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十六國春秋卷四
魏 崔鴻 撰
前秦録
苻洪
苻洪字廣世畧陽臨渭氐人其先有扈氏之苖裔子孫
强盛世為氐酋其後家池生蒲長五丈節如竹形時咸
異之謂之蒲家因以為氏焉父懐歸為部落小帥母姜
[004-1b]
氏寢産洪先是隴右大雨霖百姓苦之謠曰雨若不止
洪水必起故名之曰洪年十二父卒代為部師好學多
權畧善騎射属劉氏之亂乃散千金招延俊傑之士襁
負奔之推為盟主劉聰遣使拜平逺將軍不受自稱䕶
氐校尉秦州刺史畧陽公羣氐推為首劉曜以洪為氐
王及曜敗于洛陽洪率部人西保隴山石虎將軍攻上
邽洪詣虎降虎親出迎之拜冠軍將軍監六夷諸軍委
以西方之事石虎滅石生也洪説虎宜徙闗中豪傑及
[004-2a]
羌戎内寔京師虎從之以洪為龍驤將軍流人都督處
于枋頭累有戰功封西平郡公其部曲賜爵闗内侯者
二千餘人以洪為闗内領侯將冉閔言於虎曰苻洪雄
果其諸子並非常才冝密除之虎待之愈厚及石遵即
位閔又以為言遵乃去洪都督洪怨之乃遣使降晉後
石鍳殺遵所在兵起洪有衆十餘萬永和六年帝以洪
為征北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冀州刺史廣川郡公
時有説洪稱尊號者洪亦以䜟文有草付應王又其孫
[004-2b]
堅背有草付字遂改姓苻氏自稱大將軍大單于三秦
王洪謂博士胡文曰孤率衆十萬居形勝之地冉閔慕
容雋可指辰而殄姚襄父子克之在吾数中孤取天下
有易於漢祖矣軍師將軍麻秋説洪西都長安洪深然
之已而秋因宴鳩洪將拜其衆世子健牧斬秋洪將死
謂健曰所以未入闗者言中州可指辰而定今見困竪
子中原非汝兄弟所能辦闗中形勝吾亡後便可鼓行
而西言終而死年六十六健僣位偽諡恵武帝
[004-3a]
苻健
苻健字建業洪第三子也初母羌氏夢大羆而孕健及
長勇果便弓馬好施善事人甚為石虎父子所親愛虎
雖外禮苻氏心寔忌之乃隂殺其諸兄而不害健及洪
死健嗣位去秦王之號稱晉征西大將軍都督闗西諸
軍事雍州刺史於是盡衆西行至盟津起浮橋以濟濟
訖焚橋三輔堡壁悉降十一月入都長安於是長史賈
𤣥碩等依諸葛亮劉備故事表健為秦王𤣥碩等為上
[004-3b]
尊號健偽讓再三乃從之皇始元年正月僣即天王位
于南郊大赦改晉永和七年為皇始元年追尊父洪為
太祖武恵皇帝繕宗廟社稷於長安立妾强氏為天王
皇后子長為天王太子靚為平原公生為淮南公弟雄
丞相為東海公其餘封授各有差是年野蠶成繭野禾
被原百姓採野繭而衣野粟而食闗西家給人足二年
正月丞相雄等固請冝依漢晉兼王之美不可過自謙
冲同趙之初號健從之僣即皇帝位于太極殿大赦諸
[004-4a]
公進爵為王立五等之封以次進之二年正月下書曰
其自公卿已下嵗舉賢良方正孝亷清才多畧博學秀
才異行各一人或獻書規諌或面陳朕過其悉以聞勿
懼貴賤四年丞相東海王雄卒贈相國進封魏王諡敬
武王雄字元才洪之季子也建武中拜龍驤將軍雄頭
大足短故軍中稱為大頭龍驤健甚重之曰元才吾之
姬旦是年四月立淮南王生為皇太子六月健寢疾引
太師兼尊丞相雷弱兒太𫝊毛貴司空王隨等嘱以後
[004-4b]
事受遺輔政乙酉薨于太極前殿年四十九塟原陵偽
諡明皇帝廟號世宗永興初追尊曰景明皇帝號髙祖
苻生
苻生字長生健第三子幼而麄暴昏醉無賴祖洪甚惡
