氏霍亂之論也予以為不然夫醫之治病猶書
生之命題如秋傷于濕冬生欬嗽是獨以濕為主此書
[001-38b]
生之獨脚題也風濕暍三氣合而成霍亂吐瀉轉筋此
猶書生之鼎足題也風者風木也内應足厥隂肝木濕
者雨化也内應於足太隂脾土暍者火熱也内應于手
少隂心火此風濕暍三氣之所生也内經曰土氣之下
木氣乘之是肝木乘脾土也又曰厥隂所至為脇痛嘔
泄少陽所至為嘔涌注云食不下也太隂所至為中滿
霍亂吐下太隂所至為濡化也注云濕化也又曰太隂
所至為濕生終為注雨故轉筋者風主肝肝主筋風急
[001-39a]
甚故轉筋也吐者暍也火主心心主炎上故嘔吐也泄
注者土主濕濕主脾濕下注故泄注也此三者豈非風
濕暍如書生鼎足題耶脾濕土氣為風木所克土化不
行矣亢無雨火盛過極土怒發焉極則為雷霆驟雨烈
風葢土氣在上木氣乘之故也是以大水横流山崩岸
落石逬沙飛豈非太隂濕土怒發之象耶故人病心腹
滿脹膓鳴而為數便甚則心痛脇䐜嘔吐霍亂厥發則
注下胕腫身重啓𤣥子云已上病證皆脾熱所生也乃
[001-39b]
知巢氏所論正與素問啓𤣥子相違故内經治法病急
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先可用淡劑流其濕辛涼以退
其風鹹苦以解其暍氷水以救其内涸大忌食粟米粥
飲者立死偉哉王冰之言脾熱一句可以為方世俗止
知取其頭巾而濯之以飲其水亦取其黒豆皂礬頭垢
寒涼然近似終不足以制其甚也又有以寒水沃其手
足者大非也四肢已厥更以寒水沃之則益厥矣曷若
以寒水沃其心之為愈也泰和間余親見陳下廣濟禪
[001-40a]
院其主僧病霍亂一方士用附子一枚及兩者乾薑一
兩炮水一椀同煎放冷服之服訖嘔血而死頃合流鎮
李彦甫中夜忽作吐瀉自取理中丸而服之醫者至以
為有食積以巴豆下之三五丸藥亦不動至明而死可
不哀哉遂平李仲安攜一僕一佃客至郾城夜宿邵輔
之書齋中是夜僕逃仲安覺其逃也騎馬與佃客往臨
穎急追之時七月天大熱炎風如箭埃塵慢天至辰時
而還曽不及三時往返百二十里既不獲其人復宿于
[001-40b]
邵氏齋忽夜間聞呻呼之聲但言救我不知其誰也執
火尋之乃仲安之佃客也上吐下泄目上視而不下胸
脇痛不可動摇口欠而脱臼四肢厥冷此正風濕暍三
者俱合之證也其婿曽聞余言乃取六一散以新汲水
剉生薑而調之頓服半升其人復吐乃再調半升而令
徐服之良乆方息至明又飲數服遂能調養三日平復
而去嗚呼若此三人其生死豈不如反掌哉彼世醫往
往以謂六一散治得其病此無學之輩也可勝恨哉
[001-41a]
目疾頭風出血最急説八
内經曰目得血而能視此一句聖人論人氣血之常也
後世之醫不達其㫖遂有惜血如金之説自此説起目
疾頭風諸證不得而愈矣何以言之聖人雖言目得血
而能視然血亦有太過不及也太過則目壅塞而發痛
不及則目耗竭而失睛故年少之人多太過年老之人
多不及但年少之人則無不及但年老之人其間猶有
太過者不可不察也夫目之内眥太陽經之所起血多
[001-41b]
氣少目之鋭眥少陽經也血少氣多目之上網太陽經
也亦血多氣少目之下網陽明經也血氣俱多然陽明
經起于目兩傍交頞之中與太陽少陽俱㑹于目惟足
厥隂肝經連于目系而已故血太過者太陽陽明之實
也血不及者厥隂之虚也故血出者宜太陽陽明葢此
二經血多故也少陽一經不宜出血血少故也刺太陽
