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山禪師語錄卷第九
當陽玉泉嗣法門人印正等編
法語二
示雲嶠禪人
禪和子有志行腳痛以生死為念到一善知識處或
請益或發一問正要體取話頭來歷忽然會得此箇
話頭即知生從何來死從何去明得生處死處亦然
那時節㘞地一聲始信茶條拄杖新行腳葛葉蒲團
舊話頭。
示指元禪人
割愛辭親遠塵離俗入一叢林進一保社必要具參
方眼識人好惡一動一靜一喜一怒看是甚麼道理
若識得自是與尋常人不同雖然不是舊時人直改
舊時行履處。
示覺幻禪人
覺幻禪人來老僧拄杖頭邊尚未知其下落一旦乞
法語老僧試問前向汝腳跟下直打出是撥轉汝耶
是要汝轉身吐氣耶汝若向此知落處則不被短岸
深坑之所陷可以淨裸裸絕承當赤灑灑無回互其
或未然莫將閒學解埋沒祖師心。
示太平禪人
出家人堂堂僧相不行一事不奉佛敕不受師教乃
形同沙門未得法同沙門也上人奉受三事心體力
任而又到老僧處且形同法同只有一事不同試問
是那一事。
示佛生禪人
禪道佛道不是細事惟在人人任之耳如擲劍揮空
勿論及之不及貴承當不貴推托此承當非承當佛
祖也正在不疑佛不疑祖佛有一代時教祖有千百
則公案每每試將一經一教全提半提看到那不疑
[009-0036c] 
之地始可喫老僧痛棒與老僧說禪。
示徹空戒子
聖賢設化種種法門皆治心之法參禪不過參此心
也念佛不過念此心也持戒不過護此心也此心若
寂更有何處起惑作業但有念起即覺然而覺處忽
猛省得來㘞地一聲始知秤錘原是鐵。
示上提戒子
無上菩提心地戒只在當人一念未生已前看者念
從何處起來忽看得三際頓空諸惡無跡正是戒之
本體㘞只恐眾生不是佛是佛何愁不解語。
示湛林禪人
世變之後祖燈秋晚老僧隨遇安身忽湛林禪人從
梁山來欲老僧歸索法語老僧無別指示只向渠道
箇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老僧不是善知識汝亦不
是學人若諦當不出看取從前註腳。
示慧心禪人
慧心禪人久依吾住欲求法語隨處受持吾儕每見
諸方只欲人納降款深可痛惜吾儕應病與藥直教
遇境生疑逢緣理會無處不是話頭也勉之。
示水月禪人
只因一句隨他語萬里千山走衲僧爾輩若會此一
句未曾舉步大地盡周其或未然且將千里遠行始
于初步分曉得到老僧處喫棒。
示昇所冉居士
參禪念佛本是一箇道理念佛念此心也參禪參此
心也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只此一心別無岐路一心
不生萬法無咎試問如何是汝一心默默自知田地
穩騰騰誰謂肚皮憨士作禮問參禪與念佛是同是
別師云同則總同別則總別士禮謝師偈云參禪與
念佛頓漸兩條路勿問別與同到家驀直去。
[009-0037a]
示問一禪者
問一得一倚墻靠壁墻崩壁倒一歸何處老僧試問
一之道理荅則是不荅亦是一縱一奪龜哥眼赤。
示戒如禪人
求道不求字終須成大器求字不求道投其人所好
此非學道人莫令諸方笑。
示秀玄禪者
寫字便成勞不知為甚的學人不努力空費者張紙
教學如何努力薦取屋北鹿獨宿谿西雞齊啼。
示六聰禪者
橫寫豎寫尚莫能盡者張紙多說少說且安排者管
筆然而筆舌不得處與老僧道將一句來。
示六一禪人
鏡華水月泄漏天機艸木文章全彰意氣露不盡鋒
鋩只向空中一點參無學妙旨且從靜地理會若理
會得不枉過雙桂堂坐臥經行拾些粥飯氣息。
示寄凡禪人
做箇禪和子到一處出一言吐一語稍有衲僧氣息
善知識痛下鍼錐必要究竟實處討教分曉不負出
家行腳之苦志也試問未舉念前且道是箇甚麼道
理還委悉麼艸鞋忽地破露出腳跟來。
示習儀火頭
變生作熟非水火莫能致然而水火正在生剋以既
濟未濟而別之也即人之一身外則器界所共一氣
分如何是一氣分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
示禪源禪人
