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52 春秋經筌-宋-趙鵬飛 (master)


[009-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經筌卷九     宋 趙鵬飛 撰
   宣公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繼故不書即位而宣書即位義同桓公然桓之弑隱
 也桓實與其逆而遂之弑惡也宣不與焉此所以不
 去王以别輕重也噫觀乎此春秋之㫖㣲哉
公子遂如齊逆女三月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
[009-1b]
 諸侯娶元妃以奉宗廟非茍結私黨以濟其惡也弑
 太子立宣公絶姜氏皆仲遂與敬嬴之謀今謀既濟
 矣獨虞姜氏在齊有以謀魯也故宣公即位坐席未
 温而公子遂如齊逆女三月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
 其爲謀不其廹哉盖齊惠亦負簒弑之惡故不暇責
 魯特患姜氏有言於惠公也今既逆齊女而歸則惠
 益親魯姜氏有言惠有所不信耳故得婦姜則宣公
 之位定敬嬴公子遂可以髙卧無虞故聖人書曰公
[009-2a]
 子遂如齊逆女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書公子遂是
 娶齊之謀本於遂也書婦姜誅敬嬴也婦者有姑之
 稱姜氏既絶而歸齊婦安得姑書婦姜所以見妾母
 專政而娶齊之謀遂與敬嬴同之也顯則誅仲遂隱
 則誅敬嬴吾是知春秋之㫖不可以淺淺求之而說
 者譏公喪娶且不親迎失禮而已春秋豈責禮於弑
 逆之人哉直探其心而誅之然後爲得其罪
夏季孫行父如齊
[009-2b]
 拜成婚也前年夫人姜氏歸於齊季孫行父如齊今
 夫人婦姜至自齊季孫行父復如齊前日絶其姑今
 日賀其婦婦姑均齊女也姑惡視之母則絶之婦倭
 之夫人則賀之倭諸大夫立之也惡及視諸大夫殺
 之也殺者絶而立者賀其爲謀皆出於大夫大夫之
 横一至是邪魯固無君矣齊侯之爲齊侯其亦有心
 腹腎腸乎欲絶者聽其絶欲賀者聽其賀均齊之女
 耳哀姜何不幸而婦姜何幸也聖人書之不茍誅魯
[009-3a]
 亦所以責齊矣齊豈不知其故哉盖同惡相庇雖知
 其見侮而莫敢詰也左氏以爲納賂以請㑹且既㑹
 而後取濟西田苟先納賂則既㑹之後安得濟田之
 賂也不求其故妄意之矣
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
 春秋諸侯禮樂刑政動擬天子不知其有勢不可得
 而擬者亦彊爲之吾竊嗤其然古者大夫命於天子
 春秋之世自命矣大夫有罪寘之司㓂春秋之世自
[009-3b]
 殺矣命大夫殺大夫猶可爲也而放大夫諸侯豈得
 爲之天子四海爲家大臣有罪而法不至殺則放之
 於荒裔措諸惡地而俾之自新舜放驩兜於崇山是
 也晉諸侯耳越晉境則爲他國安得荒裔而寘之今
 放之于衛衛鄰國也使甲父而賢則是借賢於人若
 其不賢則衛安肯容之晉放之而衛釋之晉何以責
 衛哉衛豈晉之荒服乎古者大夫有罪則待放於境
 待放者去之别名也舜放驩兜放之者置之别名也
[009-4a]
 今甲父不待放而君放之是置之於衛也若曰無去
 是云爾衛非晉地安保其無去是哉此諸侯之謬政
 而可笑者春秋書之以著其僭且謬也以殺大夫之
 例求之則稱國以放放無罪也甲父之無罪不可得
 而知而左氏以爲河曲之戰不用命且河曲之役於
 今七年矣豈至是而後責其不用命邪無其事實而
 彊合附㑹甚矣曰放無罪足矣不必問其故也
公㑹齊侯于平州
[009-4b]
 平州之㑹齊志也左氏以爲定公位且子卒而姜氏
 歸則宣既立矣改元即位又娶於齊行父且如齊拜
 成婚則公之定位已乆何至是而後定哉齊惠盖以
 宣之立皆齊之賜也故爲平州之㑹要公而責賂焉
 桓公㑹鄭伯於垂鄭伯以璧假許田鄭志也宣公㑹
 齊侯于平州公子遂如齊齊人取濟西田齊志也其
 文義自相屬左氏徒見行父如齊在未㑹之前因以
 爲求定公位不知行父如齊拜成婚爾何與於今日
[009-5a]
 之㑹哉今日之㑹齊要魯以求賂也與㑹鄭伯之意
 同平州齊地豈魯㑹齊不即魯地而即齊邪即齊地
 則齊爲志也審矣
公子遂如齊六月齊人取濟西田
 公子遂如齊致賂也魯致之而書齊取齊欲之也齊
 惠之罪實與魯均尚何辭而脅魯責賂哉徒以惡視
 之死出姜之歸有以負齊也既爲平州之㑹而取濟
 西田則出姜之恨無以伸惡視之寃無所訴反親怙
[009-5b]
 讐貪利黨逆凡以輔簒逆之勢結不義之援而已内
 固私黨外得重賂是二利也冝齊惠樂爲之而不顧
 死者之寃生者之恨也魯挈田賂齊而免討逆之兵
 成婚姻之好是亦兩得矣齊有二利魯有兩得所𫉬
 畧相當然出姜二子何負於齊周公疆土何輕於魯
 哉王法不行齊魯不勝其幸爾不知百世之後有春
 秋之法也書曰公㑹齊侯于平州公子遂如齊齊人
 取濟西田其姦心惡跡可逭乎
[009-6a]
秋邾子來朝
 滕子朝桓公說者以爲朝弑君之惡而貶書子今邾
 子朝宣公亦弑君之惡何以不貶書男乎吾以是知
 滕子自貶之說於是有據邾自僖文之世屢爲魯所
 虐至是因宣公之立而求成焉故來朝然十年而公
 孫歸父伐邾取繹春秋之世小國之事大國蓋亦難
 矣朝亦被兵不朝亦見伐一咈其欲則兵甲從之豈
 特邾乎滕杞小國皆然矣
[009-6b]
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
 楚荘真天下之姦雄也其爲謀非暴横陵虐而取諸
 侯蓋亦逹天下之勢以漸而蠶食者也吁可畏哉前
 日滅庸之役首結秦巴以侵中國之西今日侵陳侵
 宋又結鄭以侵中國之東未得秦巴則不及庸未得
 鄭則不及陳宋必秦鄭既服則東西之勢合羽翼之
 謀成而後趨中國觀諸此楚之爲謀非淺淺者初不
 見其伐秦伐巴而巴秦服不見其伐鄭而鄭服其爲
[009-7a]
 政必有假仁仗義而懐秦鄭巴人之心者吾竊爲中
 國懼晉靈不君趙盾方有異志諸侯何恃哉彼雖救
 陳伐鄭能挫楚之鋒乎冝楚莊得以成其覇也然所
 以成楚之勢者鄭也故貶稱人
晉趙盾帥師救陳
 趙盾以大夫而尸諸侯之事春秋無貶詞蓋霸者不
 作楚方跋扈不得已而與盾也盾不救則陳宋爲楚
 矣然書救陳而左氏以爲救陳宋諸儒沿之以爲闕
[009-7b]
 文非也此又左氏附㑹意陳宋均受兵盾安得救陳
 而不救宋也此蓋意之而妄加其文耳且楚之伐宋
 必越陳而後及宋故救陳則宋自解何用分兵而兩
 救哉然則此盾之謀歟非謀也勢也左氏不達勢而
 謬生救宋之文諸儒從之誤耳
宋公陳侯衛侯曹伯㑹晉師于棐林伐鄭
 趙盾救陳未返而次于棐林四國之君㑹之伐鄭然
 救陳書盾而伐鄭書師何哉是則春秋之法也救陳
[009-8a]
 者盾一人而已不名無以知其爲盾伐鄭者四國諸
 侯㑹之以一大夫而主四國之君不可以訓故書曰
 晉師不以大夫抗諸侯也然則貶盾歟曰不可得而
 貶爾變文書師所以予其救中國之功不斥書盾所
 以存君臣之義楚勢方張中國無霸主諸侯不相爲
 用則折焉而爲楚矣幸盾能修文襄之緒而救陳伐
 鄭焉必責正義而誅之則諸侯何所宗中國何所恃
 哉故不得已而予之然直以四國之君而㑹晉趙盾
[009-8b]
 則君臣上下之分無以立故變文而書師焉權以與
 其功正以定其分權正並用而春秋之法存乎其間
 愚因是而知春秋非聖人不能修也
冬晉趙穿帥師侵崇
 穿盾之黨也彼見盾執國權主諸侯而已無寸功焉
 以爲秦於晉爲世仇也於是帥師侵崇崇秦之與國
 也侵崇無損於秦無益於晉所以然者蓋無事生釁
 以立已功也立功所以媚盾而固其寵焉冝其見信
[009-9a]
 於盾而成其弑逆之惡也要功生事之臣果可親乎
晉人宋人伐鄭
 前日伐鄭書師善其救中國也今日伐鄭書人惡其
 不能服鄭而徒弊中國也服鄭之本在德其次莫如
 力趙盾何德以服人哉而力又不足宜鄭人望望而
 去之何以伐爲伐之卒不能得鄭而爲宋生敵故明
 年有大棘之戰而華元就𫉬者晉之罪也
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華元帥師及鄭公子歸生帥師
[009-9b]
戰于大棘宋師敗績獲宋華元
 大棘宋地鄭伐宋也鄭伐宋而以宋主之春秋被伐
 者爲主例之常也楚未嘗伐鄭鄭穆無釁而從楚晉
 再伐而不反固已悖矣今乃爲楚伐宋附荆蠻而戕
 中國可勝責乎然伐宋者楚也楚子不出責勝於宋
 而能敗其師獲其將者楚之力也然則鄭用楚師何
