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直二
嗣法門人通琇編
或問
或問人之生也天之所賦應無前世後生之
說師云爾不知生生不息之機也老氏有云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母也者生生
之義也易曰精氣為物游魂為變精靈知也
氣形氣也二者合而為生魂即精也游即住
也徃也者不息之誠也如果無受後生之說
則先所受天之所賦者此何物也且與天是
一耶是二耶若曰是一也既云是一何所授
之若曰是二也既云是二又何須受之此其
授受必有所授受者非無以也龍樹菩薩偈
云不生亦不滅不常復不斷不一亦不異不
來亦不去夫不生不滅者性空也不常不斷
[012-0268b] 
者緣起也不一不異者本無也不來不去者
無生也緣起之法有而不有性空之無無而
不無無而不無故起於緣會有而不有故悟
於性空悟於性空即此生本非有者也達於
緣會即後世實非無者也故知非有非無者
非是離有別有一無也非是離無別有一有
也如是豈可滯定生謂之有寂而謂之無哉
古人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
主不逐四時凋不其然乎或曰然則因果何
謂也曰試觀世間地之所植麥也其出豈豆
乎春之所種者因也秋之所收者果也世未
有一物不具因果也善惡報應如影隨形死
生輪廻如車轉輻罪福湛然寧曰無耶若能
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返照回光親見
本來面目則二六時中不取一物不舍一物
[012-0269a]
不著於相不墮於空生而不為有亡而不為
無動之不為躁靜之不為虛古今一致生死
一息有無一觀性相一如非色非空非生非
滅無去無來無常無斷自然脫略情見罪福
皆空矣叡公云照之不廣則不足以夷有無
一道俗知之不盡則未可以涉中途泯二際
道俗之不一二際之不泯菩薩之憂也凡有
志於道者宜究明心地為要玄解有日在。
或問中峰謂道德仁義禮樂刑政八者皆不
外吾一心之妙用此何謂也師云非心通則
不達乎道非心正則不修乎德非心慈則不
存乎仁非心平則不行乎義非心中則不立
乎禮非心和則不調乎樂非心直則不公乎
刑非心明則不善乎政心明而政善心直而
刑公心和而樂調心中而禮立心平而義行
[012-0269b]
心慈而仁存心正而德修心通而道達通也
者心之靈也正也者心之謹也慈也者心之
善也平也者心之常也中也者心之真也和
也者心之愷也直也者心之誠也明也者心
之虛也凡所利天下而澤斯民者未有不由
吾心妙用之所著也故曰誠於中形於外豈
欺我哉客躍然曰治世聖人之教已聞命矣
然則出世聖人之教可得聞與師云山僧今
日口酸來日與你說破。
或問俗子固不知因果間有釋子亦不顧因
果何也師云恐非真釋子也豈有釋子而不
顧因果者乎且世間中人未嘗知如來之教
誡未嘗讀聖人之典章尚存心立行要做好
人要行好事而況我輩投入空門身披灋服
口食灋喜居清淨之廣堂住伽藍之福地王
[012-0270a]
家無役使之勞父母闕甘旨之奉上無威嚴
之逼下無縈絆之累若悠悠縱意泛泛隨情
不達心地本源不遵教戒律儀埋沒家寶昧
卻正因真法門之罪人也不思我佛棄萬乘
之尊灰頭土面兀坐窮山不過為我輩曠劫
至今迷流忘返汩沒識浪之中浮沉苦海之
