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直一
嗣法門人通琇編
復問
復三峰漢月藏公附來書
粵自威音無象一○為千佛萬佛之祖故
七佛以雙頭獨結四法交加勒成無文密
印而飲光傳二十八代無非以法印心此
法之不可滅沒也重矣達磨東來六傳之
後奈何旁出之徒又於法偈中鑽出理路
故密處成疎絕滲漏中成漏馬大師萬不
得已拈出一機一境絕盡旁門單提向上
故以正出為重遂有野狐兩扇而三撼其
門百丈再叅而末後一喝從前心法印定
於此矣黃檗因而有三頓痛棒未聞有兩
頓四頓之旨此臨濟之三玄要所以發明
[011-0253b] 
七佛歷祖之祕以簡一橛頭相似野狐涎
也此臨濟之所以為萬世法也故後世聞
臨濟兒孫出興不憚費盡杖頭破盡草鞵
千里萬里為之叅叩耳未嘗有簡臨濟為
旁出者不待辯而明矣自唐及宋而元臨
濟之法楚楚至中峰傳法於千巖失卻一
隻眼誵譌從此而起然萬峰寶藏尚以三
玄為傳法之要去後則泯泯無聞焉迨笑
巖之徒廣通不知何許人廼肆滅六祖巳
下五家詆為旁岐益可恨矣其說一唱法
遂滅盡但得一知半解全無古格肆其臆
說不是本來無一物定是凉颼颼地苟非
認性認心又落不上機境今時外道陋不
可聞今時禪品惡不可見皆因無祖法之
印為格則也藏竊痛哭流涕久矣期一再
[011-0254a]
見臨濟兒孫身雖百歲得三歲之的派者
必禮為師此無他以深叅覺範高峰之禪
實透臨濟玄要賓主之法故耳徃年嘗欲
走叩龍池以先得語錄不果後以髮將垂
白聞金粟出世喜臨濟重興特為叩荷其
傳所望其瀾益濶其道益光嗣聞我叔大
師建幢石磬尤見古佛並興拜讀新刻果
如初日乍出便欲拽杖禮龍池塔聆石磬
響以寺事所勒未克如願遙聞來歲世甲
乍周祖堂將闢願和尚無外臨濟正宗大
豎三玄古格藏等願就克符普化之列共
扶七百年既抹殺之宗光天耀日於大明
之世何其快哉何其快哉藏臨楮不勝仰
望之至。
諸佛為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故我釋迦如
[011-0254b]
來初生下時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
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吾獨尊四十九
年彈偏化小會權歸實所以云惟此一事實
餘二則非真以此一心之法印定故末後拈
華微笑嫡付教外單傳至二十八代達磨東
來傳至六祖亦無非一心之法彼羣英疊出
兩派分岐旁出繁興皆以所得淺深教化馬
大師單提向上百丈再叅而末後一喝黃檗
因聞不覺吐舌纔明大師大機大用故施棒
以接臨濟如發藥人秖欲救病今來書云秖
有三頓痛棒未聞有兩頓四頓之旨此語若
在臨濟則可在黃檗則不可何故若黃檗恁
麼為人已成實法了也况臨濟至大愚言下
點破悟徹根源握萬世之綱宗開法四賓主
四料簡四喝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
[011-0255a]
簡別邪正殺活縱橫自後五宗並立門庭雖
異總之咸歸一心之法如洞山得法雲巖臨
行囑付因過水睹影大悟前旨有偈云云可
不各各師承有㨿或嚴密或痛快又豈有實
法繫累人耶正宗流至中峰傳法於千巖廼
云失卻一隻眼誵譌從此而起此何說也况
中峰大師語錄言言見諦句句超宗其道要
歌發明玄要字字破的及餘開示小叅拈提
公案當時無有出其右者而千巖築破方甓
盡底掀翻中峰尚囑云時節若至其理自彰
後三十年住山出世若是半邊見焉能道得
一句子流出百千萬億句百千萬億句入者