之無一目七嵗洪戲之問侍者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
侍者曰然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耶洪大
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捶洪曰汝為爾不已吾
將以汝為奴生曰可不如石勒也及長力舉千鈞走及
[004-5a]
奔馬皇始五年僣即皇帝位大赦改年羣臣奏先帝晏
駕甫爾不冝改號生怒不從窮推議主壽光元年七月
殺右僕射段純以太子門大夫趙韶為僕射太子舍人
趙誨為中䕶軍著作郎佐董荣為尚書並以佞倖進也
九月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言于生曰比頻有客星
孛于大角熒惑入于東井大角為帝座東井秦之分野
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願陛下遂追周文脩徳
以禳之生曰皇后與朕對臨天下亦足以塞大喪之變
[004-5b]
於是殺皇后梁氏誅太傅録尚書毛貴車騎尚書令梁
楞左僕射梁安后安之女孫又誅丞相雷弱兒諸羌悉
叛弱兒南安羌酋也生雖在諒闇遊飲荒滛殺戮無道
彎弓露刀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備置左右未幾后妃公
卿已下至于僕𨽻誅五百餘人二年正月嬖臣右僕射
董荣言于生曰日蝕之災冝以貴臣應之生曰唯有大
司馬國之懿戚不可其在王司空生從之誅司空王隨
壬戌饗羣臣于太極前殿飲酒樂奏生歌以和之命尚
[004-6a]
書令辛牢與勸既而怒曰何不强酒猶有坐者引弓矢
射牢殺之於是百僚大懼無不引滿昏醉汚服失冠蓬
頭僵仆生以為樂三年四月姚襄遣蘭等帥衆二萬七
千進據黄洛生遣兵符黄眉東海王堅建節將軍鄧羌
等步騎萬五千以討之羌偽不勝引騎而退襄追之至
於三原羌迴騎拒襄大戰獲襄襄有駿馬日行千里是
戰也馬倒而擒之眉等振旅而歸初長安誙曰東海大
魚化為龍男便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門東東海符
[004-6b]
堅封也時為龍驤將軍第在洛門之東生荒暴日滋殘
虐彌甚羣臣朔望漏盡詣見生日盡午湏侍宴訖或日
暮而不出百僚饑弊或至申酉間方出臨朝輙怒色厲
惟行殺戮或連月昏醉弗堪省覽或使宫人與男子裸
交於殿前引羣臣臨而觀之或生剥牛羊驢馬活爓雞
鴨三五十為羣故之殿中或生剥死囚面皮令其歌舞
觀以為樂宗舊勲親戚忠良殺害畧盡朝士奔走草野
皆曰從虎口出左右得度一日如過十年至於截脛刳
[004-7a]
胎拉脇鋸頭殺者動有千數生夜對侍婢曰阿法兄弟
亦不可信當除之是夜清河王苻法夢神告曰且將禍
集汝門惟先覺者可以免之寤而心悸㑹侍婢來告乃
與特進梁平老强汪等帥壯士數百人潜入雲龍門東
海王堅與吕婆樓帥麾下三百餘人鼓噪繼進宿衛將
士皆捨杖歸堅生猶昏寢不寤堅衆既至生驚問左右
曰此輩何等人引生置别室廢為越王俄而殺之時年
二十三偽諡厲王封子馗為越侯
[004-7b]
苻堅
苻堅字永固健弟雄之子趙建武中母荀氏祈子於西
門豹祠歸而夜夢神交遂孕十二月而生堅有神光
之異自天燭庭背有赤文隠起成字曰草付臣又土
王咸陽必禄而莫之𫝊也姿貌魁傑臂垂過膝目有紫