內頭出頭沒解脫無期所以設教殊途化導
不一先以因果罪福嚴道之藩籬若夫道念
不真情見不脫隨聲逐色迷妄失真順境飄
流隨緣造業上負師承之教授下失良友之
提攜雖有佛祖之弘規禪宗之心要烏得其
門而入也可不哀與或曰身既出家當修出
塵之行尚有混迹塵俗者又何為也曰此有
二說有上乘根器者一聞千悟徹證真常了
了無餘惟有度生之念不見一法當情從他
[012-0270b]
酒肆婬房純一真心接物利生隨順世緣毫
無𦊱礙涅槃生死等若空華豈為世網之羅
籠塵情之煽惑者哉苟或心地未了道眼未
明觸處成礙縱有宏為皆非究竟矣客唯唯
而退。
或問禪立五宗有心為之乎師云是豈有心
哉譬如一樹而起五枝枝枝挺秀天然奇絕
五宗開灋本無優劣隨順機宜門庭設施用
處不同耳客曰然則五宗源流誰近誰遠孰
得孰失師云道本無為灋非生滅遠近得失
之論在人不在灋豈可測量哉客曰比見歸
正錄云得之精者傳之遠臨濟直㨗而失傳
曹洞愈微而愈不泯或此有為之言乎抑無
稽之語乎師云彼既樹立宗乘豈肯造此無
稽語句輕毀先輩得罪灋門客呈其錄師覽
[012-0271a]
之笑曰彼云洞山五傳至太陽玄玄寄直裰
皮履於遠公而得投子青青得芙蓉楷楷得
丹霞淳淳得長蘆了了得天童玨玨得雪竇
鑑廼至國初萬松秀雪庭裕居少林授受相
傳至壽昌又云臨濟傳至風穴得首山念念
得汾陽昭昭得石霜圓中興於世廼至國初
天如則楚石琦至於天奇絕咄可見博山不
知來源又云絕則五宗俱絕存則五宗俱存
此尤是大漏逗處如人四肢未聞一肢損而
肢肢同壞者且彼自敘源流實無所考遂將
臨濟一脉朦朧混舉烏知臨濟正宗代不乏
人石霜傳楊岐會會傳白雲端端傳五祖演
演傳圓悟勤勤傳虎丘隆隆傳應菴華華傳
密菴傑傑傳破菴先先傳無凖範範傳雪巖
欽欽傳高峰妙妙傳中峰本本傳千巖長長
[012-0271b]
傳萬峰蔚蔚傳寶藏持持傳東明旵旵傳海
舟慈慈傳寶峰瑄瑄傳天奇瑞瑞傳無聞聰
聰傳笑巖寶祖寶祖傳我先師幻有老人奕
世相承語錄流布遐邇昭然豈若默接無稽
儱儱侗侗者哉至其間種種異論皆不待辯
而自明矣嗚呼此孟浪之言失於未考也客
稽首謝曰願記之以曉來學。
或問達磨既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
語言是有道理說耶是無道理說耶師云直
指人心見性成佛若更有道理說是增益謗
矣或曰吾聞先儒譚道以理之凝聚而言則
謂之性以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豈無
融會之處乎何吾師以無說為無說耶師云
若以無說為無說是又損減謗矣况個中何
堪以理之凝聚而曰心性哉或彼因人之散
[012-0272a]
亂而說有凝聚此但可言對待不可言心性
也心性詎落對待乎或曰然則性是有耶是
無耶師驀豎起拂子云者個是有耶是無耶
是非有耶是非無耶速道速道客擬進語師
咄云無你下口處。
或問龍潭信禪師原宗馬祖位下天王悟何
故傳燈載繼石頭天皇悟耶師云因名是一
寺號音同故忽在一時惑由千古矣然歷代
如林間錄五燈會元諸書所辯甚多當詳審
之不待老僧言也。
丹陽賀居士結精舍顏曰極菴來問說於師
師云夫真實荷道極盡今時無一毫留滯無
半點隔礙不見有凡可了不見有聖可成無
聖無凡無得無失是名為極是名為菴無得
故實無所得無失故實無所失歷歷明明湛
[012-0272b]
湛寂寂能轉一切物一切物不能轉蕩蕩然