一句豈非全收全放全放全收耶古德云但
恐不成佛不慮佛不解語萬峰寶藏從此得
傳縱奪抑揚主賓照用莫不本臨濟綱宗若
[011-0255b]
非具眼豈能作得他家兒孫耶此繫法門大
事立論宜當三思如云泯泯無聞今日新萬
峰從何而得也又云笑巖之徒廣通肆滅六
祖已下五家詆為旁岐此因未諳通本昔我
幻有老人親聞笑巖祖翁云當時因少林出
祕要天奇和尚直註破時人之執遂議論紛
起謂正宗久寂巳無其人所以笑巖深慮法
門而聯芳偈敘故有上承迦葉六十五世之
元祖下繼曹谿三十三葉之真孫以遮表同
時遮則遮其濟洞無分表則表其曹源不絕
命通序之並非肆滅五家削去臨濟不欲承
嗣但詆曹谿上下旁岐涯岸各封以羅天下
學者恐晚進無知靡所適從泝流歸本之意
耳此處將藥作病失照不少至云今時外道
陋不可聞今時禪品惡不可見此誠諦之言
[011-0256a]
不肖亦未嘗不附膺痛心念祖道之陵夷師
承失嚴密也及觀所作五宗原始於圓相七
佛由來五宗各出一面正宗先出四宗相續
其餘旁出莫不悉備者葢欲發明先軰抹殺
五家宗旨單傳拈華一事也所云傳宗旨者
不悟宗旨抹宗旨者不知宗旨夫既不悟宗
旨所傳何事耶五家宗唱若不本單傳之旨
又傳何事耶然而五家雖各從一宗莫不發
明拈華旨趣若抹殺宗旨非魔即外不待辯
而自明矣今公千辛萬苦叅訂將來猶恐後
學反以圓相為軃跟奈何卻成窠臼不見當
時五祖演和尚舉祖師道吾本來茲土傳法
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達磨信腳
來信口道後代兒孫多成計較要會開華結
果處麼鄭州棃青州棗萬物無過出處好所
[011-0256b]
以云垂慈則有法無法不垂慈認取鉤頭意
莫認定盤星公數十年操守博學晚年繼我
密雲師兄法道不減夾山船子之風道光遐
布欣慰欣慰若非念公以法眷見稱不肖亦
不敢如是以法為親也客歲過吳門希一晤
因歸迫未果適接來翰并佳刻如見丰儀又
承厚惠種種何以克當不肖病軀孱劣久困
巖壑偷安待盡誠為法門罪人仰望高賢唱
導隆盛素所願矣素所願矣。
因閱五宗原題附
野人不識尉山面遙聞哮吼如雷電拈出威
音者個圈擲向人前誰得薦擬之如聞塗毒
鼓觸著似犯太阿劍頂門直透上重關超脫
從前者白練。
又答問并判
三峰云承大教以一心為宗師答你還跳得出麼印
定萬法以一拈華為單傳之法答西天東土亦如是
此外並無餘法而一拈之內亦並無餘蘊
答你那裏摸索便以一棒一喝一句棃棗東來西
去你出我入互相活脫不滯機用謂之殺
活縱橫答你不達古人方便死了不得活以五宗為此外
另立之門庭答自生分別故不欲盡明其說而
將就彀用於今時則已答將謂你鑿壁偷光故逢著
祖宗嫡骨之要皆意思間放過答呵呵大笑若
人舉著還他一個絡索二字答未舉先知自已
立在無人對證處答瞎漢今日被不肖問著
便東塗西抹說些四無頭果子阿母話支
塞答尚且不會又要立在上風答可見你有人我相此非
支塞過便了者不肖正為舉世如此答則恐你
還不識痛承小釋迦再來畢竟要與臨濟出
[011-0257b]
口毒氣耳答未到你在今復有問願和尚真實
答我答從來不妄語幸勿遮遮掩掩說半開合話
方好流布諸方答諸方早已見矣救得正法重新
光顯答何曾隱晦來若又是前來話柄則不敢求
搜索也答不識好惡在一問兩派分岐旁出繁興
皆以所得淺深教化且道兩派分岐是所
分何等岐講何等事兩派可有淺深答諜諜迷
源話頭也不識如何是他深處如何是他淺處答待
你腳跟點地方知且道旁岐所說是何等法遂判
為非正答你也出不得正者說何法遂判為正支
淺深之旨可得聞乎答看取老僧上下文次問來教
云馬大師單提向上百丈再叅而末後一
喝黃檗因聞不覺吐舌纔明大師大機大
