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c0121 沖虛至德真經解--江遹 (CK-KZ-j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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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刋道藏輯要

 沖虛至德眞經


周列禦㓂著      宋杭州州學內舍生江遹解

  力命上


力謂命曰若之功奚若我哉命曰汝奚功於物而欲比朕力曰
壽夭窮達貴賤貧富我力之所能也命曰彭祖之智不出堯舜
之上而壽八百顏淵之才不出眾人之下而壽四八仲尼之德
不出諸侯之下而困於陳蔡殷紂之行不出三仁之上而居君
位季札无爵於吳田恒專有齊國夷齊餓於首陽季氏富於展
禽若是汝力之所能奈何壽彼而夭此窮聖而達逆賤賢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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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貧善而富惡邪力曰若如若言我固無功於物而物若此邪
此則若之所制邪命曰旣謂之命奈何有制之者邪朕直而推
之曲而任之自壽自夭自窮自達自貴自賤自富自貧朕豈能
識之哉朕豈能識之哉
 解曰力者人之所爲也命者天之所謂也天不人不因人不
 天不成力之制於命命之因於力未易以差殊論功也取力
 之重者與命之薄者而比之奚翅力之功多取命之厚者與
 德之薄者而比之奚翅命之功厚主於力者雖命也以爲有
 性而不謂命也主於命者雖性也以爲有命而不謂性也是
 皆一偏之論也嘗卽其一端而考之彭之壽顏之夭疑若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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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命矣然彭之爲不必皆壽顏之才不必皆夭或是因於力
 矣然則謂力爲有功於物而無預於命則不可也謂物物皆
 制於命而無預於力亦不可也雖然莫之致而至不知所以
 然而然命也旣謂之命則命萬物而無所聽也如亦有制之
 者安可以爲命乎故直而推之亘萬世而不窮曲而任之成
 萬物而不遺雖曰推之無有推者雖曰任之無有任者直者
 自直曲者自曲壽夭窮達貴賤貧富亦不由天亦不由人如
 烏之黑如鵠之白如椿之壽如菌之夭咸其自取致者其誰
 邪唯其自爲無爲之者是以之八者之在人猶草木之生根
 在苖先實從花後嘉穀之實以其美種雖有惡卉生必從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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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其根源曾無毫釐之繆安知今之厚於命不因於昔之厚
 於德耶又安知今之厚於德不爲異時厚於命之積耶是皆
 不可知也若是則命未必非力力未必非命若之何其有命
 耶若之何其無命耶雖命亦不知其所以然矣是所以爲命
 也安可遽以當生臠卷傖囊之所爲規規然責報於造物者
 必欲顏壽而跖夭貴賢而賤愚富善而貧惡邪其不通乎命
 亦甚矣唯眞能知命者則因天理之自然修人爲而不廢壽
 夭兩忘窮通皆樂貴賤俱適貧富不變此聖人所謂樂天知
 命而列子力命之篇所由而作也莊子於大宗師以子桑之
 言命終焉以此爲大宗師之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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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子謂西門子曰朕與子並世也而人子達並族也而人子
敬並貌也而人子愛並言也而人子庸並行也而人子誠並仕
也而人子貴並農也而人子富並商也而人子利朕衣則短褐
食則粢糲居則蓬室出則徒行子衣則文錦食則粱肉居則連
欐出則結駟在家熙然有棄朕之心在朝諤然有敖朕之色請
謁不相及遨游不同行固有年矣子自以德過朕邪西門子曰
予无以知其實汝造事而窮予造事而達此厚薄之驗歟而皆
謂與予並汝之顏厚矣北宮子旡以應自失而歸中塗遇東郭
先生先生曰汝奚往而反偊偊而步有深愧之色邪北宮子言
其狀東郭先生曰吾將舍汝之愧與汝更之西門氏而問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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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奚辱北宮子之深乎固且言之西門子曰北宮子言世族年