光祖洪竒而愛之名堅頭因而謂健曰此兒頭大重身
長任大足短安下非常相趙石光禄大夫司𨽻校尉髙
平徐統有知人之鍳遇堅於路異之執其手曰苻郎此
[004-8a]
官之御街小兒敢戲於此不畏司𨽻縛耶堅曰司𨽻縛
罪人不縛小兒戲也統顧左右曰此兒有霸王之相後
遇之統下車謂曰苻郎當大貴但僕不及見如何監曰
若如公言不敢忘徳八嵗請就師學洪曰尚小未可吾
年十三方欲求師時人猶以為速成健之入闗也次于
曲沃夢天神遣使者朱衣赤冠命拜堅為龍驤將軍旦
而為壇於曲沃健泣謂堅曰先王昔受此號汝父曽為
之今若復為神明所授可不勉之性至孝有器度愽學
[004-8b]
多才藝年十一便有經畧大志堅既殺苻生永興元年
六月去皇帝之號僣稱大秦天王即位太極殿誅董龍
等二十餘人改壽光三年為永興元年追尊父為文桓
皇帝世子宏為皇太子兄清河王法為丞相録尚書事
永安公苻侯為太尉諸王皆貶爵為公苻栁為尚書令
封弟融為陽平公雙河南公子丕為長樂公暉為平原
公熈為廣平公李威為左僕射梁平老為右僕射席寳
為丞相長史王猛為中書令侍郎權翼為黄門郎諸公
[004-9a]
卿為生所誄者悉復本官十月丞相東海公法以疑忌
賜死茍太后之意也堅性友愛與法訣於東堂慟哭嘔
血二年四月堅如龍門五畤六月如河東祀后土八月
自臨晉登龍門顧謂羣臣曰美哉山河之固雄翼對曰
呉起有言在徳不在險深願陛下追蹤唐虞懷逺以徳
山河之固不足恃也堅大悦至韓原觀晉魏顆鬼結草
抗秦軍之處賦詩而歸甘露元年正月起明堂禪南北
郊六月甘露降乃大赦改年八月堅下書曰咸陽内史
[004-9b]
猛吉彰出納所在著績有卧龍之才宜入贊百揆絲綸
王言可徴拜侍中中書令領京兆尹中丞鄧羌性鯾直
與猛恊規齊志於是百僚肅整豪右屏風風化大行堅
嘆曰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也以猛為吏部尚書遷太
子詹事十一月以猛為司隸侍中領遷如故猛上疏曰
伏見陽平公融明徳懿親光禄西河任羣忠貞淑慎處
士朱彤博誠徳辨並宜左右彌綸暉贊九棘愚臣庸鄙
請避賢路堅曰機務俟才允屬明哲朝野所望豈容致
[004-10a]
辭所舉融等尋别銓授於是以融為侍中中書兼右僕
射任羣為光禄大夫領太子家令朱彤為中書侍郎領
太子庻子三年九月鳯凰集于東闕大赦其境内初將
為赦與左僕射猛右僕射融密議於露堂悉屏左右堅
自為赦文猛融進紙筆有一大蒼蠅入自牖間鳴聲甚
大集于筆端驅而復來堅所聼之久而乃去俄而長安
街巷市里民相告曰官今大赦有司以聞堅驚謂融猛
曰事何從而泄於是勅外推窮之咸言有一小人衣黒
[004-10b]
大呼於市曰官今大赦須臾不見堅嘆曰其向蒼蠅乎
聲狀非常吾固惡之四年七月黄龍見於成紀梁山崩
五年白虎見天水六年遣鴻臚拜張天錫為大將軍凉
州牧西平公建元元平正月雍州秀才段鏗對策上第
拜吏部郎中孝亷通經者十餘人皆拜令長五年六月
晉大司馬桓温伐燕次于枋頭燕師屢敗遣散騎侍郎
藥嵩來乞于堅請割武牢以西之地八月遣將軍荀池
洛州刺史邵羌帥步騎救燕敗歸是月京兆尹王攸上
[004-11a]
書獻十畧一曰君道宜明二曰臣尚忠敬三曰子貴孝
養四曰民生在勤五曰教無偏黨六曰養民在惠七曰
延聘耆賢八曰懲惡顯善九曰伐叛討逆十曰易簡𢎞
大堅納之以攸為諫議大夫十一月燕軍騎吴王垂奔
秦桓温既走慕容暐悔割河滄之地以賂秦乃曰行人
失辭分災救患理之常也堅大怒六年令輔國王猛師
鎮南陽安虎牙将軍張蚝建節鄧羌等步騎六萬討平