用故施棒以接臨濟且道馬大師既單提
向上百丈於扭鼻處已明得哭笑卷席大
[011-0258a]
師已印過他會也又印過子深明昨日事
矣為什麼還弄者些子而至豎拂挂拂之
最後方震聲一喝而百丈方悟得三日耳
聾耶若道此處纔明一喝他前師印資呈
皆落妄語矣答錯若前來都是又何必一喝
而方貴耶答錯錯前之扭鼻哭笑獨非機與
用乎至一喝而方明大機大用答你未夢見在大
字遂成重見疊出一何嘮叨若此哉答云轉見
不堪黃檗吐舌明得大機之用而百丈讚其
超師且道他超處在於何所答放你三十棒亦不
可糊塗也答自領去承教如人發藥秖欲救病
今來書云秖有三頓痛棒未聞有兩頓四
頓之旨答𧄼此語在臨濟則可在黃檗則不
可何故若黃檗恁麼為人已成實法了也
請問為何在檗則可意者以非實法故答以
[011-0258b]
楔出楔若言非實法者此是謾他臨濟也答我
也知你作實法會而臨濟恁麼會黃檗禪已成實
法乎答以已防人埋沒先聖是則臨濟何足貴而小
釋迦於溈山處極口讚歎而將此身心奉
臨濟以報佛恩耶抑錯之甚矣甚矣豈不
爾思室是遠而答親言出親口承教臨濟至大愚
言下點破悟徹根源他既是悟得一句一
喝一棒的又何說他悟徹根源遠之遠矣
答你未知落處在且道如何是根源處耶答待你徹後見
又云握萬世之綱宗且道何者為綱宗亦
不可不識也答再叅三十年與你道又云開四賓主
且道他兩人對面說話何者是賓答照顧腳下
何者是主答賞罰分明何為賓中賓答闍𥠖切忌道著
何為主中主答老僧決不謾你四料簡者何為料
答想你不識何為簡答門外漢料簡作麼答恐你顢頇又
[011-0259a]
云一句具三玄請問何者為一句中之第
一答倚天長劍第二答威風凜凜第三玄答全提正令誰敢當
鋒何者為第一要答杲日當天二要答虛空霹靂三
要答風馳電捲不留剩迹不可塗糊隨語生解象病
冤鬼答恰是說一句支塞過不肖必不肯輕
放也答面皮厚多少又云三玄三要以簡邪正此
語天教說出頼不得也答掩耳偷鈴且道如何
是邪正處答一分少你不得如何是簡他邪正處
答簡了也豈可忽哉答寐語在若不過意思間說個
總歸一心答謗佛謗法謗僧便是果子說話便是
座主奴也答老僧不如你音者聲之外者也曹洞一宗想
非和尚茶飯不必言矣答扯東蓋西中峰千巖
且待辯明已上諸說方好點撿答劍去久矣不
然徒虛爭耳答果然此事實曾三思方立大
論答未知之咎也雖千佛列祖出世皆欣欣然合
[011-0259b]
掌者答可憐生但當世之所不容答可知禮也佛法
欲滅正謂此也答難道通公之說實屬未知
之咎敬為懺謝答墮也但其言溷指旁岐實
不通旁岐之理有犯正宗不得不為力誅
之以存佛祖也答負也承教及觀所著五宗
原始於圓相七佛由來五宗各出一面正
宗先出四宗是巳而竟言相續答大妄語漢其
餘旁出莫不悉備者則又似數曹洞為旁
出也譌矣答昧又言夫既不悟宗旨所傳何
事耶請問一喝一句一棒轉轉弄此謾人
者即是宗旨乎答你還跳得出麼又云公千辛萬
苦叅訂將來猶恐後學反以圓相為軃跟
奈何卻成窠臼此說大為可笑答下士聞道若
圓相成了軃跟窠臼則我金粟大師一棒
亦成了軃跟窠臼乎答自語相違漢麻三斤乾矢
[011-0260a]
橛亦成了軃跟窠臼乎答遏而和尚磬山集
上道蒼天蒼天太平盡唱無生曲引得巖
前石虎吟亦成軃跟窠臼矣答你那見他著實處吁
人可欺乎佛祖可欺乎直心道場何可若
此也答作賊人心虛久聞和尚心如虛空答也不消得
今日竟將一夕雷雨崩擊一上答青天白日想
大慈不我怪也答放過則不可不肖多所未知幸
垂示我至禱至禱。
師判云余復三峰前來書為彼判臨濟宗旨
不達其理妄肆臆說欲置而不答恐誤後學
獲罪於法門故不狥情而據理言之詎料彼
有人我見翻道余立在無人對證處說果子
話又道余要立在上風足見三峰皆勝心也
