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52 春秋經筌-宋-趙鵬飛 (master)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經筌卷六     宋 趙鵬飛 撰
   僖公
元年春王正月
 不書即位同閔公義
齊師宋師曹師次於聶北救邢
 齊桓公於是為仁不情而為志不廣矣狄入衛齊不
 救衛狄不伐邢而齊救邢聖人於是盖昭見其隱而
[006-1b]
 知桓公之不足為賢方伯也衛朔奔匿於齊襄齊實
 納之是齊有恩於衛一也朔之入實拒王師桓公圗
 霸尊王釋其拒王師之罪而不問是有恩於衛二也
 莊公十六年幽之盟衛朔同盟及二十七年再盟於
 幽諸侯皆㑹而衛不至此衛負於齊者一也二十八
 年齊有伐衛之師問不至之故衛可以服矣而悍然
 不順與齊師戰此衛負于齊者二也伐衛於此又七
 年而衛卒不通於齊此衛負于齊者三也齊庇於衛
[006-2a]
 者二而衛負于齊者三此齊所以坐觀狄之滅衛而
 不救也然不救衛固也而邢未𬒳兵乃反救之何也
 衛與邢為鄰狄不伐衛則伐邢邢衛常有狄患齊惡
 於衛故雖滅而弗救邢無惡於齊未𬒳兵而先救之
 救邢所以激衛也若曰順己者雖患未至而吾救之
 違己者雖已被兵而吾不救嗚呼此固小人之情矣
 仁人果如是乎孺子將入井豈必其父母親愛而後
 救之雖其父母之仇哀其垂死亦將引手援之矣顧
[006-2b]
 乃持他人之子而示之曰此於吾無憾吾持之若父
 與吾仇吾安視其死而不援也豈人情哉所貴乎霸
 主者以其能急人之災救人之患以安靖小國也而
 以私憾廢之其志不廣矣邢無事而出兵次於境上
 以示救之之形其為仁亦不情矣故聖人於此前年
 十二月書狄入衛而正月書三師救邢齊桓之隱情
 尚何以諱之說者以先次後救為緩於救患且狄未
 伐邢何以速為不知其次聶北所以示衛非為救邢
[006-3a]
 也聶北在博州博衛地
夏六月邢遷于夷儀齊師宋師曹師城邢
 邢未有以効於齊也而齊厚之為己甚前年狄伐邢
 齊即救之不留也今狄未至邢桓公率三國之師次
 于聶北所以張邢之勢以却狄兵且謀遷之以期於
 久安城之以設其重險夫無事而遷之無冦而城之
 其為役亦勞矣况當日永星火平秩南訛之候輟農
 時而城他人之國其為人也甚周而於已甚勞桓公
[006-3b]
 豈徒興此無益之役哉此盖所以激衛也其厚於邢
 乃所以薄於衛非為保邢也況邢受齊之封則沒齒
 殺身以服事齊其利為逺矣然衛方栖然逺處社稷
 為墟春不祠夏不礿秋不嘗冬不臘齊侯亦何忍視
 之哉邢固未艾無城可也徒城無益于邢姑以要城
 國之名以示恩于衛而衛人觀此得無下齊之心乎
 俟其乞憐而後城楚丘以封之則徳齊尤重矣使齊
 桓直道而行狄入衛而救衛邢無患而勿遷則無封
[006-4a]
 二國之功而二國徳齊不如是之深且久也聖人以
 為徒封二國之詐不若直道而行之耳故終始其事
 辭煩不殺非襃之也白其隱情而已
秋七月戊辰夫人姜氏薨于夷齊人以歸
 大義滅親霸主之略也姜氏齊桓之子爾石厚與州
 吁游石碏殺之君子以為義況姜氏滛于叔而殺其
 子魯國亂者二世其罪又豈特與州吁者比殺之又
 何訾哉吾不訾其殺哀姜而惜其不誅慶父也方慶
[006-4b]
 父滛于姜殺子般而奔齊是趨而入吾陷穽也桓公
 釋而不誅使復歸而再為魯患則夫閔公之弑齊桓
 公殺之也尚何以咎哀姜吾意桓公於此悔釋慶父
 外為魯患内為齊辱故以哀姜除之盖憤而殺姜以
 滅恥也雖殺以憤而不失為大義滅親則殺哀姜猶
 足以盖前日不討慶父之過也然文姜均有罪而桓
 公不殺文姜則有由矣吾於莊十五年姜氏如齊既
 言之
[006-5a]
楚人伐鄭
 楚自文王之世始有撼中國之心其敗蔡師入蔡皆
 文王也至成王而其勢日隆即位之初首遣行人以
 通嗣君於中夏莊二十三年荆人來聘是也至日久
 更曰楚前日伐蔡伐衛皆荆而已不稱人也今改曰
 楚又且曰人焉說者以為進之非也盖前日用兵楚
 君必親之及是揜然自彊命將出師矣然不書師不
 書將者國號雖改而大夫之名未通中國也曰楚曰
[006-5b]
 人從鄭赴也曰荆曰楚從其國之稱也安有進之之
 理哉楚日彊而春秋日進之人而爵爵而王王而帝
 帝而皇將進於三皇之上乎何其不明聖人之意而
 妄為無實之言也且楚日彊中國日可憂矣為伯主
 不得不為之備故伐鄭未㡬而齊桓為檉之㑹則諸
 侯盖自懼矣諸侯既懼聖人愈進之以増其懼豈人
 情哉凡曰進楚者惑其文而不究其實君子所不取
 也
[006-6a]
八月公㑹齊侯宋公鄭伯曹伯邾人于檉
 左氏曰謀救鄭也今鄭已在㑹何救之有則檉之㑹
 謀伐楚而未能且圗城衛也楚成讎鄭於是再矣其
 勢日炙不可不伐也故㑹于檉以謀之齊侯以為近
 諸侯雖從而江黄未至謀有所未周則楚未可伐而
 衛方暴露於野不可不城也曷先城衛而後伐楚故
 於此量事期計從違慮材用具餱糧以戒事於諸侯
 焉迄明春遂城楚丘也然則於明春尚有五月之期
[006-6b]
 何以預為盖土功之役二月龍見而戒事七月火見
 而致用十月水昬正而栽十一月日至而畢故戒事
 於九月之前今五月而戒事不為預矣及城衛之役
 實當水昬正之候故詩人美之有定之方中之什則
 戒事于檉尤為得矣
九月公敗邾師于偃
 邾之未命盖附庸於魯也儀父於隐桓之世皆受盟
 焉不敢外交諸侯也雖齊侯之伯兩鄄之㑹與幽之
[006-7a]
 盟未嘗同之及邾子瑣受王命而再盟於幽亦不敢
 與焉盖猶附于魯也今檉之㑹齊合諸侯以謀伐楚
 邾人亦與其列盖將以五等諸侯自居不附於魯也
 故八月同㑹而九月伐之責其從齊而叛魯之故也
 然責其叛伐之可也今乃以詐敗之非問罪之舉也
 故聖人書敗而不書伐譏其兵之不正爾或者以為
 怒其以姜氏與齊故敗之非也齊欲姜氏邾敢抗而
 不與乎雖魯有所不敢尚何責邾藉使責其與姜氏
[006-7b]
 于齊何不責之于未㑹檉之前而責之於既㑹檉之
 後邪夫責之于㑹檉之後則責其從齊也審矣終僖
 之世讐于邾者甚毒奪其須句取其訾婁不勝其忿
 也其意盖在於此君子不可以不察
冬十月壬午公子友帥師敗莒師于酈獲莒拏
 慶父弑逆而奔莒經不書其所終而傳謂莒人逐之
 慶父縊於汶上莒人以為得賊求賂于魯魯弗與用
 是興師來伐公子友敗之酈雖莒人來伐不見於經
[006-8a]
 以地考之則酈魯地也是兵端興于莒爾公子友敗
 之正也非詐也與偃之師不同特未陣而敗之耳莒
 以不義責無名之賂而且興師焉其為無恥在所不
 言也一戰而兵敗將𫉬非不幸矣故公子友書帥師
 而拏書獲易曰長子帥師其名正也入於左腹獲明
 夷之心所獲之功也則友之師可謂正而有功矣
十有二月丁巳夫人氏之䘮至自齊
 公義在天下私恩在一已公義私恩集於一人則惟
[006-8b]
 己所擇而安之公義私恩出於二人則亦各從其欲
 而已齊侯之殺姜氏天下之公義也魯侯請姜氏而
 𦵏之一已之私恩也魯固不能廢齊之公義而齊亦
 安能拒魯之私恩哉此所謂各從其欲而兩安者也
 齊人歸公孫敖之䘮齊歸之也夫人氏之䘮至自齊
 魯請之也不書姜闕文爾或以為貶去氏且貶氏則
 直書夫人如莊元年夫人孫于齊則然矣曰夫人氏
 何義也孔子曰辭達而已矣所謂辭不達者其為闕
[006-9a]
 文審矣安可鑿為之說
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
 聖人循名責實不加名於無實之前桓公城楚丘以
 謀衛衛實未之遷也則其所城之地不得預以國名
 之今梓人築巨室而其主未之居焉則塗之之人指
