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173 文簡集-明-孫承恩 (master)


[031-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簡集巻三十一
            明 孫承恩 撰
  碑記
   奉勅撰甲辰進士題名記
嘉靖二十三年是為甲辰之歲禮部以㑹試中式士進
於大廷皇上親降䇿問賜秦鳴雷等三百二十人及第
出身有差餘諸恩齎率行如例獨立石題名太學尚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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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歲庚戌復當開科舉行隨以宼警少稽及是大學士
臣嚴嵩等幷以為請上詔臣承恩追為之記臣自惟淺
薄謬荷寵榮無以仰稱明㫖為懼念是科嘗備員提調
躬逢盛典親聞制辭詢諸士以捍禦之道乃今被命因
竊伏歎曰盛哉皇上之心何見之豫慮之逺而圖治之
切也夫疆埸之有外患自古為爾雖盛世不能免而惟
盛世斯有以待之是故不以無事忘有事恒以有事視
無事兢兢焉謹吾内治是所以待之者當甲辰之歲國
[031-2a]
家治平海宇寧謐雖間有邊隅小警隨以清肅而重軫
皇𠂻惓惓四郊之慮謀所以長治乆安者書曰儆戒無
虞又曰無怠無荒四夷來王皇上之心不與書之所云
合轍乎夫君道主始臣道代終皇上夙夜勤勵思為國
禦患者至矣則所以贊佐輔翊以臻來王之盛者非臣
下責哉諸士以始進無帷幄謨謀之素而首咨以國家
大議誠欲得俊傑可以神廟算任干城將命以官守諸
士固俊傑則既有是責矣語曰太平非一士之略今日
[031-2b]
奠安中夏攘除欃槍不有共濟何以哉昔在虞周三苖
負固必以臯陶明刑神禹征伐伯益贊議前後夾輔而
有苖始格玁狁荆蠻有文武之吉甫顯允之方叔内而
申伯外而仲山甫召虎群賢彚征百職具舉是以克奏
中興之勣今爾諸士委質効用共勤王家書之左右有
民宣力四方詩之䟽附先後奔走禦侮皆諸士事也上
視虞周之盛寧可令昔人專美哉仰體聖心永佩聖訓
其何以對揚王休萬一乎嗚呼自甲辰來又七閱歲矣
[031-3a]
而侵軼之事復見於昨臣是以仰嘆皇上豫見逺慮圖
治之切斯為大聖人之智而臣下之贊佐輔翊者亦可
以自省矣秪今皇赫斯怒振揚威武整齊戎事董正帥
臣戒飭百司感召之下遐邇傾竦䇿勛懋烈俊傑以之
龍興雲從君倡臣和百爾有位其亦乘時奮勵惟新之
圖以贊大業於無疆哉臣不佞謹為記以告
   擬重修諸葛武侯祠記院課/
武侯祠在某處創在某時歴歲滋久風雨摧敗神將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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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守臣某君始復修治之經用量制鳩徒㑹材以某月
某日肇事某月某日落成門廡嚴肅庭室完好丹黝維
餙像設孔嚴蠲吉從事牲醴潔豐神用歆享民庻翕恱
某以古者作事必有記遂來謁予文辭不獲則作而歎
曰嗚呼忠義者天地之正氣也其所以貫徹人心而流
行宇宙者寧有一時之息哉自古豪傑之士其精誠懇
切固有以薄雲天而貫金石至其身既沒而遺烈在人
照耀輝映雖久不泯而景行仰止者遐思慨想儼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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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其人焉是豈偶然之故哉盖其貫徹流行者千古一
日曠世而相感自有所不容已爾漢自桓靈以後王室
板蕩奸雄僣竊天下大勢十去七八不歸於操必併於
權耳而武侯﨑嶇從先主矢石間左支右撑艱闗立國
繼相幼主勤勞靡寧欲綿垂絶之緒而復先君之命故
五月渡瀘身弗遑恤鞠躬盡瘁有死無二其耿耿一念
誠可以對越在天之靈凛孤忠於一時昭大義於萬世
豈非天地之正氣浩然而常存者乎今夫平居聞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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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必擊節歎賞甚則毛髪為之森竦何者其心固有所
激耳况如侯之英風義烈萬世如生其正大光明之氣