燕翼八月猛攻尅壺闗暐遣太傅上庸王評等帥四十
[004-11b]
萬屯於潞州猛覘知評賣水鬻薪不撫將士有可乘之
㑹大笑謂楊安等曰慕容評真奴才雖億兆之衆尚不
足為慮況十萬乎今破之必矣甲戍陳於渭原猛誓衆
曰王景畧受國厚恩任兼内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宜
各勉進不可退也受爵明君之朝慶觴父母之室不亦
美乎衆皆勇奮破釡棄糧大呼兢進猛望評師之衆惡
之謂鄧羌曰今日之事非将軍莫可以㨗也成敗之機
在斯一舉也軍其勉之羌曰若以司𨽻見與者公無以
[004-12a]
為憂猛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萬户侯相處
羌不恱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寝而不應猛乃馳就許
之於是大飲帳中與張眊徐成等跨馬運矛馳入評軍
出入數四傍若無人攀旗斬将殺傷甚重戰及日中燕
師敗績進師圍鄴七日堅至於安陽故宅引諸耆老語
及祖父舊事泫然流涕乃停信宿猛潜如安陽迎堅堅
謂之曰昔亞夫不出軍迎漢文將軍何以臨敵而背衆
乎猛曰臣每覧亞夫之事常謂前却人主以此而為名
[004-12b]
將竊未多之臣奉陛下神算孽垂亡之虜若摧枯拉朽
何足憂也戊寅尅鄴慕容暐出奔將軍郭慶執暐於髙
陽送之辛巳堅入鄴宫大赦閲其圖籍凡郡百五十七
縣一千五百七十九户二百四十五萬八千九百六十
九口九百九十八萬七千九百三十五以王猛為使持
節都督闗東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冀州牧鎮鄴封清河郡侯以燕太宰恪太𫝊評之第盡
賜之加美妾五人上女妓十人中妓三十八人猛辭堅
[004-13a]
曰昔魏綘和戎猶有金石絲竹之賞山甫翼周寶受四
牡之錫卿功超二子任過管葛安得辭也其敬愛之無
逆朕命以鄧羌為散騎常侍安定太守真定郡侯邑三
千户賞潞州之功七月七日堅如洛陽下書曰士死知
已猶來格模故喬公一言魏祖追慟趙司𨽻髙平徐統
往在鄴都識朕於童稚每思其殷勤之言勿敢忘也可
召其子孫詣行所八年五月以髙平徐攀為瑯琊太守
攀統之少子以舊思㧞之也六月冀州牧猛入為丞相
[004-13b]
中書監司𨽻校尉猛固辭丞相改授司徒又固辭不拜
乃停司徒之授四月天鼓嗚彗出於箕尾長十餘丈或
名蚩尤旗經太微掃東井自夏及秋冬不滅太史令張
猛言於堅曰尾燕之分野而掃東井東井秦之分轄深
禍大十年之後燕滅秦之象二十年之後燕當為岱所
滅慕容暐父子兄弟亡虜也而布列朝廷貴盛莫一宜
除渠帥以寧王秦若旦誅鮮卑不夕滅客彗者臣請就
妖言之戮堅不納更以暐為尚書垂為京兆君冲踢太
[004-14a]
守十年三月侍中太尉李威卒威字伯龍漢陽人茍太
后姑子少與苻雄結刎頸之交苻生屢欲誅堅頼威以
免堅深徳之事威如父誅苻生及法皆威與太后潛决
太謀遂有辟賜之寵雅重王猛勸堅以國事任之堅常
謂猛曰李公知卿猶鮑叔之於夷吾罕虎之於子産猛
兄事之夏四月堅下書曰巴夷嶮逆冦亂益州招引吴
軍為唇齒之勢特進鎮軍将軍䕶羌校尉鄧可帥甲士
五萬星夜赴討五月蜀人張育楊光等起兵二萬以應
[004-14b]
巴獠晉威逺将軍桓石䖍帥衆二萬入據墊江張育自
號蜀王稱蕃于晉八月鄧羌敗晉師于涪西擊張育揚
光屯於綿竹皆斬之益州平羌勒銘于岷山而還十二