 之曰巨室可也安得指以為某氏之家哉此循名責
 實之義也楚丘雖城而衞實不在則春秋肯加以未然
 之名乎邢遷于夷儀齊師宋師曹師城邢邢既遷也
[006-9b]
 故以國名城楚丘城縁陵衛杞未遷也故以地名聖
 人各書其實而已矣不預加以無實之名也成三年
 新宫災實宣公之宫獨不以諡配以宣公神主未禘
 於宫也神主未居猶不得以諡名宫國君未在宗廟
 社稷未立焉得以國名則夫楚丘邑而不國是乃名
 實之辨也說者以齊侯専封故聖人不以國書且衛
 固有國齊特城之而已何名専封
夏五月辛巳𦵏我小君哀姜
[006-10a]
 義見䘮至自齊
虞師晉師滅下陽
 三傳皆謂晉假道于虞以伐虢是說盖出於孟子所
 謂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
 宫之竒諌百里奚不諌其說且合於經信孔孟之相
 同也然晉納賂于虞特假道而已初不㑹虞同伐虢
 也虞公利虢危從晉而要利焉則伐虢者晉而滅虢
 者虞也故聖人序虞為首正其罪而說者以為惡其
[006-10b]
 貪賂假道遂至主兵非也若止於貪賂假道則虞公
 實不從晉伐虢不從晉伐虢聖人安得而書虞師于
 晉之上哉實不從晉而書虞師晉師滅下陽是聖人
 誣之以非其罪也非春秋也盖晉初假道伐虢而已
 虞因其請遂與合兵而滅之則滅虢實成于虞故以
 虞師主之如伐郳之師宋先于齊爾然春秋滅國曰
 滅而下陽亦書滅穀梁曰下陽虞虢之塞邑滅下陽
 則虞虢舉矣其說則巧而於義則非也諸侯非二王
[006-11a]
 後非天子三公無稱公者而虢稱公是天子三公爾
 下陽寰内采邑在周之北虞虢皆𨽻陜之平陸虞東
 隣于晋北接于虢故自虞而滅虢也虢乃寰内諸侯
 則下陽其國矣不得不書滅若戎伐凡伯書伐凡伯
 亦國也與此同義餘義見晋人執虞公
秋九月齊侯宋公江人黄人盟于貫
 桓公之謀誠可謂逺矣北杏之㑹至是二十有四年
 諸侯服從無有二志摟而伐楚何患不克而必待江
[006-11b]
 黄之來而謀始定何哉盖師出萬全伯主之舉也不
 勝則禍及於天下不可不謹也諸侯之師固足以鬭
 其前而楚之彊且銳無以拒其後則未足以制其死
 命使為築室反耕之謀以老吾師則未可以歳月破
 也故必來其與國之近于楚者盟而結之俾為犄角
 之援吾以銳兵角其鋒江黄援兵犄其後彼師一越
 境則腹背受敵進不能勝退不能守尚何恃而不屈
 哉此桓公所以必得江黄而後伐楚也今其至也必
[006-12a]
 盟以結其心江黄之心固則伐楚之功成矣
冬十月不雨
 書不雨者二書一時不雨或累月不雨者譏其無閔
 雨之心也書月不雨者喜其有憂民之心也莊三十
 一年書冬不雨一時不雨也一時不雨而公不問荒
 於政矣文二年自十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十年自
 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於秋
 七月累月不雨也累數月不雨而公不知怠於政矣
[006-12b]
 惟僖公之世三書不雨纔一月必書見僖公有憂民
 之心而閔雨也故三年六月雨亦書夫其得雨必書
 不雨必書則公之念民深矣洪範著天人之應曰言
 之不從是謂不義厥咎僭厥罰常𤾉不雨亦常𤾉之
 罰也聖人書之亦所以責時君不能建皇極五事不
 歸於中而蒙是不雨之罰也自淺言之則見其憂民
 憫雨之心以深責之則欲人君建皇極而修五事也
 聖人固無望於春秋之君矣而春秋之道未墜於地
[006-13a]
 在人惟賢君識之
楚人侵鄭
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
 正月今之十一月四月今之二月此時雖不雨無害
 於農而必書者又見僖公之念雨也
徐人取舒
 齊桓自莊二十六年伐徐意徐遂服於齊也徐服於
 齊則取舒之謀齊謀也舒𨽻於廬而迫近楚詩曰荆
[006-13b]
 舒是懲則楚之與國也徐雖逺於舒計齊之為謀襲
 其不備而取之奪楚援也外滅國未有書取者而此
 變文書取計取其君而不有其地也成十七年楚滅
 舒庸舒庸即舒之故地盖此為徐所滅而楚别封之
 更曰舒庸耳則今之取舒亦伐楚之深謀歟故其後
 楚疾于徐而兩伐之齊桓公為合八國之君于匡而
 使大夫救徐則楚之伐盖憤徐滅其與國而桓公救
 之亦以其有取舒之功也或者以為附庸之國徐取
[006-14a]
 以自𨽻且徐在泗舒在廬相距二百七十里盖不稽
 其逺近為之說耳
六月雨
 前日三書不雨憂民之憂也今書六月雨樂民之樂
 也民之樂莫樂於雨𤾉之適時雨𤾉適時豐年之慶
 也民樂而君同樂之民憂而君同憂之此僖之於民
 亦可謂有心者矣聖人因其憂以憂書之因其樂以
 樂書之憂以天下樂以天下王者之心也王者之心
[006-14b]
 仲尼之心也
秋齊侯宋公江人黄人㑹于陽穀
 謀伐楚也貫之盟盟之而已伐楚之謀初未以諭江
 黄也陽穀之㑹江黄聽命于齊為伐楚之援也或曰
 江黄不與次陘是所以為伐楚也江居新息而黄居
 弋陽二國在楚之東南而陘近蔡楚兵至陘則二國
 在楚兵之後各按兵不動為犄角之勢齊與諸侯鬭
 其前則江也黄也躡其後不戰則已戰則楚師隻輪
[006-15a]
 不南矣今日陽穀之㑹授其謀也然則何為不命之
 于貫而復為是㑹邪盖貫之盟二國新至不保其無
 攜也故盟以結之伐楚之謀不可泄也一泄是謀而
 楚深之則江黄其殆哉尚何以為次陘之援也今伐
 楚之謀已集㑹而命之授以成筭故明年遂興伐楚
 之師焉楚亦不料江黄之受命于齊也兵已至陘而
 江黄二國按兵待戰楚知首尾受敵謀有所不及矣
 故不戰而屈焉則齊之謀楚不為不深而江黄不為
[006-15b]
 無功於中國也
冬公子友如齊涖盟
 聽伐楚之期也聽伐楚之期何用涖盟我欲之也檉
 之㑹歸未及國而公敗邾師惡其從齊也諸侯㑹檉
 盖以謀伐楚而公實叛之故陽穀之㑹齊㑹宋而不
 期魯魯固自疑矣而齊實外之故魯聞齊將伐楚而
 聽期于齊又疑齊之不我㑹也故求盟焉明年公遂
 㑹齊伐楚則今日涖盟有由矣
[006-16a]
楚人伐鄭
 三年之間鄭嵗受楚兵小國何以堪之使中國無伯
 主鄭顧宗社之重盖亦必屈于楚矣於此見齊桓之
 伐楚有所不容緩也一失鄭則楚愈熾後欲圗之可
 及哉故明年有次陘之師
四年春王正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
伯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
 蔡自莊十四年荆入蔡哀侯折而事楚盖易世不通
[006-16b]
 中國迄今二十有四年矣蔡已入楚則次及于鄭蔡
 鄭當楚之衝南北之門户也故齊桓不得蔡無以及
 楚侵蔡伐楚勢當然矣諸侯之兵安能飛越蔡城而
 伐楚哉謬悠之說乃謂齊侯以私憾蔡或謂齊侯謀
 楚而先侵蔡不達用兵之序謬設不根之說以誣君
 子吾竊哂之蔡以中國而䧟于楚直前不返伯主之
 盟㑹征伐無從者蔡仲之嗣薫為楚矣齊兵臨之蔡
 復何詞以拒戰哉故君民釋然而潰齊既得蔡楚之
[006-17a]
 門户啓矣故遂伐楚遂繼事也或以為罪其専此又
 謬矣進次于陘待楚服也嗚呼齊桓之斯舉盖有三
 王之遺風焉王者之兵有征無戰期於服不期於勝
 也一問而楚詞屈使屈完來盟兵不血刃堂堂之楚
 懾如鳥䑕而中國不受其亂者齊桓之力也孔子喟
 然稱一匡天下之功遂以仁許之然所以匡天下者
 次陘之役也聖人露予齊之意於門弟子所以使後
 世知吾於春秋實予威公也然觀桓公所以伐楚者
[006-17b]
