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一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泰編
平浙閩盗
英宗正統七年十二月麗水盗陳善恭慶元盗葉宗留
合衆盗福建寳峰塲銀冶命浙江福建有司捕治之
十二年春二月葉宗留聚衆盗掘少陽坑數月計所獲
微甚棄去九月率衆之雲山遍掘諸坑塲無所得還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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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居數日往政和掘少亭坑亦不給用謂其徒曰以吾
之衆即索金于市易耳何至自疲山谷間常苦不給也
衆從之時已數百人遂掠政和縣及村落還慶元號召
得千餘人遣召龍泉良葛山人葉七為教師訓練武藝
由浦城刼建陽所過焚掠從者益衆遂掠建寧官民皆
逃匿分衆截車盤嶺鉛山惴恐行旅斷絶
十三年夏四月福建沙縣鄧茂七反自稱閩王命都督
劉聚為總兵陳榮為副總兵陳詔劉徳新為左右恭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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僉都御史張楷監軍討之茂七江西建昌人初名鄧雲
豪侠為衆所推殺人亡命入閩至寧化縣依豪民陳正
景易名茂七聚衆集㑹常數百人逺近商販至皆依之
漸恣横頤指殺人先是御史柳華按閩檄各郡縣令村
落各置隘門望樓編鄉民為什伍茂七與弟茂八皆編
為長嘗佃人田例輸粟主家餽少物茂七令毋餽而田
主自往受粟田主訟之不受縛乃下巡檢追攝之因殺
弓兵數人聞於上官調官軍三百人與之格鬬殺傷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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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懼討遂刑白馬㰱血誓衆舉兵反游兵皆舉金鼔器
械應之烏合至萬餘人自稱閩王與正景率黨刼上杭
還攻汀州為推官王得仁所敗三戰正景被擒送京師
斬之獨茂七黨盛不可制至是率其黨據杉闗刼商旅
遂攻光澤縣大掠順流下邵武官民悉逃匿至順昌據
之賊去邵武官民始復入城順昌官民亦入保邵武時
福建㕘政宋彰交趾人與中官多故舊侵漁萬計賄王
振得為左布政使扺任將責償焉小民苦為所迫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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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溪爐主蔣福成號集居民貧人無賴者悉歸之旬日
有衆萬餘遂襲尤溪據之與茂七聲相聞將刼沙縣及
延平延平上其事御史丁宣偕藩臬諸使至延平遣同
知鄧洪等帥兵二千往沙縣勦之福成遂與茂七合官
軍殱焉丁宣乃遣招諭令解散得免死茂七笑曰吾豈
畏死求免者吾取延平據建寧塞二闗𫝊檄南下入閩
誰敢窺焉殺賫書使者據貢川及玉臺館締置里圖甲
役遂據沙縣勢益猖獗御史張海始至延平遣都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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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某率兵四千往勦之行二十里至雙溪口道隘賊僅
二十餘人伏左右村店中俟兵過且盡都指揮後殿至
賊伏猝起舉排柵塞道前驅不可反從兵不數十人賊
遂搏都指揮并其従兵皆殪之前驅兵覺還禦之無及
賊登山擁衆喊聲官軍大潰茂七進攻延平張海登城
諭之有緋衣賊曰我曹苦富民魚肉有司不我直耳如
朝廷宥我且立散乞免徭三年都指揮范真等戰於城