象與秋霜烈日爭嚴偉然三代之佐者其又烏可忘邪
而所以然者則固不俟夫勉强矯揉也然則是氣之貫
徹流行其果有息乎否邪夫家國之所賴藉以為長治
久安者亦惟有是存焉耳考之徃古其治亂盛衰靡不
由是蓋天地之氣有正有邪其貫徹流行者雖未嘗息
而其間亦或有邪沴之氣有時而奸之則奸權䛕佞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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踵而起而禍亂之所由興也則夫有國家者其可不因
人心之自然而益加之意乎肆惟我國家申厥彛訓凡
先民之忠義也必祀所以致崇報之禮示激勸之意其
典亦重矣然世固有勦民財以事淫邪為徼福計而某
獨能仰承德意既有以驗夫正氣之有所寄而又以勵
為臣之節奮乎千百世之下皆欲比肩於斯人揚耿光
洪大業篤匪躬之誠以勱相我國家則斯役也不其偉
哉既述其事以歸之而復為迎享送神詩一章俾祀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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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時則歌以侑云
奉珎兮進斚伐鼓兮堂下廟翼翼兮余趨神剡剡兮來
駕神之來兮千騎隨風蕭蕭兮吹滿旗望羽扇兮雲中
儼八陣兮紛披雜蕉黄兮丹荔擷杜蘅兮蘭芷瞻卧龍
兮矯矯歆明禋兮鑒止歌梁甫兮誦出師表侯心兮起
遐思神假樂兮忻聽之神不忻兮我心悲我心悲兮神
欲去駕雲軿兮遐舉髙莫即兮杳難追遥極目兮自延
佇靈之闗兮嵯峨湘之水兮横波耿忠義兮如見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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涸兮不磨千秋兮一日我人兮謂侯是式聿祀事兮有
常庶激報兮無斁
   重修漢夀亭侯廟碑
世常不乏乎才智之士而忠義之士乃不恒有夫所謂
才智者自效一職集一事皆無媿於才智之名稍知自
勉者皆能之至於忠義者立天下之大節負天下之大
義守天下之大防自非根於天性而見道明者尠克全
盡極其功可以厲人心裨世教植人紀扶天常是豈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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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以才智名者可同日語哉求其人於光岳氣分之後
殆麟角鳯毛然此世之所貴所以不在彼而在此也余
觀漢夀亭侯闗羽佐先主﨑嶇立國當是之時曹操以
奸雄之資睥睨神器而先主言地不若操之廣言兵不
若操之雄言財不若操之富天下惟知有操而已計强
弱為去就者固知所擇而侯委身先主之死靡他操固
嘗愛其勇欲留之竟弗可得觀其拒張遼之言則其心
事誠可以鑒天地而質諸鬼神者所謂忠義之士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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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即侯之才智而論則亦未嘗有大過人者而其意氣
則偉矣今侯血食遍天下雖庸人孺子亦能道侯名烈
豈非侯之忠義足以風動後世故若是盛哉侯廟在某
地者歲久弗治邦人恐無以妥侯之靈乃葺而新之予
為之作銘
惟古義士奮不顧軀委質于人死生以之烈烈闗侯允
矣其徒紫髯八尺氣雄萬夫輔相昭烈實惟心膂顛沛
流離靡或攜貳生為豪傑沒為神明勁氣磅礴為風為
[031-7b]
霆大義孤忠百世尤偉何物么麽猶䑕與鬼新宫崇崇
穹碑窿窿我銘昭之用以勸忠
   新建宗忠簡公祠堂記
大丈夫生不遇時不能畢志以成駿功抱恨終古而獨
以忠義遺身後使百世之下慨想風烈而不能置豈不
偉哉若宋之宗忠簡公是矣公名澤字汝霖婺之義烏
人也登元祐六年進士以對䇿切直為時宰所忌調尉
館陶流落擯棄者餘三十年靖康初擢守磁州未幾金
[031-8a]
人入㓂長驅逼都城四面勤王之師逡廵前却莫敢先
赴公時奉詔為康王副元帥屢請督發而王之親臣汪
伯彦黄潛善者沮之遂弗果用既乃提孤軍獨進徒以
忠義招徠豪傑所向屢㨗然亦坐軍勢單弱諸道莫有
助者卒不能有成功及康王正位宸極公首入對言興
復大計流涕慷慨繼被命留守京城外禦强敵屢出師
破其衆内戢巨㓂招下者不啻百萬金人畏其威自是
不敢復窺汴公方以身任中興之事修立軍政奮揚威