 盖亦靖重有謀優㳺而不廹者也自北杏之㑹合諸
 侯於是二十五年其間兩鄄之㑹兩幽之盟諸侯非
 不協而謀不及楚盖以楚之彊非一日未易以偏師
 勝也故先治内而後及外雖緩何傷亦宣王内脩外
 攘之意乎及諸侯和輯中國安靖然後會于檉以議
 之盟江黄以離其黨取舒庸以奪其援及㑹江黄而
 授其犄角之筭盟公子友以必其伐楚之期謀既集
 矣内外虚實之勢慮之已熟前後犄角之援籌之已
[006-18a]
 定成筭無餘可必服楚矣又謂蔡本中國屈而從楚
 其罪為輕故侵之而已楚之罪固重而王伯之略貴
 服不貴勝次以待之而已其為謀緩而不怠有王者
 之舉焉則次陘之師實春秋之盛舉城濮之役有所
 不能及也有桓公而聖人不予尚誰予之
夏許男新臣卒
 諸侯卒於師曰師卒於㑹曰㑹今許男卒於師而不
 曰師非卒於師也卒於許耳何以知之許今之潁昌
[006-18b]
 是也師退次召陵召陵潁昌之邑則歸而卒于許審
 矣地雖無與於襃貶而若此者亦不可不考也杜氏
 最詳於地而於侵蔡次陘之地有所不通蔡今之蔡
 州是也先侵蔡而進次陘則陘在蔡之南楚之地爾
 杜曰陘楚地是也而曰潁川召陵有陘亭則非也潁
 川即今之潁昌在春秋為許地齊伐楚先厯許然後
 至蔡過蔡然後及楚則陘當在蔡之前不當在蔡之
 後杜以為在潁川則是在蔡之後爾豈先侵蔡而退
[006-19a]
 于陘邪無是理也潁昌去蔡州三百里不應反退三
 百里也當是楚别有陘地非潁昌陘亭也常景亦從
 其說而不考吾竊惑之吾意召陵亦非潁昌之召陵
 楚雖服實未盟也何遽退舍三百里而後與之盟哉
 二地皆未是計其次在楚地而盟退近蔡則陘當在
 信陽軍而召陵當是蔡州之地矣但千百載之下地
 名更改失其處不可以今世地名彊合之也
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
[006-19b]
 楚服也屈完來盟于師楚子使之也何以不稱使不
 與楚人抗中國也且鞌之戰齊侯使國佐如師及國
 佐盟于袁婁書使書如兩君之義也書及内外之辭
 也今直曰楚屈完來盟于師不書使不與楚子當齊
 侯也曰盟于召陵以自盟為文不與其得抗諸侯也
 不得與齊髙子之事比髙子來盟非齊侯命也髙子
 専盟也使楚子未服屈完敢獨専盟乎且髙子専之
 可也今齊兵壓境楚子欲戰欲平未判也而屈完求
[006-20a]
 盟既盟而楚子不欲則齊何以處之則夫楚子未服
 齊必不肯盟之而屈完亦不敢擅盟也今春伐楚至
 夏而後屈完來盟則盟非屈完倉卒之謀也楚子䇿
 之審矣楚子知齊兵不可抗戰必不勝矣於是遣屈
 完下齊而乞盟焉直曰楚屈完來盟于師則盟之前
 定在楚子非屈完至師而後求盟也故來盟于師楚
 子意也盟于召陵齊侯意也師非受盟之地盖屈完
 至師而後求盟也齊侯知楚子之服無用戰矣於是
[006-20b]
 退召陵而與之盟禮也嗚呼一鏃不遺寸刃不頓而
 服方張之楚於牲血之間桓公之績大矣八國之師
 槖櫜而反大禹之班師不過如是也揚子謂春秋美
 召陵有以也夫
齊人執陳轅濤塗秋及江人黄人伐陳
 齊桓與陳俱伐楚還未及國而執其大夫不知陳何
 以得罪于齊也執者書人則罪不在濤塗矣左氏公
 羊皆以濤塗辟軍道而無見於經然師還未及國則
[006-21a]
 陳無得罪之由以為伐楚不用命則兵未嘗戰也則
 辟軍道理或然歟然辟軍道則濤塗為有罪齊安得
 書人以為無罪則濤塗何以不稱行人盖稱爵以執
 伯討也稱人以執非伯討也執稱行人執無罪也執
 不稱行人執有罪也則齊與濤塗均非矣濤塗之辟
 軍道固有罪爾而濤塗盖以師復道陳則國必甚病
 不若出於東方齊侯以為不忠於已遂執之夫濤塗
 固紿齊矣易曰師出以律否臧凶故成湯之征耕者
[006-21b]
 不變宣王之出不留不處三事就緒師之所至秋毫
 無犯農民安堵王者之兵也今師道陳而陳患之則
 齊侯之師不以律矣不能反求諸身而責人之紿已
 紿已之罪輕而犯民之罪重故齊執轅濤塗所以不得
 為伯討也然濤塗有紿齊之罪固矣而陳侯何與哉
 今既執其大夫而又伐其國則陳有所不服盖濤塗
 有罪君不與焉陳君有罪民不與焉以一濤塗虐其
 君而戕其民齊侯服楚而矜有不克終之漸矣故前
[006-22a]
 日伐楚爵之今日執濤塗伐陳人之襃貶何容心哉
 視其功罪而已及江人黄人伐陳承上齊人之文也
 說者以為魯及陳矣此如二十一年楚子執宋公以
 伐宋同義楚子不及他人伐之故不書及而書以文
 少異而義同也或者以其間一秋字遂以為魯非也
 若不書秋無以著其時安可謂間一秋字遂移罪于
 魯邪不然八國諸侯在行齊何為獨命魯也江黄初
 按兵為援未嘗出也齊侯以諸侯既勞而江黄獨逸
[006-22b]
 故以大夫帥二國之兵以伐陳則勞逸均矣此齊侯
 之意也
八月公至自伐楚
 伐楚而至其功大䇿勲於廟為得其實此因其實而
 書之以見善者也
𦵏許穆公
冬十有二月公孫兹帥師㑹齊人宋人衛人鄭人許人
曹人侵陳
[006-23a]
 已之所愛者無以責人之不愛已之所不服者無以
 責人之必服濤塗之誤軍道以愛其國也易地觀之
 則齊侯亦莫不愛其國齊且自愛而責陳以無愛可
 乎齊嘗伐陳而陳不屈盖以無罪而不服也反而言
 之齊茍無罪而見伐則亦有所不服齊且不服尚何
 以責陳之必服乎執陳濤塗是以己之所愛者責人
 之不愛己所不服者責人之必服也然今日侵陳明
 年而陳與首止之㑹則陳服也陳雖服非心服也力
[006-23b]
 不贍也以六國之大夫侵陳陳何恃而不服乎服人
 以力伯者之事耳齊桓之不足以語王道也審矣外
 大夫皆人而内獨書公孫兹帥師盖内不書帥師則
 無以見外大夫皆帥師外大夫不帥師則無以見齊
 以力扼陳而屈之也人外大夫所以人魯也然公孫
 兹叔牙之子亦所以著三家之張本叔孫氏盖始於
 此也
五年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
[006-24a]
 父子之道天性也父字其子子孝其父人之真情爾
 世有父子相賊而反其天性者豈真情哉吾知其端
 矣其端非起於妾媵之奪正則起於庶孽之干嫡使
 妃妾之分定嫡庶之名正則雖有掇蜂之姦浸潤之
 譛有所不入矣君人者惟無以色亂正無以愛干嫡
 有西子之容不可以加元妃有季札之賢不可以奪
 嫡長正心誠意俾色與愛不能傾吾心而紊吾意則
 天性存焉安有相賊之禍哉春秋書君父殺世子者
[006-24b]
 二晉獻殺申生宋平殺子痤晉獻以驪姬及奚齊宋
 平以芮棄及佐驪姬與棄皆以色奪正奚齊及佐皆
 以愛干嫡用是知妃妾嫡庶之不可不定也故春秋
 皆斥稱君君之罪也世子豈他人所得殺哉非君父
 之命不至於死也嗚呼悲夫天性之親而相視如此
 夫蜂蠆有君臣虎狼有父子鴈鶩有兄弟孰謂人而
 禽獸不若也欲正其端當自妃妾嫡庶始故春秋世
 子母弟目君誅在君也以此防民後世猶有謂趙王
[006-25a]
 如意類我而啟蒼狗之祟有堯母名門而生巫蠱之
 禍者則為人君者可不知春秋乎
杞伯姬來朝其子
 禮天子無事諸侯相見曰朝又曰諸侯世相朝則朝
 者兩君相見之禮豈乳臭子所能講哉子不能使其
 母相之是尊相乎卑也嗚呼典禮之紊一至是乎周
 公之訓使婦人竊弄以玩黄口兒伯姬何足誅哉任
 其罪者魯侯杞伯也杞不足證有以也夫
[006-25b]
夏公孫兹如牟
 内大夫有如齊如晉者矣聘乎大國以國事徃也未
 有如小國者牟微國魯未嘗有交聘之禮兹之如牟
 非國事也左氏曰娶焉非也公子友如陳𦵏原仲齊
 髙固來逆子叔姬有故則書也安有娶而不書非娶
 也私交也兹公子牙之子前年伐陳已専兵矣今又
 無故而如牟其専日熾仲孫叔孫氏之僣基於此故
 聖人詳記之
[006-26a]