 以不書以蓋楚卑之非鄭以之也故以鄭自將其師
 爲文然揆其力鄭必不能獨敗宋師而不頼楚春秋
[009-10a]
 書獲者七惟哀十一年獲齊國書與此獲華元書敗
 績蓋兵將俱没也華元兵敗身獲而無貶辭傷其力
 不敵而責晉之不捄也書敗書獲甚楚鄭也然歸生
 有今日之功而鄭靈受異日之禍戰功何足多哉戰
 功者横逆之階也則鄭之勝而得禍不若宋之敗未
 必不爲福也華元之敗不失爲賢大夫聖人傷其敗
 而無貶辭信乎聖人之門不道戰功也
秦師伐晉
[009-10b]
 秦晉自河曲之戰於今七年無疆塲之虞蓋亦厭戰
 爾趙穿邀尺寸之功無釁而侵崇無損於秦而犯秦
 怒秦於是有報怨之師書秦曰師曲在晉也伐者問
 罪之名侵者剽掠之計以剽掠待晉而以問罪待秦
 聖人之不與晉明矣於時秦蓋睦於楚幸秦不連楚
 而伐晉使秦楚共而爲是謀晉其殆哉初而侵崇不
 徒無損於秦且何益於晉而今日受兵晉能無傷乎
 是穿結虗怨而晉受實害也穿之罪不勝誅矣
[009-11a]
夏晉人宋人衛人陳人侵鄭
 大棘之役晉視宋若秦越而不加救援兵敗將獲亦
 云傷矣今乃區區摟三國之兵以侵鄭豈能克鄭哉
 徒塞宋人慟哭之請而慰其敗衂之傷也于時趙盾
 逆機發在旦夕何暇爲諸侯謀然聞其傷而不加恤
 則懼諸侯有離心逆機動則四鄰合而扼已也故爲
 黽勉之行侵鄭而已何名爲報大棘之辱哉聖人疾
 之貶而書人不可謂將卑師少也
[009-11b]
秋九月乙丑晉趙盾弑其君夷皐
 春秋之作凡以暴天下之隠情而誅亂臣賊子之心
 也若夫善如顔閔惡如桀跖婦人孺子皆判其是非
 何賴夫春秋趙盾之弑君藏姦匿謀其狀甚晦不惟
 當時惑之後世有所不白學者不信聖人而信淺丈
 夫口耳之論更以爲賢吾所不曉且弑君者趙穿而
 春秋書曰趙盾聖人豈以弑逆之罪誣君子乎弑君
 者穿之手而盾之心爾盾將弑君而假手於穿穿盾
[009-12a]
 之孚也受盾之賜則惟所驅之是亦鷹鸇之用爾彼
 欲得禽者豈鷹鸇哉捨盾而治穿穿固受惡無辭而
 盾之奸得爲君子春秋豈不失賊乎書曰晉趙盾弑
 其君夷皐窮惡之首而誅其心也以此防民後世猶
 有假手於人以行其簒逆之心如司馬師之用賈充
 者且髙貴郷公之弑實賈充成濟手刃之陳泰請殺
 充以戒惡而師不忍其事與盾之不殺穿者何異後
 世其亦指賈充爲弑君而以師爲賢哉說者乃曰盾
[009-12b]
 爲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以是得弑君之罪且裴
 度相敬宗當國秉政於時蘇佐明弑敬宗而立文宗
 度不知之非獨不亡亦不討賊後世其亦指裴度爲
 弑君可乎聖人不責人於無心茍無是心而妄以其
 罪加之是誣人也雖羅織之吏有所不忍而謂聖人
 爲之乎趙盾弑君其罪既白學者胡爲廢經任傳妄
 以賊爲賢耶吾援魏唐之事非以證經也古今固殊
 而人情則一以後世之事而酌古人之情則趙盾之
[009-13a]
 情見矣
冬十月乙亥天王崩
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

 魯之僭郊天不從而人不允魯必爲之郊牛之變皆
 天示之譴也卜而不從者四鼷鼠食牛者三牛口傷
 者一有變而不郊者四猶三望者三免牛者一免牲
 者二禮不中節人鬼不享況上帝乎魯不自咎其僭
[009-13b]
 必將用之凡郊之不從牲之變故皆非人力所能爲
 也且鼷鼠食牛豈人所能治皆天殃也而說者責其
 養牲不謹是責罪於庖人而奬借於魯侯也不惟失
 人之意且違天意矣今郊牛口傷而改卜牛是宣公
 不識天譴而猶改卜也牛又至於死則天意不欲魯
 郊審矣不郊而猶三望是不僭於天而僭於地天地
 豈有異理天所不享地安得享之左氏曰不郊無望
 可也是爲得之餘義見僖三十一年
[009-14a]
葬匡王
 四月而葬非禮也
楚子伐陸渾之戎
 楚之伐陸渾其謀深哉墨陸渾在伊洛之間逼近王
 城楚於陸渾無絲髮之憾莊王之兵非疾陸渾也蓋
 將撼周鼎焉嗚呼莊王之意在圖覇而不知霸業以
 尊周爲義舎尊周無以令諸侯而莊王首犯天下之
 忌其不能霸諸侯而徒爲戎首無足怪者彼其假伐
[009-14b]
 戎之名以窺周室冝得重貶而今書楚子何哉曰書
 楚子所以深誅之也春秋于楚尚有漸進之意不忍
 即外之也不然將以不治治之矣楚本鬻熊之後而莊
 王楚之賢君也冝少知大義而反干犯上之誅故書
 曰子若曰五等諸侯而爲是舉蓋以中國之法誅之
 也若然則春秋之法安可以例求之
夏楚人侵鄭
 霸者之服諸侯德義而已莊王之興兵未嘗及鄭而
[009-15a]
 鄭歸之今伐陸渾之戎而觀兵於周所履不正而爲
 謀不順晉亦未嘗偪鄭而鄭叛楚歸晉則信乎德義
 者霸主之基也既以不義而失鄭矣乃區區以兵侵
 鄭君子不以爲責叛是侵掠中夏而已故曰楚人侵
 鄭書人書侵其誅楚之法重矣
秋赤狄侵齊
 僖文之世嵗有狄患至文十一年叔孫得臣敗之於
 鹹狄患頓息狄衰而赤狄興焉赤狄隗姓潞甲及留
[009-15b]
 吁皆赤狄也其族類實繁今其侵齊始見於經周衰
 王政不綱職方氏失其職散處四方固不能驅而出
 之四海之外也然有霸者作順則撫之逆則滅之俾
 不爲諸侯之患足矣今晉政内亂赤狄陸梁於東楚
 人跋扈於西晉不能治也彼其侵小邦猶曰蜂蠆而
 已今直犯大國其可忽乎彼蓋以齊負弑逆之罪蚍
 蜉蟻子均可以撼揺之故肆其毒熖蔓延以蠶食焉
 二年之間而兩侵齊境齊何慊於赤狄哉徒以西鄰
[009-16a]
 於赤狄而且負不義之愆也嗚呼不順之人無人不
 可以藉口而陵之況鄰國乎雖然赤狄之患亦不可
 長也
宋師圍曹
 棐林之㑹宋曹同伐鄭間一歳而宋師圍曹宋曹之
 憾無問其故而晉之不能輯和諸侯審矣今内有赤
 狄之患外有荆楚之彊諸侯惟締交一心協力而抗
 之然後得以少安今内自生敵國諸侯交惡而志不
[009-16b]
 一此楚人之幸而中國之憂也彼宋曹不憂乎外而
 交爭於内是自危也楚人不乗隙而爲卞莊子之計
 幸矣然聖人書之非茍責宋曹實罪晉也晉能宗諸
 侯則宋曹無今日之圍矣
冬十月丙戍鄭伯蘭卒葬鄭穆公
 葬不月闕文也安有丙戌卒而丙戌葬無是理矣諸
 侯五月而葬今十月卒則葬在三月之間爾鄭之速
 葬者歸生之謀也歸生將不利於嗣君故速葬而成
[009-17a]
 其逆焉
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
取向
 平非齊魯之所冝與也齊惠魯宣何人哉已不自揆
 而責人以平君子哂之周禮有調人諧和萬民之難
 合方氏除邦國之怨惡則平者固君子之事也惟義
 故能平人之不義已爲不義之渠何以詰人之不義
 哉莒郯有疆塲之怨能直已而平之二國何辭而不
[009-17b]
 屈惠宣負大逆之名於天下小人恥之冒靦顔而平
 莒郯冝莒郯之不肯也今夫市有兩人鬭盗攘臂而
 解之彼有死而已豈能服於盗哉盗不觧鬭將自止
 盗而解之是激兩人之怒而益其鬭也盗既解而不
 止則亦莫不怒因奮擊而攫其金焉是盗之常情爾
 惠宣之平莒郯何以異此莒人不我從因伐莒以取
 向初以義平人而以利終之則其初果誠於義哉小
 邾射以邑歸魯魯使大夫盟之辭曰使子路約我無
[009-18a]
 使用盟夫不信歃血之盟而信子路之一言以子路
 之義存焉爾故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歟
 兩怨相讎能以片言折之者惟義而已推子路之義
 居莒郯之間莒郯將拜伏聽命之不暇尚安有不肯
 之違哉彼惠宣均不義之徒冝其不能平二國也然
 莒不肯齊不伐公獨伐之蓋主是平者魯也宣恥於
 不肯則不能無怒故因伐而取邑焉則其惡尤出齊
 惠之上信乎其爲宣公也春秋諱内惡而此辭煩不
[009-18b]
 殺略無隱避之文聖人於此蓋誅之重矣向在莒魯
 之間隱二年莒人入向向遂滅地屬莒至是爲魯所
 取焉
秦伯稻卒
夏六月乙酉鄭公子歸生弑其君夷
 春秋書弑逆之事罪惡有輕重覩文生義聖意自見
 而學者癖於左氏以其辭艶而富事新且竒多叛經
 而從之吾不惡其喜新竒而患其失聖人之㫖而逸
[009-19a]
 罪人則春秋之法不著於後世也如趙盾之事既不
 可信彼亦自疑其不信也於是託仲尼稱董狐之直
 以實其說使其說之近義雖不假聖人而傳若其非
 也雖冐以堯舜文武之所爲識者必將辯之而况託
 爲傳聞之論乎歸生之罪在所不必言而左氏載食
 黿之事其跡甚誣世豈有一饌之隙而謀弑君哉不
 經甚矣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
 其所由來者漸矣學者不以經而學經乃信口耳浮
[009-19b]
 華之論此吾所以辯之也
赤狄侵齊
 義同前
