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193 石門文字禪-宋-德洪 (master)


石門文字禪卷第二十四
宋江西筠溪石門寺沙門釋德洪覺範著
門人覺慈編錄毘陵天甯法雲堂校




送僧乞食序



曹谿六祖初以居士服至黃梅夜舂以石墜腰牛頭
眾乏糧融乞於丹陽自負米斛八斗行八十里朝去
暮歸率以為常隆化惠滿所至破柴制履百丈涅槃
開田說義墜腰石尚留東山破柴斧猶存鄴鎮江陵
之西有負米莊車輪之下有大義石衲子每以為游
觀不可誣也世遠道喪而妄庸寒乞之徒入我法中
其識尚不足以匡欲其可荷大法也方疊花制襪以
副絲絢其可夜舂乎纖羅剪袍以宜小袖其可破柴
乎升九仞之峻僕夫汗血不肯出輿其可負米乎方
大書其門云當寺今止挂搭其肯開田說義乎余嘗
痛心撫膺而歎者也屢因弘法致禍卒為廢人方幸
生還逃遁山谷而衲子猶以其嘗親事雲庵故來相
從余畜之無義拒之不可即閉關堅臥有扣其門而
言者曰雲庵法施如智覺愛眾如雪峰出其門者今
皆不然道未尊而欲人之貴己名不耀而畏人挨己
下視禪者如百世之冤諂事權貴如累劫之親師皆
笑蹈此污而去庶幾雲庵爪牙矣於是蹶然而起曰
然則無食奈何曰當從淨檀行乞亦如來大師之遺
則也老人肯出則庶使叢林知雲庵典刑尚存余嘉
其言因序古德事以慰其意當有賞音者耳。


簷蔔軒序



法輪齊禪師開軒于不思議室之西薝蔔林之間因
以為名門弟子告語曰吾師以異方便附物顯理蓋
其華萼六出所以殊眾卉如心花發明諸地故其葉
之寒茂所以傲雪霜如道根深固抑魔外故其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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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因地法行盛明淨故其實至黃慈悲攝物道中利
故余疑其說而造焉目擊而坐了無問荅微風披拂
枝葉參差異香郁然純一無雜鼻觀通妙聞慧現前
譬如兩鏡相臨於中無像而燈忽舉知相攝入雖接
武至者雲擁而集當又如百千鏡中各納燈體圓備
同徹更為主客融通自在成法解脫昔黃龍三關神
通游戲於語默之外寶覺之拳獨體全露於背觸之
間今禪師乃宴坐不言之中使來者嗅薝蔔焉乃翁
乃祖皆以舉手動足為佛事克家之子又以清芬轉
法輪非縱非橫非同非異如伊之字摩醯之目非化
變諸幻而開幻眾者乎師之所示如月標指我作是
說如繪虛空指非月體則此軒之所以構也空無受
繪之曲則言語文字獨何傷乎禪師撫掌大笑因戲
錄為序使登之者援筆而賦蓋自石門某始。


送因覺先序



覺先佛照禪師高弟也佛照於世有勝緣方其在山
林也則領匡山鸞谿及其遊城郭也則住上都崇寧
是望剎皆天下之冠蓋梵釋龍天之宮從空而墮者
也余嘗館丈室之東見巨公要人入門下馬氣摩雲
天金朱日塞門如市佛照者裙纔及膝吉貝纏其脞
勃窣趨迎權不韻甚矣然杖拂之下萬指隨之雖往
來城郭山林二十年牧僧行道如一日者覺先陰相
之也覺先有智仞能立事數惷其師爭曲直竟袖手
還江南佛照思其賢曲折呼之覺先堅臥不動政和
七年春詔易天寧為神霄宮佛照以老病景德房寺
覺先曰噫吾西矣秋八月朔來別坐有獻言者曰子
去京三白矣迺復往如山林桎梏之機何余折之曰
慈明吾祖也而以李公故西遊寶覺吾大父行也以
王晉卿故亦西遊是二大老天下之奇德意有所合
千里從之矧覺先以師老病而西乎行矣子於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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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覺先忻然曰敢不受教然吾之所識皆公故人能
嗣音乎余以屏跡巖叢棧絕世路寧當交公卿大夫
哉脫有見問者為言未能為世收寒涕是矣中秋前
三日某序。


