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079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宋-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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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三
   迪功郎新紹興府&KR0792縣主簿臣郎 曄 上進
  記
    墨君堂記 蓋公堂記
    寶繪堂記 傳神記
    山房記
   墨君堂記
凡人相與號呼者貴之則曰公賢之則曰君自其下則
爾汝之雖公卿之貴天下貌畏而心不服則進而君公
退而爾汝者多矣獨王子猷謂竹君晉史王徽之字子/猷嘗寄居空宅中
便令種竹或問其故徽之嘯詠/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邪從而君之令與可又能
以墨象君之形容文同字與可蜀人進士髙第以文學/知名操韻髙絜畫筆尤/見晁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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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離/騷序作堂以居君而属予爲文以頌君徳則與可之於
君信厚矣與可之爲人也端靜而文明哲而忠士之修
㓗博習朝夕磨治洗濯以求交於與可者非一人也而
獨厚君如此君人踈簡抗勁無聲色臭味可以娯恱人
之耳目鼻口則與可之厚君也其必有以賢君矣世之
能寒燠人者其氣燄亦未若霜雪風雨之切於肌膚也
而士鮮不以爲欣戚喪其所守自植物而言之四時之
變亦大矣而君獨不顧雖微與可天下其孰不賢之然
與可獨能得君之深而知君之所以賢雍容談笑揮灑
奮迅而盡君之徳稚壯枯老之容披折偃仰之勢風雪
凌厲以觀其操崖石犖确以致其節得志遂荗而不驕
不得志瘁瘦而不辱羣居不倚獨立不懼與可之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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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謂得其情而盡其性矣余雖不足以知君願從與可
求君之昆弟子孫族属朋友之象而藏於吾室以爲君
之别館云
   蓋公堂記
始吾居郷有病寒而嗽者問諸醫醫以爲蠱不治且殺
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飲以蠱藥攻伐其腸胃燒灼其體
膚禁切其飲食之美者朞月而百疾作内熱惡寒而欬
不巳纍然真蠱者也又求於醫醫以爲熱授之以寒薬
旦朝吐之莫夜下之於是始不能食懼而反之則鍾乳
烏喙雜然並進而漂疽癰疥眩瞀之狀無所不至三易
醫而疾愈甚里老父教之曰是醫之罪薬之過也子何
疾之有人之生也以氣爲主食爲輔今子終日薬不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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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臭味亂于外而百毒戰于内勞其主隔其輔是以病
也子退而休之謝醫却藥而進所嗜氣全而食美矣則
夫藥之良者可以一飲而效從之朞月而病良巳昔之
爲國者亦然吾觀夫秦自孝公巳來至于始皇立法更
制以䥴磨鍜錬其民可謂極矣蕭何曹參親見其斵䘮
之禍而収其民於百戰之餘知其厭苦憔悴無聊而不
可與有爲也是以一切與之休息而天下安始參爲齊
相召長老諸先生問所以安集百姓而齊故諸儒以百
數言人人殊參未知所定聞膠西有蓋公善治黄老言
使人請之蓋公爲言治道貴清浄而民自定推此類具
言之參於是避正堂以舎蓋公用其言而齊大治其後
以其所以治齊者治天下天下至今稱賢焉吾爲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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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知公之爲邦人也求其墳墓子孫而不可得慨然懷
之師其言想見其爲人庻幾復見如公者治新寢於黄
堂之北易其弊陋逹其蔽塞重門洞開盡城之南北相
望如引繩名之曰蓋公堂時從賔客僚吏遊息其間而
不敢居以待如公者焉夫曹參爲漢宗臣而蓋公爲之
師可謂盛矣而史不記其所終豈非古之至人得道而
不死者歟膠西東並海南放于九仙北屬之牢山其中
多隱君子可聞而不可見可見而不可致安知蓋公不
往來其間乎吾何足以見之
   王君寳繪堂記王君名詵/字晉卿
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以留意於物寓意於物雖
微物足以爲樂雖尤物不足以爲病左傳昭公二十八/年𥘉叔向欲取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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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巫臣氏其母曰女何以爲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徳義則必有禍杜預云巫臣氏夏姬女尤異也
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爲病雖尤物不足以爲樂老子曰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
獵令人心發狂見老子/五色章然聖人未甞廢此四者亦聊以
寓意焉耳劉備之雄材也而好結眊魏略曰諸葛亮見/備備性好結眊時
適有人以髦牛尾與備者備因手自結之亮乃進日明/將軍當復有逺志但結眊而巳邪備乃投眊而荅曰是
何言與我聊/以忘憂爾嵇康之逹也而好鍜錬晉史嵇康傳云康/卓邁不羣恬静寡
欲性絶巧而好鍜宅中有一柳甚茂/乃激水圜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鍜阮孚之放也而好
蠟屐阮孚傳云孚爲安東參軍蓬髮飲酒不以王務嬰/心𥘉祖約好財孚性好屐同是累而未判其得失
有詣約見正料財物客至屏當不尽餘兩小簏以著背/後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詣阮正見自蠟屐因自漢
曰未知一生當著幾量屐神/色甚閑暢於是勝負始分此豈有聲色臭味也哉而
樂之終身不厭凡物之可喜足以說人而不足移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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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若書與畫然至其留意而不釋則其禍有不可勝言