[031-8b]
武以圖中原而復為汪黄所沮屢有奏請輙抑不行憂
憤成疾而卒公沒而大事遂去矣此公出處之大都所
以為忠義者此也說者謂公之才略使當靖康危廹之
日挈兵柄以付之一惟其所為則二聖不至北狩使殫
志畢慮于建炎之初而莫或牽制之則必不為南渡之
偏安而奈之何其不然宋之不競豈非天哉此英雄之
士所以為之扼腕而痛恨也公在政和嘗被罪羈置潤
州繼復監酒於潤沒且𦵏於潤而潤故無廟正德戊辰
[031-9a]
江右謝侍御景温來按是邦覽郡迹而歎曰崇祀先烈
國有彛典矧賢者之所寓止與其體魄衣冠之所藏而
廟不立甚於典弗稱且是邦為南北控扼東南諸郡之
屏障在焉誠不可無昭示後人者乃諭郡守羅侯俾經
營之而節推史君實專董其事則相地於郭内夀丘山
之北朞年而告成榜宗忠簡公祠因舊諡也既而羅與
史俱以擢去麗牲之石未有文者今郡守莆陽林侯魁
始專价來謁予文予嘗聞之天下之分莫大於君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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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之在人乃其固有與生俱生而不可解於心者而
莊周乃謂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則似出於勉
強不得已矣此君子之所以深非而極辨之者也以忠
簡公觀之當其冐萬死以赴難違衆獨徃固有笑其狂
且愚者而公毅然不少懾洎其艱難備禦震撼四至屹
然不動瀕沒猶呼過河者三孤忠正氣誠可以凜秋霜
而貫白日夫豈有所為而然哉天性固然惟其不能自
解故耳吏惰失職祀典弗修且三百年矣而侍御獨能
[031-10a]
舉之羅侯相之史君成之林侯終之不惟有以慰英爽
於九原而且以詔萬世之為人臣者豈不大有功於名
教哉某因其請既述公之忠義之大以為潤人告而復
為迎送神詩二章俾永永歌以承祀云
伐鼔兮坎坎候我公兮山之坂公之來兮駕雲軿風淅
淅兮雨㝠㝠公夷猶兮入新廟桂檀為楣兮辛夷為橑
懐故都兮冲冲覽宇宙兮涕焉從豺狼在郊兮鰐在渚
鑾輿迷望兮公食無處靡修潔兮薦予誠指北固兮奠
[031-10b]
中泠公不樂兮我心靡寧
萬舞畢兮神既醉神既醉兮欲返斾公將歸兮朝帝宫
左朱雀右蒼龍荷皇明錫純嘏奠江山永終古施我人
兮寧厥居妖氣弗作禾黍與與我人報祀兮永無怠儼
昭格兮神常在歌神功横四海
   集義亭記
正德辛未山東江西皆盗起逺近震驚封章日馳天子
曰嘻其勑我一二重臣徃誅之又命諸守臣慎保障以
[031-11a]
綏我師於是諸守臣或職或不職而盗之所過或犯或
不犯乃壬申夏江西盗蔓延攻兩淅逮徽之婺源山東
盗渡大江逼黟縣徽守熊侯日謀捍禦䇿慮衛卒驕惰
不可恃乃議白當道募集民兵先是臺司嘗有議行者
民恐遂為例後不可解謗訕紛起侯既得請開誠撫諭
以為一時緩急用事寢即解散無留意民始翕然聽乃
相地城北為練習之所建屋於其中以便敎閱品式備
具信義溢孚逺近告報民大和集節推張君應祺專領
[031-11b]
部之同寅恊謀羣屬供事侯時徃行躬勞之踴躍有方
擊刺如法武備葺修聲振旁邑盗卒不敢近而郡頼以
安事既竣僉謂不可俾茲役無聞謀伐石以記勞蹟侯
不能止也歙人侍御吳君清夫者間來謁予文考之成
周之制寓兵於農無事則秉耒以力田有事則執械以
禦敵故伍兩卒旅軍師之衆即比閭族黨州鄉之民其
法簡便而無弊自井田壊而兵農分農出力以食兵兵
出力以衛農於是兵農角立而其弊遂至於農困而兵
[031-12a]
驕其來也久矣熊侯茲舉固亦酌人情以行權宜之法
事不煩而民不擾卒以保障乎一方庻幾有古之意焉
孰謂古法盡不可行於今哉昔孔子稱子産使民也義
義固古之所以使民也今徽之民不憚其役而聼命於
侯建亭之費又出吳君之族為義民者貧者効力富者
輸財惟恐或後非侯以義使民而能然歟嗚呼當盗起
之初使凡郡若邑皆得如侯者則盗固無所逞又何俟
勞王師數十萬閲兩寒暑而猶未盡撲滅邪奈之何不
[031-12b]
皆侯若也則侯保障之功誠不可以不記侯名桂江西
人由進士其他善政尚多不係茲役故不及
   鶴城張氏家廟碑記
張氏之先汴人也從宋南渡徙松之華亭居鶴城歲逺
莫䆒有諱元亨者今定為第一世鶴城之有張自元亨
始元亨生天裕天裕生仲清仲清生遜遜生都憲公誥
張氏之大自都憲公始都憲公既致位通顯上追榮其
二世誥封如其官晩歲歸休欲創為堂以為祀先之所
[031-13a]
未就而卒其嗣太學生懋思甫宿奉敎言克纘遺烈乃
因先志而鼎建焉其地當正寢之東南隅為堂四楹以
奉其四世主蔽以重屋峻潔明整祧祭有室祔祭有儲
祭器有庫庋遺書衣物有庫燕私有堂致齋有所神厨
宰牲所靡不畢具南立綽楔表曰鶴城張氏家廟始事
正德戊寅之春凡五閱月乃訖翼然煥然禮制稱矣既
乃礱巨石持状過予乞文刻以詔後嘗聞之祭統曰祭
者所以追飬繼孝也夫人子豈不欲親之永存而得以