送秦少逸李師尹序



余久厭大梁車馬之塵而思江湖漁樵之樂故自淮
宋之郊再遊匡廬南窮蒼梧休于衡山之下愛其洞
壑深邃願為終焉之所林間有人焉望之如瓊林玉
樹恍然如行金明綠野之郊見狂遊貴公子揖而問
之則此邦賢者秦少逸李師尹輩也徐扣其所蓄蓋
亦無所不觀因結為友與之遊久而益敬會天子詔
下將校藝於有司送別於碧巖之阿而告之曰前誌
多云并汾汝洛之間土厚水深淺井十餘丈清涼甘
滑土無橫文色如烝麵故其俗重遲美茂士君子博
學而知要古今光明秀傑之士排肩而出不可勝數
大江之南荊湖之間其地卑濕人心輕浮偏急多爭
故士君子學問苟簡切觀前代能以功名富貴終始
者無幾後生未進皆以其風俗素輕浮故甘自廢棄
余切以為過矣昔謝安有鼻疾故詠書之音重濁當
時名流慕其為人皆掩鼻效之楊綰以清約自律而
當時貴人有為減騶從者是皆以天姿嗜好成一時
之風俗東甌之民朴野不學自古鮮有仕於朝者歐
陽詹以秀才倡之至今號為多士潮陽在瘴海之隅
民未知學韓文公以趙德為之師其俗稱為易治以
是又激厲學行成兩邦之美化今之學者能知之而
莫能行之行之而不見其效何哉自信之不篤自重
之不至耳使其能自信雖簀中之死人足以自致青
雲之上能自重其材則跨下之餓夫足以建立而稱
孤豈奔走仁義有王佐之略者而以風俗為病哉蓋
士能成天下之風俗而風俗有不能為士之病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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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勉之吾將見君輩角立齒列出於卑薄之地仕
而達發其毫末猶能無愧王謝不幸而窮蹇則猶不
失為歐陽詹趙德而已其勿以吾言為誇也。


送脩彥通還西湖序



東吳山川清勝甲於天下而湖山深秀正如美丈夫
之眉目大通禪師淡然無營於林石之間而聲光照
曜於四海之外如曉天之日從而遊者睿郎廓然焉
其高秀之韻爛然相映如長庚之星吾友彥通既以
父事大通而其德友廓然又如無心之雲往來於湖
山之上從容二老之間舒徐容曳油然自得其直諒
多聞之寔道德光華之言與夫幽尋清討之趣固巳
厭飫平生矣而又周遊淮海浮飄大江經行於鑪峰
之下久之南窮衡嶽遼繞數千里弔古聖之陳跡覽
林壑之形勝求諸宗故老而扣之其異家入道之智
差別之旨無所不聞於是浩然有歸歟之興為余留
於湘江道林者一月既旦行余執其手而語之曰昔
雪峰道經祝融人勸其一登絕頂掉頭掣肘曰青山
長在知識難逢且山林雖佳於道無所益也明矣馬
祖謂紫玉曰山水之秀可居益汝道氣是若有益於
道者何也及觀興化之論乃曰吾雖嗣臨濟而發藥
之友者大覺是已山林未暇論也而師且後之是勝
侶之德其不可不重如是其甚也嗚呼是三者古之
人有得於一則固已誇談於叢林而傳誦於後世矧
吾彥通兼取而有之可謂盛哉獨余奇窮侵尋老境
得一而志二相視無所逃其羞雖然於其私則若不
足而能喜彥通之樂有餘也諸公咸賦詩而余敘此
為贐彥通其見憐乎。


送演勝遠序



余昔遊大梁經陳蔡之郊郊多美木類皆修榦矗矗
上千雲漢浮陰纖穠蓊鬱垂布時方溽暑畏日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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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影不至地弛擔休於其下俯仰嘆愛念封植之勤
而痛恨其何以至於此而吾不能曉也旁有薪者欣
然笑曰子欲知是木所以臻此乎江南荊楚淮甸西
洛山水深秀茂林碩材所至叢生年大枯倒蒼崖亂
壑之旁者何限而人初不知貴陳蔡之地彌望皆鹵
荒之壤民知美木不易有也爭治其地以蒔之日夕
覷邏不啻如望嬰兒之長也方其童及尋漿液四達
枝葉欣欣向榮時旁榦橫柯舉剪去唯餘直根根之
漿液不得旁之也聚而成美材乃今之蒼然可觀仰
者舉前日之剪洗封護者也余愛其語有理致嘆曰
夫斷木為棋丸革為鞠亦皆有法士之志於學其可
以外是乎故余見苦學者必語以此廬陵演勝遠方
妙年志於為道然患其才多不知收拾聞經論之可
以游心則思奪席見文章之雄偉光秀則思倒志筆
硯聽開拓正宗則思呵佛罵祖才多之過也今過余
語別且欲自匡山渡大江以問其所以出生死之要
而余患其才多故錄蒔木之說以贐之庶他日林下
爭誇臨濟之木有再茂者定吾勝遠也夫。