貌言行與予並而賤貴貧富與予異予語之曰予无以知其實
汝造事而窮予造事而達此將厚薄之驗歟而皆謂與予並汝
之顏厚矣東郭先生曰汝之言厚薄不過言才德之差吾之言
厚薄異於是矣夫北宮子厚於德薄於命汝厚於命薄於德汝
之達非智得也北宮子之窮非愚失也皆天也非人也而汝以
命厚自矜北宮子以德厚自愧皆不識夫固然之理矣西門子
曰先生止矣予不敢復言北宮子旣歸衣其短褐有狐貉之温
進其茙菽有稻粱之味庇其蓬室若廣厦之蔭乘其蓽輅若文
軒之飾終身逌然不知榮辱之在彼也在我也東郭先生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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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北宮子之寐久矣一言而能寤易怛也哉
 解曰天道之運自西而之北酉爲萬物之闔戸故謂之西門
 子北則萬物之所藏而化精之所奥也故謂之北宮子西門
 子方嚮於室處故爲厚於命而薄於德北宮子則其藏深矣
 故爲厚於德而薄於命東郭先生則旣勞乎坎而復出乎震
 是不住於無爲卽動而靜者也故能釋北宮子之愧而使之
 寤也嘗原命出於莫之致而至有生者之所不能逃也雖以
 堯舜夷齊孔子之聖季札展禽顏子之賢一制於命終身不
 易宜乎北宫子以德厚自愧西門子以命厚自矜也然而謂
 命出於莫之致而至則其至自然無有致之者致之者本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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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則其至也孰受其制哉或制或不制在我而已故苟不安
 於命則制於命苟能知其命則制命而不制於命矣由是聖
 可窮而仁可夭善可貧而賢可賤不聞能以命而易聖賢之
 操也是以北宮子一聞東郭先生之言而識夫固然之理則
 終身逌然不知榮辱之在彼也在我也若是則命果能制之
 乎此則能至於命者之事也
管夷吾鮑叔牙二人相友甚戚同處於齊管夷吾事公子糾鮑
叔牙事公子小白齊公族多寵嫡庶並行國人懼亂管仲與召
忽奉公子糾奔魯鮑叔奉公子小白奔莒旣而公孫无知作亂
齊无君二公子爭入管夷吾與小白戰於莒道射中小白帶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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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旣立脅魯殺子糾召忽死之管夷吾被囚鮑叔牙謂桓公
曰管夷吾能可以治國桓公曰我讎也願殺之鮑叔牙曰吾聞
賢君无私怨且人能爲其主亦必能爲人君如欲霸王非夷吾
其弗可君必舍之遂召管仲魯歸之齊鮑叔牙郊迎釋其囚桓
公禮之而位於高國之上鮑叔牙以身下之任以國政號曰仲
公桓公遂霸管仲嘗歎曰吾少窮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多自
與鮑叔不以我爲貪知我貧也吾嘗爲鮑叔謀事而大窮困鮑
叔不以我爲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
不以我爲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嘗三戰三北鮑叔不以我爲
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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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爲旡恥知我不羞小節而耻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
知我者鮑叔也此世稱管鮑善交者小白善用能者然實無善
交實无用能也實无善交實无用能者非更有善交更有善用
能也召忽非能死不得不死鮑叔非能舉賢不得不舉小白非
能用讎不得不用
 解曰天下之事凡非智慮之所及而成虧於莫之致而至者
 命也方管夷吾鮑叔牙相友之戚其心可謂無間矣及夷吾
 事公子糾鮑叔事公子小白所奉雖不同其心未有異也至
 二公子之爭入戰於莒道管仲射中桓公於斯時也夷吾安
 有事桓公之心哉及桓公旣立脅魯殺子糾方且請於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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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仲爲讎願得甘心而醢之則桓公安有用仲父之心哉鮑