月羌至自成都隆引見東堂謂之曰将軍之先仲華遇
漢世祖於前将軍復逢朕於後何鄧氏之多幸羌曰臣
常謂光武之遇仲華非獨仲華遭光武堅笑曰将軍葢
以自況非直将軍之幸亦朕之遇賢十一年正月以安
軍蒲輪徴隠士樂陵王勸為國子祭酒堅雅好文學英
[004-15a]
儒畢集純博之精莫如勸也終於太子少傅五月猛寢
疾堅親祈南北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禱河岳諸神無
不周備以猛少瘳赦殊死七月堅臨省疾問以後事猛
曰晉僻陋吳越乃正朔相承臣殁之後願不以晉為圖
鮮卑羌虜我之仇讐終為大患宜漸除之以復社稷言
終而卒時年五十一堅哭之慟謂太子宏曰天不欲使
吾平一六合何奪吾景畧之速也贈侍中丞相餘如故
謚武襄朝禁巷哭三日十二年正月癸巳高陸民穿井
[004-15b]
得龜大三尺六寸背有八卦文命太卜池養之食之以
粟四月堅下書曰涼州刺史張天錫雖稱藩受位而臣
道未純可遣步兵校尉姚萇等自石城津伐天錫天錫
率勁勇五萬來拒戰于赤岸涼師大潰天錫率騎數千
奔還姑臧致牋請降于萇甲午大軍至姑臧天錫乘素
車白馬面縳舁櫬降子軍門萇釋縛焚櫬送之長安諸
郡縣悉降涼州平九月以梁熈為持節西中郎將涼州
刺史鎮姑臧徙豪右七千餘户於闗中封天錫重光懸
[004-16a]
之東寜鄉二百户號歸義侯拜北部尚書遷右僕射初
萇等将征天錫堅為其立第於長安至是而居之十三
年太史奏有星見於外國之分當有聖人之輔中國得
之者昌堅聞西域有鳩摩羅什襄陽有釋道安並遣求
之十七年正月不雨至于六月徹樂減膳出宫女以迎
和氣八月堅收起居注及著作所録而觀之見茍太后
李威之事慙怒乃焚其書著作郎董裴雖更書時事然
千不留一八年三月徙鄴銅駝銅馬飛亷翁仲于長安
[004-16b]
十月堅引羣臣於太極殿議曰東南一隅未賓王化今
欲起天下兵討之計其精卒九十七萬吾將先啓行薄伐
南裔此行也朕與陽平公之任非諸將之事左右僕
射權翼沙門道安陽平公融尚書石越等上書固諫前
後數十堅不納十九年晉車騎桓沖率衆十萬㓂襄陽
遣其前将軍劉波攻沔北堅大怒遣其子征南鉅鹿公
叡冠軍慕容垂左衛毛當等将步卒五萬救襄陽堅下
書曰吳人敢恃江山屢㓂王境宜時進討以清宇内便
[004-17a]
可戒嚴速脩戎備發州民則十丁遣一兵居門在灼然
者為崇文義從朕將登㑹稽復禹績伐國存君義同三
王其以司馬昌明為左僕射謝安為吏部尚書桓沖為
侍郎勢還不逺可並為起第八月戊午遣征南大將軍
陽平公融騎從張蚝撫軍大将軍高陽公符方衛軍梁
成平南慕容暐冠軍慕容垂步騎二十五萬為前鋒甲
子堅發長安戎長戎卒六十餘萬騎二十七萬前後千
里九月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咸陽蜀漢之軍順流
[004-17b]
而下幽冀之衆至于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融等攻
夀春晉遣都督謝石徐州刺史謝𤣥豫州刺史桓伊水
陸七萬敗堅于肥水堅為流矢所中單騎遁還於淮北
顧謂夫人張氏曰朕若用朝臣之言豈見今日之事即
當何面目復臨天下乎潜然流涕堅諸軍悉潰惟慕容
垂一軍獨全比至洛陽百官威儀軍容粗備未及闗而
垂有二志説堅請廵撫燕岱并求拜墓堅許之權翼固
諫以為不可堅不從堅至自淮南次于長安東之行
[004-18a]
宫入告罪于太廟丁零翟斌反干河南長樂公苻丕