送圓上人序



百丈為天下福地禪宗振于茲歲月之久寺廢為荒
丘大長老肅公來中興之其子古公又能興其家昔
之敗瓦朽楹今丹碧層出鐘魚轟轟衲子自遠而造
晨香夕燈如安養土能回心植福於茲以其殊勝之
報將如谷之荅呼聲也惜乎大殿之下地荒未治有
榮州圓道人慨然欲階之使登殿者入離塵三昧得
佛土淨登之者且爾況施帛為之者耶圓公既出山
余挽衣告之曰一切殊勝皆心所成當勇猛勿惰必
有喜施之者今雖檀林吹葉會看明月滿輪一人聞
之發心三道便從天降圓笑之曰有是哉因書以為
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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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鑑老歸慈雲寺



龍安禪師之門有高弟其驚群之辯掣電之機如古
風穴三聖之流元祐之初開法於西安嫚罵佛祖貶
剝諸方聞其風望崖而退者不可勝數而登其門者
皆一時之奇秀永安常龍安照慈雲鑑又角而出無
盡居士張公嘗問道於師自稱得法上首公以文章
功業為時名臣天下想其風采而不可得是二三友
者獨與之周旋忘形何脫略勢位豈弟法乳之深耶
崇寧二年冬公罷政府還荊南照老迎於夏口載與
之俱至鄂渚而歸江山清華足以供談笑而賡酬妙
語多法喜之樂余時游湘中聞之作詩與照老曰無
盡龍安兩勍敵大梅龐老是同參近聞赤壁同登賞
想見清風助笑談已作泛舟遊夏口又成橫錫過江
南歸來萬壑松風在依舊閑雲沒草庵又聞鑑老去
慈雲從公於傳慶清游勝賞厭飫其平生士大夫聞
之高其為人曰鑑公此邦之福田其可終聽其去也
遣使自江陵迎還以慰邦人之思遂取道西安拜塔
於山與照老經行於乳峰之下而余適在焉山谷聞
鳥聲歌呼林泉津津有喜色而鑑老亦戀戀累日不
忍去余歎曰悅公雖不幸短世門弟子何其多賢也
方無盡居士國論其門可炙手也獨淡若及聞其歸
山林則千里與相從之又皆造不忘其師背道好利
者肯如是乎作兩詩送之曰故人罷相歸田野相見
遙知一粲然陌上青山嘗識面歸來白塔掃頹塼勤
勞世外功名事領略僧中富貴緣又作慈雲傾法雨
斬新精彩照人天其次曰悅老解為荼毒鼓平生得
妙不施功欲令聞者偷心死自是群生兩耳聾兄弟
赫然追父跡叢林籍爾說家風相逢一笑投針地俱
是當年百衲翁此詩又敘所以南歸之意而告之曰
禪師天骨開張豐顏美茂奇韻逸發談笑如雷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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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自不生彪然方今之世正宗甚危邪法甚熾至誠
惻怛無使龍安法道下墮于地禪師其勉爾。


送一上人序



無盡居士崇寧二年自政府謫毫蘄兩州以宮祠罷
歸舟而南時龍安照禪師自西安往迎之至夏口遂
與無盡俱載登赤壁余聞之作詩寄之曰無盡龍安
兩勍敵大梅龐老是同參近聞赤壁同登賞想見清
風助笑談巳作泛舟遊夏口又成橫錫過江南歸來
萬壑松聲在依舊閑雲沒草庵明年夏無盡來招住
峽州天寧辭之巳而問來僧嘗記覺範言句乎僧誦
前詩無盡忻然和之曰心月澄澄映碧潭曾參錯認
作曹參若非臨濟具隻眼爭得維摩相對談萬象森
羅皆拱北百城迢遁謾遊南直須取惜眉毛落燒卻
山頭洛浦庵宣和四年十二月十四日龍安之門弟
子義一持無盡所作照公塔銘語句來時無盡亦歿
逾年矣余遊二老蓋三十年今俱成千古獨余身在
然亦折困於夢幻數矣是夜義一先寢於坐念舊游
如前身事錄兩詩以授之使歸舉似山中之耆年庶
其哀余之志也。