陽明出血則目愈明刺少陽出血則目愈昏要知無使
太過不及以血養目而已此内經所謂目得血而能視
[001-42a]
者此也凡血之為物太多則益太少則枯人熱則血行
疾而多寒則血行遲而少此常理也至于目者肝之外
候也肝主目在五行屬木然木之為物太茂則蔽宻太
衰則枯瘁蔽宻則風不疎通故多摧拉枯瘁則液不浸
潤故無榮華又況人之有目如天之有日月也人目之
有翳如日月之有雲霧也凡雲之興未有不因蒸騰而
起者雖隆冬之時猶且然耳況于炎夏之時乎故目暴
赤腫起羞明隠澁泪出不止暴寒目瞞皆工藝之所為
[001-42b]
也夫目之五輪乃五臟六腑之精華宗脈之所聚其氣
輪屬肺金肉輪屬脾土赤脈屬心火黒水神光屬腎水
兼屬肝木此世俗皆知之矣及有目疾則又不知病之
理豈知目不因火則不病何以言之氣輪變赤火乘肺
也肉輪赤腫火乘脾也黒水神光被翳火乘肝與腎也
赤脈貫目火自甚也能治火者一句可了故内經曰熱
勝則腫治火之法在藥則鹹寒吐之下之在針則神廷
上星顖㑹前頂百㑹血之翳者可使立退痛者可使立
[001-43a]
已昧者可使立明腫者可使立消惟小兒不可刺
㑹
為肉分淺薄恐傷其骨然小兒水在上火在下故目明
老人火在上水不足故目昏内經曰血實者宜決之又
經曰虚者補之實者瀉之如雀目不能夜視及内障暴
怒大憂之所致也皆肝主目血少禁出血止宜補肝養
腎至于暴赤腫痛皆宜以䤵鍼刺前五穴出血而已次
調鹽油以塗髪根甚者雖至于再至于三可以也量其
病勢平為期少白可黒落髪可生有此神驗不可輕𫝊
[001-43b]
人年四十五十不問男女目暴赤腫隠澁難開者以三
稜鍼刺前頂百㑹穴出血大妙至如年少髪早白落或
白屑者此血熱而太過也世俗止知髪者血之餘也血
衰故耳豈知血熱而寒髪反不茂肝者木也火多水少
木反不榮火至于頂炎上之甚也大熱病汗後勞病之
後皆髪多脱落豈有寒耶故年衰火勝之人最宜出血
但人情見出血皆不悦矣豈知出血者乃所以養血也
凡兔雞猪狗酒醋濕麵動風生冷等物及憂忿勞力等
[001-44a]
事如犯之則不愈矣惟後頂強間腦户風府四穴不可
輕用鍼灸以避忌多故也若有誤不幸令人瘖固宜慎
之其前五穴非徒治目疾至于頭痛腰強外腎囊燥
癢出血皆愈凡鍼此勿深深則傷骨唐甄權尤得出血
之法世俗云熱湯沃眼十日明此言謬之久矣火方乘
目更以熱湯沃之兩熱相搏是猶投賊以刄也豈知涼
水沃之暫澁而乆滑熱水沃之暫滑而乆澁不然曷以
病目者忌沐浴或曰世俗皆言涼水沃眼血脈不行余
[001-44b]
聞大笑之眼藥中用黄連硼砂朴硝龍腦熊膽之屬皆
使人血脈不行耶何謬之甚也又若頭風之甚者乆則
目昏偏頭風者少陽相火也乆則目束小大腸閟澁者
目必昏何也乆病滑泄者目皆明惟小兒利乆反疳眼
昏葢極則反與此少異其餘皆宜出血而大下之余嘗
病目赤或腫或翳作止無時偶至親息帥府間病目百
餘日羞明隠澁腫痛不已忽眼科姜仲安云宜上星至
百㑹速以䤵鍼刺四五十刺攅竹穴絲竹穴上兼眉際
[001-45a]
一十刺及鼻兩孔内以草莖彈之出血三處出血如泉
約二升許來日愈大半三日平復如故余自嘆曰百日
之苦一朝而解學醫半世尚闕此法不學可乎惟小兒
瘡疱入眼者乃餘熱不散耳止宜降心火瀉肝風益腎
水則愈矣若大人目暴病者宜汗下吐以其血在表故
宜汗以其火在上故宜吐以其熱在中故宜下出血之
與發汗名雖異而實同故録銅人中五穴照用
過愛小兒反害小兒説九
[001-45b]