出家志在參學參不透必學學不圓必參此兩者亦
不可偏廢若獨學而不參秖益見聞若獨參而不學
愈益我慢正在不偏廢處頭頭要了法法要明則不
負出家之志也。
[009-0037b]
示知我戒子
數聞知我禪客久於此道稍有符合隨處豎一剎竿
與諸仁者一食一宿結佛祖冤家只須覓箇還飯錢
者勉之。
示深省戒子
戒品初登務要穩密誠恐日就月將情念濃厚只去
圖口體攻章句錯過當頭一著窮究到底不清老僧
非是成閒管亦是憐兒不覺醜向爾等道箇秦時𨍏
轢鑽試參看。
示燕石戒子
佛說波羅提木叉是名十重四十八輕此戒差等大
小乘是也若論本總歸一心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
戒不持無心不一此乃真圓大戒總持也。
示慧白靜主
苦行頭陀破衣破衲行一行作一務志要與生死為
念試將生從何來死從何去處著隻眼看是甚麼道
理忽地裏覷破㘞地一聲甕中何嘗走卻鱉。
示象含禪人
老僧歸打者鼓笛正欲人知音接拍唯我象含禪人
稍知影響老僧安居補後堂看老病憫而療生則慈
心無盡老僧試問汝以慈憫心為慈心耶以殺人心
為慈心耶且參看。
示蒼然禪人
出家行腳志在雄猛要一念萬萬一念只將生
死為急務一切動靜看是阿誰主張忽省得來只在
者裏且道者裏是甚麼所在參。
示非一禪人
明一非一此一尚非形於口吻何為一耶何為非耶
所非何物所一何物殊不知欲非欲一者又復何物
試定奪看。
[009-0037c]
示白崖禪者
老僧年邁歸高梁居田里種田博飯只知有溫飽尚
莫知禪何物道何物此子係吾徒僧可之剃染欲老
僧法語則老僧呵呵大笑云大蟲褁紙帽。
示參之傳秘禪者
傳秘禪者乃吾徒默石之孫也自小而大尚具一段
英資幸師猶存值大變後攜來見老僧且老僧憫祖
脈之衰替若以一言策之勵之恐機之所莫堪稍將
一○○○○○此處薦得到破山門下喫棒有日也。
示唯然禪人
為學日增為道日損即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謂此
是聖訓老僧則不然也此道非物也就物比擬是人
本分事然而日用中遇境生疑逢緣理會忽然猛省
罵老僧有日在。
示機樞黃成衣
打不得坐坐不得禪禪非坐臥坐臥即禪此老僧素
分為汝輩畫蛇添足正恐汝輩打在無事甲裏意欲
直下薦取鍼鋒上消息會麼。
示相宇曾居士
相宇曾居士索法語老僧信筆書數語以佳其志盡
謂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此大謂生不知來處死不知
去處況無人代得此速謂入息雖存出息難保尚莫
能知若悟此語忙也忙不著閒也閒不著始識老僧
亦識自己。
示曇郁禪人
老僧寫字覺倦又有發青來叩法語老僧欲罵莫能
欲讚莫能只得向伊道箇米裏有蟲。
示若無禪人
參禪打坐是我衲僧家本分事也豈假以文章學問
巧妙尖新說鐸鐸句弄套套語誇會誇能以資談柄
[009-0038a]
揚眉瞬目以當機鋒若爾誠然是韓盧逐塊若真獅
子兒只要喫人然喫人者正是直截根源不同逐塊
近來多見禪者初不務此先去學滿一肚皮然後去
學禪殊不知禪何意也本要離名字相離心緣相離
四句絕百非豈是隨邪逐惡不根其旨妄將魚目作
明珠磁石為至寶到處去逞驢唇馬嘴棒風喝雲以
為極則此箇葛藤為點禪病倘禪若無病何用
參為即汝便是尚涉廉纖如將梵位直授凡庸亦如
擲劍揮空勿論及之不及只貴承當也。
示空如戒子
持戒但束身非身無所束正是衲戒消息而人不會
都在者三頂衣一口缽上名之為戒若此不獨上辜
諸聖抑且下負已靈試問如何纔是手把豬頭持淨
戒衣包狗骨入婬房。
示松谿禪人
松溪呈紙一幅乞開示老僧曰如許之還在問路
然而路頭不在別處只在自已腳跟下此腳跟下且
荊棘且石頭橫來豎去築著磕著是阿誰主張若此
處覷得破舉足無非是道場。
示冰白主人
此道言論不足以辯名字不足以載唯在人體認之
耳如擲劍揮空勿論及之不及若達此可以位天地
生萬物感鬼神知禍福畢竟以何為鑑夢裏明明有