遣慕容垂及苻飛龍討之垂南結丁零殺飛龍盡坑
其衆垂引丁零烏丸之衆二十餘萬為飛梯地道以
攻鄴城慕容暐弟泓先為北城長史聞垂攻鄴亡命
奔闗東牧諸馬牧鮮卑衆至數千還屯華隂暐乃潜
使諸弟及宗人起兵于外堅遣将軍强永率騎擊之
為泓所敗泓衆遂盛自稱大都督雍州牧濟北王推
叔父垂為丞相大司馬冀州牧吳王堅謂權翼曰吾
[004-18b]
不從卿言鮮卑至是闗東之地吾不復與之爭若将
泓何翼曰㓂不可長慕容正可據山東為亂不暇近
逼今暐及宗族種𩔖盡在京師鮮卑之衆布於畿甸
實社稷之憂宜遣重将討之堅乃以廣平公熈鎮蒲
坂苻叡為都督配兵五萬姚萇為司馬討泓于華澤
平陽太守慕容沖起兵河東有衆二萬進攻蒲坂命
竇衝討之苻叡勇果輕敵至華澤敗績被殺堅大怒
萇懼誅遂叛竇衝擊慕容沖于河東大破之沖奔于
[004-19a]
泓泓至十萬餘遣使謂堅曰秦師傾敗将興復大燕吴
王以定闗東可速資備大駕奉送家兄皇帝返鄴都
與秦以虎牢為界分王天下堅怒召暐責之暐叩頭
流血陳謝堅久之曰此自三堅之罪非卿之過復其位
待之如初命暐以書招諭垂及泓衆使衆兵還長安
恕其反叛之罪而暐遣使謂泓曰今秦數已終當不復
能久立吾既籠中之人必無還理勉建大業以興復為
務泓于是進向長安改年曰燕興堅率步騎二萬討姚
[004-19b]
萇于北地姚萇率衆七萬來攻堅為萇所敗聞慕容沖
去長安一百餘里引師而歸使苻方戍驪山拜苻暉
都督中外諸軍事配兵五萬拒沖暉師敗績堅入以尚
書姜宁與苻琳率衆三萬擊沖于灞上為沖所敗宇
死之琳中流矢沖遂據阿房城進逼長安堅登城觀之
歎曰此虜從何出也吾不用王景畧陽平公之言使白虜
敢至于此長樂公苻丕在鄴糧竭馬又無草削松木而
食之㑹丁零叛慕容垂引師去鄴始具西問知長安危
[004-20a]
逼乃遣從弟求救于謝𤣥二十一年慕容沖僣稱尊號
于阿房改年更始沖率衆登城堅身貫甲胄督戰拒之
飛矢滿身流血被體時雖兵㓂危逼馮翊諸堡壁猶有
負糧冐難而至者多為賊所殺先是毎夜有人周城大
呼曰楊定健兒應屬我宫殿臺觀應坐我父子同出不
共汝旦尋而不見人跡城中有書曰右符傳賈録載帝
出五將久長得又謠曰堅入五將山長得堅大信之告
其太子宏曰脱如此言天或導予今留汝兼總戎政勿
[004-20b]
與賊爭利吾當出隴收兵運糧以給汝自将張夫人及
中山公詵率騎數百出如五将山六月太子宏尋将母
妻宗室男女數千騎出奔中入據長安堅至五將山姚
萇遣将軍吳忠圍之堅衆奔散獨侍御十數人而已神
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進食俄而忠至執堅以歸新
平縣幽之别室萇求國璽于堅曰萇次膺籙瞋可以為
恵堅瞋目叱之曰小羌乃敢于逼天子豈以𫝊國璽授
汝羌乎五胡次序無汝羌名違天不祥其能久乎璽已
[004-21a]
送晉不可得也萇又遣右僕射尹緯說堅求為堯舜禪
代之事堅曰姚萇叛賊奈何擬之古人因問緯曰卿于
朕朝作何官對曰尚書令史堅歎曰卿宰相才王景畧
之流而朕不知卿亡也不亦冝乎八月縊于新平佛寺
中時年四十八張夫人中山公詵等皆自殺三軍莫不
哀慟萇欲匿殺之名乃諡為莊烈天王長樂稱號偽謚
堅為世祖宣昭皇帝初太子之逩也假道歸晉厯位輔
國将軍桓𤣥篡位以為梁州刺史
[004-21b]
符丕
符丕字永敘堅之長庶子少而聰慧好學堅與之言将
畧嘉之才幹亞于苻融為将善収士卒時出鎮于鄴東
夏安之堅敗歸長安為慕容垂所逼自鄴奔于枋頭堅