送嚴修造序



南昌千嶂深秀處忽生水沉奇材而萬峰繞之遂名
香城顯觀基肇而來老頤嗣事而後殿閣如幻出唯
潮音演法之堂斬新營構四方衲子鴈次猊座下而
恨香花之館未具有道人嚴公犯眾請行曰吾將化
十方男女檀波羅蜜之光以藻飾之使蓬萊道山萬
國春回香積城頭十分月滿於是瑛禪師拊手曰諾
使其客甘露滅以序送之。


四絕堂分題詩序



宜和三年秋七月青社張廓然罷長沙之教官十五
日渡湘將北歸館于道林寺攜家遍遊湘山勝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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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經故鄉戀戀不忍去門弟子相守不捨又如癡兒
之嗜蜜日追隨於晴嵐夕暉之間笑語於千巖萬壑
之上二十二日會于四絕堂者十人而余適至廓然
顧嗟嘆息曰愛山吾天性所以遲留未發者眷此邦
之多奇士也不然吾何適而不可乎余曰東坡嘗曰
故山去千里佳處輒遲留此語殆為公今日之遊說
也於是分其字以為韻賦詩紀其事未及點筆會余
有急客至馳歸廓然與諸公登清富堂汲峰頂之泉
試壑源茶下鹿苑寺散坐於青林之下久之並岸而
北遂經檞林塢至南臺莫夜矣呼燈小酌劇談賦詩
詩成而情不盡飲少而歡有餘是夕風高月黑萬樹
秋聲廓然長揖飄然而歸道林余使人秉炬追送之
明日諸公皆以詩來廓然曰湘西蓋冠世絕境而吾
客皆韻人勝士茲遊也無媿山陰冶城子宜序以冠
群詩之首余曰唯唯。


待月堂序



宣和四年二月辛亥湘西真身禪寺新堂成余同道
林真教禪師鹿苑希一禪師往登焉堂臨晴湖日光
下徹俯見遊魚聚立縱望湘西山雲之纖穠草木之
深密一覽而盡得之真教拊欄哦曰山邊水邊待月
明暫向人間借路行而今卻向山邊去只有湖水無
行路語未卒住持禪師妙德欣然曰吾經行諸方倦
矣既老來歸將為終焉之計此句是吾心也希一請
以待月名其堂而使寂音記之德公得法於智海佛
印清公臨濟十世孫世為泉南人朴茂而歷落者也。


德效字序



皇天無親常與善人是耶非耶司馬子長視德無效
疑為善未必有祐之辭也伯夷叔齊死越千載有耿
光蕭梁武帝亦以餓終而自瑀及遘八葉為相與唐
室相終始司馬子長見於天未定之時酌其理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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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常與善殆不可誣矣譬如松柏之稚厄於牛羊雜
於蒿萊人固易而疑之及其天定則傲雪霜而上青
冥也南州之西嶽九江之廬阜兩者之麓山川之秀
氣所鍾善人隱德之淵藪意功名富貴者輩出而近
世特未有著者士論多司馬子長之疑安知盡出僧
中乎高氏世為右姓詩禮世其家有奇比丘出焉石
門權巽中是巳吾畏友也以高才卓識振於叢林一
時賢士大夫加手足之敬其姪善祐熏烝見聞惠敏
出其天姿老杜所謂毫髮無遺恨波瀾獨老成者也
巽中使余字之余推為德之理以酌山川之勝盛高
氏之遺慶字之曰德效巽中拊手稱善人序以授之。


無住字序



珠之為物體舒光而自照置於盆而未嘗定衡斜圓
轉不留影跡眾生妙心如之圓實無住龍女獻之達
麼悟之良有以也君名悟珠圓明妙心之表也當以
無住為字作字說云。


師璞字序



充耳琇瑩瑛之珮珥夫珮珂之與琇瑩皆玉之成器
者也玉之在璞其質弗妙則難以致用然則能琇瑩
珮珂者必在璞而巳矣學者質之不妙其安受道吾
所以字僧妙瑛曰師璞。


彥舟字序



大繹持海於淨土為親聞如水傳器鳩摩羅什於真
丹為四依如印印泥其荷負大法提攜有情之功可
書法王之凌煙耶舍尊者閱重翻維摩經歎曰什公
真苦海法船也不然何形容不傳之妙乃爾昭著耶
當時從之以遊者稱四聖與之上下議論校微爭妙
聲振後世覺天之日月苦海之雲雷摩肩並首趨而
出可謂盛矣殆從中世陵夷賢聖竄伏迄今咸無焉
可謂衰矣於佛法衰殘之秋有一比丘粹然而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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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什自名其志可以支巳墜之玄綱續將滅之慧燄
吾未究其才觀其志亦可以擊節矣耶舍以什為法
船余字法什為彥舟坐客肯首以為然於是乎書耳。