余住山三十餘年並不管分外事因他驀剌
書來葢不得巳而應之耳今彼復嘵嘵致辯
[011-0260b]
於理全違希圖遮人耳目愈增其醜既知余
宗一心拈華單傳之旨而廼謂舉世如此者
何也殊不知三世諸佛亦如是歷代祖師亦
如是天下善知識亦如是何為硬執已見翹
然自負以為異於人而謬判先聖宗旨如所
謂黃檗三頓痛棒未聞有兩頓四頓之旨發
三玄三要處處抱樁搖櫓必欲合此三法逆
推五祖接盧能以杖擊碓三下為臨濟張本
不論拈華單傳之旨恐離了三法則落在心
性禪裏然則四料簡四賓主四喝有何四法
可據耶若謂三玄三要根定三頓痛棒則曹
洞君臣五位又何從五法而接青原一脈乎
殊不知三頓痛棒本乎單傳之旨若識厥旨
三玄三要著著現前若道三玄三要意趣在
拈華旨外而另有法亦是心外取法矣豈非
[011-0261a]
埋沒我臨濟大師於空閒無用之地哉不達
此理妄議古今尊宿為抹殺宗旨而單傳拈
華一事見余不肯是說遂爾惡發濫言詆詈
今人目之皆可飲也令人思之實可哀也余
觀三峰傳衣註云若必重自悟而抹殺相傳
之法必非悟心之士也何以故以其見有法
故見有法即與自心違故既悟見有法則所
悟之心亦偽故余謂三峰如是說則悟心之
士不可分心分法何故必執三法為宗旨而
妄判所悟單傳之旨者為一橛頭禪且問他
曾悟也未若道悟則不可取法而反責悟心
之士為抹殺相傳之法也若道未悟亦不可
云既悟見有法則所悟之心亦偽故而反執
法以貶諸方一悟便了單傳拈華之旨也可
見三峰轉轉迷源弗知顛倒苟欲網羅當世
[011-0261b]
學者致令自語相違處處乖張言言失旨余
豈好辯哉况三峰奚足與辯誠恐後世無所
據焉爾彼云通公之說實屬未知之咎敬為
懺謝但其言溷指旁岐實不通旁岐之理有
犯正宗不得不為力誅之余曰此理明顯尚
自弗知攖犯先覺而况佛祖玄微奧旨全不
細心猶且矜誇三思方立大論更誣余似數
曹洞為旁出是何言與余雖不敏法門大綱
難以掩目正為三峰五宗原中云五宗各出
一面然有正宗第一先出次則雲門曹洞其
餘旁出道理極則教家玄妙淵微莫不悉備
又云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
有非實豈非曹洞語乎此說皆出三峰之口
而昧巳謾人磬山可得而謾哉凡閱三峰語
句者亦不可得而謾也又云余書中言公千
[011-0262a]
辛萬苦叅訂將來猶恐後學反以圓相為軃
跟奈何卻成窠臼此說大為可笑若圓相成
了軃跟窠臼則我金粟大師一棒亦成軃跟
窠臼乎麻三斤乾矢橛亦成軃跟窠臼乎此
因余點破五宗各出一面之句故也今且問
他能分得五宗一宗一宗從何一面一面而
出耶若五宗實從者個○圓相一面一面而
出者豈不成了軃跟窠臼乎况此圓相你那
裏見他方所一面一面來瞎漢還聞塗毒鼓
麼又云一棒一喝轉轉弄此謾人者怪道他
復竹菴書中竟駁為天然外道爾弗思乎今
之海內孰行棒孰行喝何故班班見於所著
而非之况三峰今巳繼此一棒了也而且虛
獎道我金粟大師一棒亦成軃跟窠臼乎此
非三峰語自乖乎嘻若果會得三玄三要之
[011-0262b]
旨不出拈華單傳何爭一棒一喝廼至袁帝
鳥噪莫不發明三玄三要之旨也驢鳴馬嘶
莫不發明三玄三要之旨也魚歌牧唱莫不
發明三玄三要之旨也風柯月渚莫不發明
三玄三要之旨也所以塵說剎說眾生說無
間歇莫不發明三玄三要之旨也嗚呼若是
抱死竿頭直饒你把生鐵鑄就三玄三要之
句掇向人前猶是立地死漢正所謂邪正在
人不在法也且麻三斤乾矢橛你道曾流出
什麼物來也成軃跟窠臼了可見又要贓誣
先聖矣而又將古人直指處穿鑿話頭來相
詰知而故問乎不知而問乎余一一答之請
彼反之於心已可欺也佛祖不可欺也天下