 叔至此雖能忘莒道之異志而不替昔之善交宜亦以桓公
 之讎而不敢舉其賢也抑管仲之奉公子糾旣不能立其功
 於前又不能死其節於後其賢亦不足尚矣今也鮑叔弗顧
 齊之嫌而舉之桓公忘其無功於子糾且不念其讎而用之
 管仲亦不以向之幽囚受辱爲恥不辭其位而盡忠於齊忘
 其向之奉子糾也是皆非智慮之所可期者及管仲旣爲齊
 用務實倉廩明禮節富國彊兵因禍爲福轉敗爲功遂能九
 合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故孔子稱之曰微管仲
 吾其被髮左衽矣然則管仲之有功於天下後世豈淺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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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管仲固不守匹夫匹婦之諒而爲溝瀆之自經也向使鮑
 叔之言不行桓公之讎不解則鮑叔安能全其交管仲安所
 施其功哉雖然管仲旣終有合諸侯正天下之功使民到於
 今受其賜則鮑叔之舉讎桓公之用讎管仲之忍垢於魯而
 盡忠於齊皆有不得不然者矣由此觀之世稱管鮑善交小
 白善用能者實無善交實無善用能者皆命之自爲非人
 所能爲也如曰有善交者則方其莒道之戰管仲之交情何
 如哉如曰有善用能者則桓公之用管仲奚必俟鮑叔之言
 哉其言非更有善交更有善用能者以爲非特桓公管鮑爲
 然也凡朋友之信君臣之義罔或不若是矣然而究觀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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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爲皆能公其心者也心存於至公故交不期於全而自全
 讎不期於棄而自棄忠不期於效而自效矣此桓公所以成
 霸業之本也噫人苟能公其心矣則其於天命之自然無往
 而不合矣又焉以屈身枉道求合於物情之屑屑爲哉且以
 霸者之治成於智謀而力取猶以爲非人力之所能爲則推
 而上之皇之道帝之德王民之皡皡其莫爲而自然抑又可
 知矣
及管夷吾有病小白問之曰仲父之病疾矣可不諱云至於大
病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夷吾曰公誰欲歟小白曰鮑叔牙可
曰不可其爲人潔廉善士也其於不已若者不比之人一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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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過終身不忘使之理國上且鈎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於
君也將弗久矣
 解曰人常以管仲不許鮑叔之屬國爲言蓋管仲知鮑叔之
 才不可以屬國也恐其得罪於君也與其使之理國而得罪
 孰若不屬之國而俾其自全歟是乃管仲之全交也
小白曰然則孰可對曰勿已則隰朋可其爲人也上忘而下不
叛愧其不若黃帝而哀不已若者以德分人謂之聖人以財分
人謂之賢人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賢下人者未有不得
人者也其於國有不聞也其於家有不見也勿已則隰朋可然
則管夷吾非薄鮑叔也不得不薄非厚隰朋也不得不厚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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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始或薄之於終薄之於終或厚之於始厚薄之去來弗由我

 解曰上忘者其政悶悶之謂也下不叛者其民湻湻之謂也
 愧不若黃帝則不自滿假也哀不已若者以善救爲心也以
 德分人則使斯民各得以復命反常此聖人之道也以財分
 人則使斯民不乏於仰事俯育此賢人之德也以賢臨人猶
 山之殺瘦也以賢下人猶澤之增肥也所謂於國有不聞於
 家有不見者非眞莫之見聞也其道足以容之爾隰朋之可
 與夫鮑叔之不可在此而已古語曰不瞽不聾不能成功蓋
 爲是也詩於葛屨之序言魏君之險嗇褊急而其詩則曰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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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褊心是以爲剌褊心之害治如此夫與人爲徒厚薄之去