[031-13b]
常致其飬哉而時則有限是以聖人制為宗廟祭祀之
禮以敎人俾得以自盡而少塞其弗及之悲嗚呼欲觀
人子之心者於祭亦可知矣是故宫室不修者不可以
言祭百物不備者不可以言祭則祭之道可茍焉矣哉
自夫古禮不講率簡畧從事曰是亦已祭而其背本㤀
親者不與夫禮載於經凡得為者可據而行也彼豈未
悉於禮顧其追逺之誠有弗至焉耳嗚呼觀於其祭而
人子之心可知矣懋思甫告予有曰惟先公得孤晩色
[031-14a]
飬之孝孤也有遺恨焉茲豈惟畢先志而是區區者亦
頼以自盡予深有感於其言益以信記禮者所謂故曰
觀於其祭而人子之心可知矣若懋思甫不謂之能孝
矣乎矧當古禮曠廢而獨能舉行弗背聖人之敎亦賢
也矣是誠不可不記既以示夫人人且使張氏子孫得
以鍳觀焉持循弗替益求所以亢宗貽後者茲廟之建
雖百世其傳可也申之詩曰
張由汴遷松乃邈綿沉伏仄微亦罔或顯奕奕中丞始
[031-14b]
奮以興秉帝之憲為邦之楨中丞孝思軫念廟祀志蓄
未副中丞有子桂棟松楣其宇秩秩世祀以䖍孝孫之
績孝孫入廟翼翼欽欽水木源本有惕此心孝孫承享
拂拭筵几籩豆孔嘉肴胔肥㫖祖考以慰陟降顧歆延
休錫祉畀此孝孫匪先曷開匪後曷述有文示之刻在
廟石
   松江府學重修記
天下之事於其所當盡心者而致美焉君子弗以為過
[031-15a]
也松有學維舊亦屢葺矣而近復稍弊郡守崇仁吳侯
大懼弗稱侯之言曰松為天下名郡而育士之地僅若
是將為此邦羞夫刺史於郡有師帥之義焉顧無能相
諸士而於所以作興之者弗加之意何以師帥也彼瞿
聃氏之教為世大蠧習其説者崇其居窮侈極麗而吾
人乃弗之逮且天下事不有以大振起之因循茍且亦
何以勵人心而作其頽惰哉吾其圖之為諸士子感發
之地也於是節冗儲羡鳩工㑹材擇日以從事凡板檻
[031-15b]
之剥腐者瓦甓之殘缺者采色之黒黯者棟楹之欹側
者欂櫨之頽弊者悉輟其舊而一新之為大成殿為魁
星樓為齋者四為亭為門者各二為坊者五為號房者
百為先賢鄉賢祠者各一始以丁丑之春卒以戊寅之
冬崇髙華煥堅整綿密視昔幾倍偉乎盛哉信足與地
稱矣於是郡愽譚君璋率厥僚洎諸弟子員過予乞文
刻石以記嗚呼學校為治首務也而俗吏忽之安陋就
簡動以勞費辭夫君子於天下事惟其義而豐儉者昔
[031-16a]
者聖人固嘗以是論禹矣然則可槩以節用一言自諉
邪即於學校是儉則孰不當儉者然世固有用非所用
而甚至厚於自植此則吳侯之罪人也雖然侯之所致
美者其具也學校之所以擅美者不專以具也致美其
具侯則能之必使其實擅其美非侯之所自能也侯特
作興之而已此則在諸士子自為矣今夫忠孝大節道
德大原所以仰企前修俯俟來哲者諸士子既飫聞而
能言之矣感勵奮發洗濯磨淬允踐而實蹈之隨所處
[031-16b]
皆卓然有以自立使松之學校稱重於天下夫然後為
能擅其美而益與地稱嗚呼此非諸士子自為之則何
以哉承恩不佞忝從斯文後敬執筆為諸士子告願相
與勉之求無負侯作興之意侯名鉞以才御史出守其
賛佐諸君見後題名茲不贅
   松江府重修儒學記
嘉靖庚寅冬松郡重修學宫成先是郡守善化熊侯宇
奉部檄建亭於學之南以貯今上所著敬一箴承恩嘗
[031-17a]
過而瞻仰美其輪奐偉麗而學宫尚多頽缺未治曰是
必繼此有役否則弊壞日甚將益侈費未幾則聞侯大
議興作凡瓦甓木石之儲波委雲屬而使縣丞呉徹大
使李常者董其事則歎曰侯其知務乎然昔在己卯亦
嘗有事於修學承恩實執筆記其役曽未幾已頽缺若
此斯則任事者之責也繼聞郡愽南城程君㸅躬自勤
瘁日與前二人者督率之指授衆工務無茍且從事則
歎曰程君其知職矣乎今茲之役庻乎其可久矣蓋八
[031-17b]
閱月而工始訖間復過之則煥乎改觀若文廟若兩廡
若㦸門若明倫崇德飬賢堂若詠歸亭若齋廬若尊經
閣魁星樓莫不一新至鄉賢名宦祠昔皆位制弗稱亦
相地改作陛級崇峻欄楯周直丹堊炳明翼翼爾整整
爾於是程君揖承恩告曰是役也我郡侯作人之功不
可以不記願吾子筆之而因以示夫諸士子也承恩退
則為說以復於程君曰昔者聖王設為學校聚俊髦之
士而敎之以修治之術後世學校之名雖具而其所以
[031-18a]
敎與學者不過詞章舉業而於古人道德治理之實邈
矣皇上懋德建中緝熈聖學敬一之箴發揮精詳得千
古聖賢相傳心法既復有感於人才之不古若由不知
敬學之本因廷臣之請命諸郡國悉以前箴刻置學宮
俾為士者皆知為聖賢之學而不徒事無益之空言振
作天下何其盛也盖嘗即聖訓推之主一為敬無適為
一一者何也理也所謂太極也天命之性也率性之道
也主一也者主是理也戒謹恐懼念念於理不雜不息
[031-18b]
此之謂一一則敬矣敬則一矣敬者一之功一者敬之
實至哉一乎通聖愚徹宇宙無乎弗具無乎弗然精一
者精此一也貞一者貞此一也恊一者恊此一也藴之
曰天德逹之為王道天德也王道也一以貫之者也夫
是之謂聖賢之學至易至簡可久可大具足而無欠者
唐虞三代其敎與學者皆是也士茍知所自力以求其
至則偉然道德之儒弗受變於流俗處而參軻出而伊
周其為才也真古之才矣此我皇上所以振作天下者