秋公如齊公至自齊
 公七年之間凡五如齊公之立雖齊之賜今位既定
 矣齊固無德於魯也何求於齊而屢朝之蓋平州之
 㑹齊人求賂魯割濟西田乆在齊則齊豐而魯瘠魯
 固弱於齊也今又失是田則何以爲國乎故屢屈而
[009-20a]
 朝齊者請是田也十年濟西之田歸而齊侯元卒公
 復如齊拜田且弔焉頃公即位則公不復如齊矣用
 是知公之五如齊凡以爲是田也屈已以賂之折節
 以求之以已不正而已宣公以位爲榮吾見其以位
 爲辱也
冬楚子伐鄭
 楚前日侵鄭書人書侵而今日伐鄭書子書伐聖人
 輕重之法未嘗不與人爲善人之爲善雖荆蠻且與
[009-20b]
 之而況君子乎楚伐戎逼周而鄭歸晉則侵鄭爲曲
 故貶書人今鄭弑其君諸侯不問而楚伐爲有辭雖
 楚兵之興志於得鄭非爲討罪而來也然其兵之壓
 境未必不以是爲辭聖人亦因其辭而權與之非予
 楚也責中國也晉亦負不義之惡尚何辭以正鄭哉
 然使楚得以藉口而爲義則夫與楚子者責晉重矣
五年春公如齊
 義同四年
[009-21a]
秋九月齊髙固來逆叔姬
 髙氏齊之望也管仲曰有天子之二守國髙在則髙
 氏蓋世秉齊政公至自齊而髙氏固來逆叔姬則固
 在齊已求婚於公矣齊君要魯而利之齊臣要魯而
 娶之君臣所以脅魯者以魯有負於齊也輸田於君
 納女於臣魯之辱大矣宣公尚以位爲榮乎不若&KR1137
 然匹夫無是辱也諸侯嫁女於大夫以大夫同姓者
 主之而髙固來逆於魯公自主之也以諸侯下敵大
[009-21b]
 夫其爲辱甚矣
叔孫得臣卒
 得臣於宣蓋有援立之功文十八年與公子遂並如
 齊歸而殺惡及視絶出姜而立宣公得臣與有力焉
 則今之卒宣公其無念乎仲遂卒適祭祀於太廟則
 爲之去籥卒事得臣之卒幸而不在有事太廟之日
 故其異常之禮不得見於經然其待仲遂之異則待
 得臣不能不優矣嗚呼隆私恩而背公義輕正禮而
[009-22a]
 重逆黨是宣公之心
冬齊髙固及子叔姬來
 婚姻之禮世有常經而婚義有親迎無反馬議禮者
 當從婚義爲正女既嫁逺于父母嵗一歸寧父母歿
 則以卿行所以篤親親之義今子叔姬未踰年而來
 歸寧禮固踈矣而髙固委質於齊非君命不出境前
 日來逆叔姬猶曰親迎也今從叔姬來此何禮哉内
 廢君臣之義外紊婚姻之禮春秋之世禮義銷亡非
[009-22b]
 特髙固爲然春秋蓋因髙固以示譏而垂後世之戒
 云
楚人伐鄭
 前日伐鄭聖人以討逆予之故書子今之伐鄭則是
 陵虐中國而已故書人聖人褒貶無私焉無謂前日
 之是而蓋其今日之非也
六年春晉趙盾衛孫免侵陳
 晉成之立得鄭而失陳鄭所以來歸者以鄭襄繼故
[009-23a]
 而立晉成亦繼故而立同惡相求爾而陳所以從楚
 者以楚之彊而晉權在趙盾度其不足以庇已也晉
 内不修德以來諸侯而徒恃兵以服陳果能得陳乎
 今盾及衛孫免侵之亦然爾黑壤之盟陳卒不與其
 後乍歸晉而楚又伐之陳復爲楚有陳特視其彊弱
 以決從違之計實非心服也晉楚爭陳自此始故聖
 人詳録之以見中國盟主之不足恃也不書帥師將
 尊師少爾公羊以爲趙盾弑君而復見其意蓋以弑
[009-23b]
 君之賊復見明盾非弑也翬遂慶父宋萬齊商人皆
 復見亦謂之非弑可乎其說踈矣
夏四月
秋八月螽
 書災也
冬十月
七年春衛侯使孫良夫來盟
 良夫之來爲晉求魯也魯宣以援立之賜事齊而外
[009-24a]
 晉晉成立將求諸侯以興霸業惟衛乆睦於晉伐宋
 鄭侵鄭侵陳衛無不從役魯宣未嘗與晉人之㑹盟
 征伐也故晉將爲黒壤之㑹而俾衛求之文十三年
 晉爲新城之役於時魯睦於晉而爲晉求衛衛成從
 之遂同新城之盟今衛成睦於晉而爲晉求魯魯何
 辭而不從哉故冬遂同黒壤之㑹交相求以尊盟主
 所以外楚而爲自安之計也故聖人與之無貶辭焉
 然衛成之君衛使良夫來聘足矣安事乎盟蓋晉之
[009-24b]
 責衛也篤而魯之比齊也深使魯陽許衛而隂外晉
 則衛必得罪於晉故盟之以固其㑹晉之心也至黒
 壤之㑹則公親㑹之蓋重夫渝盟於衛歟
夏公㑹齊侯伐萊秋公至自伐萊大旱
 書云萊夷作牧禹貢青州之域也齊居於青則萊夷
 必爲齊患矣爲齊患而魯㑹伐之魯侯之服役於齊
 固矣魯民何負而從齊役邪君負於齊而民償之爲
 魯民者何不幸哉爲齊伐萊而書曰至自伐萊彼何
[009-25a]
 功於魯而飲至於魯廟宣公必有以誣其祖矣傳曰
 大兵之後必有凶年則大旱者伐萊之譴歟書曰大
 旱則不雩或雩而不雨不雩則無志乎民雩而不雨
 是宣公之惡聞於天也
冬公㑹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于黒壤
 晉自文襄既沒靈公不君霸業不振政在大夫諸侯
 不咸成公立於今五年始謀黒壤之㑹合諸侯同外
 楚以尊中國聖人蓋許之故内外皆爵無貶辭焉左
[009-25b]
 氏設經外之文以㑹爲盟謂晉人止公公不與盟故
 特書㑹吾竊嗤其誣而諸儒往往指以爲說不其迂
 哉且陽糓之㑹齊不肯盟季孫行父則書曰齊侯弗
 及盟平丘之㑹公不得同歃則書公不與盟今經無
 其文而左氏妄生此說學者信之過矣借使有之而
 春秋不書後世無左氏之說則學者何自知實盟而
 㑹晉侯止公而公不與盟也聖人作經必不如是之
 晦識者學經當以經爲正以傳求經固已惑矣況反
[009-26a]
 以經明傳邪信是說則春秋之㫖紊不可考矣
八年春公至自㑹
夏六月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
 將君命無反無留禮既受命君言不宿於家無留也
 聘未至不幸而卒則以尸造于朝介將事無反也公
 子遂如齊至黄有疾遂反則是廢君命矣以疾而復
 猶曰避疾事有甚於疾者亦何所不避哉是以聖人
 不書疾若曰有故即反無君命也昭公如晉有疾乃
[009-26b]
 復公自行非君命故明書其疾而此有疾不書疾其
 㫖逺矣凡以責人臣將君命雖有故不當避也
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
 有事於太廟常祭也譏不在祭故不書名所譏者仲
 遂卒而猶繹繹而復去聲也仲遂不曰公子承上文
 也曰仲遂者字也譏世卿爾孫以王父字爲氏而遂
 之孫曰仲嬰齊是也故其卒書字以著張本亦猶公
 子季友卒其後爲季氏也成十五年書仲嬰齊卒嬰
[009-27a]
 齊無事業見於經而書卒者爲仲遂書也
壬午猶繹萬入去籥
 繹者祭之明日享賔也商曰肜書所謂髙宗肜日是
 也周曰繹詩所謂絲衣繹賔尸是也萬者干舞也干
 舞無聲籥者羽舞吹籥卿佐國之股肱股肱或虧何
 痛如之古者卿大夫卒則君爲之罷朝減饍徹樂以
 示其戚則仲遂之卒享賔可已而不已也故曰猶繹
 焉既繹則於遂宜踈矣乃為之存萬而去籥嗚呼宣
[009-27b]
 公之為人則巧矣如後世之清議何彼其聾瞽一時
 之聴可也能逭春秋之誅乎且宣公之立實受國於
 仲遂内而國人外而鄰國㒺不聞知而宣公中厚乎
 遂而外薄之以㒺羣聽焉及卒于垂宣公以爲遂魯
 之賊也繹有所不必已而心豈誠惡之哉既繹而有
 所不安於心懼遂之神靈以己爲叛恩也故萬入而
 爲之去籥繹宜已而不已所以㒺國人存其舞而去
 其聲所以慰仲遂其心蓋以爲幽不負仲遂而明不
[009-28a]
 負國人矣而不知委曲避就適所以益其惡而暴其
 姦初不若去繹勿萬爲真情也聖人㣲文以著其惡
 曰壬午猶繹萬入去籥其隐情晦迹盖暴露而不可
 掩矣
戊子夫人嬴氏薨
 文四年書逆婦姜于齊十八年書夫人姜氏歸于齊
 則文之夫人既絶矣而宣元年書遂以夫人婦姜至
 自齊婦者有姑之稱姜氏已絶婦安得姑所謂姑者
[009-28b]
 嬴氏也宣公殺太子絶嫡母而奉妾母盖自元年已
 然矣其私事襄仲殺惡及視絶嫡夫人皆嬴氏之謀
 則嬴氏盖魯之元惡歟故聖人於元年書婦姜則見
 其以妾爲姑而於此復書夫人嬴氏卒則宣以妾母
 爲夫人而妾母專政之罪於是著見矣隱二年夫人
 子氏薨隱固不以爲夫人而臣子夫人之故不書葬
 不以小君之禮葬也此夫人嬴氏薨宣尊之爲夫人
 故書葬以小君之禮治之也一書葬一不書葬於是
[009-29a]
 褒貶之㫖昭昭矣
晉師白狄伐秦
 秦晉自河曲之戰固已厭兵而趙穿無釁生事以邀
 已功啟侵崇之役秦於是有伐晉之師今秦共歿而
 晉靈弑怨已易世可以已矣而晉成復修先君之怨
 於秦成公尚何思於先君哉所以然者姑以順國人
 之情以爲無廢先君之舉也不知晉人豈樂戰而伐
 秦者豈靈公之志哉盖權出於盾與穿爾不能修文
[009-29b]
 襄之業尊周室安諸夏以盖己之惡乃區區尋盾穿
 之跡摟白狄以伐秦吾不見其能懐國人而奉先君
 祗見召冦興戎而益敵國之仇也書曰晉師白狄伐
 秦是亦外晉矣
楚人滅舒蓼
 舒同宗而異國故得謂之羣舒亦由狄均曰狄而分