菴亦無菴極亦無極無菴故菴無極故極無
極故不舍一灋無菴故無處非菴出則虛而
靈入則寂而照無出無入非照非寂超然獨
立於器界根塵之外是則吾為極菴之說。
書問
與玉峰融師弟
本分一著人多被靜境埋沒吾弟開闢萬山
中雲鉏雨種數年功成豈非兩足尊行業耶
努力努力。
答陳在田居士
居士具大根器得大辯才所諭一一拈出不
二灋門疑維摩再來忻慰忻慰雖然若云見
得磬山人未蹋磬山路可謂見到而行未到
也若云蹋著磬山路未見磬山人可謂行到
[012-0273a]
而見未到也必周旋磬山境見徹磬山人頗
有啇量分若云不涉二途無師自悟即落天
然外道又云磬山路絕處理會語錄舌斷處
禮拜切莫作此見解磬山指路頭於帀地你
向那裏窮源磬山借廣長舌於谿聲你向何
處截斷直饒有無不立中道不安猶未喫得
衲僧痛棒在而况未入磬山門未見磬山人
者哉所以道言前薦取屈辱宗風句後承當
埋沒自已不是壓良為賤要人實證實悟而
已貧道信筆及此惟居士相忘言外可也。
與王震南居士
承居山臨訪深山叅叩此道年高志確如此
具見宿根不淺只是本分一著未能透脫生
死關頭恐未穩當提持話頭須十二時中行
住坐臥緜緜密密不可將心就悟不可逆疑
[012-0273b]
話頭提後得悟也無亦不可疑者話頭也用
不著未悟時而先卜度迺叅禪人大病貧道
思居士年近耄耋雲山邈隔晤面時稀專徒
代候申此欵欵儻居士親見本來不妨通個
消息與貧道一笑也。
答曹念茲居士
昔與門下道左相逢一笑莫逆十五年來病
患中見愛日新道人家風惟將生平少分見
處與門下共見始洽素心況居富貴而不為
富貴沒溺如門下者真宿世道種不審比來
造道何似能覿面通一消息否令嗣君靈苗
宿植病中能覺察妄念起處勝進參苓數劑
矣別後聞云玄門祕訣別有本領工夫可做
此不待衲僧笑其外道知解即在渠教亦屬
罪人不見老子云偽道養形真道養神丹陽
[012-0274a]
子云抱元守一是工夫懶漢如今一也無終
日銜盃暢神思醉中卻有那人扶且道如何
是那人噫即就者裏見得徹去烏有祕訣而
過此乎諦觀先聖靡不指點從心入道是正
修行路願偕令郎時常黽勉能於病中徹見
無病本來即世相明實相復何病復何藥復
何禪復何玄復何祕密復何淺顯哉專申鄙
見以報瓊瑤不宣。
與潘如荄表弟
人於天地間學業分岐心志不一者多吾與
弟三十年來多寒溫世故而已未曾撥著者
一著子近於西園中盤桓始知吾弟有志此
道但未能究竟一番別後深為慨惜試觀先
輩咸在功名事業裏作菩提場成就世出世
間事若道了卻世間事方可做得出世事不
[012-0274b]
知世事如剝芭蕉去一層又一層何嘗有了
的日子功名大則世事大功名小則世事小
學問廣則知解多學問淺則知解輕不如就
今輕省處一念回光見得本來面目然後知
世間事即是出世間事出世間事即是世間
事方識得不壞世間相而明實相也在功名
富貴中不被功名富貴籠絡在塵勞煩惱中
不被塵勞煩惱遮障方可自利利人祝祝。
答吳楓隱居士
來諭云菩薩妙相不出於香不出於匠皆藉
磬山指點而成貧道云若離香匠貧道又指
點個什麼來指點既無三處俱空空即不空
緣會而有豈非菩薩全身示無生之理耶像
既如是灋灋無生貧道又何嘗動唇舌來居
士又何嘗接貧道去菩薩又何嘗留菴中住
[012-0275a]
分別不得不分別亦不得雖然如是若約衲
僧分上正未有喫棒分在直筆復秋水菴主
人一笑。
與吳迪美居士
冬底別來不覺春過半矣光陰荏苒學道人
不可不與時競也貧道雖烟霞物外人念此
懸懸耳。
又
