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九十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晉紀十二起彊圉赤奮若盡著/雍攝提格凡二年
中宗元皇帝上
建武元年春正月漢兵東略𢎞農太守宋哲犇江東
黄門郎史淑侍御史王冲自長安犇涼州稱愍帝出降
前一日使淑等齎詔賜張寔拜寔大都督涼州牧侍中
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詔琅邪王時攝大位君其協
贊琅邪共濟多難淑等至姑臧寔大臨三日辭官不受
初寔叔父肅為西海太守聞長安危逼請為先鋒入援
[090-1a] 
寔以其老弗許及聞長安不守肅悲憤而卒寔遣太府
司馬韓璞
虜將軍陳安故太守賈騫隴西太守吳紹各統郡兵為
前驅又遺相國保書曰王室有事不㤀投軀前遣賈騫
瞻公舉動中被符命敕騫還軍俄聞冦逼長安胡崧不
進麴允持金
聞朝廷傾覆為忠不遂憤痛之深死有餘責今更遣璞
等唯公命是從璞等卒不能進而還至南安諸𦍑斷路
相持百餘日糧竭矢盡璞殺車中牛以饗士泣謂之曰
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還乎曰欲從
我令乎曰諾乃鼓譟進戰㑹張閬帥金城兵繼至夾擊
[090-1b]
大破之斬首數千級先是長安謡曰秦川中血没腕唯
有涼州倚柱觀
死者什八九獨涼州安全 二月漢主聦使從弟暢帥
步騎三萬攻滎陽太守李矩屯韓王故壘相去七里遣
使招矩時暢兵猝至矩未及為備乃遣使詐降於暢暢
不復設備大饗渠帥皆醉矩欲夜襲之士卒皆恇懼矩
乃遣其將郭誦禱於子産祠使巫揚言曰子産有教當
遣神兵相助衆皆踊躍爭
掩擊暢營斬首數千級暢僅以身免 辛巳宋哲至建
康稱受愍帝詔令丞相琅邪王睿統攝萬機三月琅邪
王素服出次舉哀三日於是西陽王羕及官屬等共上
[090-2a]
尊號王不許羕等固請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
諸賢見逼不已當歸琅邪耳呼私奴命駕將歸國
乃請依魏晉故事稱晉王許之辛夘即晉王位大赦改
元始僃百官立宗廟建社稷有司請立太子王愛次子
宣城公裒欲立之謂王導曰立子當以德導曰世子宣
城俱有朗雋之美而世子年長王從之丙辰立世子紹
為王太子封裒為琅邪王奉恭王後仍以裒都督青徐
兖三州諸軍事鎮廣陵以西陽王羕為太保封譙剛王
遜之子承為譙王遜宣帝之弟子也又以征南大將軍
王敦為大將
督中外諸軍事領中書監録尚書事丞相左長史刁協
[090-2b]
為尚書左僕射右長史周顗為吏部尚書軍諮祭酒賀
循為中書令右司馬戴淵王邃為尚書司直劉隗為御
史中丞行參軍劉超為中書舎人參軍事孔愉長兼中
書郎自餘參軍悉拜奉車都尉掾屬拜駙馬都尉行參
軍舎人拜騎都尉
外都督賀循以老病辭中書令王皆許之以循為太常
是時承䘮亂之後江東草創刁協久宦中朝諳練舊事
賀循為世儒宗明習禮學凡有疑議皆取决焉 劉琨
段匹磾相與歃血同盟期以翼戴晉室辛丑琨檄告華
夷遣兼左長史右司馬温嶠匹磾遣左長史榮邵奉表
[090-3a]
琨謂嶠曰晉祚雖衰天命未改吾當立功河朔使卿延
譽江南行矣勉之王以鮮卑大都督慕容廆為都督遼
左雜夷流民諸軍事龍驤將軍大單于昌黎公廆不受
征虜將軍魯昌説廆曰今兩京覆没天子䝉塵
承制江東為四海所係屬明公雖雄據一方而諸部猶
阻兵未服者蓋以官非王命故也謂宐通使琅邪勸承
大統然後奉詔令以伐有罪誰敢不從處士遼東高詡
曰霸王之資非義不濟今晉室雖微人心猶附之宐遣
使江東示有所尊然後杖大義以征諸部不患無辭矣
廆從之遣長史王濟浮海詣建康勸進 漢相國粲使
其黨王平謂太弟义曰適奉中詔云
[090-3b]
甲以備非常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馳遣告靳
凖王沈凖以白漢主聦曰太弟將為亂已衷甲矣聦大
驚曰寧有是邪王沈等皆曰臣等聞之久矣屢言之而
陛下不之信也聦使粲以兵圍東宫粲使凖沈収氐𦍑
酋長十餘人窮問之皆懸首高格燒鐵灼目酋長自誣
與义謀反聦謂