 赤白曰舒蓼曰舒庸曰舒鳩皆舒也詩曰荆舒是懲
 則舒盖楚之黨爾彼之黨相攻中國所不治聖人何
[009-30a]
 以書之盖舒逼近中國滅舒則中國失南門矣書之
 所以爲中國憂而著楚莊之熾也晉不圖此而報私
 仇於秦何哉杜氏以舒蓼爲二國踈矣舒庸舒鳩豈
 亦兩國乎
秋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
 義同隱二年
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

[009-30b]
 禮葬不爲雨止又曰送葬不避塗潦則雨不克葬非
 禮也士之喪禮猶以漆車載蓑笠而千乗之國能無
 備乎禮平明而葬日中而虞此言庚寅日中克葬則
 無備明矣孫復之說吾從之或以爲嬴氏殺嫡立庶
 天譴之故雨不克葬此附㑹之說爾葬定公亦雨不
 克葬無乃亦天譴邪嬴氏之惡不重於文姜而文姜
 之葬不雨豈天亦私文姜邪其說不根甚矣嬴氏之
 書葬凡以譏妾母奪嫡而得以小君之禮葬且附妾
[009-31a]
 於廟也雨不克葬譏無備耳
城平陽
 左氏曰書時也且左氏例水昏正而栽水昏正夏之
 十月非周之十月也今見書十月遂謂之時是不識
 夏周正朔之異也於是疑左氏不學而踈者非丘明
 審矣
楚師伐陳
 舒蓼楚之與國也無罪而見滅冝陳之懼而叛楚也
[009-31b]
 然晉成亦無足依者故楚師伐陳而復爲楚焉扈之
 㑹陳侯不在既而荀林父伐陳則今日之師楚復得
 陳矣嗚呼陳不幸而當晉楚之衝豈甘心於左袵哉
 使中國有桓文之君則陳固不樂從楚也彼晉成庸
 庸耳何足以宗諸侯而抗楚乎冝陳之不能自固而
 復爲楚也
九年春王正月公如齊公至自齊夏仲孫蔑如京師
 朝諸侯而聘天子春秋之時無足責者所書者責其
[009-32a]
 故而已宣公朝齊者凡五皆有其故魯大夫如京師
 者七無事而往者惟此仲孫蔑與襄二十四年叔豹
 如京而已有故而朝必有其情無事而往必有其意
 不可不考也公之如齊爲濟西田也吾於四年既言
 之而仲孫蔑之如京師何哉凡魯大夫如京師未有
 無其事僖三十年公子遂如京師荅宰周公之聘也
 文元年叔孫得臣如京師拜召伯之錫命也八年公
 孫敖如京師奔襄王之喪也九年叔孫得臣如京師
[009-32b]
 荅毛伯之求金也昭二十二年叔鞅如京師葬景王
 也無事而如京師者惟仲孫蔑與叔孫豹爾其故何
 哉蔑之如京師畏晉也豹之如京師畏齊也宣公倚
 齊而得國其比齊深矣恃齊爲援故不事晉黒壤之
 㑹盖赴衛之求非誠事晉也其後朝齊聘齊無虗歳
 晉盖憾之公懼有晉兵故如齊未反而命蔑如京師
 盖晉成之母周姬成公周出也既聘京師則晉必不
 敢憾魯而伐王之所親矣此仲孫蔑所以無事而如
[009-33a]
 京師也若夫昭公以豹聘周則是畏齊焉昭公比晉
 而不事齊齊盖將伐之而靈王實娶於齊故使豹如
 京師以結於周既聘周則齊必不忍仇魯而伐王之
 所與也嗚呼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大夫如周者七盖
 亦踈矣而如必以事無事而聘者二皆出其所私安
 則視周爲弱而不恤急則倚周爲援以自固其罪可
 恕乎然其事甚隱且晦非深於春秋者不能考也吾
 故暴之以顯春秋之法
[009-33b]
齊侯伐萊秋取根牟
 齊侯伐萊秋取根牟此一事爾而說者以其間一秋
 字遂以爲魯取之此與僖四年齊人執陳轅濤塗秋
 及江人黄人伐陳十七年齊人徐人伐英氏夏滅項
 何異此承上文特間一時說爾說者疑其間一時遂
 以爲事在魯非也此與莒人伐杞取牟婁之文同特
 牟婁不間時而此間時矣以職方考之萊東萊有牟
 平又有東牟則根牟即東牟耳齊侯扼萊之小伐而
[009-34a]
 取其邑理何足怪而學者既曰魯取之則遂以爲國
 牟國太山牟縣非根牟也經書牟人葛人來朝公孫
 兹如牟皆曰牟不曰根牟豈可以根牟爲牟國其所
 以誤者盖以爲内取國矣以爲内取國者以間一秋
 字也豈間一秋字遂析爲二國事而又以邑爲國哉
 萊逼於齊齊利其地而侵食之至襄六年齊卒滅萊
 則萊之弱而亡自取根牟始齊陵其小而圖滅之故
 聖人詳書以志齊之惡云
[009-34b]
八月滕子卒
九月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㑹于扈晉荀林父帥師
伐陳
 晉合諸侯于扈而以荀林父伐陳盖㑹以求陳陳不
 至於是伐之則兵爲有詞陳靈叛晉即楚楚滅舒蓼
 陳懼而歸晉既而楚師伐陳則陳復爲楚陳之從違
 晉楚之間雖非得已然亦失所歸矣陳盖以晉不足
 依而從楚然鄭尤逼於楚而一心事晉亦足以安陳
[009-35a]
 歸中國豈不得爲鄭乎而乆於侏&KR0867之俗亦既惑矣
 扈之㑹諸侯皆在而陳不與則林父之兵冝其不免
 哉聖人列序諸侯而繼書伐陳則責陳也深矣陳靈
 之爲人庸不達權固不適變幸晉成卒而免晉兵然
 禍𤼵蕭牆殃及其身觀其處兩大之間懵不知適從
 固非明哲之君也冝其不能保身歟
辛酉晉侯黒臀卒于扈冬十月癸酉衛侯鄭卒
 不書卒於㑹而書地者既㑹而反未離于扈也不可
[009-35b]
 以書㑹晉衛二君皆不書葬魯不㑹也魯事齊而外
 晉而衛晉之與也既不㑹晉則亦何有於衛故俱不
 㑹焉齊惠公卒公親㑹之以報立己之恩晉衛盖亦
 同盟矣雖赴而不㑹厚於利而薄於禮盖以爲晉衛
 無益己也嗚呼宣公之爲人真相鼠哉
宋人圍滕
 滕小國也介以宋魯之間難乎爲國矣宋之所以疾
 於滕者以滕事魯也何以知其事魯八月滕子卒而
[009-36a]
 赴於魯則新君即位親於魯也審矣然滕之㣲弱豈
 能貢二大國哉宋恃其彊以重兵圍之夫圍城非將
 卑師少所能辦也而聖人書人誅其以大陵小以彊
 陵弱故人宋所以伸滕也滕無善可伸特憐其危弱
 而已明年宋又伐滕小國何以能自立滕文公問雖
 孟子不能爲之謀曰築斯城也鑿斯池也與民守之
 効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爲也孟子之謀亦欲滕之自
 治以和其民人固邦本而已爲滕君者固無以易此
[009-36b]
 謀也
楚子伐鄭
 楚莊之立加兵於鄭者凡四而兩書子者何也三年侵
 鄭貶其荆蠻也故書人四年鄭有歸生之逆諸侯不
 討而楚伐之聖人以討罪之辭書之故書子五年伐
 鄭則非有討罪之名是亦干紀而已故又書人今晉
 成卒中國無盟主楚乗隙而動伐鄭而得鄭其爲患
 深矣而亦書子何哉盖著干紀之彊而爲中國憂非
[009-37a]
 與之也雖卻缺之救不能反鄭之叛轍則信乎楚之
 侈而不可遏矣聖人書子盖所以著楚之彊盛而晉
 景初立懦而無立志中國無盟主諸侯其何以安嗚
 呼奈何
晉卻缺帥師救鄭
 救鄭而鄭卒叛救而無功冝得貶矣而無貶辭盖所
 以存中國也晉景立而未能霸而大夫能出而救鄭
 儻不以是予之則中國之威日沮矣左氏謂鄭伯敗
[009-37b]
 楚師若然則鄭安得從楚鄭不從楚則明年晉宋衛
 曹安得有伐鄭之師也吾意敗楚之事當在三年侵
 鄭或四年五年伐鄭之役左氏誤附於此爾冝初敗
 楚師故其後楚莊怒而屢疾於鄭也若鄭於此既敗
 楚師尚何以從楚哉左氏之說皆出於附㑹亦時有
 合者若以爲國史則誤矣
陳殺其大夫洩冶
 忠孝不兩立君子不得已擇其輕重而處之以權死
[009-38a]
 生之際尤輕重所係不可不審也不可死而死是輕
 其生非孝也可死而不死是重其死非忠也紂之虐
 㣲子去之比干死之孔子均以爲仁夫去與死其跡
 氷炭矣而均得爲仁何哉㣲子比干皆王子也使其
 同聲而諫連頸而戮則成湯不祀矣㣲子之去所以
 全祖宗之祀比干之死所以盡臣子之義一以爲孝
 一以爲忠此所以皆得爲仁洩冶立淫亂之朝固不
 冝坐觀其惡而不言矣然君子之言不可茍可與言
[009-38b]
 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交友尚爾
 而况言於君乎言於君而無益徒自取禍不若括囊
 無咎無譽也不忍括囊而食君禄則去之可也薦圭
 璧於泥塗固已踈矣而觸虎狼而取死庸得爲智乎
 此洩冶之死聖人所以名之也然其責洩冶也輕而
 責陳靈爲重故稱國以殺殺無罪也况殺諫乎自古
 殺諫臣者不亡國則禍及身徵舒之逆即兆於此歟
 嗚呼戒哉
[009-39a]
十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
齊人歸我濟西田
 濟田之賂齊求定位而已位既定則不忍之心生即
 位二年猶有自危之心三年則益固矣故四年公遂
 如齊請是田也然齊既利是田三年之賦未足以厭
 齊欲齊安忍歸哉至是更十年四朝齊而後得之然