之死也建元二十一年丕復入鄴城将収兵趙魏西赴
長安㑹平州刺史苻冲帥幽并人衆撃慕容垂頻為垂
将帶方等所敗乃率衆三萬進屯壺闗使招丕丕乃去
鄴帥兵六萬進潞州驃騎将軍張蚝并州刺史王騰迎
[004-22a]
之入據晉陽始知不守堅為姚萇所殺乃舉哀晉陽僣
即皇帝于晉陽南立堅行廟大赦改建元二十一年為
太平元年九月置百官是月安西吕光自西城還師二
年正月慕容垂僣稱尊號二月慕容冲左將軍韓延煞
冲立段隨為燕王改年昌平正月丕以吕光為車騎將
軍梁州牧酒泉公是月姚萇僣稱尊號氐有啖青者謂
諸將曰狄道長苻登雖王室屬疎而志畧雄明請共立
之以赴大駕于是推登為持節使都督隴右雍河二州
[004-22b]
牧率衆五萬東下隴右據南安馳使請命八月丕以登
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南安王特節雍州牧因其所
稱而受之九月丕下書鮮卑慕容永我之騎將首亂京
畿禍傾社稷其遣丞相王永帥禁衛虎旅夫而取之十
月與慕容永戰于襄陵王師大敗丕懼率其衆數千南
奔東垣晉掦威將軍馮該自陜要擊斬之送丕首于江
東符登稱尊號謚為哀平皇帝
苻登
[004-23a]
苻登字文髙丕之族子父敞太尉司馬登少勇有壯氣
建元元年初拜殿中將遷羽林監長安令坐事黜為狄
道長太平二年與姚萇戰于格奴坂大破之十一月丕
子渤海王懿自吉城奔登登乃具丕死間于是為丕發
喪行服為壇于隴東僣即皇帝位改太平二年為太初
元年十二月立堅神主于軍中引師而告堅神主曰今
收合義旅衆餘五萬星夜電邁直造賊庭庶上報皇帝
酷怨下雪人民大耻二年登次于瓦亭九月進據胡空
[004-23b]
堡戎歸之者十有餘萬姚萇掘屍鞭撻無數祼剥衣裳
附之以棘坎土埋之三年登次朝鄉姚萇據武都相持
累戰有勝負以登戰勝謂堅神將所助亦于軍中立堅
神主謂曰往年新平之禍非萇之罪陛下假臣龍驤曰
朕以龍驤建業卿其勉之明詔昭然言猶在耳豈假手
苻登而圖臣忘前征時言耶今為陛下立神像可歸休
于此勿計神過聴臣至誠四年正月登昇樓謂萇曰自
古安有殺君及立神像大呼曰殺君賊姚萇出來與汝
[004-24a]
決之何為枉害無辜萇憚而不應萇自立堅神像戰未
有利軍每夜驚乃斬像首送登六年三月登自雍攻長
安七月登攻新安姚萇救之登引退八年十二月姚萇
薨九年登聞萇死喜曰姚興小兒吾將折杖以笞之于
是大赦盡衆而東四月登從六陌趣廢橋興將尹緯據
橋以待之登與緯大戰為緯所敗登單馬奔雍初登之
東也留太子崇守胡空堡崇聞登敗棄城出奔登至無
歸乃奔平凉敗集遺兵入馬毛山七月興攻登于馬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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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遣子崇質于隴西鮮卑乞伏乾歸結婚請授乾歸遣
騎二萬救登登引軍出迎與興戰于山南為興所敗死
之時年五十二子崇奔于湟中僣稱尊號改年延初謚
登為髙皇帝十月崇為乾歸所逐奔于楊定興崇師衆
二萬攻乾歸為乾歸所敗崇定皆死之自苻健皇始元
年歲在辛亥晉永和七年是歲歲在甲午四十四年晉
大元十九年也
十六國春秋卷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