無染字序



起信論曰智淨相者謂依法力熏習如實修行滿足
方便故破和合識相滅相續心相顯現法身智淳淨
故又曰法出離鏡謂不空法出煩惱礙智礙離和合
相淳淨明故夫破和合識滅相續心則曰淳淨智出
煩惱礙智礙離和合相則曰淳淨明首楞嚴曰淨極
光通達寂照含虛空皆太淳故淨而明矣故太淳宜
字無染。


易季真字序



季真少儼三十歲儼入新年五十三疑我滿懷揣佛
法解腰抖擻破裙衫大贍終老同香火小朗平生共
石巖深炷罏香待清旦偶聞殘雪落高杉宣和五年
問覺慈幾何年齒對曰二十三時湘山雪晴五更清
可掬而啜也覺慈本字敬修取以慈修身吾以謂慈
皆不若真因易為季真老儼書。


穎孺字序



草木之英楩楠蘭蕙也鱗羽之英鳳鳥麒麟也然則
人類亦有英乎公卿士大夫也而僧之英則異是以
心空為登第以果位為階品頹然無求者出世間之
相也橫肩勃窣者大福田衣也彌天之俱載者永之
孤步世莫能貴賤蓋所謂穎然而出者也五羊僧名
惠英年二十餘能折節讀書工作詩而未有字余以
穎孺字之。


妙宗字序



頃遊鐘山定林讀王文公壁間所書信心銘作橫風
斜雲勢知為宗門之光嘆愛久之山中故老謂余言
文公絕嗜此文與衲子語必誦之曰歸根得旨隨照
[024-0696a]
失宗諸法要妙八言足矣有而弗知則失宗知而弗
信其迷旨余偶客石霜與客夜語及之余曰文公聞
絃賞音妙合雅曲如此乃知法以不生故一如以虛
明故自照唯以自照故如如知白矣如珠之光還自
照珠非妙心宗不能爾也坐有嘉禾上人忻然笑曰
如照我名也而適捨其義豈偶然也哉余曰嘗有字
乎曰未也請妙宗字其名妙宗佳妙年東吳叢林號
飽參者一杖翛然如無心雲殊可人也錄其序以遺
之。


無諍字序



聖如孔子老聃其言不過曰後其身而身先三人行
必有我師焉偕三人必欲求師之交四海必欲後其
身是其致德之隆知道之奧豈止於不與物諍而巳
耶曰始於不與物諍故終於天下不與已諍能與夫
自堯舜以來未有不知之者何特二君子為然雖吾
教亦然契經曰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祖曰
忘機則佛道隆夫與物諍者能忘機乎隆之字於文
從降從生王文公曰降者隆之道是降屈自下者所
以致隆也彥隆宜字無諍無諍生於極南志學之年
則其藝已秀出流輩校于有司如探懷而取之今未
壯歲又能訪道四方期有所豎立以端正頹綱其才
敏惠如泉之稚蒙如雲之膚寸有雨天下達于四海
之理固吾子字之而已尚恐其以氣自多故為字說
因以告之獨不知是其意否乎。