外衆潰真與指揮彭璽等俱死御史上其事請兵討賊
[031-4a]
上乃召都御史張楷至靣諭以閩賊猖獗狀令偕都督
劉聚陳榮等往討之 九月張楷等師至南畿分遣劉
得新率兵由江西道建昌㑹邵武楷率兵由浙入閩
十一月指揮戴禮擊葉宗留斬之禮與都督陳榮亦戰
死初張楷奉命討鄧茂七至廣信以葉宗留道梗留不
敢進福建遣使促楷師浙江藩臬諸司請楷便宜移兵
擊宗留江西御史韓雍亦言宗留近在咫尺門庭之冦
皆國家事豈可畫疆而計耶楷不知所従指揮戴禮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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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勦之楷乃命率兵五百往都督陳榮謂楷曰受朝命
討賊今延平事急而鉛山不通大軍宻邇二冦逗遛不
進乃遣一步將往朝廷知之何所逃罪耶楷然之遣榮
以二千人率禮等往禮先驅與賊遇于黄栢舖麾兵擊
之死傷相半宗留衣緋率衆前中流矢死官兵不知為
宗留也賊退奔入山復擁葉希八為渠魁刼車盤嶺悉
衆駐十三都欲回浦城㑹陳榮兵亦至併戴禮軍搜山
至玉山十二都中伏榮禮皆死葉希八焚浦城還龍泉
[031-5a]
衆數萬人屯雲和麗水陶得二陳鑑胡俱率衆從之楷
聞報方益兵進而劉得新已率江西兵敗茂七於建陽
道始通楷遂間道入閩㑹劉得新等取道走建寧 十
二月守備處州監察御史朱瑛計擒賊黨周明松等尸
於市時葉宗留黨周明松等四出剽掠金華武義崇安
鉛山諸縣朝廷慮其與閩冦合命瑛及中官分守要地
瑛榜諭脅從示以禍福降者甚衆以計生致明松等數
人械于慶元諜報賊首黒靣大王領衆三萬來刼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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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中官大懼欲走瑛不為動立誅明松等尸于市賊聞
之逡巡遁去 鄧茂七遣别將陳敬徳吳都總等由徳
化永春安溪冦泉州知府熊尚初逆戰於五陵坡兵敗
被執不屈死之 以建寧知府張瑛為福建右㕘政鄧
茂七以二千餘人攻建寧瑛率建安典史鄭烈鄉兵吴
保等合都指揮徐信分道乗霧襲斬五百餘㧞其寨故
有是命
十四年春正月上以閩師乆無成功命寧陽侯陳懋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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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南將軍保定伯梁瑶平江伯陳豫為左右副總兵都
督范雄董興為左右㕘將尚書金濓總督軍務太監曹
吉祥王瑾監軍御史張海丁宣紀功率京營及江西浙
江諸處大軍討之未至茂七等攻延平久餘賊至太平
驛副使邵宏譽等率兵與賊戰射死百餘人軍士亡者
倍之以㨗聞初賊于近城五里許斷橋為守道阻不通
劉得新既敗賊張楷乃遣使諭之降其黨黄琴等三十
餘人令復業禁諸民不許復私讐建陽路既通沙縣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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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張繇孫至延平降又引從賊羅汝先等詣楷願殺賊
贖罪且云賊敗後皆據險自衛必欲取之吾為公説令
攻城公悉大軍擊之吾為内應可覆也許之賊首劉宗
羅海郎七等俱茂七偽將掠財聚陳山寨黄琴等計擒
之詣軍門械送京師楷遂益兵趨延平遇賊攻城擊殺
千餘人賊衆稍却茂七等復移兵冦建寧叅政張瑛與
賊戰死之於是楷等還建寧賊遂退保陳山 二月賊