貧道一秋多病枯坐柴牀時序如流恍然如
夢曾遊夢中之夢與君趺坐白雲閒看流水
提究此事覺來一笑此情此景是償宿逋之
因耶抑徵他日之緣耶不知夢笑覺耶覺笑
夢耶復笑不已正欲書似忽接手翰知君微
恙令人懸想相忘於夢覺也惟慎時自重此
祝。
[012-0275b]
答蔣函九居士
此事無論在家出家秖要明徹心地了悟本
來提個話頭緜緜密密叅究挨拶將去一點
也做作不得一點也取舍不得一點也顢頇
不得一點也儱侗不得直須豁然頓悟然後
本來心地名字無所安著無所安著的亦無
所安著亦無所安著的亦無所安著方有少
分相應纔喫得山僧痛棒何必拘定出家在
家以山林城市分心乎大丈夫若得此道透
徹無可不可況功名正務寧有妨礙乎不見
古人云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
祝祝。
答曹起明居士
來書云塵勞中妄念易動愈趨愈下貧道看
來正居士真心發露耳今既知妄念易動即
[012-0276a]
當究其易動之體究之無處則能動之念頓
空能動之念頓空則所動之境亦寂能所空
寂即返照能究之心安在果能如是不須求
靜而靜相自然現前矣靜相現前何分城市
山林無時無處無靜無不靜也。
答徐雨公居士
接手書并偈讀之深喜令兄去後以為失一
慕道之士何期居士能繼美耶居士自信得
去不妨十二時中真實受用自然不被塵勞
封鎖六根應用無不了了只恐還在文字邊
討消息耳若能迴光返昭徹見父母未生前
自巳本來面目方知十方虛空生汝心中如
片雲點太清裏居士曾到者個田地麼若到
者個田地更有一語在異日相晤道破。
答潘如荄表弟
吾弟根器不羣年將不惑必須卓卓然有個
腳踏實地處觀世間空華水月一無所好亦
無不好之念境緣苦切處不被挫折便見學
道人琢磨工夫得力不得力一一自家撿點
不可放過至祝。
與密雲灋兄
客歲[曰/月]寒出山過吳門初意欲強吾兄還山
不得已從命而返春聞灋體勝常受請赴育
王遂駐錫天童有光祖窟灋化之隆於斯為
盛山僻地殊無因聞問時時馳仰近日三峰
連刺書來并所刻諸語其間多譏棒喝不知
方今拈一條白棒橫行天下者舍吾兄更有
誰乎審之總不出他自縛詐降獨施冷刺之
句既欲為濟下兒孫何得心行如斯耶所謂
師子身中蟲自食師子身中肉信然弟復書
[012-0277a]
巳付剞劂今寄上幸吾兄諒察當詳究其端
可也不然未免旁觀者哂耳不盡不盡。
答吳亦如居士
兩載未及通候承惠書令人感愧貧道自揣
福薄智淺守拙巖壑無以作後來標榜實為
灋門罪人然靜夜思之髮白面皺正灋懸[糸*系]
不無永歎每念居士夙植靈根必現宰官說
法化利末世當念去聖時遙人心愈薄不惟
信力輕微轉見機械相競藉口大乘實實心
行不及小乘一二致使晚學初機半進半退
遂以昏沉為寂寂以掉舉為惺惺狂則播弄
虛頭劣則厭喧求靜佛道下衰以斯故耳讀
來諭云自置如氷貧道為之助喜但恐不能
真如氷耳若得如氷則內心不喘內心不喘
則外息塵緣外息塵緣則何喧可喧何寂可
[012-0277b]
寂一念無生便同本有若到者田地更覓個
安身立命處了不可得豈有分而不分合而
不合者乎如斯見得到我德山臨濟門下始
有喫棒分貧道與居士自幼締交未獲心相
體解茲箬菴回極道居士切於性命之旨故
一一供直幸諒之。
答吳廸美居士
灋門衰替因主灋者不嚴菽麥混收邪正難
辯秖圖門庭熱閙不顧後學無依貧道痛思
正灋如懸[糸*系]默默流涕非力可能挽也公輩
超羣之姿當念宿因體究先聖宗旨作將來