 來有至公之道有自然之理弗由我也唯管鮑隰朋知其然
 也故始終厚薄依乎天理而弗徇乎我此齊國之治所以能
 尊周彊國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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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命中


鄧析操兩可之說設无窮之辭當子產執政作竹刑鄭國用之
數難子產之治子產屈之子產執而戮之俄而誅之然則子產
非能用竹刑不得不用鄧析非能屈子產不得不屈子產非能
誅鄧析不得不誅也
 解曰子產相鄭三年而善者服惡者化其治宜不可屈而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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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數難而屈之鄭國用鄧析之竹刑宜愛其人而卒誅之是
 理之不可推知者也世謂作竹刑誅鄧析爲子產鄧析之能
 殊不知固自有不得不用不得不屈不得不誅者存焉漢文
 帝感緹縈之言而罷肉刑後世卒莫之能復亦若是也按荀
 子與夫左氏皆以駟顓殺鄧析在子產之後學者以是疑於
 經悮夫列子之書務明道達理而已所謂得其精而遺其粗
 者也又焉用區區較其言之同異哉
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罰
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罰也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不可
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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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智之所無奈何
 解曰以康寧攸好德而生以壽考終命而死此可以生可以
 死得生得死者也洪範所謂五福此之所謂天福也可以生
 而凶短折與夫疾惡憂貧而生者洪範所謂六極此之所謂
 天罰也得生得死理之常也或死或生則幸不幸存焉生死
 一矣或以爲天福或以爲天罰或由其常或遭其變至智之
 人宜能觀其差殊矣然而生之所以生死之所以死方禀生
 之初旣有制其死者矣將息我以死亦有制其生者矣生生
 死死外非物之所能奪內非我之所能制皆天之所命智之
 所無如之何也唯明乎此然後死生無變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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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曰窈然无際天道自會漠然无分天道自運天地不能犯聖
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自然者默之成之平之寧之將之迎之
 解曰際者分之餘會者運之聚窈言幽而難見漠言遠而無
 極物之生顯與道俱會妙與道偕運天道常自會自運萬物
 亦自生自死雖天之神地之富不能犯其自然聖智之妙不
 能干其自然鬼魅之靈不能欺其自然若是者默之成之而
 無言無爲平之寧之而無偏無陂將之迎之而無始無終命
 之所爲其極如此
楊朱之友曰季梁季梁得疾七日大漸其子環而泣之請醫季
梁謂楊朱曰吾子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爲我歌以曉之楊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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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曰天其弗識人胡能覺匪祐自天弗孽由人我乎汝乎其弗
知乎醫乎巫乎其知之乎其子弗曉終謁三醫一曰矯氏二曰
俞氏三曰盧氏診其所疾矯氏謂季梁曰汝寒温不節虛實失
度病由饑飽色欲精慮煩散非天非鬼雖漸可攻也季梁曰眾
醫也亟屏之俞氏曰女始則胎氣不足乳湩有餘病非一朝一
夕之故其所由來漸矣弗可已也季梁曰良醫也且食之盧氏
曰汝疾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稟生受形旣有制之者矣