知無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於是誅東宫官屬及
义素所親厚凖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數十人阬士卒
萬五千餘人夏四月廢义為北海王粲尋使凖賊殺之
义形神秀爽寛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聦聞其死哭
之慟曰吾兄弟止餘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
[090-4a]
心邪氐羌叛者甚衆以靳凖行車騎大將軍討平之
五月壬午日有食之
周顗庾亮等皆愛嶠才爭與之交是時太尉豫州牧荀
組冀州刺史邵續青州刺史曹嶷寧州刺史王遜東夷
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勸進王不許 初流民張平樊雅
各聚衆數千人在譙為塢主王之為丞相也遣行參軍
譙國桓宣往說平雅平雅皆請降及豫州刺史祖逖出
屯蘆洲遣參軍殷义詣平雅乂意輕平視其屋曰可作
馬廐見
方用之奈何毁之乂曰卿未能保其頭而愛鑊邪平大
怒於坐斬乂勒兵固守逖攻之嵗餘不下乃誘其部將
[090-4b]
謝浮使殺之逖進據太丘樊雅猶據譙城與逖相拒逖
攻之不克請兵於南中郎將王含桓宣時為含參軍含
遣宣將兵五百助逖逖謂宣曰卿信義已著於彼今復
為我說雅宣乃單馬從
劉石倚卿為援前殷乂輕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詣逖降
逖既入譙城石勒遣石虎圍譙王含復遣桓宣救之虎
解去逖表宣為譙國内史己巳晉王𫝊檄天下稱石虎
敢帥犬羊渡河縱毒今遣琅邪王裒等九軍銳卒三萬
水陸四道徑造賊場受祖逖節度尋復召裒還建康
秋七月大旱司冀并青雍州大蝗河汾溢漂千餘家
漢主聦立晉王粲為皇太子領相國大單
[090-5a]
如故大赦 段匹磾推劉琨為大都督檄其兄遼西公
疾陸眷及叔父涉復辰弟末柸等㑹于固安共討石勒
末柸說疾陸眷涉復辰曰以父兄而從子弟恥也且幸
而有功匹磾獨収之吾屬何有哉各引兵還琨匹磾不
能獨留亦還薊 以荀組為司徒 八月漢趙固襲衛
將軍華薈於臨潁殺之 初趙固與長史周振有隙振
宻譖固於
暢既克矩還過洛陽収固斬之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
固斬振父子帥騎一千來降矩復令固守洛陽 鄭攀
等相與拒王廙衆心不壹散還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
遣武昌太守趙誘襄陽太守失軌擊之攀等懼請降杜
[090-5b]
曾亦請擊第五猗於襄陽以自贖廙將赴荆州留長史
劉浚鎭揚口壘
屈服欲誘官軍使西然後兼道襲揚口耳宐大部分未
可便西廙性矜厲自用以伺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還
趨揚口廙乃遣伺歸裁至壘即為曾所圍劉浚自守北
門使伺守南門馬儁從曽來攻壘儁妻子先在壘中或
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殺其妻子未能解圍但益其怒
耳乃止曽攻陷北門伺
五十步乃得免曽遣人說伺曰馬儁德卿全其妻子今
盡以卿家内外百口付儁儁已盡心收視卿可來也伺
報曰吾年六十餘不能復與卿作賊吾死亦當南歸妻
[090-6a]
子付汝裁之乃就王廙於甑山病創而卒戊寅趙誘朱
軌及陵江將軍黄峻與曽戰於女觀湖誘等皆敗死曾
乗勝徑造沔口威震江沔
有衆八千進至沌陽曾鋭氣甚盛訪使將軍李恒督左
甄許朝督右甄訪自領中軍曽先攻左右甄訪於陣後
射雉以安衆心令其衆曰一甄敗鳴三鼓兩甄敗鳴六
鼓趙誘子胤將父餘兵屬左甄力戰敗而復合馳
訪訪怒叱令更進胤號哭還戰自旦至申兩甄皆敗訪
選精銳八百人自行酒飲之敕不得妄動聞鼓音乃進
曽兵未至三十步訪親鳴鼓將士皆騰躍犇赴曽遂大
潰殺千餘人訪夜追之諸將請待明日訪曰曽驍勇能
[090-6b]