眼目共出隻手以祛其惑不在貧道之多言
也。
與路元昭居士
聞公急切為道剪髮割鬚此非可倉卒也夫
[012-0278a]
道不拘僧俗豈在畏影逃形須是一一從自
已胸中了當外不見有塵相可離內不見有
六根可淨中不見有六識可空即世出世無
有一毫沾染處無有一毫挂懷處方始居塵
亦得脫俗亦得不然身雖靜而心未淨形欲
逃而影愈彰何若就陰而止隨寓而安免得
向外尋覓也不見古人云雲無心而出岫鳥
倦飛而知還水落石出自有其時也。
寄示印中授徒
灋門衰替奈無其人苟得其人師資唱和老
僧一夏來勉強與諸子提持個事或令彼拈
頌勘驗各人得力處每思得汝同聲相和今
未審高高山頂日用何所務也記得當時臨
濟大師半夏上黃檗山見檗看經濟云我將
謂是個人元來是唵黑豆老和尚住數日迺
[012-0278b]
辭檗檗云汝破夏來何不終夏去濟云某甲
暫來禮拜和尚檗便打趁令去濟行數里疑
此事卻回終夏後又辭檗檗云甚處去濟云
不是河南便歸河北檗便打濟約住與一掌
檗大笑迺喚侍者將百丈先師禪板几案來
濟云侍者將火來檗云不然子但將去已後
坐斷天下人舌頭去在且道臨濟當時喫三
頓痛棒巳是徹上徹下何故至此又卻不會
者裏汝若透得提個鉢袋子去若未透不可
坐却白雲須是再來度夏始得總饒你會得
不來正好痛棒何故莫道一觸便了不顧差
別門頭若差別門頭還有誵譌處他日何堪
為人師灋也所以我臨濟大師透頂透底師
資道合立灋著著自有源頭不若今時無根
種草自瞎瞎人不怕諸方撿點以作笑具當
[012-0279a]
自審細不盡。
寄示暜聞
古人為本分事不憚千里萬里買草鞵行腳
叅尋知識拶得心華頓開而後曲盡師灋方
好隨處住山分化一方豈肯草草埋沒世緣
誤已妨人耶汝既見老僧有泱烈志自信自
證接眾修行老僧恐汝不能盡古人灋要又
不能近師長提持拈一事出一言有漏逗處
未免見笑大方累及老僧所以不得已幾番
痛拶切不可入時人得少為足一隊裏去當
究明佛祖綱宗徹證徹悟然後為人師範亦
未遲不然落在焦芽敗種類有何補於灋門
乎至囑至囑。
答澄江黃介子居士
貧道自昔聞公篤信此道但闕面晤臨風想
[012-0279b]
仰接手教益知現居士身說灋摧邪顯正叱
小褒圓非深念灋門衰晚能如是乎開慰開
慰貧道自揣智識暗短抱拙巖阿甘作自了
漢因緇流聞風叅叩不得已時一拈提所刻
徒塵聽覩也何日把臂一陳鄙固不盡不盡。
答澄江方克駿居士
貧道守拙巖阿遙望澄江有大居士出現於
世但未一面為之悵然也聞公勇猛有絕塵
之志此事不爭在家出家大丈夫能一刀斷
得亦不妨慶快平生如或未能則意絆兩頭
翻為耽閣不如就塵勞而作佛事亦火中蓮
也贈章甚美愧老拙不堪醻唱聊賡韻而已。
又
承公遠顧深林緣貧道老病支頤不能盤桓
盡致別後輒怏怏也昨接手書知切切用古
[012-0280a]
人牧牛工夫此是第一等傍實下手處深慰
深慰記得當時郭功甫訪白雲端禪師雲問
牛淳乎功曰淳矣雲叱之功拱而立雲曰淳
乎淳乎南泉大溈無異此也迺贈一偈曰牛
來山中水足草足牛出山去東觸西觸磬山
今亦贈公一偈捏著繩頭不放鬆山中城市
一般同調純到得無拘束看破持鞭個牧童
且看此偈與古人是同是別道將一句來。
答繆采室居士
向聞令先尊忠節貧道雖山林野人不覺仰
空合掌天生正骨砥柱末流挫折一時清風
千載矣每每詢及公輩知皆象賢欽仰欽仰
遠承手翰知復能留意向上事極副宿懷嗟
乎天下穰穰苦不知有此事耳公既知有此
事豈容住手乎但恐朱紫不分路頭不正便