亦有知之者矣藥石其如汝何季梁曰神醫也重貺遣之俄而
季梁之疾自瘳
 解曰矯之爲義執枉而矯之使直非自然也矯氏之醫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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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漸而在於有生之後是爲眾醫俞以順從爲言故俞氏之
 醫在於有生之初以爲其弗可已也是爲良醫盧以總合爲
 言故盧氏之醫齊死生而一之其言出於稟生受形之先精
 義而入神矣是爲神醫夫季梁之於生死其能安之如此故
 其死也楊朱望其門而歌
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所能厚生亦非賤之所能夭身亦
非輕之所能薄故貴之或不生賤之或不死愛之或不厚輕之
或不薄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或貴之而生
或賤之而死或愛之而厚或輕之而薄此似順也非順也此亦
自生自死自厚自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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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曰生死厚薄已制於稟生受形之先豈貴賤愛惡之所能
 增損於有生之後哉蓋身爲天地之委形生爲天地之委順
 彼天地旣已委化於我矣猶不能犯其分之自然矧非汝之
 所有又豈貴賤之所能存亡愛惡之所能厚薄哉雖然貴賤
 存亡愛憎厚薄生於有見妄爲同異衆見則同獨見則異以
 同爲順以異爲逆循其本然奚有逆順謂之逆順似之而非
 究其所爲咸其自爾是以推原有生有身之所自雖生不知
 身身不知生而況於貴賤愛惡哉雖然列子論此亦明有生
 有身之妙咸本於自然將以祛世之惑者貪生失理徇利累
 形爾至於尊生重本欲爲天下之寄託者寧蹈其似順不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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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輕薄也
鬻熊語文王曰自長非所增自短非所損算之所亡若何老聃
語關尹曰天之所惡孰知其故言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己
 解曰長短之不可增損猶鳬鶴之不可斷續也方未生無身
 之時旣有制之者矣算猶智也豈智之所能奈何哉皆天而
 已矣是以人之所惡卽天之所惡也天豈私惡於人哉其故
 必有所自矣特不止於耳目之所接不可俄而知耳順而受
 之可也若夫以智爲鑿揣而銳之弊精神而妄億度德經謂
 之前識此道之華而愚之始也故其語關尹喜以迎天意揣
 利害爲不如其已億則屢中孔子所以惡子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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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布問曰有人於此年兄弟也言兄弟也才兄弟也貌兄弟也
而壽夭父子也貴賤父子也名譽父子也愛憎父子也吾惑之
楊子曰古之人有言吾嘗識之將以告若不知所以然而然命
也今昏昏昧昧紛紛若若隨所爲隨所不爲日去日來孰能知
其故皆命也
 解曰在我者有性在天者有命性可修不可弛命可聽不可
 干君子之處已行法以俟命而已亦奚欲以此道而徼此福
 哉楊朱乃區區度年德才貌之厚薄而計其壽夭貴賤名譽
 愛增之差殊父子而兄弟之兄弟以言長少之相從父子以
 言尊卑之不等也此謂以惑復於惑是爲大惑殊不知命之
[03p013a]
 所爲昏昏昧昧而非智之所能明紛紛若若而非理之所能
 辯隨所爲而不匿於無隨所不爲而不滯於有日去而與化
 俱運日來而與時偕顯夫孰能知其故此造化之所以妙萬
 物也如造化亦計斯人當生之所爲而爲之響應則其生化
 萬物其道亦淺矣
夫信命者亡壽夭信理者亡是非信心者亡逆順信性者亡安
危則謂之都亡所信亡所不信眞矣慤矣奚去奚就奚哀奚樂
奚爲奚不爲
 解曰所謂亡壽夭是非逆順安危者非無之也有若顔壽而
 跖夭雖使有道者誠能信命矣安能厚誣其人謂顏子爲壽
[03p013b]
 而彭祖爲夭哉亦於壽夭之間任其自然而不有之爾夫唯
 不有則壽夭兩行是所以爲無之也其於是非逆順安危亦
 若是而已矣謂之都亡所信則以亡壽夭亡是非亡逆順亡
 安危也謂之都亡所不信則以信命信理信心信性也若然
 者好惡不存故無有於避就憂喜不形故無有於哀樂隨所
 不爲故無所爲隨所爲故無所不爲斯可名於眞矣慤矣眞