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㑹王世子于
首止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止
 惟義故能正天下之不正惟信故能一天下之不一
 經觧曰義與信伯主之器也首止之㑹首止之盟齊
 桓實假義與信以定王室聖人亦以權與之必將責
 其信其義於天下則非湯武無以當之而久假不歸
 者春秋之世亦桓文而已矣聖人固知其假而許之
 者盖亦失船得壺也惠王嬖於陳媯將立王子帶帶
[006-26b]
 庶孽也鄭世子也世子天下本本一揺則姦人暴客
 睥睨周鼎矣齊侯於是合八國之君㑹王世子于首
 止使天下之望繫於世子而羽翼已成則陳媯雖嬖
 無以施其讒惠王雖愛不能拂天下之心而從嬖人
 之請矣不動辭色而世子之位定盖天下惟義所在
 彼不正者何所施哉曰及以㑹尊王世子也尊世子
 而不與諸侯同㑹是桓公之善假其義也世子之位
 固定矣然在㑹諸侯人各有心而子帶實有寵於王
[006-27a]
 又出於陳也茍諸侯或從王之邪而附媯之黨則吾
 之㑹有所不固於是復率諸侯登壇歃血而盟之以
 定王世子位焉則諸侯一心而同戴世子無有異志
 此又天下之信所在彼不一者神當殛之曰諸侯盟
 于首止諸侯盟而世子臨之是桓公之能假信也其
 後世子立是為襄王而雒邑之鼎恃以不移者桓之
 功也春秋實予之于世子之㑹而著桓公尊王之義
 再地而書盟以示桓公結諸侯之信信義立而王室
[006-27b]
 寧伯功顯是首止之舉也或以㑹世子為抗天王此
 不知權者妄疵人矣
鄭伯逃歸不盟
 君子之去就察其善惡而處之以權義而已可從而
 不從與不可從而從是謂不知義可去而不去與不
 可去而去是謂不達權齊桓仗信義以翼戴王室則
 諸侯之從違三尺之童亦宜識所歸矣鄭文亦有心
 腹肺腸乎舍忠順之齊而不從顧横逆之楚而就之
[006-28a]
 且齊為首止之㑹所以尊王而鄭獨逃歸是天下皆
 尊王而鄭獨逆王也諸侯皆奉盟主而攘僣亂而鄭
 叛以入楚是諸侯皆惡僣亂而鄭獨從亂也此君子
 所不齒尚何責哉然首止之盟世子之位已定諸侯
 協從同戴王室中國無鄭不足為輕重而鄭一逃以
 揺楚人䑕竊之心一出而滅弦復有窺中夏之志明
 年動天下之兵伐鄭而鄭不服致楚移怨于許弦許
 俱受其毒實鄭伯之逃啓之也桓公二十餘年輯寜
[006-28b]
 中國僅能服楚于召陵而鄭伯一逃復啟其貪婪則
 鄭文豈獨桓公之罪人天下之罪人也負天下之罪
 至洮之盟乃揺尾而乞憐彼何足憐哉春秋於其叛
 書逃來書乞賤之極矣
楚人滅弦弦子奔黄
 弦固楚之與國也楚何為而自滅之盖見江黄附齊
 而齊安之且去南蠻而從衣裳之㑹實有慕焉謂楚
 自召陵之盟已屈于齊無以虐我也必忽而不事楚
[006-29a]
 患其相扇而歸齊則吾北鄙何以捍牧圉於是一舉
 而滅之所以折諸戎附齊之心而震懾舒鳩申隨之
 國也然其所以滅弦則實自鄭伯逃盟始鄭不逃則
 楚未敢出以窺中國也楚之貪婪在所不治而鄭文
 深可誅也弦子不名無罪也然滅而奔黄嫁禍於黄
 矣
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冬晉人執虞公
[006-29b]
 春秋之道如日月而萬物紛然雜出各隨類賦影莫
 不象之故春秋不可以一端求學者隨物觀影而妍
 醜自見是善學者也春秋滅國書滅滅邑書取執其
 君而不有其地書執例之常也而下陽之滅其實邑
 也乃書滅虞公之執其實滅也乃書執此豈可以常
 例求之盖虞虢皆寰内諸侯下陽采邑也曰虞曰虢
 如周公祭公爾虢也非國也虞晉滅下陽是滅虢也
 晋執虞公是滅虞也以地言之重在地以人言之重
[006-30a]
 在人下陽巖邑也不得其地無以滅虢故以地言之
 而書滅虢虞之表虢亡虞復何恃哉惟執其人則其
 地舉矣故書執虞公而其實皆滅也各隨其輕重而
 書之其義自顯學者惟無惑於例則春秋明矣下陽
 之為邑非若鄭長葛邾須句也取長葛鄭固在取須
 句邾固存鄭邾未滅豈可言滅乎今取下陽下陽虢
 采邑也取其采邑虢復何在哉故不得不書滅也執
 曹伯曹未艾也執衛侯衛無損也豈能遂滅曹衛哉
[006-30b]
 今虞公王臣爾執王臣地復何在故書執而滅自見
 地重者攘其地而取之人重者執其人而滅之執王
 之臣奪王之地其罪可勝誅乎或者徒貶其滅同姓
 且王臣王邑彼且執而滅之尚何恤同姓茍為貶滅
 同姓失罪人矣
六年春王正月
夏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伐鄭圍新城
秋楚人圍許諸侯遂救許
[006-31a]
冬公至自伐鄭
 以人治人則非人者在所誅以直報怨則不直者在
 所屈鄭伯叛楚即齊背義從逆尚何以為人齊桓伐
 鄭以人治人而已鄭不服也則圍其邑庸何傷哉所
 以誅其非人之罪也楚人救鄭不直救之乃移兵而
 圍許許何負於楚乎齊桓寜釋鄭而救許以直報怨
 而已吾以直報之楚固自知其不直尚何以抗齊哉
 故許卒不可得兵無功而反屈於不直也且伐國而
[006-31b]
 圍邑抑亦甚矣宋人伐鄭圍長葛宋利鄭之無援而
 期於必取其為心毒矣今圍鄭新城非得已也使兵
 壓鄭境之間而鄭服則齊侯不過若次陘之役爾伐
 而不服則新城有所不得不圍以待其服也則圍新
 城期鄭之服而已非志於取也不可與長葛之圍同
 其貶伐國救國不為無謀也楚人圍江晉陽處父伐
 楚以救江批亢擣虚絶繩以救經也於法為無貶今
 伐鄭之師許不在列非許伐鄭也而楚人圍許則遷
[006-32a]
 怒之師爾齊伐鄭而許何罪則楚之兵可謂不直矣
 不得與晋陽處父之事比故聖人于長葛之圍宋書
 人而新城之圍齊與諸侯皆書爵善惡自分也處父
 伐楚之兵書救江而楚人圍許之師不書救鄭曲直
 自判也故新城之圍鄭卒自服至寗母之㑹而鄭子
 華來㑹以人治人鄭亦人而胡得不服諸侯救許而
 楚卒自退洮之盟而許男就盟則不能得許矣盖以
 直報怨楚固不直尚何詞而不屈哉左氏載許男面
[006-32b]
 縳銜璧之事且許不旋踵與洮之㑹安有服楚之理
 左氏之說盖誣矣公與救許而至伐鄭以伐鄭之功
 飲至也不可以二事至擇其大而有功者而已或至
 以後事或至以前事出于魯君耳聖人據舊䇿書之
 不可得而改也即實而襃貶自見者此之謂也
七年春齊人伐鄭
 齊盖速於伐鄭也冬伐鄭之兵方至而春復伐之盖
 鄭不服則諸侯之心揺而首止之盟有所不固也非
[006-33a]
 徒首止之盟寒而楚人亦有以議中國矣故急於服
 鄭内以固首止定王室之謀外以絶楚人窺中國之
 志有所不可緩也書人將卑師少爾詰其服而已不
 必勝也不可以一書人遂以為貶均伐鄭也何前日
 之伐襃而今日之伐遽貶邪春秋用法不如是之朝
 軒暮輊也説者又以齊侯不能服楚而徒争鄭此尤
 踈矣聞春秋有蕭魚争鄭之事不知不在齊也文公
 之後晉靈晋厲晋悼晋平嗣伯業而楚不服故今日
[006-33b]
 伐鄭明日伐鄭今日救鄭明日救鄭鄭亦初無固心
 乍晋乍楚惟彊是從此中國争鄭之時也今鄭固中
 國矣前乎此未嘗從楚也文公不度華夏之勢叛義
 即逆齊侯既伯聲焰赫然楚盖有所忌也召陵之役
 帖服求盟中國豈不足依而依楚邪此鄭之罪有所
 不容誅也至洮之㑹鄭伯求盟終齊桓之世不敢窺
 鄭則今之伐非争鄭也非争鄭則即楚之罪在鄭不
 在齊矣罪齊不能庇鄭過也然其後争鄭之世鄭無
[006-34a]
 嵗不受楚兵究其即楚之原文公其始作俑乎一叛
 以餌楚終鄭之世罹楚患則戮文公之尸以謝厲宣
 桓武之靈鄭人恝焉尚又何咎齊桓之伐鄭哉