後世更不可欺也諸方自有明眼者在何待
余辯。
[011-0263a]
或問
或問楞嚴經若見是物一節不得深明敢問
何如師云此節經文甚明因未會非彼二字
所以難解經云若見是物則汝亦可見吾之
見此如來設問阿難若爾我之見是物則汝
亦可見吾之見何故是物無有不見之理又
云若同見者名為見吾吾不見時何不見吾
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此
如來謂若道見物時可見吾見則不見物時
亦可見吾之不見設若見吾離物不見之相
自然非彼不見之相非彼非字當作無字用
自然明白若既離物見吾之不見者自然無
彼不見之相不見之相是何狀耶如來審定
此兩處見物時不能見吾之見不見物時不
能見吾之不見故又云若不見吾不見之地
[011-0263b]
自然非物矣先師幻有老人云無知可指知
不可指暗合經義可以並看總之知見非物
不可以見指可以見指者即非真知見矣所
以道真知無知無所不知真見無見無所不
見。
或問善惡自心之所有耶自心之所無耶師
云先賢云廼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有也無
也情之巳見者也有既不有無亦不無不無
故無而忽有因無故有不有故有而忽無因
有故無因有故無無無故無不自無因無故
有有有故有不自有有不自有故待緣而有
無不自無故待緣而無豈可以有無而議性
哉大抵自心不可以形相得不可以影迹求
無取無舍無得無失夫道體本乎無為變動
不居善惡不形所以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
[011-0264a]
麼時如何是上座本來面目又有云善惡都
莫思量方纔得入心體豈欺我哉或曰既不
必取舍作惡亦得向善不勞乎師云是何言
與起心舍惡尚不可而况容心造惡耶舉心
修善尚未圓而况有心棄善耶但識得源頭
認得本體一切惡業一切善緣俱無自性自
然不被惡業之所遮障不斷善念菩提之所
修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硬自差排則不
合性分當然之理於意根裏作活計也一落
意根總不出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四句
之過矣或者作禮擬欲再問師笑云且截斷
葛藤。
或問世尊說成住壞空秪如草木成便有壞
豈得有住而又有空耶師云草木之成春至
發生及夏而幹秋來結子而草木方成至於
[011-0264b]
嚴冬霜雪欺凌漸漸枯槁方現壞相則壞非
瞬目而壞空又豈瞬目而空乎故知非四時
不能成其造化非四相不能顯其功用芽之
時非幹之時幹之時非子之時子之時非槁
之時如是逆知其住相即在漸成之際壞相
亦在漸成之時空相又豈外乎漸成之間哉
何也不得於空無以有其成不得於成無以
有其住不得於住無以有其壞不得於壞無
以有其空由此觀之成也者有未成者也住
也者有未住者也壞也者有未壞者也空也
者有未空者也夫成既未成者成即空也住
既未住者住即空也壞既未壞者壞即空也
空既未空者空即空也廼至現成現住現壞
現空亦復如是或曰然則成中有住耶無住
耶曰若成中無住芽即不成其芽矣成中有
[011-0265a]
住芽亦不成其芽矣成中無壞芽即不成其
幹矣成中有壞芽亦不成其幹矣成中無空
幹即不成其枯矣成中有空幹亦不成其枯
矣空中無成成即不成其成矣空中有成成
亦不成其成矣如來觀諸法未成之先巳成
之後即色即空生而不有即空即色滅而非
無非無也故真即俗合而不一非有也故俗