 齊侯非垂死之謀則亦未忍歸我也齊惠魯宣本同
 惡相濟齊所以責魯而魯之所以賂齊者徒以出姜
[009-39b]
 之絶惡視之死慊然不足於心爾今齊惠將啟手足
 瞑目之後安知無魯文公既死之變哉是變一生齊
 將復受魯之報矣故惠公因公之朝挈是田而歸之
 於以賣定位之恩而爲身後之託也嗚呼天子土地
 豈諸侯苞苴之物哉賂之以姦歸之以姦齊魯之罪
 均矣庸可恕乎不言求歸公受之齊也曰歸我濟西
 濟出齊魯之西臨濟之田皆曰濟西有齊濟焉有魯
 濟焉故曰我濟西田别非齊濟也
[009-40a]
夏四月丙辰日有食之
己巳齊侯元卒
齊崔氏出奔衛
 惠公卒而崔氏出奔崔氏者惠公之孚也惠卒而奔
 則寵於惠而不容於國人乆矣書氏譏世卿孟子曰
 所謂故國非謂有喬木之謂有世臣之謂也則世臣
 亦古制文王治岐仕者世禄書曰賞延於世詩曰凡
 周之士不顯亦世則世臣固國之望君之股肱也何
[009-40b]
 以譏之盖不譏其世而譏其專也世而賢是世濟其
 羙也世而專是世濟其惡也春秋之書崔氏尹氏武
 氏固非所謂賢也皆專也非專且横而見逐又安得
 出奔哉穀梁以爲舉族而出彼尹氏卒豈舉族而卒
 邪不近人情矣左氏見襄二十五年有崔杼之事因
 以爲崔氏出奔吾又疑其附㑹且自是至崔杼之逆
 凡五十有一年以七十言之則今日之奔直未冠爾
 未冠遽能專齊乎古者四十而仕五十而爵則至崔
[009-41a]
 杼之弑盖百嵗矣何杼如是之壽且壯也吾固不好
 辯左氏附㑹之說實搜吾言聊一吐之
公如齊五月公至自齊
 春公如齊受田而歸不勝其驩如也則齊侯垂死之
 託忍忘之乎故元卒而公復如齊奔喪拜田且定嗣
 君以報元之賜也公即位於今十年未甞一朝京師
 盖以周之弱不足依而吾之位實定於齊齊爲重矣
 彼其五朝於齊盖得國於齊焉魯天子之封乎抑齊
[009-41b]
 之壤也厚於齊而薄於周魯有罪矣而齊之視魯不
 啻附庸不既横哉聖人書如齊非茍責魯抑亦誅齊
 也
癸巳陳夏徵舒弑其君平國
 洩冶之諌以靈公淫於夏姬彼其荒淫殺諌以自愚
 所謂無道也而稱臣以弑何哉盖徵舒人子也不忍
 其辱而弑君君則無道矣而母之惡用是益彰庸得
 爲孝乎故書名以懲子道非謂靈有道而出徵舒之
[009-42a]
 名也
六月宋師伐滕
 前年圍滕而滕不服今又伐之以滕之小安能事二
 國叛魯則宋伐之叛宋則魯伐之艱乎爲國哉而宋
 成纔免晉楚之虐則陵犯小國曷亦以己處晉楚之
 間爲心則滕之從違在所不問也左氏以滕恃晉而
 不事宋滕今在徐州以職方考之滕越齊衛而後至
 晉安能越二國事晉哉盖事晉而不事宋晉魯有亥豕
[009-42b]
 之似左氏誤附㑹矣
公孫歸父如齊葬齊惠公
 歸父仲遂之子也父如齊依惠公以定公位子如齊
 葬惠公以終父志父子爭國之權外事大邦内逢君
 惡聖人書之以著父子相濟爲姦以固其寵可勝誅
 乎
晉人宋人衛人曹人伐鄭
 晉楚爭鄭盖自宣以下楚莊即位哆然圖霸而晉靈
[009-43a]
 不君權在趙盾故鄭穆叛而即楚既以身餌楚則楚
 之視鄭遂若固有一折而歸晉則楚伐之叛而從楚
 則晉征之鄭不能自立視晉楚之彊弱以决從違之
 計耳故聖人亦閔其弱自鄭襄之後則重責晉楚而
 輕責鄭貶楚之虐而責晉以德晉德勝則楚之虐將
 自戢鄭有所依則亦不復爲楚矣此春秋之意也前
 日楚子伐鄭卻缺之救不能敗楚師安能得鄭故鄭
 服於楚夫鄭之服楚非情也勢也晉不自咎其不能
[009-43b]
 敗楚以致鄭之叛乃區區用兵於鄭郊使鄭復反而
 從晉晉能庇鄭保楚師之不伐鄭乎不能也不能則
 曷内修政刑而和諸侯務農治兵以圖召陵城濮之
 舉彼摟諸侯以伐鄭鄭何辜哉此聖人所以貶而書
 人歟
秋天王使王季子來聘
 前年仲孫蔑如京師豈誠重王室哉謀其私而已彼
 雖以謀私而王且以爲腆是以有王季子之聘也宣
[009-44a]
 公即位朝齊者五而聘齊者六皆以立己之故彼視
 王室利害不切其身冝其無一介之使也惟乆事齊
 而懼有晉兵由是有蔑之行使無晉之恐則亦不復
 聘於王矣而天王遽有季子之報王豈測其諼哉彼
 蔑之見王必不曰魯懼晉而致聘盖曰致三嵗一聘
 之禮也然諼不能無敗故終春秋之世王不復聘魯
 豈其今日之諼有以欺王室哉不然自是之後凡百
 餘年王無聘魯之使何篤於初而略於終也愚是以
[009-44b]
 知其諼之敗矣王季子王氏季子字也食采於王城
 因采爲氏今世有王氏皆本於此亦由宰周公食采
 於成周曰周公是也諸儒之説鑿而不通耳
公孫歸父帥師伐邾取繹
 季氏將伐顓臾孔子曰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
 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
 牆之内也孔子豈助季氏爲謀乎盖爲魯計耳以爲
 季氏克顓臾則愈不可制也今邾婁何異於顓臾歸
[009-45a]
 父克邾得繹則東門氏之彊豈減於季氏哉仲遂之
 專盖自僖以下其見於經自如楚乞師始其後文公
 庸怠不君遂權日熾文不能收也至於廢夫人殺太
 子立宣公皆遂主之始終見於經者凡一十有九專
 盟專㑹專兵專出其卒也宣公且爲之徹樂去聲遂
 喪未禫而歸父斬然擁使命如齊矣今又帥重兵伐
 附庸而取其邑擁兵柄立戰功又取邑以自封植其
 何以制之哉而宣公不制更以爲賢是養虎於閨闥
[009-45b]
 聖人書之盖爲魯憂彼邾何負於魯而魯伐之是乃
 自伐以益内㓂耳
大水
 觧見桓元年
季孫行父如齊冬公孫歸父如齊
 行父如齊慶頃公之立也而歸父亦安用如齊哉盖
 魯之失政權歸於東門氏三家初未得志也謀奪其
 權而未有其間今宣公聘齊不命歸父而命行父歸
[009-46a]
 父盖疑之疑行父如齊而有以間己也歸父父子事
 齊牢不可破所以倚齊而制魯今行父既疾己之專
 彼其如齊也安保其不謀己也哉故行父未至而歸
 父踵如齊所以察行父之謀而觀齊侯之志也行父
 固未必有是謀然小人之情既爲不義忌人之圖已
 儳然不自安耳則夫歸父之出又豈君命哉宣公盖
 亦無若之何也非春秋何以治之
齊侯使國佐來聘
[009-46b]
 不喪聘在禮無譏文有僖公之喪公孫敖如齊不以
 爲貶則齊有惠公之喪使國佐來聘不言子者亦正
 也武氏之子來求賻毛伯來求金皆天王在喪故不
 書王使禮天子在喪稱小童諸侯在喪稱子彼其自
 稱可也臣子安可以是目其君哉故不稱王使若武
 氏毛伯之自求焉葵丘之盟稱宋子踐土之盟稱衛
 子盖躬自㑹而自稱也今齊頃未踰年而稱侯方其
 命使也豈頃公自稱曰齊侯哉國佐固亦不敢自稱
[009-47a]
 其君曰齊子亦豈自稱齊侯歟彼其聘詞不過曰寡
 君使下臣聘於執事而已宣公德齊之援視齊若父
 母之邦冝其不敢斥曰齊子然而稱侯者豈爲尊齊
 侯哉是乃䧟之於不孝也故其書於䇿曰齊侯使國
 佐來聘春秋盖因舊史以義自見所謂因而不必修
 者也

 春秋書饑者二大饑者一而宣公獨居其二宣公即
[009-47b]
 位至是十年螽大旱大水各一宣之立不允於天天
 變之作冝矣而貢齊無虗嵗用兵無已期倉廪罄府
 庫空而又加以水旱之變則其民至於流離凍餒固
 無足怪然宣公亦何以立哉君無道而民受其毒爲
 魯民者何不幸耶古者國有九年之蓄故螽螟水旱
 有所不能傷備先具也宣公虗内以事齊量入爲出
 猶懼不足安能備先具哉冝水旱之後而繼之以饑
 也
[009-48a]
楚子伐鄭
 楚之伐鄭者五皆責叛也鄭豈楚之與哉一失身餌
 楚五受楚兵從楚者六歸晉者五乍晉乍楚泛然如
 不繫之舟然聖人豈責鄭之叛服不常哉閔其不幸
 而處晉楚之間不能自立也今楚子伐鄭又復書爵
 非與楚也著楚之彊以責晉景之立不能修覇業而
 楚莊日彊陳鄭將歸之矣中國不競嗚呼奈何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009-48b]
夏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
 辰陵之役陳鄭叛晉而受盟于楚冝得重貶矣而反
 爵之何邪非予之也志楚之彊而矜二國不得已也
 晉景即位不允武不允文陳鄭知其無能爲爾故折
 而從楚觀子良之言則其受盟亦豈固服於楚哉盖
 餌南鄙之伐而姑從之矣故聖人於楚書子以著其
 彊於陳鄭書爵以恕其不得已著楚彊而恕陳鄭則
 其責晉也爲何如而晉侯方㑹狄於櫕函狄之小猶
[009-49a]
 畏而㑹之况於楚也保國不暇尚何以庇陳鄭哉冝
 聖人責晉而恕陳鄭也
公孫歸父㑹齊人伐莒
 齊魯平莒郯之怨莒人不肯二國不自咎而更以爲
 仇公伐莒得向而齊未有所獲故亦加兵於莒魯亦
 有慊於心以謂吾同平莒郯莒乃不屈於二國吾得