[012-0280b]
有疑滯公果具眼能窺見古人作略又何妨
於筆舌辯駁哉又寧分得自巳大事於古於
今不相干涉耶果看到無古無今忘人忘我
處貧道與公相見久矣又何俟向未覿面未
開口處再為饒舌乎一笑不盡。
與賀極菴居士
聞公受暑生毒想當平復矣不審正痛苦時
如何用心若痛苦時歡娛時能一樣用心亦
可作入道之徑今時人多打作兩橛不知痛
苦者是誰歡娛老又是誰者裏蹉過別尋頭
路便錯了也然猶是第二門頭若要直㨗慶
快須向歡娛痛苦不到處坐斷要津了了分
明作得主把得住從他苦亦得歡亦得不歡
不苦亦得纔不被塵勞煩惱根境之所奪也
如是行持如是作略在儒亦得在僧亦得原
[012-0281a]
無二致如何。
答曹念茲居士
屢接手書惟以苦境相告貧道閱之未嘗不
置簡長歎雖然觀此世界豈獨居士為然哉
故我大覺聖人運大慈悲開方便門指出一
條直㨗徑路要人返本還源經云一切有為
灋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若
識得世間一切灋如夢如幻了了分明一一
非實即知身心亦幻也功名亦幻也富貴亦
幻也煩惱亦幻也便可在塵勞作佛事居火
宅為道場豈肯埋沒巳靈虛生浪死居士年
過知命隨時應用切須體究人生世業無窮
精神有限肯將有限精神逐無窮世業乎高
明察之。
示復林臯
邇來諸方大壞綱宗蓋為師承授受不擇其
人秪圖衒虛名熱閙門庭明眼者覰之痛心
酸鼻即有挽回不能救萬分之一嗟嗟佛法
下衰巳至如斯賢契當自努力體老僧心念
更須持守一番學不厭多語不嫌寡不可自
是而輕忽一切儻一事失之於前百事不能
挽於後矣切須仔細。
答韓聖開居士
學道人坐斷千差向直㨗根源處拶入自然
不走尋常義路行到不疑之地方可隨宜受
用動靜一如切忌將古人言教為證據也病
筆不多及。
答張大若居士
昨承居士枉顧并惠讀易記審知居士留心
易理有會於動靜之間比問居士四大各歸
[012-0282a]
動靜了不可得那時在什麼處安身立命居
士雖應之頻頻卻未愜貧道意若要生死岸
頭用得著須向一畫以前薦取方許一動一
靜一語一默著著歸根無不了了不然猶落
古人糟粕裏何如。
答方克駿居士
承閱貧道前所示偈識貧道為人處不勝喜
慰然貧道語句亦一時應病之藥豈可執為
久治之方耶元白上座來述居士七日靜功
得個歡喜處既有歡喜處不妨入山呈似不
得錯認影響為真實此事最忌抱樁搖櫓以
當平生直須徹頭徹尾始得貧道衰年殘喘
不知在世幾時願公努力努力。
答黃元公司理
久聞有大居士現宰官身隨宜說灋起於壽
[012-0282b]
昌博山末後向天童山中觸著拄杖頭西江
一𣲖波涌紋生深荷灋門牆塹有人矣貧道
久棲巖谷自適一生比入苕濵誅茅深隱渾
忘人世承居士以東明見招并唐居士再三
竭力此旵祖道場靈塔現在貧道何忍坐視
寥落但值伏枕未能扶笻命學徒山茨代引
一方二百餘年未了公案得居士舉揚此話
大行又何待病僧饒舌也。
天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音釋
黽
弭盡切音泯勉也刀所不堪心所不欲而勉強為之曰黽。
締
特計切音弟結
不解也。
袪
丘於切音墟遣也逐也散也。
賡
古衡切音庚賡續也乃賡載歌。
穰
如羊切音穰穰穰眾也。
[012-0283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