[031-19a]
也諸士子亦嘗誦聖訓而有感乎則是役也所以上本
國家建學之意下推賢侯作興之心以為諸士告宜莫
有大於此者故敢悉次其説願相與䇿勵焉
   華亭縣儒學射圃記
將欲舉先王之禮必求稱與備地弗稱器弗備而茍焉
以從事君子以為陋華亭縣學之東故有射圃而甚隘
禮廢莫舉器亦殘缺尠存者今天子稽古右文禮樂之
敎風動逺邇嘉靖庚寅秋侍御山西胡公體乾奉命按
[031-19b]
吳所至諭修舉射禮而華亭所謂射圃者顧簡陋弗稱
郡守善化熊侯宇心獨少之則以諭邑侯方君鈍議開
拓其地具白上官斥其右之右文街以益其濶割其左
董漕之隙地為路而國子生髙霑亦請譲其業之在北
者為地數弓於是射圃濶凡若干丈有竒方正周直軒
豁𢎞敞垣墉塗茨綽楔整餙方君且徴工㑹材悉製其
器凡弓矢旌中豐楅之屬靡不完美然後地稱器備可
以言禮將事之日羣心樂康肅穆就列周旋有地蔚蔚
[031-20a]
彬彬誾誾于于盛時禮容一朝復見縣博山隂陳君徠
謂不可無以詔諸士也則來謁予文射藝類耳而聖王
務焉以寓敎也以射寓敎而非徒善其藝也是故以肅
容體焉進退有度周旋有儀容比於禮節比於樂所以
習禮樂也以正心志焉躁者靜怠者作傲慢者恭乖戾
者和所以立德行也鵠以為理焉各繹其所志鵠以為
道焉各止其所止鵠以為己焉各反求諸己故曰射也
者所以寓敎以射寓敎而非徒善其藝也徒善其藝則
[031-20b]
技焉耳矣孔子射於矍相之圃所以擇士者何其嚴且
宻也是故責其孝焉悌焉忠焉責其好學好禮守死善
道焉嚴且宻也如此而無擇乎技也故曰以寓敎盖教
之以習禮樂也敎之以立德行也敎之以各繹己志各
止其所各求諸己也聖人欲敎人以是而其為術莫射
為近且該故以寓敎也故曰非善其藝徒善其藝則技
焉耳矣如以技也則彼穿楊貫札者可以攀聖賢之轍
矣而豈君子之事哉則諸士子之盡志於射者其亦當
[031-21a]
知所勉矣作射圃記
   松江府學學田碑記
學有田以養士也國家羣聚俊髦之士於學既制為廪
餼之飬而良有司廣上德意則復田焉故田也者所以
飬士也松為學維舊而故無田前屢易守莫或為處晉
江黄侯潤以夏官正郎來&KR0681治加意學校而獨以無田
病㑹民有匿田避税者侯既亷得之則悉以畀學曰知
弗裕也吾其為後人倡乎為畝凡二百四十有竒於是
[031-21b]
松之學無田乃今有田有實自黄侯始郡博俞君世潔
偕厥僚詣予請文刻石以紀予維君子於當為之事惟
其為不為不得自解諉夫孰不知學之宜田也知而莫
為彼固曰無故也無所因也夫事必皆故乎人不為始
曷其故乎必曰因也侯即無匿田者其終已乎前乎侯
者豈無可因如侯者乎而卒未有聞是在為不為耳雖
然侯有田以飬士善矣而飬之為義非可一端盡也頥
之彖曰頥貞吉觀頥自求口實飬人者與飬於人者之
[031-22a]
自飬皆有道矣是故涵之育之撫之敎之掖而逹之作
而成之此之謂飬人者之道侯之事也乃若飬於人者
之自飬當何如哉故飬其和順之德也飬其道義之趨
也養其深䆳之器也養其介特之操也飬其恬靜之習
也飬其容蓄之量也飬其經濟之具也此皆自飬之道
也嗟乎聖人飬賢以及民士固待用有飬人之責者不
有以自飬其何以也故曰窮飬逹施飬於平時而用於
一旦士也可不務乎諸君子其無負侯飬之之心哉予
[031-22b]
故邦人也誠樂侯有是舉故以飬之大義復諸文學之
請既以廣侯之意且以為多士告若田稅之額與出納
之數則附之碑隂併申以詩曰
天飬萬物風霆流行聖飬萬民輔相曲成飬民急賢飬
賢豫士抜優簡能賙以廪餼侈德均惠牧民之司匪財
曷飬匪田曷施乃肇兹田厥壤惟沃既菑既畬爰稼爰
穫厥田何從姦宄自私孰匪王土彼胡獨遺黄侯克
明搜剔靡盖嗟此姦民法曷汝貸乃籍於官畀之學
[031-23a]
宫昔無今有繄誰之功佃作之来什什其偶委輸
惟時奔走恐後曷以貯之有廩有庾勾稽惟眀莫
或侵漁侯謂佃者優汝勞勩侯有教令謹厥常稅
侯語扵學汝師洎徒惟此區區莫克汝敷衆拜稽
首過矣公言杪忽圭撮皆公之恩衆率吿語曷報曷
稱篤教勵業侯則有命事莫難始有倡斯繼尚其裕
哉來者其視之
   南京翰林院重修記奉詔起行不果刻/
[031-23b]
凡兩京公署無為私寓者惟南京翰林院官不具僚地
僻事簡署篆者率寓之其來舊矣惟是故其屋猶不可
不時葺之堅宻整潔庻乎安處而無杌&KR1150之患院葺治
亦屢矣而靡常居輿皂胥史得以乘間毁而給㸑者有
矣嘉靖丁酉之冬予承乏來此則墻垣堦戺已復頽壞
門扉亦多缺而弗存㑹明年春夏之際大雨連數日夜
前後屋漏甚泥滓及寢榻濕氣蒸溽家衆多病又寢所
承塵之上時聞瓦礫隕墜予疑其且崩折也客有謂予
[031-24a]
曰屋久矣盍慎諸予益恐不能朝夕寧命匠氏撤而視
之則梁之朽者十有三四而前堂有三楹朽尤甚乃亟
請於大司空石庵蔣公少司空南山胡公於是鳩工㑹
材將以從事盖亦稍補治而大宗伯渭崖霍公以其所
毁佛廬畀我以給予喜曰是可副吾役矣院故無寢室
以後堂則空濶而旁之廂則淺隘俱弗稱儀門故壘以
甓其制卑甚每肩輿過其下須一俛首而瓦甓亦多摧
剥又土地祠當行路之側人迹混雜庭中不能旋武而