戰向者彼勞我逸故克之宐及其衰乗之可滅也乃鼓
行而進遂定漢沔曾走保武當王廙始得至荆州訪以
功遷梁州刺史屯㐮陽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丁夘以劉琨為侍中太尉
征南軍司戴邈上䟽以為䘮亂以來庠序隳廢議者
或謂平世尚文遭亂尚武此言似之而實不然夫儒道
深奥不可倉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後脩之則廢墜已
乆矣又貴遊之子未必有斬將搴旗之才
役不及盛年使之講肄道義良可惜也世道久喪禮俗
日弊猶火之消膏莫之覺也今王業肇建萬物權輿謂
宐篤道崇儒以勵風化王從之始立太學 漢主聦出
[090-7a]
畋以愍帝行車騎將軍戎服執㦸前導見者指之曰此
故長安天子也聚而觀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於聦
曰昔周武王豈樂殺紂乎正恐同惡相求為患故也今
興兵聚衆者皆以子業為名不如早除之聦曰吾前殺
庾珉輩
月聦饗羣臣于光極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
使之執蓋晉臣多涕泣有失聲者尚書郎隴西辛賔起
抱帝大哭聦命引出斬之趙固與河内太守郭黙侵漢
河東至絳右司𨽻部民犇之者三萬餘人騎兵將軍劉
勲追擊之殺萬餘人固黙引歸太子
等步騎十萬屯小平津固揚言曰要當生縛劉粲以贖
[090-7b]
天子粲表於聦曰子業若死民無所望則不為李矩趙
固之用不攻而自滅矣戊戌愍帝遇害於平陽粲遣雅
生攻洛陽固犇陽城山 是歲王命課督農功二千石
長吏以入穀多少為殿最諸軍各自佃作即以為稟
氐王揚茂搜卒長子難敵立與少子堅頭分領部曲難
敵號左賢王屯下辨堅頭號右賢王屯
吐谷渾卒吐谷渾者慕容廆之庶兄也父涉歸分户一
千七百以𨽻之及廆嗣位二部馬鬬廆遣使讓吐谷渾
曰先公分建有别柰何不相逺異而令馬有鬭傷吐谷
渾怒曰馬是六畜鬬乃其常何至怒及於人欲逺别甚
易恐後㑹為難耳今當去汝萬里之外遂帥其衆西徙
[090-8a]
廆悔之遣其長史乙
稱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當彊盛祚流後世我孽子也
理無並大今因馬而别殆天意乎遂不復還西傅隂山
而居屬永嘉之亂因度隴而西據洮水之西極于白蘭
地方數千里鮮卑謂兄為阿于廆追思之為之作阿于之
歌吐谷
𦍑胡皆畏之
大興元年春正月遼西公疾陸眷卒其子㓜叔父渉復
辰自立段匹磾自薊往犇䘮段末柸宣言匹磾之來欲
為簒也匹磾至右北平涉復辰發兵拒之末柸乗虚襲
涉復辰殺之并其子弟黨與自稱單于迎擊匹磾敗之
[090-8b]
匹磾走還薊 三月癸丑愍帝凶問至建康王斬縗居
廬
陛下當承大業顧望宗室誰復與譲若光踐大位則神
民有所憑依茍爲逆天時違人事大勢一去不可復還
今兩都燔蕩宗廟無主劉聦竊號於西
讓於東南此所謂揖讓而救火也王猶不許使殿中將
軍韓績徹去御坐瞻叱績曰帝坐上應列星敢動者斬
王爲之改容奉朝請周嵩上䟽曰古之王者義全而後
取讓成而後得是以享世長久重光萬載也今梓宫未
返舊京未清義夫泣血士女遑遑宐開延嘉謀訓卒厲
兵先雪社稷大恥副四
[090-9a]
忤㫖出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顗之弟也丙辰
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導升御牀共坐導固
辭曰若太陽下同萬物蒼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
元文武増位二等帝欲賜諸吏投刺勸進者加位一等
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餘萬人散騎常侍熊逺曰陛
下應天繼統率土歸戴豈獨近者情重逺者情輕不若
依漢法徧賜
巧偽之端也帝不從 庚午立王太子紹為皇太子太
子仁孝喜文辭善武藝好賢禮士容受規諫與
亮温
嶠等為布衣之交亮風格峻整善談老莊帝器重之聘