小兒初生之時膓胃綿脆易飢易飽易虚易實易寒易
熱方書舊説天下皆知之矣然禮記曲禮及玉符潜訣
論所云天下皆不知曲禮云童子不衣裘裳説云裘大
温消隂氣且人十五嵗成童尚不許衣裘今之人養穉
子當正夏時以綿裌裹腹日不下懐人氣相蒸見天稍
寒即封閉宻室睡氊下幕煖炕紅爐使㣲寒不入大煖
不泄雖衰老之人尚猶不可況純陽之小兒乎然君子
當居宻室亦不當如是之煖也玉符潜訣論云嬰兒之
[001-46a]
病傷于飽也今人養穉子不察腸胃所容幾何但聞一
聲哭將謂飢號急以潼乳納之兒口豈復知量不吐不
已及稍能食應口輙與夫小兒初生别無伎倆惟善號
泣為強良耳此二者乃百病之源也小兒除胎生病外
有四種曰驚曰疳曰吐曰瀉其病之源止有二曰飽曰
煖驚者火乘肝之風木也疳者熱乘脾之濕土也吐者
火乘胃膈甚則上行也瀉者火乘肝與大腸而瀉者也
夫乳者血從金化而大寒小兒食之肌肉充實然其體
[001-46b]
為水故傷乳過多反從濕化濕熱相兼吐痢之病作矣
醫者不明其本輙以紫霜進食比金白餅之屬其中皆
芭荳杏仁其芭荳大熱有大毒杏仁小熱有小毒小兒
陽熱復以熱毒之藥留毒在内乆必變生故劉河間先
生以通聖涼膈神芎益元治之皆無毒之藥或曰此大
人所服之藥非小兒所宜也余聞笑曰大人小兒雖年
壯不同其五臟六腑豈復殊耶大人服多小兒服少其
實一也故不可下者宜解毒可下者宜調胃瀉心然有
[001-47a]
逐濕為之方者故余嘗以牽牛大黄木通三味末之為
丸以治小兒諸病皆効葢食乳小兒多濕熱相兼故也
今之醫者多以此藥謗予彼既不明造化難與力辨故
予書此方以俟來世知道者然善治小兒者當察其貧
富貴賤治之葢富貴之家衣食有餘生子常夭貧賤之
家衣食不足生子常堅貧家之子不得縱其慾雖不如
意而不敢怒怒少則肝病少富家之子得縱其慾稍不
如意則怒多怒多則肝病多矣夫肝者木也甚則乘脾
[001-47b]
矣又況貧家無財少藥故死少富家有財多藥故死多
故貧家之育子雖薄于富家其成全小兒反出于富家
之右其暗合育子之理者有四焉薄衣淡食少慾寡怒
一也無財少藥其病自痊不為庸醫熱藥所攻二也在
母腹中其母作勞氣血動用形得充實三也母既作勞
多易生産四也此四者與富家相反也俚諺曰兒哭即兒
歌不哭不僂儸此言雖鄙切中其病世俗豈知號哭者
乃小兒所以泄氣之熱也老子曰終日號而不嗄余甞
[001-48a]
授人以養子之法兒未坐時卧以赤地及天寒時不與
厚衣布而不綿及能坐時以鐡鈴木壺雜戯之物連以
細繩置之水盆中使一浮一沈弄之有聲當炎暑之時
令坐其傍掬水弄鈴以散諸熱内經曰四肢者諸陽之
本也手得寒水隂氣達于心中乃不藥之藥也余嘗告
于陳敬之若小兒病緩急無藥不如不用庸醫但恐妻
妾怪其不醫宜湯浸蒸餅令軟丸作白丸紿其妻妾以
為真藥使兒服之以聴天命最為上藥忽嵗在丙戌羣
[001-48b]
兒皆病泄瀉但用藥者皆死葢醫者不達濕熱之理以
温燥行之故皆死惟陳敬之不與藥用余之言病兒獨
存噫嗚呼班固真良史嘗云有病不治得中醫除暴得
大疾病服藥者當謹熟隂陽無與衆謀若未病之前從
予奉養之法亦復不生病縱有㣲疾雖不服藥可也
服藥一差轉成他病説十
語云子之所慎齊戰疾又曰丘未達不敢嘗此言服藥
不可不畏慎也然世有百十年相襲之弊至今不除者
[001-49a]
敢略數一二使後車改轍不蹈前覆夫傷寒温疫時氣
中暑風温風瘧與中酒傷食者其初相類此最誤人或
先一日頭痛曽傷酒便歸過于酒曽傷食便歸過于食