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示若愚戒子
戒為菩提種子逢雨露而茂盛植高遠而縹緲故以
戒生定以定發慧圓此三無漏學不辜負出家一事
所謂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試問如何是實的一
事速道速道。
示灰一行者
無口人解罵無手人解打俱是一般作用若悟此有
手有口者多所不及何謂豈不聞無用為大用理則
然也。
示語莊禪人
行腳衲僧須具行腳眼到一處腰包不解討教箇眼
腦或正或不正始歇下蒲團萬一念一念萬始
終如一把就中大事精確明悉則不辜負買艸鞋一
番行腳也。
示佛冤法孫
做箇禪和子最要苦得喫不得然後可談就中事若
是只圖粉飾箇模樣內外不相應乃形同沙門未得
法同沙門也然而苦非是以擔山填海勞其觔骨餓
其體膚不過是二六時中此生死之心未覷破終是
為礙如何是怖生死心㘞是誰縛汝。
示碧浪禪者
擔囊負缽入一叢林進一保社聽人處分究竟自不
知肩頭腳底早巳不唧溜肯從自已分中體取肩頭
上輕重腳底下高低撞著磕著處會得來嘻此事不
在別處只在者裏。
示寒瀑禪人
流離苦世將謂老僧殘羹餿飯盡傾無賸豈料忍饑
廝渴輩東尋西覓稍得全半法語災木出老僧醜也
則老僧又悲又喜幸老僧愚徒雪公收為弟子刊老
僧全錄善書手筆點畫頗精然而老僧布施一金又
不如布施一言以佳其志俟異日相撞時奉上三十
棒且道是賞伊罰伊。
示佛語禪人
禪道佛法非是前人不了殃及後人即當喜怒哀樂
處行住坐臥時看是阿誰主宰忽地裏覷破伸手原
在縮手裏。
[009-0038c]
示徹骨禪人
雪笠雲瓢放身天地東語西話朝參暮請是我衲僧
本分事然雖如是要且不是祖師西來意。
示谷音禪人
立雪斷臂不知有寒衝風破暑不知有熱此正是為
道忘軀非木石謂也有谷音禪人欲老僧法語只向
伊道莫妄想。
示月宗禪人
打口鼓子說禪說道播弄腥羶快驢唇馬觜道短論
長者是無意話總沒交涉只在日用尋常一動一靜
看是阿誰主張即此看破㘞原來是箇謝三孃。
示本空禪人
做箇出格禪者先須立志不群將生死為急務但有
言句畢竟猛著精彩看是甚麼道理。
示大參禪者
者箇事無影響無形段惟要信得及然而要大大而
無外要細細而無內既無內外邊表何處可容得者
一參字試諦當看。
示心目禪人
蹋遍雲山只欠腳頭債吸盡西江尚塞咽喉孔千般
伎倆無奈胸中一點疑何。
示返聞禪人
性之一字何加聞耶然而聞者何物性者何物此二
者一而已矣如何是一的道理參。
示均鬱禪人
參禪學道固是本分事且道禪作麼生參道作麼生
學禪非耳目口鼻做模做樣道非手舞足蹈左之右
之畢竟作麼生喝一喝截斷葛藤。
示蔡夫人
參禪本要了生死生死了時卻放參欲了須知下手
[009-0039a]
處揚眉瞬目剎那間不隨喜怒哀樂轉不被貪瞋癡
愛瞞不著聖凡情見解不忘行住坐臥看眼耳鼻舌
身意識六門六賊緊牢關即此便是真精進即此便
是脫危安如是了知法界性水是兮水山是山。
示燈鯨王善人
有福人作福只嫌福少作業人作業只嫌業少然而
罪福由人唯在一心一心不生萬法無咎且道如何
是一心不生道理試參看若參得出即往無垢世界
頓然成佛勉之。
示發輝蔡善人
念佛參禪頓漸有異到家一也然而初用心處志在
行住坐臥無絲毫間斷孜孜切切將怖生死心體取
念佛的是誰單在誰字上著力歲久月深築著磕著
此箇道理始知念佛一聲漱口三日。
示越凡禪人
學出世法做出格人先要立志遠大自有日新日益
工夫百尺竿頭不愁進步且道如何是百尺竿頭消
息屋北鹿獨宿谿西雞齊啼。
示仁燭禪人
暑氣逼人夾背汗出意推寒則寒殺闍黎熱則熱殺
闍黎者箇關頭若覷得破不獨敵生死任是八寒八
熱地獄亦化為八德蓮池也老僧試問寒熱不到處
與我道將一句來。
示四一禪人
學道人勢必學到那無抵止處方可是學人放身捨
命的消息且道無抵止處作麼生話會。
示書雲法孫
人人盡道成佛成祖最難履歷老僧不愁履歷只愁
人心不恆若恆可以成褫不遠矣。
示繼祿禪人