亮妹為太子妃帝以賀循行太子太傅周顗為少傅
[090-9b]
亮以中書郎侍講東宫帝好刑名家以韓非書賜太子
庾亮諫曰申韓刻薄傷化不足留聖心太子納之 帝
復遣使
不受廆以游邃為龍驤長史劉翔為主簿命邃創定府
朝儀法裴嶷言於廆曰晉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
及逺中原之亂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諸部雖各擁兵然
皆頑愚相聚宐以漸并取以為西討之資廆曰君言大
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德不以孤僻陋而教誨之是
天以君賜孤而祐其國也乃以嶷為
謀諸部弱小者稍稍擊取之 李矩使郭黙郭誦救趙
固屯于洛汭誦潛遣其將耿稚等夜濟河襲漢營漢貝
[090-10a]
丘王翼光覘知之以告太子粲請為之僃粲曰彼聞趙
固之敗自保不暇安敢來此邪毋為驚動將士俄而稚
等奄至十道進攻粲衆驚潰死傷太半粲走保陽鄉稚
等據其營獲器械軍資不可勝數及旦粲見稚等兵少
更
之與稚等相持苦戰二十餘日不能下李矩進兵救之
漢兵臨河拒守矩兵不得濟稚等殺其所獲牛馬焚其
軍資突圍犇虎牢詔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諸軍事 漢
螽斯則百堂災燒殺漢主聦之子㑹稽王康等二十一
人 聦以其子濟南王驥為大將軍
録尚書齊王勱為大司徒 焦嵩陳安舉兵逼上邽相
[090-10b]
國保遣使告急於張寔寔遣金城太守竇濤督步騎二萬
赴之軍至新陽聞愍帝崩保謀稱尊號破𦍑都尉張詵
言於寔曰南陽王國之䟽屬忘其大恥而亟欲自尊必
不能成功晉王近親且有名德當帥天下以奉之寔從
之遣牙門蔡忠奉表詣建康比
東年號猶稱建興 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加王
敦江州牧王導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導遣八部
從事行揚州郡國還同時俱見諸從事各言二千石官
長得失獨顧和無言導問之和曰明公作輔寧使網漏
吞舟何縁採聽風聞以察察爲政邪導咨嗟稱善和榮
[090-11a]
賁為丞相長生博學多藝能年近百嵗蜀人奉之如神
漢中常侍王沈養女有美色漢主聦立以為左皇后
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諫曰臣聞王
者立后比徳乾坤生承宗廟没配后土必擇世德名宗
幽閑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心孝成帝以趙飛
鷰為后使繼嗣絶滅社稷為墟此前鑑也
中宫之位不以德舉借使沈之弟女刑餘小醜猶不可
以塵汙椒房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嬪皆公子公孫奈何
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國家之福也聦大怒使中常侍
宣懐謂太子粲曰鑒等小子狂言侮慢無復君臣上下
之禮其速考實於是收鑒等送市皆斬之金紫光禄大
[090-11b]
夫王延馳將入諫門者弗通鑒等臨刑王沈以杖叩之
曰庸奴復能為惡乎乃公何與汝事鑒瞋目叱之曰豎
取汝於地下治之凖謂鑒曰吾受詔收君有何不善君
言漢滅由吾也鑒曰汝殺皇太弟使主上獲不友之名
國家畜養汝輩何得不滅懿之謂凖曰汝心如梟獍必
為國患汝既食人人亦當食汝聦又立宣懷養女為中
皇后 司徒荀組在許昌逼於石勒帥其屬數百人渡
江詔組與太保西陽王羕並録尚書事 叚匹磾之犇
疾陸
柸所得末柸厚禮之許以琨為幽州刺史欲與之襲匹
[090-12a]
磾宻遣使齎羣書請琨為内應為匹磾邏騎所得時琨
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來見匹磾匹磾以羣書示琨曰