夏小邾子來朝
 郳犁來也至是命為小邾子盖齊桓既伯為之請王
 命而列之五等也邾魯附庸也而小邾又邾之别封
 二邾皆桓公始命諸侯
鄭殺其大夫申侯
[006-34b]
 鄭將歸齊殺申侯以恱齊也申侯何罪哉無罪也稱
 國以殺國君殺之也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
 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殺之故曰
 國人殺之也今不稱人而稱國國君殺之耳國君與
 左右大夫殺之以賣叛華之罪非國人殺之也非國
 人殺之安得為有罪諸儒多從左氏之說謂陳濤塗
 怨申侯反己于齊也譖而殺之若然則申侯盖忠于
 齊者今將歸齊而殺齊之所忠是怒齊也何名為恱
[006-35a]
 齊左氏設虚說而不知其自諸儒從其說而不知其
 乖吾初不喜與三𫝊辯於此怪諸儒之不察也劉敞
 最好辯者而於此獨不言吾姑辯之以補敞之遺
秋七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世子款鄭世子華盟于寗母
 鄭伯上得罪於王下得罪於齊齊凡再伐而後屈後
 殺申侯盖曰罪在申侯矣既以申侯除之則鄭伯可
 以如㑹而就盟今乃使世子聽命何鄭伯勇於從楚
 而怯於歸義也盖前日首止之盟非特叛齊盖叛王
[006-35b]
 世子也今王世子之位既定鄭實懼焉雖殺申侯以
 恱齊而疑王世子之未遽見釋也於是先以世子聽
 命以卜齊之意齊知其然於是明年為之請王人而
 講洮之盟也是則齊之于鄭期於服從而已豈固彊
 之哉盖鄭服則絶楚窺中國之釁也陳亦以世子就
 盟陳宣耄而倦於出㑹也陳宣即位於此盖四十年
 矣非怠也
曹伯班卒
[006-36a]
公子友如齊
 僖公之立實出於公子友公立而友相之凡魯之政
 君臣實相須以成僖友之在春秋實所謂君臣俱賢
 者方齊桓之伯天下以事伯主為急五年再相朝之
 節不可缺也否則大夫聘之僖三年公子友如齊聘
 因聽伐楚之期而涖盟焉其後凡三年公不朝則季
 友之聘終桓公之世不怠也惟六年伐鄭之後自春
 徂冬不假朝聘矣故七年公子友如齊十年公如齊
[006-36b]
 十三年公子友如齊十五年公如齊十六年公子友
 卒十七年而齊桓即世當桓之伯僖友同心而事伯
 主三年再朝之節未廢也雖不能一朝京師然當時
 諸侯皆不朝不可獨責魯也其朝聘伯主雖非古制
 而比小事大以和邦國魯實有之此所以十五年之
 間魯國安靖者僖友同心相濟之功也
冬𦵏曹昭公
八年春王正月公㑹王人齊侯宋公衛侯許男曹伯陳
[006-37a]
世子欵盟于洮
 寗母與洮兩合諸侯而盟之皆為鄭也夫桓公之伯
 東諸侯無小大莫不協從雖㣲鄭不害於伯也桓公
 前為寗母之盟以盟其世子而鄭所疑者天王未赦
 其辜桓公又為之屈王人而為是盟摟天下諸侯以
 必鄭之服何哉吾知其端矣鄭塞南北之衝其地曰
 虎牢盖天下之重險武姜為太叔請制制即虎牢在
 漢為成臯在今為汜水天下之形勢係焉楚得之則
[006-37b]
 恃以抗中國中國得之則恃以捍楚今鄭即楚則虎
 牢在楚豈以失鄭為害伯哉盖以失虎牢為中國憂
 也故必將得鄭然後收天下之險既扼南北之要以
 丸泥封之而諸侯安寢矣不然蔡亦近楚自召陵之
 役君民俱潰計其後復為楚所得中國㑹盟盖未嘗
 與而桓公捨蔡不求必得于鄭何也得鄭而收重險
 故終桓公之世鄭不復叛而楚亦不敢窺鄭者盖有
 以也不然桓公何遽兩合諸侯一屈王人而求蕞爾
[006-38a]
 之鄭哉其後晋楚争鄭兵連不觧亦非争鄭也争虎
 牢之險也晋悼率諸侯城之而楚争不已又率諸侯
 戍之而鄭如蕭魚之㑹其後十有五年鄭不叛而楚
 不窺中國者皆虎牢之險在中夏也用是知桓公不
 憚勤諸侯而必欲服鄭者盖以此也王人㣲者序於
 諸侯之上尊王也盖招鄭之來而已不假王臣以鎮
 諸侯也此又桓公之知權歟
鄭伯乞盟
[006-38b]
 甚矣君子之去就不可不謹也去就一失則為終身
 之辱前日鄭文之逃盟不可去而去也故聖人書逃
 紂為天下逋逃主逃之為義盜賊之事也今日之乞
 盟不得已而乞也孟子曰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
 盖求不以義乞之道也聖人所以待鄭伯者可謂至
 辱矣此豈聖人賊之哉鄭伯自取也使鄭伯而知義
 則無逋逃之辱初不逃則無卑乞之賤吾以是知去
 就之不可不謹也僖二十三年楚人伐陳陳以中國
[006-39a]
 無盟主遂折而從楚而聖人不書逃歸知其非得已
 也至二十八年晋文為踐土之盟而復來聖人書曰
 陳侯如㑹不曰乞盟知其慕中國而來歸非有所辱
 也襄七年晋悼公為鄬之㑹陳哀逃歸亦書逃其賤
 之可知而哀侯直情不反卒為楚所得而甘心焉則
 其罪又出於鄭文之上聖人尤所不齒書楚師滅陳
 而已哀侯之存亡不詳也則夫鄭伯之乞盟猶為能
 自反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彼既乞盟矣尚何責
[006-39b]
 而聖人之所責者在逃不在乞而鄭之所以失者亦
 在初不在終也
夏狄伐晋
 狄之為諸侯患久矣前日狄伐邢齊救而城之狄入
 衛齊徙而封之今狄伐晋齊桓視之如不見何也盖
 自齊之伯晋厯三世未嘗一窺諸侯之壇坫也盖自
 以為畿北之巨藩不屈于齊齊亦視之蔑如也故狄
 伐晋庸何恤哉齊不伐晋幸也尚何問狄如邢如衛
[006-40a]
 一舉手援之則挈國而事齊彼晋雖得齊救亦無以
 効於齊也矣桓公安能施此無報之恩哉宜其坐視
 而不救也
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
 僖公之致夫人致生乎致死乎以為致生則哀姜已
 𦵏非致生也以為致死則成風未薨非致死也然則
 孰致乎無問死生自古及今子有致母之理乎以為
 祔主于廟則當有崇奉之辭不可曰致以為致妾母
[006-40b]
 為夫人則先君已死子安有見母于廟之禮是二者
 不詰自屈在所不辯也公羊則以為公娶於楚脅乎
 齊媵女之先至者此意是而事非也若然則經當先
 書如楚逆女繼書致夫人姜氏不然後世安知其以
 齊媵為夫人也然則致夫人何公娶于齊姜氏至用
 禘禮祀太廟而致之也何謂致見廟也成九年伯姬
 歸乎宋季孫行父如宋致女内女嫁于宋行父致之
 宋公致之于廟也此則魯娶于齊公致婦于廟也則
[006-41a]
 夫致于廟禮也用禘非禮也不譏致夫人譏用禘也
 故不書姜氏譏不在夫人略之矣如及齊大夫盟于
 蔇譏在魯不在齊大夫故略其名今譏在禘不在夫
 人故畧其氏事殊而義一也然則禘何以譏非時也
 三年祫五年禘禘祫如閏禮之經也僖公三年當祫
 五年當禘今八年又當祫爾不當用禘盖禘止乎祧
 而不及所自出之祖魯所自出之祖文王也僖娶於
 伯主内以為榮也魯祀文王外以為榮也用祫則不
[006-41b]
 及文王無以為夫人之榮於是更祫用禘而輝姜氏
 焉此亦莊公覿用幣之意也不知禮不可玩玩而改
 之則為誣其祖而得罪乎先王先公矣彼一婦人何
 足輝哉而以紊祖廟有常之典此聖人所以示譏也
 或以為哀姜則哀姜之薨喪畢在四年豈至八年而
 後祔廟邪以為成風則子無致母之道皆踈矣十一
 年公及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陽榖則夫人為姜氏而
 僖娶于齊審矣夫人時君之夫人也語曰邦君之妻
[006-42a]
 君稱之曰夫人邦人稱之曰君夫人此從君與邦人