 邑而齊無之故亦緫兵而㑹伐焉盖同疾於小邦期
 復取邑則魯與齊均也其設心庸可恕乎故貶而人
[009-49b]
 之人齊亦所以人魯矣盖内不出主名則無以見歸
 父之横而附齊之固也齊頃即位不修父之好而修
 其怨冝其結憾於四鄰而召鞌之辱也
秋晉侯㑹狄于櫕函
 楚子盟陳鄭于辰陵而晉侯㑹狄于櫕函其彊弱盖
 已判矣晉景嗣霸業而不能自振坐視諸侯之從楚
 無敢問其去來而狄何足計哉狄自僖文之世抑亦
 横矣侵衛侵齊伐鄭伐晉及箕之敗在僖三/十三年而鋒少
[009-50a]
 戢至鹹之敗則不復振矣在文十/一年今狄固無足畏者
 彼其敢犯牧圉偏師可滅也乃屈千乗而㑹之櫕函
 狄地也内失陳鄭而外求狄得狄何益於霸國哉不
 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其晉景之謂乎
冬十月楚人殺陳夏徵舒
 弑君之盜人人均得殺之書人以殺賊討賊之辭也
 楚以蠻服而正中國得以討賊之辭書之聖人豈得
 已哉陳徴舒之逆内而齊晉不問近而宋鄭不討使
[009-50b]
 楚莊得假義以正中國聖人與楚則其責中國重矣
 公羊以書人爲貶且此與蔡人殺陳佗何異不貶蔡
 而貶楚盖曰楚南蠻也蔡中國也楚烏得而比蔡不
 知大惡之人天下同弃之不幸楚不討而使徴舒横
 行於陳尚何以訓聖人盖與其能討也故以討賊之
 文加之非貶楚也左氏以爲楚入陳著申叔時之諫
 若然則經何以不書楚入陳殺陳夏徴舒邪入陳之
 事當是納二子之時左氏誤附於此說者沿其誤遂
[009-51a]
 謂楚不入陳無以得徴舒且蔡人殺陳佗蔡亦入陳
 乎一弑君之賊尺簡可致安用大師討之說者又以
 殺徴舒義也入陳不義也聖人不欲以不義掩其義
 故遷入陳之文於納二子之上此尤不可聖人作春
 秋實録而已一詞不實天下其誰信之使實入陳而
 不書不入陳而反書之是聖人輕以私意立論其何
 以信天下與來世哉且加入陳於殺徴舒之上何害
 乎討賊之義而必遷就以罔後世乎學者不察左氏
[009-51b]
 之誤而曲經以合之害道多矣此吾所以好辯也
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
 楚莊於是盖欲討賊而未明大義者也前日殺徴舒
 以其弑靈公今日納二子以爲靈公之與也殺其仇
 而納其與以是爲義爾不知所以致靈公之弑者實
 二子爲之公孫寧儀行父與靈公俱宣淫於朝徴舒
 弑靈公而不及二子二子之幸也今楚將正陳其殺
 徴舒是也極陳之惡必併二子誅之否則執歸京師
[009-52a]
 以正其罪然後爲義今徒以其寵於靈公而納之以
 其爲順靈公之欲則然矣以爲能正陳則是乃所以
 亂陳也庸得爲正乎說者以爲義不終非也彼盖以
 爲義矣而見義不明更以不義爲義也以不義爲義
 是乃所以爲楚莊王歟故聖人知其不義而無貶辭
 所以恕其心而著其失書子書入若仗義之舉恕其
 心也二子書名而不係之陳則是二子當絶於陳今
 納其所絶著其失也其意隱而明矣
[009-52b]
十有二年春葬陳靈公
 靈公之弑於是二十有一月而不葬陳無臣子也賊
 存不討君弑不葬尚爲有臣子乎今公孫寧儀行父
 入而書葬二子葬之也二子逄君之惡以致其弑反
 乃葬之以收其功賣恩於靈公市名於國人其爲葬
 則善而其心不可不誅也故冬書納公孫寧儀行父
 于陳而春書葬陳靈公其義自見
楚子圍鄭
[009-53a]
 楚莊入陳得其地而弗有圍鄭得其君而降之世皆
 以爲莊王之義吾竊怪之楚莊霸者無責以王道且
 以威文較之縣陳圍鄭皆威文所不忍爲者而楚暴
 爲之聖人其忍舉而加之威文之上哉吾不信也鄭
 文逃盟齊侯伐之而已陳轅濤塗齊侯侵之而已至
 於曹衛叛中國而從夷狄晉文不過侵曹伐衛未聞
 縣其地圍其都垂滅而復封之也今陳有徴舒之逆
 殺徴舒是矣何用入而縣其地鄭貳於晉伐而責其
[009-53b]
 服可也何用圍而降其君入而縣其地圍而降其君
 楚之暴甚矣安得爲義彼徒見其爵而不人疑其爲
 襃安有入人之國圍人之都而得襃者其書楚子誌
 其彊暴而已書入陳而不著縣陳之事書圍鄭而不
 書鄭伯之降盖所以抑楚存中國也
夏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師敗績
 林父之師將以救鄭而春秋書及楚子戰而不書救
 非救鄭也鄭自春被圍盖亦乆矣今六月而後救何
[009-54a]
 益於救哉邲雖鄭地而鄭圍已觧楚既得鄭縱敗楚
 於邲能反鄭之叛轍乎況反爲楚所敗徒弊師旅益
 楚之勢而固鄭之叛果何益哉方鄭之被圍晉不能
 帥師直赴鄭難俟其既折而降楚乃區區勞重兵以
 要戰於邲其意盖將出其不虞而逆敗之如襄公敗
 秦於殽焉不知邲之地非若殽之險且隘徒驅兵以
 犯其破竹之鋒是自取敗也夫兵民命也戰危事也
 安可用民於死地以僥倖萬一之勝哉則晉景之爲
[009-54b]
 人尤在襄成之下而林父之舉曽盾穿之不若也霸
 業不競宜矣晉本救鄭而聖人不書救無其實不可
 假其名也凡師被伐者爲主楚伐鄭而以晉主之内
 晉於鄭也晉雖妄舉無功而聖人以内詞書之内晉
 外楚所以抑彊夷而存中國也以爲晉之謬舉則然
 爾若曰貶晉與楚則非經意也楚書爵誌其彊而已
 非襃也
秋七月
[009-55a]
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滅蕭
 蕭宋之附庸也在宋之南自宋至楚盖千里而楚兵
 直至於宋郊滅其附庸則楚之患深矣晉不能興文
 襄之業坐視其滅而無寸兵之援盖前乎此救鄭而
 敗尚何敢稱兵向楚哉楚莊得陳而不有得鄭而復
 其君論者以爲賢觀今滅蕭之舉則前日之復陳鄭
 果真情乎莊固知陳鄭之祀未易絶徒取滅國之名
 無益也而蕭之㣲一舉而併之縣其地虜其君孰我
[009-55b]
 抗哉嗚呼霸者假仁義而已不能乆假而遽歸之者
 楚莊也觀滅蕭之役何有於仁義聖人豈以仁義責
 楚莊哉威文不作不得已而責楚也責楚所以罪晉
 也
晉人宋人衛人曹人同盟于清丘
 同盟非大夫之事也諸侯同盟不盟於方岳之下猶
 以爲僣而況大夫乎明王不作霸者假同盟之禮合
 諸侯以尊王室其源盖自齊桓莊十六年幽之盟是
[009-56a]
 也其後趙盾欲求諸侯復爲新城之盟聖人盖已惡
 其僣排盾於諸侯之下以爲同盟非大夫所冝主也
 今晉景將求諸侯而以大夫用同盟之禮盖循趙盾
 之轍而不知晉所以不能得諸侯者盾之故也況景
 之大夫其權勢未必如盾之赫奕何足以號召羣后
 邪晉以大夫主之而諸侯亦以大夫受盟大夫果足
 以結信乎故牲壇未掃而宋師伐陳衛人救陳宋衞
 交兵互相矛盾則今日之盟何足恃也斷道之㑹景
[009-56b]
 公知大夫之盟不足以信故親之然宋已知晉之主
 盟無足恃而不復同矣則今日之盟適所以疑諸侯
 非求諸侯也故聖人舉皆人之不出大夫之名非㣲
 者也貶也同盟義見莊公十六年
宋師伐陳衛人救陳
 楚方鴟張雄視中國諸侯所冝戮力一心比小事大
 以抗其鋒否則諸姬盡矣今晉爲清丘之盟陳人不
 與宋師伐陳問陳故也而衛叛晉附陳以鬭宋兵卒
[009-57a]
 之陳卒不至而宋受楚圍皆衛之故聖人於宋書師
 予其問罪之舉於衛書人責其交亂之罪也
十有三年春齊師伐莒
 十一年公孫歸父㑹齊人伐莒以不肯平之憾也今
 間歳而齊又伐之莒何負於齊哉徒以齊魯同平莒
 郯莒不肯而魯有向之獲而齊未有所獲也莒豈負
 齊魯之邑哉魯不義伐莒而莒失東鄙之邑齊復以
 不義伐莒莒安得西鄙之邑而給諸書曰師非襃也
[009-57b]
 用大師以扼小邦也齊頃之惡於是甚於惠公矣惠
 公平莒郯而莒不肯惠未嘗伐之頃即位見魯有向
 而齊無之則再伐莒焉用是知頃之惡萬萬於惠公
 也
夏楚子伐宋
 楚伐宋以宋師伐陳之故也陳叛中國而從楚清丘
 之盟不與焉陳不與盟晉所當問而不能問宋代伐
 之是宋犯楚之怒也爲晉伐陳而犯楚怒則今日宋
[009-58a]
 被楚兵晉所當救而不救諸侯何恃哉陳當伐而不
 伐宋當救而不救晉景於此尚欲嗣文襄之業吾知
 其無能爲矣然宋所以得楚兵者衛之故而晉之罪
 也
秋螽
 書災
冬晉殺其大夫先縠
 邲之敗荀林父主之而歸罪於先縠豈其辜哉林父
[009-58b]
 敗而縠蒙其戮盖六卿爭彊互相仇滅先氏之權加
 於荀氏故林父獲全而縠死也其後林父之子庚庚
 之子偃偃之子吳世秉晉政至吳之子寅有朝歌之
 叛信乎其勢之張也而先縠之族遂滅於此縠其能
 伉林父哉冝其主帥獲全而偏禆受戮也兵之勝負
 責在主帥偏禆敗主帥與其誅今誅縠而不及林父
 國無政刑以彊弱爲斷而已故以國殺爲文稱國以
 殺非其罪也罪累上也
[009-59a]
十有四年春衛殺其大夫孔達