復下山攻延平葢張繇孫羅汝先誘之出也楷以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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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伏後坪南京軍伏後洋江西軍伏沙溪之南而以福
建軍素為賊所易者出城挑之賊乗浮橋竟進伏起礟
作合擊大破之官軍乗勝進殺擒數十人茂七中流矢
死乃斬其首函之馳露布以㨗聞而寧陽侯陳懋等大
兵亦繼至楷等至順昌諸處慰撫居民餘賊復擁茂七
兄子鄧伯孫聚後洋或散走各分據山砦平江伯陳豫
等分道捕之賊據九龍山楷遣兵二千出山後戒之曰
明日賊必空寨攻我若疾入其寨據之比旦賊視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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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果至溪上無筏而還山後兵已據其寨驚潰 三月
指揮王鉞捕賊於髙陽里獲女賊廖氏偽號女將軍廖
氏甌寧人被掠至鄧伯孫所妖淫善幻尤驍㨗兵敗歸
母家獲之諸將各先後捕獲從賊首數多俱檻送邵武
大軍至邵武皆斬之璽書至褒諭諸將以降賊黄琴為
主簿羅汝先為縣丞賞其誘賊功也餘候班師論功令
陳懋等留勦閩賊未盡者張楷還師討處州賊懋等乃
立賞格能自擒殺来降者與斬敵同賊將張留孫者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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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善戰茂七起事多倚之茂七死仍從鄧伯孫千户龔
遂榮偽貽留孫書若素有約者佯使諜誤致之伯孫伯
孫果疑留孫殺之由是賊黨人人自疑棄伯孫来降遂
進兵沙縣破貢川掛口陳山諸砦執伯孫送京師斬之
左都督劉聚兵至南平順昌甌寧擒餘黨六十三人斬
首無算諸將先後擒斬招撫畧盡八閩悉平懋等乃班
師 張楷劉聚等還師討處州冦先是葉希八等據雲
和山中數月謂其黨曰山中出掠不便不若由朱湖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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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府城乃結寨駐鮑村取貨于義烏掠人于松陽官軍
雖衆不能越馮公嶺迫我矣衆從之遂掠處州守臣遣
使從温台告急於杭州御史命都指揮沈鱗叅議耿定
僉事王定帥兵四千至處州擊之諸守臣復遣使詣省
告急御史盛琦黄英先後以聞朝廷命都指揮徐恭為
總兵孫鏜陶瑾為左右叅將工部尚書石璞督諸軍討
之㑹沈鱗耿定王晟率千户楊清等擊賊麗水敗沒徐
恭帥兵二千馳至處州亦守城不敢出賊攻處州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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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金華時楷等兵尚未至 葉希八分犯江西廣信境
永豐知縣鄧顒死之時賊侵上饒顒奉張楷檄禦却之
賊大至或勸其走不聴遂被執不屈罵賊死 陳鑑胡
破松陽龍泉屯金山岩分刼青田武義義烏東陽自號
太平國王改泰定元年麗水縣丞丁寧以老人王世昌
等人賊巢諭鑑胡降之進寧處州府同知世昌等授巡
檢鑑胡至京錮錦衣獄有詔鑑胡擬死免其妻子民兵
張祐王應㕘王金禮等亦殺賊千餘人獲皮甲八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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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授巡檢責尚書石璞總兵徐恭玩冦 五月張楷入
浙至衢州僉事陶成往迎之陳危急狀時處州城中乏