寂音自序



寂音自敘本江西筠州新昌喻氏之子年十四父母
併月而歿乃依三峰靘禪師為童子十九試經於東
京天王寺得度冒惠洪名依宣祕大師深公講成唯
識論有聲講肆服勤四年辭之南歸依真淨禪師於
廬山歸宗及真淨遷洪州石門又隨以至前後七年
[024-0696b]
年二十九乃遊東吳明年遊衡嶽又三年而真淨終
於庵自湘中歸拜塔將終藏於黃龍而顯謨朱彥世
英請住臨川北禪二年退而遊金陵久之運使學士
吳开正重請住清涼入寺為狂僧誣以為偽度牒且
旁連前狂僧法和等議訕事入制獄一年坐冒惠洪
名著縫掖入京師大丞相張商英特奏再得度節使
郭天信奏師名坐交張郭厚善以政和元年十月二
十六日配海外以二年二月二十五日到瓊州五月
七日到崖州三年五月二十五日蒙恩釋放十一月
十七日北渡海以明年四月到筠館於荷塘寺十月
又證獄并門五年夏於新昌之度門往來九峰洞山
者四年將自西安入湘上依法眷以老館雲巖又為
狂道士誣以為張懷素黨人官吏皆知其誤認張丞
相為懷素然事須根治坐南昌獄百餘日會兩赦得
釋遂歸湘上南臺以宣和四年夏釋此論明年三月
四日畢停筆坐念涉世多艱百念灰冷時年五十三
矣追繹達摩四種行作四偈無求行曰形恃美好今
巳毀壞置之世路自覺塞礙始緣飢寒致萬憎愛欲
壞身衰入此三昧隨緣行曰此生夢幻緣業所轉隨
其所遭敢擇貴賤眠食既足餘復何羡緣盡則行無
可顧戀報冤行曰僧嬰王難情觀可醜夙業純熟所
以甘受受盡還無何醜之有轉重還輕佛恩彌厚稱
法行曰本無貪瞋我持戒忍食不過中手不操楯風
必頓息而浪漸盡離微細念方名見性既說是偈併
載於此時省觀焉嗚呼孫思邈著大風惡疾論曰神
仙傳有數十人皆因惡疾而得仙道何者割棄塵累
懷穎陽之風所以因禍而取福也寂音之禍奇禍也
因禍以得盡窺佛祖之意不能文以達意以壽後世
則思邈之論可信也。


記語


[024-0696c]


記西湖夜語



余舊閱洞上語句知悟本禪師一宗蓋神明石頭之
道者也石頭為物之旨見於參同契而法眼所箋盛
傳世間讀其詞與余昔所聞多異同因跋于後以自
誌而吾友睿廓然見之謂余曰公以法眼之玄悟尚
未為知石頭之論駭人視聽業巳出其語曷不亟談
其故而微出疑論於其後何也余曰古之聖人有所
示其言未嘗不略也非痛愛其法也以謂不略則學
者不思不思而得者聞異論則惑非居之安之意余
非敢上配作者然立言之體要自不得不爾雖前設
未能別白其意者當試廣之夫正傳至六世而大振
天下謂之宗門宗門所趣謂之玄旨學此道者謂之
玄學當時之人根性猛利臻其妙者不可勝數雖石
頭大恐後世不能完聞其說故見於語言此參同契
之所由作也所謂宗旨者以三句標準之乃體中玄
意中玄句中玄自靈源明皎潔句意相綴延至於然
於一一法依根密分布處乃體中玄出又自本末須
歸宗開達錯綜至乘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處乃句
中玄也如宗門所論以明暗相對如步之前後以理
事如函蓋箭鋒之相應則非無功至玄之旨故反破
曰萬物自有功物之有功則可名求之乎故終其言
曰乘言須會宗以此也言有上中句有清濁暗則合
其言明則亦不違其句此其所以門門之境華參錯
回互而寂然依位而住也自是而論蓋石頭以三玄
旨趣示於此所明法眼所談但體中玄而巳故追逐
其句辭而即解之而不復顧首尾立言之意也昔薦
福古禪師論三玄旨趣號為明眼亦曰體中玄甚合
法眼宗枝以其言印余之心合者甚多但不欲亟言
之也今廓然之言為駭人視聽且使亟言之其知我
愛我之深亦以之惟今不復詳論之則聞者安得不
[024-0697a]
以余為誇也古之人其身可以折辱困窮之而不能
屈其言者以有理也余之所談者求理之所在初不
謂有法眼也法眼而之理之所在非余之所能也人
之觀聽雖駭亦非世所恤也廓然笑曰安得起法眼
與子辯吾不能曉子矣余歸述其語以連前說以示
同學云。