者鍾繇至以此嘔血發冡巳見/上注宋孝武王僧䖍至以此
相忌南史王僧處傳云孝武欲擅書名不敢/顯跡大明世常用掘筆書以此見容亘元之走
晉史元本傳云元興二年元詐表請平姚興又朝廷/作詔不許𥘉欲飾裝無他處分先使作輕舸載服玩
及書畫等物或諌之元曰書盡服玩旣冝常在左右且/兵凶戰危脫有不意當使輕而易運衆咸笑之後以篡
晉爲劉/𥙿所誅王涯之複壁唐王涯傳云涯家書多與祕府侔/前丗名書畫嘗以厚貨鉤致或私
以官鑿垣約之重複祕固若不可窺者及甘露之/禍爲人破垣别取奩軸金玉而棄其書畫於道皆以
兒戯害其國凶其身此留意之禍也始吾少時嘗好此
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與
也旣而自笑曰吾薄冨貴而厚於書輕死生而重於畫
豈不顛倒錯繆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復好見可喜者
雖時復蓄之然爲人取去亦不復惜也譬之煙雲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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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百鳥之感耳豈不忻然接之然去而不復念也於是
乎二物者常爲吾樂而不能爲吾病駙馬都尉王君晉
卿雖在戚里而其𬒳服禮義學問詩書常與寒士角平
居擺去膏梁屏逺聲色而從事於書畫作寶繪堂於私
第之東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爲記恐其不幸而類吾
少時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庻幾全其樂而逺其病也熈
寧十年七月二十日記
   傳神記
傳神之難在目顴顧虎頭云傳形冩影都在阿睹中晉/史
顧愷之傳云愷之字虎頭毎畫人成或数年不點目睛/人問其故荅曰四體妍嗤本無闕少於妙處傳神冩昭
正在阿/睹中其次在顴頰吾甞於燈下顧自見頰影使人就
壁模之不作眉目見者皆失笑知其爲吾也目與顴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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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餘無不似者眉與鼻口可以增減取似也傳神與相
一道欲得其神之天法當於衆中隂察之今乃使人具
衣冠坐注視一物彼方歛容自持豈復見其天乎凡人
意思各有所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虎頭云頰上加三
毛覺精采殊勝則此人意思蓋在鬚頰間也愷之常盡/裴楷像頰
加三毛觀者/覺神明殊勝優孟學孫叔敖抵掌談笑至使人謂死者
復生史記滑稽傳優孟爲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嵗餘象孫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此豈舉
體皆似亦得其意思所在而巳使畫者悟此理則人人
可爲顧陸顧即愷之/六乃探微吾嘗見僧惟眞畫曽魯公魯公名/公亮
𥘉不甚似一日往見公歸而甚喜曰吾得之矣乃於眉
後加紋隱約可見作俛首仰視揚眉而蹙頞者遂大似
南都程懷立衆稱其能於傳吾神大得其全懷立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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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諸生蕭然有意於筆墨之外者也故以吾所聞助發

   李君山房記李君名常字公擇南康軍建/昌人幼力學皇祐𥘉登甲科
象犀珠玉恠珍之物有恱於人之耳目而不適於用金
石草木絲麻五糓六材有適於用而用之則弊取之則
竭恱於人之耳目而適於用用之而不弊取之而不竭
賢不肖之所得各因其才仁智之所見各隨其分才分
不同而求無不獲者惟書乎自孔子聖人其學必始於
觀書如孔子讀易韋/編三絶之類當是時惟周之柱下史老𣆀爲多
史記云老子姓李氏名耳謚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又神仙傳云老子周宣王時爲拄下史韓宣
子適魯然後見易象與魯春秋事見左傳/昭公二年季札聘於上
國然後得聞詩之風雅頌事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而楚獨有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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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左傳昭公十二年楚王/與子革語左史倚相趨
過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士之生於是時得見六經
者蓋無幾其學可謂難矣而皆習於禮樂深於道徳非
後丗君子所及自秦漢巳來作者益衆紙與字畫日趨
於簡編而書益多丗莫不有然學者益以苟簡何哉余
猶及見老儒先生自言其少時欲求史記漢書而不可
得幸而得之皆手自書日夜誦讀惟恐不及近嵗市人
轉相摹刻諸子百家之書日傳萬紙學者之於書多且
易致如此其文詞學術當倍蓰於昔人而後生科舉之
士皆束書不觀遊談無根此又何也余友李公擇少時
讀書於廬山五老峯下白石庵之僧舎公擇旣去而山
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爲李氏山房藏書凡九千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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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有約公擇飲詩先生生長康廬山山中讀書三十年/舊聞飲水師顔淵不知治劇乃所便偷兒夜探赤白圎
奮髯怱逢朱子元半年羣盗/誅七百誰信家書藏九千公擇既已渉其流探其源
採剥其華實而咀嚼其膏味以爲已有發於文詞見於
行事以聞名於當丗矣而書固自如也未甞少損將以
遺來者供其無窮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當得是以
不藏於家而藏於其故所居之僧舎此仁者之心也余
旣衰且病無所用於丗惟得數年之間盡讀其所未見
之書後漢黄香傳云香𥘉除郎元和元年/粛宗詔香詣東觀讀所未嘗見書而廬山固所
願游而不得者蓋將老焉盡發公擇之藏拾其餘棄以
自𥙷庻有益乎而公擇求余文以爲記乃爲一言使來
者知昔之君子見書之難而今之學者有書而不讀爲
可惜也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