 稱國以殺殺無罪也衛穆叛清丘之盟抗宋而救陳
 背晉而與楚豈孔達之罪哉今將貳楚而復歸於晉
 無以爲詞則殺孔達以悅之曰前日之謀孔達之罪
 也既除之利則爲己功害則爲臣罪立其朝者亦難
 矣此與刺公子買之事無以異故以國殺爲文明非
 孔達之罪也
夏五月壬申曹伯壽卒
[009-59b]
晉侯伐鄭
 十二年楚子圍鄭晉救不及鄭卒歸楚清丘之盟鄭
 不在也故晉侯伐鄭然清丘之盟晉景不能親之而
 以大夫用同盟之禮聖人惡之没大夫之盟一貶稱
 人今景公能一出而躬擐甲胄中國之幸也尚何貶
 哉故舉而爵之聖人樂人之勇於爲善而幸中國之
 有霸主也如此而諸儒更以爲貶何邪豈楚不可犯
 而鄭不當伐邪任鄭叛而縱楚彊反爲春秋所予邪
[009-60a]
 是信其喜怒而不予人爲善也雖伐鄭未必得鄭而
 興復之志有足多者是以予之
秋九月楚子圍宋
 伐宋而宋不屈繼之以圍其必宋之服也審矣楚將
 横行中夏許蔡已從陳鄭已服則次及於宋宋中國
 之門戸也得宋則齊魯以之此楚所以必於服宋也
 歴三時而圍不解卒得宋平而後已毒哉楚之爲謀
 也晉固畏楚不敢救宋矣而宋其能獨抗楚乎則及
[009-60b]
 楚人平非得已也
葬曹文公
冬公孫歸父㑹齊侯于榖
 歸父父子事齊倚齊以專魯其爲謀深矣而齊亦樂
 其謟事於己屈君之尊而下同之不以爲抗頃公之
 立歸父兩如齊以奉其懽故十一年同之伐莒今又
 同榖之㑹甘其謟而忍其抗悅其利而忘其專也於
 時楚疾於宋危矣宋入楚則齊魯以楚爲鄙榖之㑹
[009-61a]
 謀楚也故明年歸父㑹楚子于宋魯㑹之而齊不㑹
 非不畏楚也魯安則齊安矣此歸父㑹齊侯之故也
十有五年春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
 歸父㑹楚子于宋謀自安之計耳而說者徒見繼書
 宋及楚平之事遂以爲歸父平二國之憾盖附㑹而
 不稽其實也歸父春㑹楚子而夏五月宋楚始平豈
 緩頰數月而後能平之非人情也況魯之於楚無一
 日之好安敢犯其怒而爲宋謀哉魯之所以㑹楚者
[009-61b]
 自謀而已宋與魯爲鄰宋去則楚兵至魯矣魯見宋
 之危而諸侯畏楚無敢救也故懼而求服焉所以逆
 楚子之意而弭其兵也自謀猶恐不濟況能爲宋計
 乎謂魯平楚宋者妄說也
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
 内平不書人不得書魯人故以國舉之外平書人上
 下同欲故以人舉之平非一人之所能也君欲平而
 臣不欲不可謂平臣欲平而民不欲不可謂平平者
[009-62a]
 上下同心均釋厥憾然後爲平爾暨齊平及鄭平内
 平也皆以國舉之鄭人來輸平宋人及楚人平外求
 平也皆以人舉之國舉之人舉之詞異而義同皆上
 下欲之之意惟内不得書魯人故槩書國焉若内不
 出主名而外書人則嫌若㣲者爲平也盟㑹可以㣲
 者行而平豈微者所能主之故内平嫌於書人也春
 秋書平者六惟宋楚之平聖人實異之方兩軍相持
 怒氣干斗牛軍聲震天地惟力是恃惟謀是尋彊者
[009-62b]
 志於陷敵弱者誓以國斃安能吐真情以相下乎今
 宋能以情而告楚楚能以情而復之不盟不誓釋然
 而平是誠春秋之齊韶也楚之圍宋九月於此矣不
 惟宋告憊楚之兵力亦疲矣弭兵之義宋楚所樂聞
 獨患二君不能平其忿羣臣不能成其善今華元能
 倡之子反能和之上以成其君之善下以濟其民之
 欲則平之功雖出於二子而二子豈得專其平哉故
 聖人均書曰人榖梁所謂上下同欲之謂也說者以
[009-63a]
 爲華元子反不禀君命而擅平故春秋貶而人之非
 也使二子逢君之怒以濟其惡敗國殄民以快其欲
 春秋又何以待之今二子尊君安民而得貶後世君
 子其肯復言平乎此刻薄之論非聖人意也
六月癸夘晉師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
 孔子曰興滅國繼絶世聖人所重乎滅國絶世者以
 其先君有功德於民國非所滅而滅世非所絶而絶
 耳武王封堯之後於薊封舜之後於陳是也彼赤狄
[009-63b]
 者何功德於民哉周衰乗隙逞其兵力爲諸侯患且
 人之一家而中有盜焉必驅而出之垣牆之外而後
 一家安王者一統天下用示無外之規然要荒流蔡
 各有攸居而不相淆混古之盛時既投諸四裔之外
 尚虞其侵軼而置司㓂之官況與諸侯雜處而無刑
 以制之邪莊僖之世狄爲列國患齊魯鄭衛均被其
 毒晉敗之於箕魯敗之於鹹而後狄之患衰狄衰而
 赤狄興焉三年侵齊四年復侵齊其患浸及於諸侯
[009-64a]
 矣晉景之立適當楚莊之霸無所施其謀外不能制
 楚而内滅狄焉雖若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
 然愈乎緦小功之俱廢也故終春秋之世諸侯不復
 有狄患者晉之賜也而或者以滅其國虜其君爲甚
 之且罪在君而已誅其君弔其民民莫不說尚何甚
 且以諸侯而滅諸侯固宜問其罪若夫稽誅之㓂所
 欲得而甘心者一旦為兵威所指覆其國都擒其首
 惡天下方羣頌其戡亂庸得為過乎故聖人書之曰
[009-64b]
 師無貶辭也孰謂滅狄爲甚之
秦人伐晉
 晉自八年以白狄伐秦於時秦桓即位之三年也雖
 晉以無詞之兵向秦晉之罪也秦人犯而不較近於
 恕矣今歴八年秦桓乃修舊怨於晉雖曰報怨之師
 君子不尚也前日不較若近道矣而近日復報之道
 安在哉故聖人貶而人之責其爲道而不終也
王札子殺召伯毛伯
[009-65a]
 生殺人主之柄也周衰生殺之柄不達於天下殺大
 夫放大夫諸侯專之而天子所能制命者王城之内
 而已定王不綱寰内之權復移於臣下王札子召伯
 毛伯均王臣也而交相殺生殺之柄復何在哉春秋
 書之所以痛王靈之墜地而不復振矣王氏札子字
 與王季子同皆食采於王城以地爲氏如周公食采
 於成周爾無他義
秋螽
[009-65b]
 書災
仲孫蔑㑹齊髙固于無婁
 魯宣自齊惠之歿事齊稍怠惟公孫歸父兩㑹齊侯
 而已公不朝齊也齊盖有以議魯矣髙固盖婚於魯
 知齊之謀故㑹仲孫蔑於無婁爲魯謀而觧齊之紛
 也終宣公之世卒不被齊兵者無婁之㑹有力焉及
 成公即位而有西鄙之伐矣用是知髙固之㑹爲魯
 謀齊也
[009-66a]
初稅畝
 孟子曰耕者助而不稅助者借民力治公田而已詩
 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是也古者九夫爲井井九百
 畝其中爲公田百畝借民力以治之收公田以供公
 上此助法也故歳之豐凶地之肥埆與民共之今宣
 公廢助法而用稅稅者責其粟而已不計公田私田
 之出豐凶肥埆之異也歳不幸而凶必責豐歳之入
 地不幸而埆必用肥田之貢雖其法未離乎什一而
[009-66b]
 民有凶歳之苦輸磽田之重征也而說者誤求其義
 謂既收公田又稅私田之一而什二之法自此始盖
 妄也爲此說者徒見哀公有二吾猶不足之說遂謂
 什二之稅始於宣公非也什二之法謂稅且賦也宣
 公既稅畝已而哀公又用田賦稅出榖粟賦出車乗
 野九一而稅國中什一而賦賦則不稅而哀公兼收
 之是之謂二則什二之法盖自哀公彼其對有若之
 言在既用田賦之後矣今宣公直廢助而稅非什二
[009-67a]
 也盖宣公以無道得國不允於天戾氣應之六年螽
 七年旱十年水十三年螽十五年螽連年凶荒公田
 之入薄矣故改助而不問豐凶肥埆之異一責其粟
 而已聖人謹乎變法法一變則利源日長而民蒙其
 害故春秋疾夫作俑以首亂書曰初焉以爲作丘甲
 用田賦盖基於此也
冬蝝生

[009-67b]
 嗚呼稅畝之法於是投宣公之計矣前日以連歳凶
 荒公田之入不贍改助而稅今稅法行而繼以蝝生
 則地利之入雖凶而公上之供不匱矣雖然爲魯民
 者安得粟而給諸故蝝生而繼之以饑螽蝝之餘既
 悉以供公稅則伏臘之計虗矣其饑不亦冝哉夫君
 以民爲本宣公務立法自豐以剥其民民饑而君富
 宣公何以安乎民離散而入溝壑吾不信宣公之能
 國也蝝螽子也秋螽而冬蝝天之禍魯也酷矣而宣
[009-68a]
 公更喜以爲得計嘻無道之君上不畏天禍若無足
 責而爲魯民者何其不幸哉此聖人書之凡以傷民
 也周之冬今之秋也榖將實而蝝生其爲災甚矣左
 氏以爲幸而杜氏謂不爲物害吾所不曉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晉人滅赤狄甲氏及留吁
 甲氏留吁潞氏之一族也赤狄之雄曰潞氏晉既滅
 之彼甲氏留吁何足爲患哉書曰殱厥渠魁脅從㒺
 治舊染汙俗咸與維新旣滅潞氏虜嬰兒則宜施禮教
[009-68b]
 以革其餘風眀王制以除其舊習属之象胥訓其頑