[031-24b]
其旁則空地蕪穢無用乃以佛廬之植作屋六楹三為
寢所一為書室一為庫以舊屋之植為延賔之所三為
内厨一為僕人之房一徹儀門之舊而更焉移土地祠
於旁之隙地屋仍其舊而地甚軒豁矣又即正堂之右
為孔目齋房者一修吏舍者二其餘更易朽腐補葺缺
壞若内外堦戺并鹿角率工部之料不與二門之外植
槐十四株儀門之傍植檜八株植竹數竿於土地祠之
後㑹而計之用工部之直若干禮部之直若干而屋五
[031-25a]
間不與後復少缺則今大司空白川周公又益木瓦若
干總木工之工若干瓦工之工若干雜工之工若干畫
工之工若干灰石釘油雜物之費若干始於戊戌十月
越明年己亥二月乃畢嗟夫興作古人所慎而修舉頺
敝事有不容後者乃若以寢室則嫌於便安儀門則嫌
於觀美土地之祠則嫌於紛更將無有罪予者乎雖然
必如是而身心則適也如是而等威則稱也如是而神
人則辨也因事為功一勞永逸予何與焉君子其必有
[031-25b]
以原我矣
   松江府儒學前敎授譚程二公去思碑
宫宷氏毅齋子承恩曰松盖有兩賢郡博焉俱以德敎
著一西廣譚子也一江右程子也譚子者名璋正德丙
子由餘姚敎諭來其為敎均視兼愛不以賢否異而絶
人於不可敎不加人以怒言厲色而薫其德者皆獲其
益而觀勸以有成莫不翕然感烝然戴之譚子後六年
嘉靖戊子程子由曹州學正繼程子者名㸅為敎謹賢
[031-26a]
否之辨奬其能以勵不能者士既服其甄别之公以明
能者勸不能者且激而知勉敎乃丕振士風大洽復翕
然感蒸然戴之譚子敦厚和易故為敎寛而恕欲優而
柔之以俟其自化程子端方諒直故其敎嚴而正謂士
非勸懲則無所激發於是謹條約崇禮譲斥浮澆抑奔
競至其自處要以風節自勵去淫祠以袪蔽謹祀典不
以勢位屈蹈履繩墨以身為諸士先二君子之所事盖
各成諸質不能以盡同而要其所以敎皆以作人為急
[031-26b]
至其體恤諸士軫念憂慼視若子弟然恪慎勤勞繕治
學宇殫厥心如家事斯亦靡殊焉譚子居八年以不能
順適上官被䜛解職去士奔走泣送至脫其履為記程
子三年而擢鹽城令士猶戀戀其去久而益勸則謀立
石併刻二君子以寓其寥邈之思嗚呼予嘗讀易之咸
而得夫感應之說矣夫感應之際難言哉是故感人者
不可以術取茍致也術取茍致咸之上六騰口說而無
實也騰口説而無實愚夫愚婦弗可以欺而况士乎夫
[031-27a]
感之也者非矯虚飾偽也矯虚飾偽咸之初六淺之乎
為感者也三代直道而行固斯民也過情之譽諸士豈
為耶亶乎懿哉二君子之所以感諸士之所以感之者
也是故以寛則有容以恕則易從以嚴則有功以正則
有終而皆出之以孚信行之以懇惻二君子何心哉以
誠感者斯以誠應矣故曰貞其感貞其感而天下之志
通而况於士也毅齋子曰吾因是而又知王道之易行
也夫感應者其王道之本乎聖人極言之於易故曰天
[031-27b]
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夫王道誠
而已未有誠而不動者也亦未有不誠而動者也吾於
諸士是舉有徴焉乃作碑記併系詩曰
惟王設官典學示則才以育成敎以人立匪義曷率匪
德曷懷不範不模職乃用乖罔道行私胡敎之迪居居
究究乃用扞格松學自昔有偉二賢魏孫兩公髙風夐
然盛德令聞久矣絶響我求其人孰是彿彷有斐二君
子曰譚與程後先鼎來聞風而興慥慥其誠介介其守
[031-28a]
瞿瞿其勤悃悃其厚士我子弟樂育以成既予之願悉
為才英汝業予勸汝艱予恤莫或相汝矧益汝疾汝克
率敎我誠汝嘉有弗克庸予則汝嗟多士詵詵亦既奮
勵恩義交孚罔有睽異孰甘暴棄淪於匪人有朴責是
加亦罔或怨憎在三之義彌久而篤有繫其思孰強孰
督多士有言失予瞻依疇復能來以慰我思我思惸惸
曷効曷報各淑爾身毋負師教靡常者勢惟德弗泯相
彼峯泖並其高深翼翼穹碑重宇之下刻兹銘詩以示
[031-28b]
來者
   上海縣學去思碑
學宮曷碑去思也著德敎也昔者縣博葉子有德敎於
士既擢官以去而諸士思之不能忘故碑以著之亦以
寓思也則來謁宫宷氏孫子徴文焉記曰嘉靖庚寅春
貴溪葉子由鄉貢士來領松之上海敎事葉子者名朴
字淳夫號白石剛方諒直雅負志節其敎士也先德行
而次文藝端之以楷範謹之以條約檢飭砥礪别其賢
[031-29a]
慝而抑舉之升堂侍坐之次穆然凝然無敢跛倚誕謾
有弗率者責治之必率乃已君子謂葉子得教本矣葉
子之待士也束脩之遺却其貧者弗之受且時其匱乏
割俸賙之䘮也倡義助之難者拯援之盡厥力君子謂
葉子能恤士矣葉子又能振作廢弛也射圃頽缺禮壊
且久葉子葺治之時率諸士較藝其中明倫堂隘諸士
弗克布武自葉子之至也堂有重軒而周旋始稱廩餼
給於有司出納維難重以為病自葉子之至也學有廪
[031-29b]
庾而輸積始便君子謂葉子能盡心於校矣茲葉子之
為所謂德敎而諸士之所以思也嗚呼昔者聖人論三
重之道而以師配君親誠以師者所以成就我者也故
與生我撫我者等而實兼尊親之義有恩義焉是故恩
寓於義義行乎恩二者則一自夫惟有見夫義也則一
於嚴急促如束縛士乃至無所容惟有見夫恩也則一