 言精而不僞也慤言實而不妄也
黃帝之書云至人居若死動若械亦不知所以居亦不知所以
不居亦不知所以動亦不知所以不動亦不知所以眾人之觀
易其情貌亦不謂衆人之不觀不易其情貌獨往獨來獨出獨
[03p014a]
入孰能礙之
 解曰居若死心如死灰也言其無心而自止也動若械發若
 機括也言其因物而後動也隨時動隨時止是居與不居動
 與不動因其自然皆所不知若是則物我兼忘而視聽俱泯
 矣奚有於觀骨肉都融而情貌無寄矣奚有於易超然疑獨
 無與爲偶獨出獨入獨往獨來夫孰得而礙之若夫衆人之
 動止異是矣內外之分不定榮辱之境不辯以有名爲尊榮
 以無名爲卑辱情貌之易不易乃在於人之觀不觀是以畏
 威畏刑畏鬼畏人愁結其五臟桎梏其形體終身役役與化
 俱徂可不悲哉曷亦不思吾之爲我奚假於人審夫吾之我
[03p014b]
 則眾人之觀不觀不足知吾之情貌不必易矣然則至人之
 不離於眞眾人之不能見獨豈有他哉在我而已

  力命下


墨杘單至嘽咺憋懯四人相與游於世胥如志也窮年而不相
知情自以智之深也巧佞愚直婩斫便辟四人相與遊於世胥
如志也窮年而不相語術自以巧之微也㺒㤉情露𧮈㥛凌誶
四人相與游於世胥如志也窮年而不相曉悟自以爲才之得
也眠娫諈諉勇敢怯疑四人相與游於世胥如志也窮年而不
相讁發自以行无戾也多偶自專乘權隻立四人相與遊於世
胥如志也窮年而不相顧眄自以時之適也此衆態也貌不一
[03p015a]
而咸之於道命所歸也
 解曰墨杘單至則夷俟恐懼之異情也嘽咺憋懯則迂緩輕
 發之異態也巧佞愚直則儇利鄙僕之不同婩斫便辟則彊
 䦧柔佞之不一㺒犽情露則多數淺中之殊情𧮈㥛凌誶則
 訥澀辯給之異狀眠娫諈諉則或暗於疏通或樂於煩重勇
 敢怯疑則或喜於奮厲或安於畏懦多偶則雷同者也自專
 則任已者也乘權則假威以尙人也隻立則自奮而無輔者
 也爰自大樸旣散斯民馳騖於是非利害之塗情態百出不
 可勝窮列子姑卽其情之所鍾術之所傳才之所施行之所
 著時之所遭者槪言其别有二十焉情者自以智之深術者
[03p015b]
 自以巧之微才者自以其有得行者自以其無戾時者自以
 其適宜紛紛若若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胥如其志而
 窮其年衆態之不一如此究其所以則是非成敗均於有生
 美惡好醜同之於盡是其所以咸之於道而同歸於命也雖
 咸之於道而不能知道雖同歸於命而不能信命任私智執
 偏見唯小已之是徇忘天下之大公若是則其比形於天地
 也與夫䕫蛇風目之相憐無以異矣何貴於有生之最靈哉
 唯體道而至於命者則心凝而形釋心凝則內無有於智態
 形釋則外無有於貌色是乃衆態之所資而衆態無得而名
 者常逍遥乎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俯視眾態不亦悲乎
[03p016a]
佹佹成者俏成也初非成也佹佹敗者俏敗者也初非敗也故
迷生於俏俏之際昧然於俏而不昧然則不駭外禍不喜內福
隨時動隨時止智不能知也
 解曰天下之理至微而明其未兆爲微而其理爲至明賢人
 覩於未萌衆人暗於成事於事之成且或闇之而况於成敗
 之幾乎宜其昧然而莫之知也雖然所謂俏成俏敗者初無
 有俏也理之成敗默定於未形之先矣雖曰因俏生迷其實
 因迷有俏爾唯不能覩成敗之未形而惑於俏之際雖成也
 不敢必其成惴惴然唯恐其或失也雖敗也不自以爲敗望
 望然猶幸於有得也若是則安得不駭外禍而喜內福哉苟
[03p016b]
 能於俏之際而不昧然則其成自成其敗自敗視禍福之至
 猶晝夜之往來寒暑之迭運見出可以知入觀往足以知來
 又奚以憂喜於其間哉若然者進乎智而與乎道矣雖死生
 之大且無變乎巳而況利害之端乎
信命者於彼我無二心於彼我而有二心者不若揜目塞耳背
坂面隍亦不墜仆也故曰死生自命也貧窮自時也怨夭折者
不知命者也怨貧窮者不知時者也當死不懼在窮不戚知命
安時者也
 解曰商邱開之蹈水火自以謂物無迕者心一而已則信命
 者於彼我無二心可見矣不知信命則執著於我我立而彼
[03p017a]
 是具矣彼是具而好惡立好惡交起則憂喜迭用雖未嘗背
 坂面隍而常有墜仆之憂揜目塞耳者非眞能忘聞見也然
 聞見暫窒雖眞背坂面隍亦不墜仆此知命安時者所以當
 死不懼在窮不戚也
其使多智之人量利害料虛實度人情得亦中亡亦中其少智
之人不量利害不料虛實不度人情得亦中亡亦中量與不量
料與不料度與不度奚以異唯亡所量亡所不量則全而亡喪
亦非知全亦非知喪自全也自亡也自喪也
 解曰量利害之成敗料虛實之有無度人情之好惡此多智
 之人也不智者反此然而智不盡中愚不盡亡是量與不量
[03p017b]
 料與不料度與不度皆無以異矣然而不可謂智不盡中而
 廢其智也亦不可謂愚不盡亡而守其愚也唯無所量無所
 不量用智而不役於智任智而不恃其智則得喪兩亡常能
 全而亡喪不知其所以然而然矣
齊景公游於牛山北臨其國城而流涕曰美哉國乎鬱鬱芉芉
若何滴滴去此國而死矣使古旡死者寡人將去斯而之何史
孔梁邱據皆從而泣曰臣賴君之賜疏食惡肉可得而食駑馬
稜車可得而乘也且猶不欲死而況吾君乎晏子獨笑於旁公
雪涕而顧晏子曰寡人今日之游悲孔與據皆從寡人而泣子