食諸將登陴而泣楷分兵水陸並進至蘭溪御史黄英
林廷舉來㑹請速進兵至金華令軍中製竹笆數百面
笆如牌製糊以紙畫獸形可禦賊鎗乃兼程進至處州
界知府陸鍾等來迎至銅山寺駐師賊陽遣人求撫實
覘之耳遂給榜示付之去時官兵陣于平地賊衆萬人
出山索戰官兵分三陣賊攻中軍楷等令回趨馬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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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死者三百餘人左右合擊死者又二百人持鎗者多
為竹笆所制葢鎗入竹隙急不得出悉被擒獲賊敗潰
斬首六百餘級生擒百餘人 初賊勢甚迫僉事陶成
請招諭之乃從僕𨽻四五人徑抵賊巢諭以禍福言詞
懇惻賊黨環動聴多率其黨降惟陶得二殺使者引
餘黨入山中至是千户沈俊謂其部下多麗水鮑村人
父子兄弟䧟賊中者衆有何受等三人自言于陣前見
其親屬今欲招撫請以此三人往可得也楷從之令齎
[031-10b]
榜入山反覆譬曉詞亦過狥楷至以老母百口與誓陶
得二乃先出見楷優賞加賚令歸山中同賊首葉希八
楊希陶秉倫率其黨十餘人来見楷納其降給帖令復
業始知前黄栢舖緋衣中流矢死者即葉宗留也明日
受等三人又招得賊首余海四陳川十余卞等三百餘
家出降亦許令復業 六月上下璽書諭張楷相機勦
撫之宜楷等奏報賊前後聴招撫復業者九千餘家男
婦二萬餘人疏既上賊首陶得二等囘山復疑懼擁衆
[031-11a]
如故欲以書招楷入楷亦復書諭之
景帝景泰元年五月賊在慶元大社者又出掠麗水青
田諸縣進攻武義武義無城郭副使陶成力禦之賊鋭
甚麾下勸稍却以避其鋒成不可帥兵更進戰自辰至
申俄而城中火起兵潰成䇿馬突陣死之成有威惠屢
捍海宼有功至是死民思之不置未㡬復得璽書諭楷
等將已降賊令所司撫處廣布恩信戒官吏勿相激擾
不聴撫者調兵勦㓕楷復遣郡邑丞倅等官賫入山再
[031-11b]
招之陶得二等始聴招盡焚其砦出降餘黨因陶得二
降悉解散復業所司隨在撫諭之楷等乃班師露布以
聞楷還京㑹帝北狩舊經事大臣多䧟沒廷議楷無功
追論下于理議上以冦平功贖罪得放歸
二年秋七月鎮守浙江福建侍郎孫原貞以處州盗平
奏析麗水青田二縣置雲和宣平景寧三縣福建置永
安壽寧二縣從之
谷應泰曰浙東入閩道險而狹迤𨓦千里山勢崨
[031-12a]
嶫灌木蓊翳糾紛盤互不逞之徒往往跳穴其間
内可以聚糗糧下可以伏弓弩急可以逺遁走緩
可以縱剽掠以故浙閩多冦盗好作亂長吏不敢
問將兵者難撲㓕地險然也又况括蒼諸坑頗産
貢金椎埋嗜利者因緣為奸趨之如騖聚衆益多
以故慶元葉宗留以千餘人攻政和此亂之始也
然其由浦城刼建陽則自浙犯閩攻上饒破永豐
則自浙犯江而葉希八又焚浦城屯雲和麗水則
[031-12b]
自閩還犯浙矣其時閩地鄧茂七反寧化蔣福成
反尤溪莫不據地稱王摧鋒陷敵擁衆萬餘轉戰
數郡比之于浙為尤劇焉昔武帝之時東甌閩越
治兵相攻遼濶阻深尚煩漢救而使其合兵連横
侵暴吏民咸陽雖逺可付之度外耶于是中丞張
楷銜命督師劉聚陳榮分兵進討既而榮既敗沒
賊又滋蔓宗留雖死明松復来希八未亡鑑胡更
作何異淮裔煽亂徐戎並興甲午祠兵魯師欲潰
[031-13a]
乃始一侯二伯授鉞南征六將兩璫協謀東伐猶
之赤眉敗禹更命馮異盧循摧毅還仗宋公雖望
桑榆之收亦苦潢池之酷矣所幸者閩冦自閩浙
冦自浙地雖旁掠勢不交通取虞取虢此成擒耳
假令浙冦北下州東收廣信閩冦南驅光澤西
薄建昌聨師有犄角之形事成有中分之約則八
閩既困江浙亦揺而更待朱瑛横格鉛山中官分
守要地不已晩乎雖其後福成茂七先後並殱希
[031-13b]
八鑑胡同歸欵附東陵渠帥次第盡矣而獨㕘政
宋彰者輸賂王振責償閭閻民苦誅求盗所自起
五年之間村落為墟赤羽徴兵青芻轉餉土木之
妖先萌内地奸閹柄政禍如是乎至于陶得二屢
叛而貸死張楷㨗奏而下獄葢二以楷庇獲全楷
以振黨受過刑賞失中亦云忒矣若夫孫原貞條
奏浙増雲宣三邑閩置永壽二縣犬牙相錯馭險
之規也但磴道素多槎枒羣盗易于伏莽黄門薙
[031-14a]
髮蝨乃不生馬援伐樹冦遂永絶原貞之䇿乃更
不及此耶
[031-14b]
明史紀事本末卷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