於寛解弛縱放併夫學規而盡廢之嚴則士心乖寛則
士習壞恩非其恩義非其義職乃用曠嗟乎葉子也吾
[031-30a]
觀其振作師道督率諸士激發之下無陂行焉兹義也
乃恩也憫窮扶危體恤周至士心胥頼如父兄然茲恩
也乃義也至於振作衰廢盡心于校則又其推焉葉子
者真無媿於三重哉視前所云何其遼也則其所以感
諸士也深而繫其去後之思者豈偶然也繼自今來者
亦可以觀矣夫述休美以示風勸史氏職也承恩嘗執
筆從諸史後其敢忽諸用記其大都為之論次言無溢
美者示信也併伸諸士之意作詞曰
[031-30b]
有媺一人兮大江之西秉德義兮實維我師師昔來兮
振文敎示法式兮規旋矩蹈誘我掖我兮悃悃渠渠惜
我私兮子如弟如發予蒙兮作我懦礪予節兮植我懦
善予勸兮弗善予耻樂育我兮弗予以棄師今去兮我
則曷以崇軒兮恢恢是吾師兮規為有庾兮翼翼是吾
師兮經畫亦有射圃師闢其武觀德之所陟降興俯升
階兮瞻履綦躋堂兮聆誨辭思師不來兮曷知我悲師
今不逺兮故里之左孰告天王兮還師誨我
[031-31a]
   合肥縣學田碑記
合肥為邑地瘠而俗樸民非力田無他治生而其為士
者則多無田徃徃贍生不給海陽潘侯恕以名進士令
茲邑振頺起廢政以漸舉而獨以士或以貧妨業也思
有以贍之然久之弗獲為處越明年民有訟田者田故
籍於官歲逺湮沒欲得者輙起而爭屢易尹弗决侯疑
之乃博訪父老得其實喜曰吾求所以贍士而未得蓄
奸長訟兹何為也吾事濟矣乃具白當道請入其田於
[031-31b]
學仍計田之直捐已俸若干以償官田為畝闕/闕/
有竒歲斂所入貯於廪凡士之貧乏與婚䘮吉㐫之事
量賙之紀其區至與租稅出納之數於籍君子謂兹役
於養士而行之有五善正奸一也息訟二也官不廢直
三也費不擾民四也事必白上五也鄭重周悉必欲為
經常久逺之計意亦勤矣於是邑博王君藩命其弟子
袁萬鵬陳邦瑞來徴予文刻石示後予惟國家飬士於
學校以待用而付其責於有司有司者加之意凡可以
[031-32a]
廣上德者必為之承流宣化必如是而後可無負也若
潘侯者豈非賢哉嗟夫天下不知幾令也其盡如潘侯
耶昔之令合肥者亦不知幾人曾有如潘侯耶侯之惠
諸士者甚大吾不知諸士何以自處也夫食於人者逸
食人者勞士必求所以稱也乃若業廢於優游志溺於
卑近安坐而食謂為當然豈不仰媿賢令下慙群氓哉
而奚可也夫攘魁奪雋獵取名譽可以階仕進而未為
道德之務躋崇陟要騖馳富貴可以為身榮而非佐理
[031-32b]
之實士之事非僅爾也必也為臣而忠為子而孝出則
有以建立勛業處則有以表正風俗卓然為世偉人斯
則國家所以養士之意侯之所以望諸士諸士之所以
自處而勉焉者也夫然後可以食兹田而無媿矣嗚呼
士也其懋哉系之詩曰
有田膴膴連畛接隰昔𨽻於公奸宄是匿承訛襲繆競
者屢興歴歲莫解訟言盈庭孰剖孰理潘侯是主畀之
學宫惠我多士多士劬劬業斯勤斯不有潘侯疇恤我
[031-33a]
私侯語多士恤汝予職汝懋汝業予則汝懌侯語守者
慎厥蓋藏給施惟均稽勾必明叶/芒匪勸曷成匪訓曷述
感勵奮發賢傑乃出邑有賢傑潘侯之功我作歌詩揚
休無窮
   蓬萊道院重修碑記
昔者吾聖人之敎人也必欲於人事之所當然者殫厥
心焉其所以楨幹植立彌縫曲成為世道計天地永位
萬物永育極萬世而無敝者不敢茍也自夫老氐以清
[031-33b]
靜虚無為敎而莊周列禦㓂之徒推大其㫖託於方之
外以自異彼固鄙人事而弗之屑彼固頽弛廢放以為
全其天真彼固狹宇宙藐萬古以為髙彼固厪厪焉私
其身視形骸之外舉無所與甚矣其不合我聖人之道
也然而後之為其徒者乃復不盡然俛焉以勤厥生偲
偲焉盡厥知慮方且公其心而不為身之私方且為永
圖而不茍於朝夕方且惴惴焉若有所負方且懇懇焉
有所冀而求以自慰是若有同乎為吾道之用心不亦
[031-34a]
倍其師說哉夫老氏之教其所謂方之外者固爾然而
非有其徒羣聚而慎守之而誦習之崇奉之則其教亦
且隨其身逺不過三四傳止矣今則歴久而顯暴於世
良由其徒彷彿得吾道之意以維持之庻乎知吾聖人
之教之終不能外此君子之所以於其徒若是者而必
嘉與之也松有蓬萊道院者在郡治東北五十歩許地
當通衢委巷北折甚幽寂元至正三年道士李德安創
歲乆而圮國朝洪武初一修於道士金志信而制猶未
[031-34b]
稱成化癸卯住持李朝陽與其徒江守澄始改建之易
卑為崇廓隘為廣闢陋為深中為正殿祀真武祀其師
老君於寢殿祀文昌君并唐呂真人於左右廡於是規
制始備正德己卯秋震雷碎其正殿之二柱江之徒住
持衛大溥者率其徒鍾秉彛復修之支傾補弊益以藻
飾則陛級峻整丹彩華煥地若拓而益完殿若升而益
崇景若闢而益幽明軒靜牖深院曲房花木葱茸雅潔
蠲麗若不與市廛接也院初未有記者大溥至是謁予
[031-35a]
告曰院無記非惟無以為山門重抑無以詔後人以締
造之艱且將泯泯以致墮廢而奉敎之無所也溥實懼
願賜之文以刻石嗚呼吾聖人之敎涵育乎一世彼異
端者自生自死於吾道之中而不悟而僅得吾之粗淺
以自衛其敎而冀傳之後於是見吾道之大而彼異敎
者亦何以異也故因其請而告之使其徒於是而庻幾