之獨笑何也晏子對曰使賢者常守之則太公桓公將常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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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使有勇者而常守之則莊公靈公將常守之矣數君者將守
之吾君方將被蓑笠而立乎畎畂之中唯事之恤行假念死乎
則吾君又安得此位而立焉以其迭處之迭去之至於君也而
獨爲之流涕是不仁也見不仁之君見謟諛之臣臣見此二者
臣之所爲獨竊笑也景公慙焉舉觴自罰罰二臣者各二觴焉
 解曰罰爵所以養氣之不足也景公臨其國城羡美外慕將
 常守之而無術至於悲泣而不已及聞晏子之言始悟其所
 養之不充也故舉觴自罰罰二臣者各二觴焉二觴有副焉
 所以甚其不足也
魏人有東門吳者其子死而不憂其相室曰公之愛子天下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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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今子死不憂何也東門吳曰吾常无子无子之時不憂今子
死乃與嚮无子同臣奚憂焉
 解曰有人之形未有无人之情者唯太古之人則能忘情其
 下則不及情苟不至乎忘情而泊然無憂則不及情者爾人
 而無情何以謂之人故雖以孔子之涉世其於顏子之死也
 則哭之慟以謂非夫人之爲慟而誰爲其不能忘情如此然
 則東門吳之子死不憂其眞能忘情者歟
農赴時商趣利工追術仕逐勢勢使然也然農有水旱商有得
失工有成敗仕有遇否命使然也
 解曰此力命之篇也列子旣極言有生皆制於命矣又惡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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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力爲無功而溺於莫之爲也言此者將使力命兩行而不
 失自然之冥運爾
  力命解
孟子謂仁義禮智爲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以臭味聲色
爲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性則人力之可勉命則天理之
不易雖性所有不可不習則人力不可廢雖天所命必因於人
則天命不可任命之所制或存於性性之所有或制於命性命
常並行天人常相因人之壽夭窮達貴賤貧富無不出於此故
列子有力命之篇焉嘗求列子之言如主於命謂力爲无功於
物矣然亦不欲廢人力之所爲而委化於命也要在於不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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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夭貴賤窮達貧富而制命在我爾且以力對命則自然使然
若相待而不可相无槩之以道無非命者故人之所欲爲者命
也人之所不爲者亦命也爲之而成者命也爲之而不成者亦
命也直而推之曲而任之壽夭窮達貴賤貧富無非自爾夫旣
謂之自爾无制之者雖有壽夭孰爲增損雖有窮達安足喜悲
故知命者於此則順而受之而已爾是以孔子之聖自生民以
來未之有也一制於命則再逐於魯伐木於宋窮於商周圍於
陳蔡卒之一君无所鈞用其天縱之將聖載之空言而不得見
之行事斯可以爲命矣爲夫子者脩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
我止變亂於心慮其樂天知命如此故能窮亦樂通亦樂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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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非窮通也然而自非聖人未有由於命之所制而能知者非
特不知而已抑又區區計人力之未爲攘臂而仍之是可悲矣
故鮑叔厚夷吾於其始而夷吾薄之於其終隰朋薄夷吾於其
始而夷吾厚之於其終鄧析屈子產之治子產用鄧析之刑子
產用其刑於始鄧析遇其誅於終厚者其自厚也薄者其自薄
也用者不得不用也誅者不得不誅也皆命也非人之所能爲
也而數子者方且自謂智能之所爲而不識夫固然之理此桓
文之治所以羞稱於孔門子產之惠所以貶於孔子也有若季
梁之重貺神醫則雖死生之大不能變矣有若齊景公之臨其
國城而流涕則於利害之端且猶惑之皆命也知不知其别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