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與公同盟庶雪國家之
恥若兒書密達亦終不以一子之故負公而忘義也匹
磾雅重琨初無害琨意將聽還屯其弟叔軍謂匹磾曰
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晉人者
是其良圖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盡矣匹磾遂留琨
琨之庶長子遵懼誅與琨左長史楊橋等閉門自守匹
磾攻拔之代郡太守辟閭嵩後將軍韓據復潛謀襲匹
磾事泄匹磾執嵩據及其徒黨悉誅之五月癸丑匹磾
稱詔收琨縊殺之并殺其子姪四人琨從事中郎盧諶
[090-12b]
崔恱等帥琨餘衆犇遼西依段末柸奉劉羣為主將佐
多犇石勒恱林之
河朔乃不為琨舉哀温嶠表琨盡忠帝室家破身亾宐
在褒恤盧諶崔恱因末柸使者亦上表為琨訟寃後數
嵗乃贈琨太尉侍中謚曰愍於是夷晉以琨死故皆不
附匹磾末柸遣其弟攻匹磾匹磾帥其衆數千將犇邵
續勒將石越邀之於鹽山大敗之匹磾復還保薊末柸
自稱幽州刺史初温嶠為劉琨奉表
固止之嶠絶裾而去既至屢求返命朝廷不許㑹琨死
除散騎侍郎嶠聞母亡阻亂不得犇䘮臨𦵏固讓不拜
苦請北歸詔曰凡行禮者當使理可經通今桀逆未梟
[090-13a]
諸軍奉迎梓宫猶未得進嶠以一身於何濟其私難而
不從玉命邪嶠不得已受拜 初曹嶷既據青州乃叛
漢來降又以建康懸逺勢援不接復與石勒相結勒授
嶷東州大將軍青州牧封琅邪公
為尚書令荀崧為左僕射協性剛悍與物多忤與侍中
劉隗俱為帝所寵任欲矯時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彊
故為王氏所疾諸刻碎之政皆云隗協所建協又使酒
放肆侵毁公卿見者皆側目憚之 戊戌封皇子晞為
武陵王 劉虎自朔方侵拓跋鬱律西部秋七月鬱律
擊虎大破之虎走出塞從弟路孤帥其部落降于鬱律
於是鬱律西取
[090-13b]
於北方 漢主聦寢疾徴大司馬曜為丞相石勒為大
將軍皆録尚書事受遺詔輔政曜勒固辭乃以曜為丞
相領雍州牧勒為大將軍領幽冀二州牧勒辭不受以
上洛王景為太宰濟南王驥為大司馬昌國公顗為太
師朱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録尚書事范隆守尚
書令儀同
書奏事癸亥聦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為皇
太后樊氏號弘道皇后武氏號弘徳皇后王氏號弘孝
皇后立其妻靳氏為皇后子元公為太子大赦改元漢昌
𦵏聦於宣光陵謚曰昭武皇帝廟號烈宗靳太后等皆
年未盈二十粲多行無禮無復哀戚靳凖隂有異志私
[090-14a]
謂粲曰如聞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誅太保及臣以大
司馬統萬機陛下宐早圖之粲不從凖懼復使二靳氏
言
將軍呉王逞太師顗大司徒齊王勱皆殺之朱紀范隆
犇長安八月粲治兵於上林謀討石勒以丞相曜為相
國都督中外諸軍事仍鎮長安靳凖為大將軍録尚書
事粲常逰宴後宫軍國之事一决於凖凖矯詔以從弟
明為車騎將軍康為衛將軍凖將作亂謀於王延延弗
從馳將告之遇靳康劫延以歸凖遂勒兵升光
甲士執粲數而殺之謚曰隱帝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斬
東市發永光宣光二陵斬聦屍焚其宗廟凖自號大將
[090-14b]
軍漢天王稱制置百官謂安定胡嵩曰自古無胡人爲
天子者今以傳國璽付汝還如晉家嵩不敢受凖怒殺
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劉淵屠各小醜因晉之亂
矯稱天命使二帝幽没輒帥衆扶侍梓宫請以上聞矩
馳表于帝帝遣太常韓𦙍等奉迎梓宫漢尚書北
等招集晉人堡於東宫靳康攻滅之凖欲以王延爲左
光禄大夫延罵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殺我以吾左目置