記徐韓語



徐師川曰達磨西來自五天無別職事欲傳法度生
耳既不契梁高祖即北遊魏面壁坐者九年得可祖
而後去初不聞張大其聲名聚千百閒漢為部曲見
王臣高尻而揖循廊而趨不敢仰視夫荷擔如來祕
密大法得如達磨乃可稱嗣祖沙門也韓子蒼曰真
宗皇帝嘗欲廢太平興國寺為倉詔下之日有僧唐
突以謂不可廢真宗使中使諭旨曰不聽廢寺即斬
仍以劍示之祝曰僧見劍怖懼即斬不然即赦之中
使如所誡僧笑引頸曰為佛法死寔甘甜之有如是
僧乃可稱衲子也徐韓二公今縉紳之望皆留神內
典而見識議論如此聽之令人如雪中見西河諸峰
不勝爽氣。


季子夢訓



湘山逸人毛文仲蓋東坡蘇公江湖遊舊也公歿餘
十年而文仲之子學成更其名曰在庭巳而夢公授
以字曰季子季子喜忘寢飯客疑以問余余曰孔子
夢周公因慕周公晚而嘆曰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
見周公則平日所常夢也明矣季子慕公而夢見之
固其所也又何疑焉然孔子削跡伐樹不以為衰而
以不夢周公為衰季子僮依紈褲谷量牛馬不以為
悅而以夢東坡為悅夫聖賢之受材相遠如天淵而
其好善之同弗間毫髮也客曰以季子字在庭謂何
余曰世莫知其說余獨知之公於西漢尤愛賈生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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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非直愛其文如盎盎之春藻飾萬物與其屹若
砥柱蕩磨驚濤也愛其知為臣之大體而巳生為懷
王傅王墮馬死生哭泣至死寧獨不知哭泣不能生
王於死中耶其心以謂職傅而王終非其道也子卿
使虜不肯辱命雖餐氈寢熅牧羊海上起止仗漢節
李陵諷使降則請效死于前子卿寧獨惡其生耶其
心以謂職稱奉使敢愛死哉東坡意若曰至士立朝
之節而遠有不同然其學同出於吳季子而不可誣
也季子掛劍徐公之墓不以死生背其心則稽之操
履何嘗以用舍背其心今死向千載其蹇蹇凜凜之
姿未嘗不在漢庭也公以季子字之如易之垂象意
於不言之中使學者自求之耳客噫嘻曰使東坡復
生不能自解免矣遂去。


荅郭公問傳燈義



太尉都丞旨問所謂傳燈錄是何義對曰昔達磨大
師佩佛心印於梁普通之初至震旦時學者方以講
觀相高達磨大師乃曰吾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
成佛如來教外別行傳上根輩人始疑之久而疑信
者相半艱難險阻六傳而至曹溪大鑒禪師當唐神
龍中天下之疑卒不疑勝信者之多於是源分派別
而為南嶽青原兩宗枝派蔓衍而為雲門臨濟曹洞
溈仰與大法眼之五家其道遂大振於聖朝景德中
東吳僧道原披奕世之祖圖集諸家之語錄由七佛
以至大法眼禪師之嗣凡五十二世一千七百一人
成三十卷目之曰景德傳燈錄詣闕上進奉冀流布
章聖皇帝詔翰林學士右司諫知制誥臣楊億等同
加刊削俾之裁定夫所謂佛心印者眾生靈智之府
也其體本自妙而常明雖萬類紛然日用殊趣而文
彩粲然明了不差毫末其知之者謂之神通光明藏
謂之光嚴住持其不知者謂之生死趣謂之無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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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故證發雖悟如釋迦文佛亦緣然燈記莂則師承
機語之自其可廢也法華經曰世尊放眉間白毫相
光照東方萬八千世界而彌勒發問文殊決疑以謂
日月燈明佛本光瑞如此持是經者妙光法師得其
證者普明如來維摩經為魔女說法曰有法門名無
盡燈汝等當學無盡燈者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冥者
皆明明終不盡如是諸佛菩薩開導百千眾生令發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於是其道意亦不滅盡隨
世說法而日增益一切善法是名無盡燈此其義也
又問如何是傳燈旨要曰晝夜分明瞞他一點也不
得。


記福嚴言禪師語



余既至衡山福嚴長老言公曰今年五月當有災不
可逃過是乃畢世安適耳問其故曰運厄於珀鬼耳
五月二十八日太原造大獄來追對驗十月六日得
放夜宿溝鎮中中夜行荒陂陰晦迷失道路有光飛
來照行坐休則光為止起進則導之至榆次凡百里
而曉光乃沒於是口占曰大舜鳥工往盧能漁父歸
神光百里送鬼事一場非明年春見超然於海昏夜
語及之書以示素所辦送者因覺先忠無外政和五
年三月二日題。
石門文字禪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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