即真分而不異所以離即離非是即非即故
法華經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於道場
知已導師方便說豈同凡夫之執見說空即
墮偏空說壞即墮敗壞說住即死煞住說成
即死煞成耶哀哉諸法無定相不可以形名
得不可以事相求一念之間四相宛然况乎
諸法皆從心起者耶馬鳴菩薩云心起者無
有初相可知言知初相者即謂無念是故一
[011-0265b]
切眾生不名為覺以從本來念念相續未曾
離念故說無始無明若得無念者則知心相
生住異滅以無念等故而實無有始覺之異
以四相俱時而有皆無自立本來平等同一
覺故客作禮而退。
或問古之知識慈悲方便今之知識棒喝唾
罵不知孰是師笑云吾非知識安知知識之
作用耶子亦知古人之慈悲乎或曰六祖被
人加害舒頸就彼害者驚仆悔過出家祖曰
汝他日易形來吾當攝受異日來果納之豈
非慈悲之甚乎師云祖固慈悲然汝知一而
不知二知事而不知理臨濟德山皆以棒喝
接人獨非慈悲乎大都為人師者誠以道念
為人直心為法雖痛罵呵斥嚴厲逼拶不可
不謂之慈悲苟存[糸*系]毫異念於胸中則喜笑
[011-0266a]
誘引和容欵待皆為不肖之心所謂懸羊頭
賣狗肉也今之學者不忘情死心以求正悟
日久月深埋沒本志道聽途說某師慈悲某
師寬厚如矮子作觀場之見法門隆替可卜
矣能不愧乎。
或問釋氏之學如人有腹而無四體烏有惻
隱之心師云吾世尊百劫千生精修苦行洞
明至理力破羣邪運四弘誓之悲心開六度
門之慈念萬行全被無一事而不周百法齊
彰無一道而不具教乘半滿之科理載偏圓
之體利生接物類類兼收入聖超凡法法咸
備發一言而事理全融立一行而因果俱顯
是則叱其偏邪枯寂之小見非則責其浪見
著相之狂顛俾人觸途成觀著著指歸寶所
了境明心處處點破籓籬設教殊途三百餘
[011-0266b]
會隨機闡化四十九年無一機而不領其妙
旨無一物而不被其玄猷至公之道三界不
得不遵至理之言九有不能不學以得無得
之真靈而傳無傳之妙法天地莫能掩鬼神
莫能窺須彌之高未足以踰其德滄溟之廣
未足以載其量所以人天雨集智德雲臻物
我同歸體用俱妙謂之有腹無肢得乎慈莫
慈於此悲莫悲於此矣謂之無惻隱之心得
乎法華經云惟佛與佛乃能知之客懺謝而
退。
或問是非無息如何師喟然嘆曰悲夫人之
真心原自朗照毫有私於其間則真心掩蔽
妄起是非不免有是是非非之說矣然自有
公是公非者在要見公是公非於天下者須
看到無是無非之處始得是之所是非之所
[011-0267a]
非之源然後可以是則是之可以非則非之
矣大槩人情是非之端隱微難見苟非鑒清
慮靜洞見真心又孰能窮而孰能辯哉嗟夫
今之惑於是也非也咸不出乎人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不同故是非亦以異耳不當是而
是失於妄是不當非而非失於妄非既有妄
是妄非以欺天下之耳目則此亦一是非也
彼亦一是非也即受其是者未始美蒙其非
者未必惡何益之有哉能反觀乎無是無非
之源而稱物平施一氣相醻超然是非之外
是亦可一笑也非亦可一笑也吾何言與。
天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011-0267b]
音釋
孱
士連切音潺弱也。
𧄼
都鄧切音磴薨𧄼新睡起貌。
溷
胡困切音慁亂
也。
臆
伊力切音億胷臆。
攖
伊盈切音纓觸也迫近也。
駁
比用切音博與
駮同論列是非謂之駮。
[011-0268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