有所省哉復原其教而申以詩曰
道原于一渾淪沕穆宰世立極吾道攸屬老氏者作同
[031-35b]
源異曲清淨為宗恬淡寡慾闡教傳世久益顯暴爰有
攸處以寄髙躅奕奕斯宮松城之隩地僻而窈光景清
淑剏自勝國郡乘可覆明益開拓殿宇髙矗於赫聖帝
𤣥衮皁纛金印寳劍龜蛇承足太上髙居寢殿嚴肅文
昌純陽冠弁羽服萬靈訶衛四衆瞻矚歲在單閼雷斧
棟木天威有臨若儆玩瀆有大羽士戒行貞獨值變兢
惕懴悔退伏竭力繕治倒廪罄櫝藻餙其餘罔有弗榖
若増而勝丹彩溢目瀛海異境恍在塵陸頗疑其間仙
[031-36a]
侣棲宿神藥靈芝皓鶴𤣥鹿白雲迷户香靄覆屋允惟
清虚迥隔凡俗石磬瑶笙玉版金籙考擊鼔鐘警徹昏
旭𤣥臺㝠㝠丹府煜煜泊然虚無神明内燭匪茲靈區
曷斷諸慾思貽厥謀言謹其屬爰謁史氏彤管紀録刻
之貞珉庸代面告咨爾後人罔敢弗朂精進焚修秉志
誠篤毋隳前功殫力繼續上祝皇釐下祈民福四氣順
布雨暘寒燠以及衆生均囿化育
   柘林城碑記
[031-36b]
我國家臣伏寰宇僻壌遐陬㒺不效順惟是東海島夷
有曰倭者恃厥險逺頗失臣恭髙皇帝惡其狡猾無禮
義斥絶之置之化外著於祖訓毋納其朝貢而獨於所
以防禦之者甚備歲久法弛人心懈玩因而變生松江
為濵海之郡南有柘林實一壌地距海僅里許當南風作
海舶時刻可至乃嘉靖癸丑倭乗間竊發海上所至殘
破浸淫及松境而其來皆由前地以入肆其兇暴焚刼
殺戮不可勝紀於時開督府推大僚專征剿戡定之任
[031-37a]
而二三撫臣相與恊謀經畧於是調集湖㐮川廣之兵
無慮數十萬竭東南財力暴師者五年而始平擒戮其
渠魁為力亦艱矣瘡痍者甫起流移未盡復時見海上
舟出沒人心猶竊恐恐又明年為丁巳歲侍御河南仰
山尚公維時奉命按察南直𨽻廵歴至松問民疾苦詢
㓂亂顛末覽地圖而得柘林為㓂所經憮然歎曰何恠
乎㓂之作暴也以要地而所以捍衛乎民者無一堡一
障之限使㓂横行無忌如蹈無人之境為人上者玩視
[031-37b]
吾民可如是乎欲絶其後城不可緩於是銳意欲城之
乃疏請得允則示有司大發夫卒運磚甓儲灰石命工
大城其地地當金山青村之間延袤四里髙二丈有竒
趾濶八尺有竒鑿隍深如高之半啟三門以便開闔通
二河以便舟楫其值皆出公命有司發所積贖金若干
兩止於公帑下於民貲無毫髪費專委府判韓君崇福
董其事而責邑民朱氏名鳯葉氏名昊者等早夜督率
工作民悉公為民至意故皆懽忻踴躍趨事惟恐不及
[031-38a]
而朱葉二氏又皆讀書好義勤於勸相千鎚萬鍤雲屬
波委乃僅三月告成樓櫓雉堞巍然翼然逺近之民慶
忭喜慰始知有室家安居之樂於是柘林昔無城有城
自公始公曰未也城而無守禦且與無城同於是㑹廵
撫盩厔尋齋趙公忻趙曰吾事也敢弗力則又㑹兵憲
武昌鏡湖熊公桴亦如之乃諭松守承天黎侯遵訓華
亭尹薊州倪君光薦莫不奉德惟謹招流亡編保甲擇
渠長設倉庾繕戎器勤檢閱嚴法令禁奸慝命吏時督
[031-38b]
察之綜理周詳而城之事始畢於是朱葉二人約其居
民蔡良能等具事實來乞文為記將礲石刻置亭中以
示後且曰公必無辭公親被㓂禍見知為切其書之嗚
呼興作大事也春秋記二百四十二年事而書城者廿
有五重民力也矧無事而勞民動衆烏可以易顧惟闗
家國利害係生民休戚思患豫防則又烏可悉置不理
當公之始議也孰不以多事不急為謗曰㓂來未必係
城有無即有城能保無㓂禍也天下事不有誠心實德
[031-39a]
深思逺謀與目擊躬遇而視為急且要者能幾何人也
非已事也俟後來也冀幸全也因循觀望而卒貽後艱
亦獨何哉當㓂突來之時使隨在村鎮各有備禦之素
則㓂寧得肆而况柘林為㓂便道實當其衝柘林有備
賊未必不少梗而逺近亦未必如是易易且得為之圖
奈何當事者之昧使㓂長騖深入魚肉吾民言者變色
痛心既已失之於前而又可遺後悔肆惟公斷之决而
况處之有道上下無損恱以使民民無怨讟成此偉功
[031-39b]
則兹城者誠可有不可無當豫不當後亦既較然矣仰
山體國之忠為民之仁見事之智任事之勇不其賢哉
自今㓂息地寧老子長孫世戴公德公之名與峰泖俱
弊可也予既為叙其大都如此而復作築城謡六章附
古者憫勞之義畀其土人詠歌之且傳之子孫不忘激
勵庻此城久而不壞云
築城難築城難築城務得髙且堅不髙不堅空美觀賊
來可摧仍可援髙堅只在勤惰間吾儂築城敢憚難
[031-40a]
築城亟築城亟上官築城要防禦平居須思被賊時毒
我妻孥刼財帛賊若欲來不費日吾儂築城良用亟
築城苦築城苦築城自朝直至暮手操千百斤重杵登
登之聲不知數須念賊兇猛於虎吾儂築城敢辭苦
築城易築城易濬渠起土就近地版鍤爭先若鱗次日
復日增不計簣須知上官為民意吾儂築城但覺易
築城喜築城喜築城若完人有恃扃鑰嚴司慎啟閉刁
斗聲傳徹閭里暴客有來徒睥睨吾儂築城胡不喜
[031-40b]
築城好築城好築城可使賊無擾殖業屋廬從可保人
人安眠夜至曉黄口兒童到耆耄吾儂築城小亦好
 
 
 
 
 
 文簡集巻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