 之稱也尚何疑祫禘之義吾于閔二年吉禘于莊公
 既言之
冬十有二月丁未天王崩
 惠王也王世子立是為襄王
九年春王三月丁丑宋公御說卒
夏公㑹宰周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於葵丘
 忠一也而曰大忠復君君子盖有取乎次信一也而
[006-42b]
 曰大信不約君子盖有取乎小大忠大信所以望聖
 賢次忠小信所以待君子此聖人之心也太甲踐祚
 伊尹奉嗣王見厥祖侯甸羣后咸在百官總已以聽
 冡宰制三風十愆以戒卿士邦君康王繼統太保率
 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諸侯入應門右以聽王命此
 大忠大信也是三代治平之典也周徳之衰平王東
 駕桓莊僖惠雖嗣正綂而伊尹太保畢公之事不復
 夢見於龍飛之初今襄王即位適丁齊桓之方伯桓
[006-43a]
 公於是率東諸侯㑹宰周公于葵丘脩舊典也以周
 公攝冡宰故曰宰周公桓公以侯甸羣后總己以聽
 之是亦太保畢公之遺意也然是禮也曠世不講諸
 侯視之盖已駭愕桓公懼其不信於是率諸侯盟於
 宰周公之前以固其尊王之心束牲載書而不歃血
 宣天子五禁以令諸侯則雖伊尹之三風十愆康王
 之報誥庶邦者何以異盖所以奉襄王之誥而代宰
 周公之言也桓公之舉亦可謂忠之次而信之小者
[006-43b]
 矣故聖人書之於春秋孟子筆之於書孔孟稱之異
 世同辭而說者妄訾是盟豈孔孟之心哉均之聖則
 聖矣而孟子曰亞聖是君子盖許其次也聖且許其
 次者而况於忠乎具體即具體矣而顔淵具體而㣲
 是君子盖許其小也道且與其小者而况於信乎顔
 子孟軻是聖道之次而小者也桓公是忠信之次而
 小者也孔子之道不可名尚許其似伊尹太保畢公
 之事盖近乎跡豈不容君子則而象之哉則是㑹也
[006-44a]
 實為春秋之冠而王室賴之為多矣方是時叔帶尚
 有睥睨之心雖首止之盟定世子之位而已世子盖
 未立也今世子立是為襄王襄之元年桓公首為是
 舉以尊之則子帶尚何敢窺其鼎之重輕也哉此葵
 丘之盟有功於周室不為不大矣三𫝊及諸儒無一
 言及此吾竊哂其學春秋而曽未考乎事實也事實
 不知何問襃貶
秋七月乙酉伯姬卒
[006-44b]
 伯姬未嫁者也女子笄而字則為成人以成人之䘮
 治之禮也聖人書之所以重兄弟之義
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
 㑹於夏之初而盟於秋之杪乆稽諸侯所以示其曠
 世不行之禮以耀天下且以破叔帶之姦膽也
甲子晉侯佹諸卒
冬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
十年春王正月公如齊
[006-45a]
 義見八年公子友如齊
狄滅温温子奔衛
 温在河陽其先盖蘓忿生之邑計忿生之别封矣近
 王城二十八年諸侯㑹于温疑狄滅之而不有其地
 也狄亦横矣伐邢入衛伐晉今又滅温而齊桓不問
 豈葵丘之㑹矜心日生視狄為無足誅以温為無足
 救歟無乃近于晉憾晉而不救也温在河陽河陽晉
 地計温必附于晉晉辭而不能救則齊救之可也視
[006-45b]
 其滅而不救盖以其無損于齊也豈為伯主之公心
 乎不然北戎近齊胡為脅許男而逺伐之也齊桓於
 此吾見其有不克終之漸矣
晉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奚齊及卓皆驪姬之子奚齊書君之子而不稱君卓
 反稱君何邪奚齊之立獻公欲君之而國人不君也
 今奚齊死夷吾與重耳在外晉無君也國人與荀息
 立卓則卓之立雖上無王命下無父授國人與荀息
[006-46a]
 君之也故以君書之一書君以順國人之欲一書子
 以因獻公之心而是非自判矣然荀息不死奚齊之
 難而死卓之難是於義兩失之且奚齊卓子均不當
 立荀息從君於邪而受其孤固非所謂蹈道者然使
 其死奚齊之難猶曰不負君之信也而卓何為也哉
 已立之而已死之無益於君而自取勦滅是自經於
 溝瀆者召忽之流也曰此匹夫之信則然耳曰義則
 非也
[006-46b]
夏齊侯許男伐北戎
 北戎即山戎也逺於中國固未嘗為中國患齊何以
 伐之盖利之也近則狄滅温不救乃越千里之險而
 伐山戎山戎何憾於齊乎莊三十年嘗伐之而獻㨗
 于魯吾是以知其利于齊也許蕞爾小邦且鄰于楚
 委社稷從齊吾為之懼矣然諸侯不從而許獨從之
 齊脅魯宋而討之則不歸于齊以許之小則制命在
 已也不然魯宋曹衛齊之四鄰近舍四鄰而逺求許
[006-47a]
 豈無其故哉然幸楚不覘其虚而窺中國雖齊逺於
 楚固曰未艾而許當楚之蹊許去則陳鄭受楚兵矣
 陳鄭受楚兵而齊伯業不隳者吾不信也不然楚逺
 於中國而謀者有所不知矣然則北戎之伐未必為
 利而害在所憂也餘義同莊三十年齊人伐山戎
晉殺其大夫里克
 里克殺二君與一大夫而聖人不以討賊之辭書何
 哉盖恵公不為奚齊卓子殺之而為已殺之也見克
[006-47b]
 之殺二君如反掌疑其及於已也故殺之則殺之私
 也非為二君討賊也以里克之罪如此雖以私殺之
 猶賊也而聖人不以討賊之辭書信乎法者天下之
 公人君不可以私用也
秋七月
冬大雨雪
 周之冬夏之秋非大雪之時而大雪常寒之罰也洪
 範曰聽之不聰是謂不謀厥罰常寒則大雪非茍記
[006-48a]
 異所以責時君不能建皇極也
十有一年春晉殺其大夫㔻鄭父
 㔻鄭里克之黨也克死㔻豈能獨存哉義同里克
夏公及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陽榖
 婦人既嫁有歸寧之禮無出㑹之禮公與齊侯為㑹
 而夫人與之是僖之責也不然齊侯為志乎㑹姜氏
 桓之罪也僖與桓皆賢君不宜有是非禮之舉吾竊
 為二君惜之觀此事與文姜何異雖無事而有其跡
[006-48b]
 亦君子之所惡也
秋八月大雩
 雩有二月令孟夏大雩帝用盛樂時祭也周禮司巫
 國有大旱則司巫舞雩旱祭也子疾病子路請禱子
 曰丘之禱久矣禱祈巫祝君子不尚楚昭王疾卜曰
 河神為祟王曰祭不越望勿祭也將死有雲如赤鳥
 周史曰禜之可移王曰有罪受罰又焉移之勿禜也
 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縱然旱而雩固無益於旱也
[006-49a]
 而周官有司巫之官抑亦荀卿所謂雩而雨文之者
 乎曰荀卿之所謂文之者不修政不責躬徒雩以誣
 其民者也孔子昭王之不禱不禜不祭先諸已而後
 諸神者也湯有桑林之禱其亦可謂之文者乎顧所
 以先諸已者何如而求諸神者果誠於憂民與否爾
 春秋書大雩者二十有一惟僖之二祭吾竊知其誠
 有憂民之心非茍雩以文之者也自僖即位一月不
 雨必書一月雨亦書非念兹在兹者能然乎故其大
[006-49b]
 雩也吾用是知其無文之者水旱之災天所以警戒
 人君視民之嗷嗷而不祈不祭庸為畏天而憂民乎
 孔子昭王之不祈不祭者災在已也湯之所以禱者
 災在民也在已者任之天勿祈可也而在民者忍坐
 視而勿祈乎君子不可以一槩論顧其心誠與否其
 果憂民乎其無志乎民而雩以罔民也而情罪盖可
 見矣春秋書大雩凡以此也學者當考其人而定其
 情罪則得聖人之意矣無謂無益而槩非之餘義見
[006-50a]
 桓五年
冬楚人伐黄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庚午日有食之
 失其朔也
夏楚人滅黄