 民此柔逺能邇之道也豈可聚族而殱旃俾無噍類
 而後快其雄心哉三監及淮夷叛周公誅管蔡而封
 其子訓其民豈極其類而勦之邪則甲氏留吁之滅
 盖亦過矣故聖人於滅潞氏書師而此書人其不予
 滅甲氏及留吁也明矣予其是而貶其過春秋之法
 無私焉學者亦因辭以求襃貶而已
夏成周宣榭火
[009-69a]
 君子不幸生於衰世而不克見先王之盛則傷今而
 思古此豈特聖人爲然有志之士皆爾也傷政煩賦
 重則有楚茨之詩傷井田法壊則有甫田之作思禹
 功而賦信南山思明王而賦瞻彼洛矣陳其盛而傷
 其衰此君子憂世之心也宣王之興修車馬備器械
 而復㑹諸侯於東都於戲盛哉春秋之世周室日衰
 不復夢見宣王之事矣而講武之榭復爲灰燼之餘
 聖人能無傷乎故書曰成周宣榭火傷宣王講武之
[009-69b]
 事不可見而見其跡今跡亦又罹其災觀聖人爲東
 周之志則書宣榭之事吾意其援筆而霑巾矣悲夫
 爾雅謂無室曰榭楚書曰榭不過講軍實則宣榭宣
 王講武之所也公羊以爲宣宫之榭榖梁以爲樂器
 之所藏非是人火曰火天火曰災
秋郯伯姬來歸
 内女見出於郯也文十五年齊人來歸子叔姬譏在
 齊非叔姬之罪也故書齊人歸之今郯伯姬來歸罪
[009-70a]
 在伯姬非郯妄出之也故以伯姬自歸爲文察其文
 而善惡自見矣
冬大有年
 魯民之幸也宣公不允於天災沴比臻饑饉相仍而
 宣且改助而稅其毒民甚矣天而不恤民復何望哉
 大有年天所以祐魯民而顯棄魯君也餘義見桓二
 年
十有七年春王正月庚子許男錫我卒丁未蔡侯申卒
[009-70b]
夏葬許昭公葬蔡文公
 不月舊史闕文
六月癸卯日有食之
己未公㑹晉侯衛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
 初晉爲清丘之盟以求諸侯而以大夫主之諸侯亦
 以大夫聽命宜其不足以結信也陳人不㑹盟宋師伐
 之而衛人叛盟伐宋卒之召楚人之兵圍宋者九月
 不觧而宋與楚平其失皆本於清丘之㑹晉景不親
[009-71a]
 之而以大夫爲㑹而召是釁也今楚兵雖退而宋已
 爲楚中國無宋藩籬益薄矣爲晉之幸者衛復反而
 爲中國也故晉侯懼而復爲斷道之盟所以固魯衛
 曹邾之心以爲已援而已固不暇謀楚也然假同盟
 之禮以結私援冝其得貶而反予之何邪權予之也
 楚方虎視中夏宋既屈而爲楚諸侯危矣使晉而不
 能爲是盟衛曹復叛而南嚮則天下不幾爲楚有乎
 幸晉景能收其餘以宗主俾不爲南服之歸是乃中
[009-71b]
 國之幸尚容貶邪故皆舉其爵而予之以存中國而
 振霸主之餘燼也榖梁以爲同外楚亦幾近之左氏
 以爲辭齊意之爾齊不與斷道之㑹而後伐齊斷道
 之㑹非本謀齊也
秋公至自㑹
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肸卒
 凡魯之臣皆公族也仕於朝則皆以氏配之曰公子
 公孫仲孫叔孫是也内臣卒者二十有三或去氏或
[009-72a]
 不去氏善惡存焉耳盖未有書公弟而且字之者今
 公弟叔肸卒春秋之變文惟此一而已叔肸公之弟
 其親也至矣不惟不命以爵且不命以氏宣公何惜
 寸禄不以榮其弟乎此非公意肸不欲仕也宣公不
 義殺正嫡以自立肸恥食汚君之禄而不仕爾然則
 何以不去肸之於公親也忍其汚而食其寸禄則爲
 辱其身寧被褐藏珍而甘爲匹夫焉是以聖人異之
 不以微者而不書書曰公弟且字之以别其賢也嗚
[009-72b]
 呼宣公之惡兄弟恥之則立其朝順其惡而飽其禄
 者可少愧乎
十有八年春晉侯衛世子臧伐齊
 晉景責齊之不㑹亦不自量矣齊恃其霸者之緒未
 甞服晉惟文公之霸氣熖赫奕齊懼而從之文公没
 晉粤四世世嗣霸業齊未嘗從也今晉既已失宋諸
 侯之從者惟魯衛曹邾而已前日斷道之盟是也霸
 業陵夷懼不足以抗楚宋陳蔡鄭既已入楚中國諸
[009-73a]
 侯大者有齊秦而秦於晉爲世仇固不可致故欲得
 齊以壯中國之勢焉彼欲得齊而齊怙其彊傲然視
 晉晉何以致之哉曷遣一介之使畫中外彊弱之勢
 以義撼之曰霸業隳則楚兵將及齊矣齊從晉非晉
 之利齊之利也君無恃魯衛爲蔽魯衛去齊能獨存
 乎若然則齊何恃而不從今乃以兵臨之而欲致其
 服彼安肯屈而事晉哉非求援也是内生敵國而已
 幸楚莊垂死而不爲卞莊子之謀也嗚呼危哉春秋
[009-73b]
 書世子非襃也著其恃彊以扼齊而不自量也
公伐杞
 杞世婚於魯杞桓公魯出而且娶於魯僖文之世各
 一來朝惟宣公殺惡及視以自立杞伯盖以宣爲僖
 文之罪人未嘗朝焉宣公立於此盖十八年而杞伯
 不一至魯庭其不義宣公可知矣宣公憾之故躬擐
 甲兵以伐杞君子不以杞被伐爲不幸適所以張杞
 桓之義也不朝而得守義之名雖被兵奚恤哉是故
[009-74a]
 聖人予之十八年之間未嘗一書杞伯來朝而此書
 公伐杞其義自顯矣
夏四月
秋七月邾人戕鄫子于鄫
 邾在春秋之世僅自存耳而欺鄫之弱於己遂屢扼
 之僖十九年脅宋襄之勢而用鄫子於次雎之社今
 又利其小而戕其君鄫固未嘗有一日之隙於邾也
 徒以邾鄫爲隣邾欲滅之以自廣耳而夏后氏之祀
[009-74b]
 未易泯絶故戕而殺其君而國不亡大禹之神靈如
 在也邾其愚哉然明王不作方伯不職以邾之小而
 肆毒於鄫曾無一人詆訶之信乎其爲春秋之世也
 自内曰弑自外曰戕鄫有人民社稷之守而邾人直
 造其朝而戕其君鄫亦有宫室守衛者乎書曰于鄫
 責鄫之臣子不能衛其君刺客行於宫室而不覺尚
 爲有臣子乎聖人不茍責邾子且罪鄫人也
甲戍楚子旅卒
[009-75a]
 世之稱五伯者其論出於荀孟聖人初無是言也孔
 子曰齊桓公正而不譎晉文公譎而不正言桓文而
 已初不及宋襄秦穆楚莊吴闔閭越勾踐也而荀孟
 之所謂五伯者亦所取不同各循戰國一時之稱慕
 而立論爾孟子之所謂五伯則桓文與宋襄秦穆楚
 莊爲五荀子之所謂五伯則桓文與楚莊闔閭勾踐
 爲五二子之論既殊則學者信吾夫子之言足矣戰
 國之說不足據也如前七君者皆見乎春秋而聖人
[009-75b]
 獨於桓文有實予之辭首止葵丘之盟踐土于温之
 㑹召陵城濮之役王室頼之諸侯頼之兆民頼之聖
 人所以予之者非私也凡以幸天下之有桓文而不
 為荆蠻也若夫宋襄則固無成功吾前論之矣而秦
 穆楚莊闔閭勾踐皆爲中國患聖人何忍長其冦哉
 若闔閭勾踐皆逞兵以鬭其私尤無足稱據者春秋
 盖外之君子不道也而秦穆三敗不退孟明其悔咎
 之誓得列於書楚莊得陳得鄭而不有哀宋之危而
[009-76a]
 隨許其平其義見稱於武子若二君者以爲兩國之
 賢君則固也而遂與桓文同列則鵰鸞無别矣秦穆
 之誓特其詞有足觀聖人取其詞而已穆公之悔非
 其道也悔其敗而益阻兵是豈聖人所望哉故書於
 春秋皆擠之九泉之下無隻字之襃也若楚莊者尤
 爲中國之害又非秦穆之比秦穆鬭私忿於晉而已
 實不敢陵諸侯也而莊之興直犯中國滅庸滅舒&KR1419
 滅蕭宋陳鄭聖賢之後皆被其毒假伐戎之行以觀
[009-76b]
 兵於周仗討罪之名以肆虐於陳圍鄭圍宋皆必其
 面縛請降登床告病而後已謂之賢者固如是乎吾
 嘗怪後世君子不闢荀孟之論而概以五霸爲賢昧
 者遂伸秦穆楚莊於桓文之列則玉石無辨矣觀春秋
 所書無一語之温庸可謂予秦楚乎吾故辯之暴秦
 楚之惡以存中國破荀孟之論以直威文非私意也
 春秋意也
公孫歸父如晉
[009-77a]
 歸父父子死黨於齊今改圖事晉必有其故齊惠卒
 頃公非惠比也彊聒不仁妄自尊顯視四鄰無如也
 故雖於魯爲親而魯亦惡之自惠之卒宣未嘗一朝
 之前日晉爲斷道之盟以求諸侯魯折而從之既而
 晉侯衛世子臧伐齊魯不救也故歸父亦折而事晉
 背恩忘德惟彊是從雖頃公有所不足依而魯之爲
 魯君子盖亦照見其爲人矣
冬十月壬戌公薨于路寢
[009-77b]
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
 仲遂殺嫡嗣而立宣公宣德遂之賜遂歿而任其子
 國事之重皆聽於歸父歸父實宣之孚然國人不允
 也諸侯皆所側目而宣獨庇之方其如晉宣公未艾
 也未反而宣公薨歸父知己之所恃者宣公而已君
 薨則魯之臣民皆不我容冐衆之所嫉而歸則歸必
 不免故至笙而遂奔齊初以齊爲不足事而如晉及
 勢之危廹復奔齊以庇其身齊固無憾于歸父而歸
[009-78a]
 父反復於齊晉之間亦何顔視頃公哉彼小人忍恥
 乞憐固其常性齊不問其故而匿之是誠歸父之幸
 也
   右宣公盡一十有八年
 
 
 
 
[009-78b]
 
 
 
 
 
 
 
 春秋經筌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