西陽門觀相國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門觀大將軍之入
也凖殺之相國曜聞亂自長安赴之石勒帥精鋭五萬
以討凖據襄陵北原凖數挑戰勒堅壁以挫之冬十月
曜至赤壁大保呼延晏等自平
[090-15a]
共上尊號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凖一門不在赦例改
元光初以朱紀領司徒呼延晏領司空太尉范隆以下
悉復本位以石勒為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増封十郡
進爵為趙公勒進攻凖於平陽巴及𦍑羯降者十餘萬
落勒皆徙之於所部郡縣漢主曜使征北將軍劉雅鎮
北將軍劉䇿屯汾隂與勒共討凖 十一月乙夘日夜
出高三丈
軍事敦固辭州牧乃聽為刺史 庚申詔群公卿士各
陳得失御史中丞熊逺上䟽以為胡賊猾夏梓宫未返
而不能遣軍進討一失也群官不以讎賊未報為恥務
在調戯酒食而已二失也選官用人不料實徳惟在白
[090-15b]
望不求才幹惟事請託當官者以治事為俗吏奉灋為
苛刻盡禮為諂䛕從容為高妙放蕩為達士驕蹇為簡
雅三失也世之所惡者陸
霄是以萬機未整風俗偽薄朝廷羣司以從順為善相
違見貶安得朝有辨爭之臣士無禄仕之志乎古之取
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試甚違古義又舉賢不出世族
用灋不及權貴是以才不濟務姦無所懲若此道不改
求以救亂難矣先是帝以離亂之際欲慰恱人心州郡
秀孝至者不試普皆署吏尚書陳頵
制試以經䇿帝從之仍詔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於
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託疾比三年無就試
[090-16a]
者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書郎孔坦奏議以為近
郡懼累君父皆不敢行逺郡冀於不試冒昧來赴今若
偏加除署是為謹身奉灋者失分僥倖投射者得官頽
風傷教恐從此始不若一切罷歸而為之延期使
學則灋均而令信矣帝從之聽孝亷甲至七年乃試坦
愉之從子也 靳凖使侍中卜泰送乗輿服御請和於
石勒勒囚泰送於漢主曜曜謂泰曰先帝末年實亂大
倫司空行伊霍之權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駕
者當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卿為朕入城具宣此意
泰還平陽凖自以殺曜母兄沈吟未從十二月左右車
騎將軍喬泰王騰衛將軍靳康等
[090-16b]
靳明為主遣卜㤗奉傳國六璽降漢石勒大怒進軍攻
明明出戰大敗乃嬰城固守 丁丑封皇子煥為琅邪
王煥鄭夫人之子生二年矣帝愛之以其疾篤故王之
己夘薨帝以成人之禮𦵏之備吉凶儀服營起園陵功
費甚廣琅邪國右常侍㑹稽孫霄上䟽諫曰古者凶荒
殺禮况今海内喪亂憲章舊制猶宐節省而禮典所無
顧崇飾如是乎竭已罷之民營
脩無用之費此臣之所不安也帝不從 彭城内史周
撫殺沛國内史周黙以其衆降石勒詔下邳内史劉遐
領彭城内史與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龕共討之
豹質之玄孫也 石虎帥幽冀之兵㑹石勒攻平陽靳
[090-17a]
明屢敗遣使求救於漢漢主曜使劉雅劉䇿迎之明帥
平陽士女萬五千人犇漢曜西屯粟邑収靳氏男女無
少長皆斬之曜迎其母胡氏之䘮於
曰陽陵謚曰宣明皇太后石勒焚平陽宫室使裴憲石
㑹脩永光宣光二陵収漢主粲已下百餘口𦵏之置戌
而歸 成梁州刺史李鳳數有功成主雄兄子稚在晉
壽疾之鳳以巴西叛雄自至涪使太傅驤討鳳斬之以
李壽為前將軍督巴西軍事
資治通鑑卷第九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