 冬伐而夏始滅黄守以待救也三時而齊救不至黄
 尚何以存之桓之伯業於是乎不克終矣初黄之至
 吾頼以制楚及楚伐黄望齊以自全伐楚之謀未濟
[006-50b]
 而黄濟之今楚將滅黄望救而齊救不至是黄始有
 徳于齊而齊報之以禍也以禍報徳尚何名為伯哉
 且齊不能庇黄則初勿致可也既致之矣則黄所恃
 以抗楚者齊也今齊坐視其受伐已越三時告非不
 至也齊固内寧非有不虞之變生於肘腋牽制其師
 而不得進也而乃置若㒺聞越冬及夏未甞遣一旅
 命一将以遥為之聲援坐使楚之封豕長蛇肆厥吞
 噬而不可救療以次及於江柏道夔六蓼則是黄之
[006-51a]
 不祀齊桓實誤之烏得曰楚自滅其與國而無問乎
 聖人書黄之滅所以責桓公也重矣黄子不書奔不
 名死社稷也盖與民守之越三時効死而弗去者也
 黄子盖亦知大義者歟
秋七月
冬十有二月丁丑陳侯杵臼卒
十有三年春狄侵衛
 前年狄滅温温子奔衛今狄侵衛以衛納温子也嗚
[006-51b]
 呼狄之横甚矣滅其國墟其社稷虜其人民而其君
 逋竄矣尚欲得之以甘心焉彼温子何慊於狄哉恃
 強無厭其性耳君子不責也而中國固有伯主豈容
 安視而不討乎楚滅黄畏其大而不救狄滅温以其
 小而不恤大者吾畏之小者吾忽之則諸侯安用夫
 伯主也齊桓未伯君子無以責其罪今既曰伯天下
 休戚係於齊也豈得勿問邪狄見齊之不問若無足
 畏者故今年侵衛而明年又侵鄭矣謂其小而忽之
[006-52a]
 可乎
夏四月𦵏陳宣公
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鹹
 鹹之㑹謀城把也說者盖疑其夏㑹而明年春始城
 之謂城縁陵非㑹鹹之諸侯不知夏㑹而冬城是乃
 所以為得時也然則諸侯止于鹹乎曰非也各返其
 國矣不然秋大雩豈公不在而雩即公子友如齊豈
 齊不在而聘邪然則先㑹於此何也凡土功龍見而
[006-52b]
 戒事龍見夏之二月周之四月也今四月戒事適其
 時矣十月水昬正而栽十一月日至而畢明年正月
 夏之十一月於是而事畢諸侯至各書於册也楚丘
 之役亦如是爾餘義同元年檉之㑹
秋九月大雩
 義同十一年
冬公子友如齊
十有四年春諸侯城縁陵
[006-53a]
 㑹鹹諸侯也鹹之諸侯既返矣是再㑹也再㑹何以
 不序再㑹而有異於前則序再㑹無異於前則不必
 序是亦前目後凡矣若夫邑而不國與城楚丘同義
 然衛之滅有狄入衛之文而詩人明言其滅把則無
 所稽究左氏謂淮夷病杞淮與徐大逺于把不啻千
 里之遥無病把之理惟莒與把為鄰疑莒滅之正也
 把初國於陳留桓六年遷於淳于在今密州而莒亦
 𨽻於密密之莒縣是也若淮夷則在今之泗州盖越
[006-53b]
 魯而後至於此豈有越魯數百里而滅把乎當從公
 羊莒滅之為正然衛之滅見於詩把之滅無其文或
 者疑其未滅然未滅則書遷如邢遷於夷儀矣則是
 遷而城之也今文與城楚丘無異是未遷而先城也
 楚丘不言衛縁陵不言把春秋不加以無實之名也
 說者以為譏専封過矣
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
 魯之閨門不肅於此盖三世矣桓之汚莊之庸文姜
[006-54a]
 哀姜之事有所不足誅而僖公魯之賢君吾於前年
 竊惜其陽榖之㑹今不三年而有季姬遇鄫子之事
 嗚呼吾因是知家人嗃嗃悔厲吉嘻嘻終吝聖人垂
 戒深矣曰季姬而不係之國内女之未嫁者也盖有
 以期鄫子于防而鄫子遇之也使鄫子來朝以請昬
 於已故明年而季姬歸于鄫如其意也始遇于防而
 公不制中使鄫子來而公不恥終歸于鄫而公不拒
 嗚呼滛風流行桑中大車之詩不作于魯而駉與有
[006-54b]
 駜之篇猶以頌僖何哉盖夫子于魯詩存頌而畧風
 為魯諱也而春秋寓天下之大法豈容盡諱哉故文
 姜哀姜鄫季姬之事譏貶著矣雖無魯風可也
秋八月辛卯沙鹿崩
 西周之衰百川沸騰山冢崒崩令沙鹿崩東周之興
 䘮又可卜矣聖人書此豈有感於心焉沙鹿晉地不
 書國係天下也
狄侵鄭
[006-55a]
 前年狄滅温伐晉侵衛王不討也今侵鄭甚矣赤狄
 白狄皆在西北今侵衛而至于鄭則與楚合矣狄人
 與楚合吾為齊桓懼之至是之甚而不討桓公之伯
 心怠矣老而溺於内寵内不能治何暇治狄乎五伯
 桓公為盛惜乎其不克終也奈何
冬蔡侯肸卒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齊
 義同七年公子友如齊
[006-55b]
楚人伐徐
三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盟于牡
丘遂次于匡
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
 可次而不次君子責其義不可次而次君子責其仁
 師之出次仁義存焉爾伐國問罪而不次是忿兵也
 兵忿者暴非所以為義故伐楚之師次于召陵義也
 須其服而已赴危救患而次是疑兵也兵疑者怯非
[006-56a]
 所以為仁今救徐之師次于匡非仁也幸其自退而
 已故伐欲緩緩所以存義救欲速速所以明仁前日
 次陘之師桓公得其義矣今日次匡之師愚不保其
 仁也楚之伐徐何以故恨其取舒也舒楚之與國徐
 人掩而取之其取之為齊也事在僖三年為齊奪楚
 之援也桓公招江黄取舒庸皆奪楚之援爾前年楚
 滅黄齊不敢救楚是以知齊之易與矣於是揚兵而
 伐徐徐逺于楚盖千里矣越千里而伐徐無輕齊之
[006-56b]
 心其敢然哉今齊兵合諸侯于牡丘徒次而不進是
 幸其自退也且正月伐徐而三月出次固已緩矣尚
 何次邪次于匡而楚不退於是命諸侯大夫帥師以
 救之雖楚以偏師伐徐諸侯不必躬行茍知不必躬
 行則勿出可也以大夫徃赴之何患不克今既㑹而
 不救是示怯于楚也易曰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
 無攸利初聞徐之被兵固不能忍而不出也即出而
 懼楚又不能勇於直前也是所謂不能退不能遂者
[006-57a]
 矣何利之有宜徐有婁林之敗也公孫敖慶父之子
 不去族所以見仲孫氏之日熾矣
夏五月日有食之
 日朔不書俱失也
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
 厲楚之與國也楚伐徐齊伐厲以報之徐負于楚也
 厲何慊于齊哉主與己為讎力不能制其主徒訾其
 僕何損於主乎厲固楚之與也伐其與不足以損楚
[006-57b]
 之一毛徒激楚之憤矣徐有婁林之敗未必不以此
 也且黄也徐也初皆與于楚叛楚向齊盖倚齊為重
 以抗楚也今黄不免于滅徐不免于敗附齊者不能
 庇不附者何以伐為則厲之師謂之謬舉可也
八月螽
 書災也
九月公至自㑹
 無功而反飲至何辭
[006-58a]
季姬歸于鄫
 成防之遇也男女之㛰必以媒妁成之以禮所以防
 滛也非媒妁而遇于防是鑚穴隙之類也不書來逆
 成于防矣尚何逆觀此則僖公閨門之治可知耳
己卯晦震夷伯之廟
 春秋書災異多矣不書時則書地非有警于君則為
 災于民今雷之震物亦常事矣何世不有况九月今
 之七月雷聲未收不可謂災亦不可為異則所書者
[006-58b]
 以夷伯之廟僣禮也禮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
 二君大夫士有廟亦常矣在所不書也夷伯季氏之
 陪臣公羊曰季氏之孚是也因震以書志其僣也如
 桓宫僖宫災親盡當毁而不毁亦因災以志非禮也