自到老僧雙桂堂二六時中行亦如是住亦如是坐
亦如是臥亦如是忽地裏築著磕著看是阿誰若從
此徹去東西不管南北不收橫行直撞咳唾掉臂無
不是西來大意庭前柏樹子麻三斤乾屎橛青州布
衫重七斤總成賸語也勉之。
示允一禪人
行腳住世先要立定腳跟不被八風所鼓仕是佛來
魔來逆來順受始是當家種草住箇院子作得些福
利得些人卻來喫棒有分。
示聞思禪人
住靜者所靜何事然避喧求靜豈是靜山中水流風
動鵲噪鴉鳴非聲而何山華埜艸谿澗溝壑非色而
何然而聲色前不物若理會得真住靜者苟圖其安
則不靜也。
示體然禪人
禪和子到老僧處且不禪且不道獨要幾箇字幾句
話然逐塊之流老僧只得與伊書箇護身符子隨帶
行腳俟異日漆桶子快始還飯錢也。
示古拙禪人
自歷祖已來婆心不歇東征西遊所為何事只為人
人腳跟下一段不了底事要假兒孫腳下行古拙禪
人行腳苦志歷有矣來參老僧尚未住腳但不知
腳跟下艸鞋錢可還否欲老僧法語老僧只得書兩
句以嘉其志肯將肩上蒲團放誰怕路中滑石頭。
示映夒禪者
行腳到老僧處問禪問道說古說今都盧是一番戲
具只有一句不戲且道是那一句八角磨盤空裏走。
示伯符法孫
伯符長老行住坐臥只以口頭三昧說長道短終日
賣弄自家寶藏幸喜遇著箇漢收拾在囊橐中氣也
[009-0039c]
出不得只待龍天推出蓋天蓋地與一切生靈濟饑
濟渴也勉之。
示秀峰禪人
學道如饑渴思飲食極則美足則厭若是半饑半飽
不惟不就食要且酥酪醍醐翻成毒藥也。
示水心法孫
水心長老乃吾曾孫喫痛棒有年竟不知藏處何地
一日忽來萬松峰頭見吾一面雖不吐一辭痛棒痕
又在癢也。
示道雅典座
堂內坐禪堂外禪坐雪峰飯頭溈山典座此語是古
人垂訓爾若依之行之無戒不持無生不度不修萬
行而萬行備足何復言歟何復言歟。
示非外禪人
行腳二十二艸鞋猶未蹋破幾乎露出腳跟且欲
歸家穩坐為求老僧法語不覺寫一絡索試問渠兮
若何漫言一番參學。
示百城禪人
長慶七蒲團疏山一錢壽塔雙桂從來不識無問
周由者也且道箇裏還有佛法也無窗明山吐月榻
冷室眠雲。
示易菴禪人
易菴禪人雪笠雲瓢棄儒就釋從荊棘叢中走出來
我雙桂堂中今將一載矣老僧因公出萬邑寓太白
崖休夏共打口鼓子說冬瓜禪遍地皆是只恐作儱
侗會也一日呈紙一幅乞法語老僧不得不從儱侗
中露箇消息酸虀甕裏多蚊蚋破驢脊上足蒼蠅。
示印觀江夫人
世出世法總是一法此生彼生盡是一生此生不悟
何方求度若悟此生佛祖正因以觀觀者是名正觀
[009-0040a]
觀世無生熾然生生生生不已誰復生死如是者三
其樂也安。
示去玷禪者
達法如是法法如是所以道我為法王於法自在唯
我一人而能救護此所謂法如是故然而此法亦非
青黃紫綠亦無形影亦無抵止只在當人一念未生
已前一覷覷破㘞地一聲始知飯是米做瓦是泥燒。
示波雲禪者
為僧有為僧之事為俗有為俗之事如是僧俗雖殊
其道一也然而道之一字卒難體認在俗有俗之體
認在僧有僧之體認各各體認分曉看是箇甚麼道
理若僧若俗不二一句作麼生委悉糞多茄子大地
壯菜根麤。
示玄白禪人
行腳住山其用心是一欲究其一則無不一也然法
法頭頭固是多種則方便亦多門也總之一有多種
二無兩般試問爾輩如何是一。
示紫芝禪者
出家一段氣岸天子不臣諸侯不友是一尊貴法須
要尊貴人如獅子乳玻璃盞盛者是也雖然如是要
且不是祖師西來意且道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一棒
一條痕一掌一握血。
示陳善人
人生大夢中大夢誰先覺夢覺亦是幻誰縛欲誰脫
但於二六時諦審誰一著忽地覷破渠渠誰無兩箇
若要執取一依然當面錯錯錯咄。
破山禪師語錄卷第九
三世法孫 楚武攸 金城山合梅 雪濟峰
合敏同刻
破山和尚語錄第九卷 堆藍弘禮禪人對
秀水謝文英書 倪君亮子天章刊
康熙庚申年孟春月嘉禾楞嚴寺般若坊附藏
[009-0040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