初覺滿悶醫者不察其脈不言其始徑用備急丹纒積
丹軟金丸酒癥丸此藥犯芭荳或出油不盡大熱大毒
走泄五七行或十餘行其人必津液枯涸腸胃轉燥發
黄瘀熱目赤口乾恍惚潮熱昏憒惑狂諸熱交作如此
誤死者不可勝舉若其人或本因酒食致過亦能頭痛
[001-49b]
身熱戰慄惡寒醫者不察其脈不究其原反作傷食發
之桂枝黄升麻之屬以汗解之汗而不解輾轉疑惑
反生他證如此誤死者可勝計哉又如乆病咳嗽形體
羸瘦食飲減少旦靜夜劇醫者不察便與烏梅罌粟殻
紫花枯礬如此峻攻嗽疾未除澁滯之病作矣嗽加之
澁飲食彌減醫者不察更以熱劑養胃温劑和脾致令
頭面汗出燥熱潮發形容瘦瘁涎液上出流如湧泉若
此死者不可勝數又如婦人産餘之疾皆是敗血惡物
[001-50a]
發作寒熱臍腹撮痛乳潼枯涸食飲稍減醫者不察便
謂産後血出數斗氣血俱虚便用温熱之劑養血補虚
止作寒治舉世皆然豈知婦人之孕如天地之孕物也
物以隂陽和合而後生人亦以隂陽和合而後孕偏隂
偏陽豈有孕乎此與禾黍𤓰菓之屬何異哉若水旱不
時則華之與實俱痿落矣此又與孕而不育者復何異
哉七月立秋後十八日寸草不結者猶天寒故也今婦
人姙娠終十月無難而生反謂之寒何不察其理之甚
[001-50b]
也竊譬之冶㙛者炎火在下以水沃其窑之巔遂成㙛
矣㙛既出窑窑頓寒耶世俗竟𫝊黒神散之屬治産後
一十八證非徒其不愈則經脈涸閉前後淋閟嘔吐嗽
痰凡百熱證生矣若此誤死者不可計之曷若四物湯
與涼膈散對停大作湯劑而下之利以數行惡物俱盡
後服淡甘之劑自愈矣又如小兒腹滿喘嗽痰涎不利
醫者不察便用白餅子之屬夫白餅子芭荳大熱有大
毒兼用膩粉其後必生口瘡上喘欬嗽嘔吐不嗜飲食
[001-51a]
之疾然此治貧家小兒猶或可効膏粱之家必生他病
又何疑哉又如瀉利之疾嵗嵗有之醫者不察便用聖
散子之屬乾薑赤石脂烏梅罌粟殻官桂石榴皮龍骨
牡蠣之屬變生小便癃閟甚者為脹又甚者水腫之疾
生矣間有愈者病之㣲者也甚則必不愈矣又如人病
停飲或因夏月傷冷過多皆為脾胃客氣有餘也宜逐
而去之醫者不可以為脾衰而補之則痞者更痞滿者
更滿復有芭荳丸下之者病雖少解必不嗜食上燥之
[001-51b]
病生矣又如人因閃肭膝髁肘腕大痛醫者不察便用
䤵針出血如未愈者再三刺血出血既多遂成跛躄内
經曰足得血而能步血盡安得步哉若余治閃肭則不
然以禹功散或通經二三錢下神祐丸或除濕丹百餘
丸峻瀉一二十行則痛出當痒發痛屬夏痒屬秋出則
夏衰矣此五行勝復之理也故凡腰胯脇痛杖瘡落馬
墜墮打撲莫不同然葢此痛得之于外非其先元虚元
弱古人云痛隨利減宜峻瀉一二十行畢但忌熱酒可
[001-52a]
一藥而愈勿謂峻瀉輕侮此法昔有齒痛連月不止以
鉄鈴鉏取之血不止而死又有人因上下齒痛凡治痛
者輙取不數年上下齒盡至五十嵗生硬之物皆不能
食夫上下齒痛皆由手足陽明二經風熱甚而痛矣可
用大小承氣湯藏用丸祛風丸等藥瀉之則痛當自止
内經曰諸痛痒瘡瘍皆屬心火啓𤣥子云百端之起皆
自心生心者火也火生土之故也出牙之誤不可不知
又如治水腫痛者多用水銀輕粉白丸子大毒之藥下
[001-52b]
之水腫未消而牙齒落牙齒落而不進食水盡而立斃
復有人于兩足鍼之水出如泉水盡亦斃
儒門事親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