 若以夷伯為魯大夫則亦常事爾春秋何得書哉或
 曰季氏自季友始今季友在友之賢必不使其陪臣
 僣大夫之禮噫是乃所以志季友之罪也閔公吉禘
 于莊公季友不正僖公用禘致夫人季友不諫友而
[006-59a]
 知禮孰不知禮則陪臣之僭廟禮是季友之罪也夷伯
 何在安用責哉晦晦朔之晦公榖以為㝠晦非也夷
 是氏伯是字公以為季氏家臣孫曰天子之命大夫
 劉曰吾大夫因此以見士亦有廟蘓從左氏夷氏伯
 字劉同此孫曰夷諡
冬宋人伐曹
 所貴乎伯主者以其能協比諸侯同力一心以尊王
 室而從簡書也自齊桓之伯至是三十年諸侯無有
[006-59b]
 擅相侵伐者服於威也今桓徳衰矣宋人加兵于曹
 雖不究所以加兵之故而諸侯攜貳威不能制其侵
 伐矣
楚人敗徐于婁林
 八國之大夫救徐而徐不免于敗則大夫果用命乎
 八國之君畏楚而次于匡君且畏之尚何以責其臣
 宜其逗撓不進而任徐之勝敗存亡也楚獨敗徐于
 婁林則八國之師不及敵矣徒將出師以示其救徐
[006-60a]
 之名楚兵未退而公已至自㑹君既按轡徐還則大
 夫何苦赴敵而死也則夫楚敗徐者大夫之罪而大
 夫不進者諸侯之罪也
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于韓獲晉侯
 韓晉大夫韓氏之邑也則韓之役秦伐晉矣秦伐晉
 而及戰者在晉晉不屈也秦晉交兵之故經無其文
 傳以為晉惠之立秦繆納之惠公入而背秦故秦有
 韓之戰觀晉獻殺世子申生立奚齊里克殺奚齊及
[006-60b]
 卓子晉已無君及晉君立乃殺里克則立者必自外
 入也非自外入則何以殺里克哉傳謂秦納惠公不
 為無考矣然則晉惠之立秦有力焉倚秦而立而秦
 伐之非負秦無以致今日之師也況負秦而見伐曲
 在晉也晉知其曲一言而下之則兵可不血刃而解
 乃抗然不服及秦伯戰兵敗身獲非不幸矣兵以氣
 為主氣以直為主辭曲則羣心沮而銳氣挫矣尚何
 戰哉然敗其師而且獲其君秦亦太甚矣後與晋世為
[006-61a]
 讐敵盖基乎此聖人詳志之以著兵端也然晉侯之
 所以致是之辱者則有由矣晉既無君以長幼言之
 則國在重耳惠公恃秦之力排兄而得之初以為榮
 而不知反以為辱也夫千乘之位達者𣺌如鴻毛茍
 不得已而後受則天下歸其義故以義得天下天下
 莫敢争權在我也以利得一國則一日不自固制于
 人也惠公既以利得復以利敗突未黔而秦兵壓境
 纍然就獲不勝其恥則利果何恃哉春秋書戰而君
[006-61b]
 獲者惟此而已聖人内外皆爵無隱諱之辭者惡之
 深也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隕石于宋五是月六鷁退
飛過宋都
 聖人書災異以警戒人君非茍論物之大小數之先
 後也說者皆求其末以鬭新竒不究其本非聖人之
 意也隕石宋五六鷁退飛過宋都其異在石隕鷁退
 矣五與六先後之辭史之舊文聖人無損益焉石者
[006-62a]
 地之所有非天之所有也今自上而下為異大矣鷁
 之飛常也而退何以飛退而能飛亦異之甚矣此天
 下未常有之異為天下記之所以警懼天下之君非
 為宋也宋亦以其為天下之異而赴于諸侯非宋欲
 移異于人也特異顯于宋聖人亦因其實而著之盖
 災異有天下之災異有一國之災異螟螽&KR0558蜚鸜鵒
 來李梅實是一國之災異他國未必有也日食星隕
 隕霜殺菽梁山崩沙鹿崩之類是天下災異其災異
[006-62b]
 不為一國設也而其應亦不以一國求之今隕石退
 鷁亦天下之異矣故聖人不以宋加之曰隕石于宋
 五六鷁退飛過宋都著其地而不繫其國茍係于國
 則必曰宋隕石五宋有六鷁退飛如宋大水齊大災
 矣今以石鷁加其上是為天下記異特著其地之在
 宋而已不曰宋則嫌于在魯也是月黎淳以謂當作
 是日文之誤矣此說為是若曰是月在一月之内則
 舉其日足以見之何必不書日而更曰是月也盖一
[006-63a]
 日有此二異故申言是日以詫之此非穿鑿或聖人
 之意也孫以為不可再舉正月劉曰宋不告日嫌與
 五石為一日故分别之爾石以不動為常而隕者變
 也鷁以順飛為常而退者逆也物之變常逆理如此
二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大夫卒無書字者季友書字或者以貴之賢之非也
 公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以王父
 字為氏此季友之後所以謂季氏而季氏之張本始
[006-63b]
 於此故於此卒以字書不書字無以著之至其孫行
 父行父之後世以季孫為氏至意如而有逐昭立定
 之專則其源不可不著之於此也然則慶父之字曰
 共仲仲之後為仲孫氏仲孫蔑其孫也叔牙之後為
 叔孫氏得臣其孫也而共仲叔牙不書獨書季氏何
 也盖三家之專無若季氏出昭立定制魯之命者季
 氏也作三軍三分公室而季氏獨有其二叔仲各得
 其一則叔仲盖附於季氏矣著其酋首則叔仲在所
[006-64a]
 不必録也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季姬卒此魯之幸也而僖猶以為戚則其初不制其
 出入盖以愛之也今觀其卒而書之則知其初之為
 愛矣愛之欲其生故其卒為之治䘮而哀之季姬不
 正之行國人為之恥而僖盖以為愛也今日之死國
 人以為幸而滅恥而僖更以為大戚僖之為人吾所
 不曉矣然紀叔姬以賢而書卒宋共姬以正而書卒
[006-64b]
 而鄫季姬之不正亦書卒何也盖聖人書不正然後
 足以見正紀宋二姬書卒復書𦵏正也鄫姬書卒不
 書𦵏不正也正者𦵏不正不得葬盖不如是無以别
 紀宋二姬之賢也故存不正以見正春秋之法也不
 然内女之卒者多矣何以不書
秋七月甲子公孫茲卒
冬十有二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邢侯
曹伯于淮
[006-65a]
 歸美於君者一國之心論功從主者天下之義淮之
 㑹服淮夷者齊侯也昧者不達天下之義徒見魯頌
 有淮夷攸服之語遂以服淮為僖公之功彼頌其君
 者國人之私也豈以其侈艷歸美之詞而遂廢天下
 之公義哉淮夷即今之臨淮是也東鄰魯西逼宋南
 接吳楚與徐有疆場之交焉前日徐為楚所敗齊救
 不及齊懼淮夷誘徐以為魯宋之患也故為兵車之
 㑹合諸侯以觀兵于淮淮懼而服焉故不書侵伐聖
[006-65b]
 人書公㑹齊侯某侯于淮齊主是㑹也則論服淮之
 功當歸其所主魯安得掠名乎然泮宫之詩實獨言
 魯而不及齊且有獻囚獻馘獻功卒獲之事而淮之
 㑹雖以兵車實未嘗戰則信乎國人之頌皆詞過乎
 實矣盖不侈其事無以頌其美頌其美而歸功于齊
 非所以為頌也故言僖公服淮者國人之私也春秋
 必主之齊者天下之公義也豈可以國人之私而廢
 天下之公義哉且桓公又嘗封衛矣城楚丘是也楚
[006-66a]
 丘城于周之正月實為得時而詩人有定之方中之
 作乃歸美于衛文公其事與服淮夷之功異用而同
 符定之方中直美衛無一語及齊侯泮宫之頌直美
 僖公無一詞及威公非國人不知力之出于齊也民
 欲美其君而移美于齊是譏其君也何得為美且頌
 乎然服淮城衛之事在春秋正天下之義詩人狥國
 人之情義不可廢情情不可廢義情義兩存而道行
 于間是聖人修六經之意也
[006-66b]
   右僖公盡十有六年
 
 
 
 
 
 
 春秋經筌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