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573 佩玉齋類藁-元-楊翮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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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佩玉齋類藳巻三
             元 楊翮 撰
 序
  送韓廷玉入燕序
人之有是巧也不難於施而恒病乎無所施故郢人之
運斤庖丁之解牛皆自其得之於心者應之於手凡所
習於師而化者一出而見之則見者驚猶鬼神夫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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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精入乎微奥而極乎所能斯所以施之乎外有不
勞餘力者然而屠龍之技非不竒也學成而途益窮齊
門之瑟亦誠工矣而有不好者不能必其好焉巧雖至
其如不幸何哉儒者之習為文章蓋亦有至巧者矣惟
時俗之好尚不同不幸而已之所自信者適當時俗之
所不好於是乎抱其長而倀倀乎莫或一用者恒有之
則夫積欎既久而一旦得以自見非幸與北方之學者
曰韓廷玉學於南方賢而多才作詩為古文備得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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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之情態而於節奏律吕有協而無戾凡天地之間舒
者慘者常者怪者和且適者抑而不信者成者敗者上
下於千萬世之内不可冺歿者光明而俊偉者廷玉得
之一皆寓之於言語辭章以傳之人而埀之後其麗也
有文繡組織之華其精也有雕鎪鏤刻之妙其當也則
又不啻乎逄蒙由基之審固而中的也蓋已巧矣京師
其鄉也數年前再試於鄉而一中一貢於禮部而弗克
合當其時巧猶未至也已而吏於江東憲府有其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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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施未久而罷遂益專其所學於時俗之好不好不暇
計而所居之地則遐方下國無大興作可以紀載去朝
廷甚逺雖有盛徳大業不得親見其事因無自而述之
雅頌播之詩歌幾所謂倀倀乎莫或一用者已余與廷
玉皆寓此邦情最相善而余亦有志乎學者也間因其
所長而叩之其所能言者皆規矩方圓之至其不能言
者蓋與其道俱進矣今廷玉復將往試於鄉而天子方
開奎章以延天下文學之士廷玉往而以其至巧之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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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第於有司而自致其身於諸公之間余蓋幸廷玉之
所長將得以自見矣故於其行不能無躍然於中者嗟
夫有是巧而無所施者天也有所可施而不獲即施者
人也廷玉其亦釋然於余否乎然余聞之古語曰大巧
若拙廷玉誠能信其言則巧乃大矣
  送番昜彭伯誠序
士之篤於已者厚則其習必深沉而静專其就也恒逺
且大彼或汨沒於文藝識者則以為無致逺之資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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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浮躁淺露其器識無足觀已故可以致夫逺且大者
非其深沉静專之士不能也當塗李君仲羽名師也其
門人髙弟得名師而事之類皆煜然頴秀文采英發有
過人者惟彭生伯誠則可異焉其貌也悄焉愀焉其心
也澹焉泊焉悃愊而不華退謀而不矜殆非所謂深沉
而静專者歟夫自科目興而聖賢之學不傳士之為業
者皆莫不務外而畧其内鹵莽以涉乎經術而精微之
不思矯假以詭乎行義而倫理之不講亦莫不狥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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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切於實恢植以崇乎氣槩而雄誇之為髙靡麗以襲
乎辭藻而輕率之為敏要其終何如也然則士之致逺
誠必先乎器識也哉今夫由彭生之倫等而求之其器
識有若彭生者乎生番人也其威儀容止則非番人也
從李君逰求道尤切李君亦復推稱之其得於師者多
矣君當塗不踰年復侍其親歸番與之同門及甞與之
逰者咸為言以贈之其獲於友者至矣其將歸也余甞
見之於李君之塾肅乎其有容凝然其若思其篤於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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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誠厚矣以生之習將不可以為逺且大之資乎且番
饒先生之邦也生歸而讀其書思其為人由其言約諸
於已聖賢之學初不外是則生之篤於已者將不益加
厚乎余與彭生無素交承李君之請也故言
  送錢生序
宣魏彦明以春秋學教授諸生余與之㳺問以諸生孰
為優者必曰錢生詢其志則曰專問學而羇寓之不恤
攻文藝而澹泊之不厭徵成立而劬勩之不移若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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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也考其能則曰目之所擊識焉而無或遺心之所融
析焉而無或繆意之所造發焉而無或難若此其雋也
求其行則曰儀之文也而能守以度言之辯也而能制
以謹才之敏也而能處以不矜若此其修也既而審其
年則曰詔行貢舉之嵗干之首合于析木於是乎始生
若此其壯也余聞而固已竒之㑹彦明與衆人有忤排
毁交至右之者不數人其諸生固能不畔以去獨錢生
資之愈深助之甚力向慕之益堅夫能於其師尊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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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若此是宜獨見稱於其師也初彦明學於鄉束脩之
敬不越四境而學以成至其為師則旁郡鄰邑之秀從
之如雲而學春秋者因以大振錢生而非刻意乎春秋
其亦果能得於彦明若此乎余蓋深有以竒生矣雖然
美而不可恃者質也逝而不可失者時也生於此誠能
加勵其志以充其行與能他日寧不能以春秋之學來
四方之俊乂而教之若彦明比乎今而焉就試於有司
將道其鄉拜其父兄而往余固不能不為之言以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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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由是而偃然以進於道則余之所以竒生者又不特
止於是而已生桐川人名治字成夫余為上元楊翮
  送孫生若淵歸南陵序
昔薛譚學謳於秦青未盡其學而歸青餞之郊為之歌
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譚遂返而受業不敢言歸矣夫譚
固不足道而青無乃過乎不罄其學之所至以告其弟
子與不知其學之未至而去其師若是者咸未善也南
陵孫若淵百里從師未踰年而去之其跡蓋有類夫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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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然不知其師之學果盡矣乎抑未盡乎觀其心歉乎
其不敢自足則其於師之學必將樂而不厭求而不止
非若輕去其師者已其師吾友也不修其教於平時而
震其異於一日如青之為亦吾友之所不為也若淵之
歸吾固以譚之事為言者懼夫人之以譚之事例若淵
也而況乎譚之所學者技也若淵之所學者道也道進
乎技技可盡而道不可盡若淵其復來以就其道乎勿
徒去其師之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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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張伯圭序
周之季孔門諸子多出於東州獨以文學稱與卜子夏
並者是為言子游實産於吳南方固離明之地邪後世
運降化治聲明文物之美萃於南方而南方蓋彬彬乎
幾鄒魯之盛矣故江以東淛以西若番若吳特表於近
服學士大夫林立於世而偉人代興於是詩書禮樂之
澤繹然於賢哲統緒之餘昌然於師友講授之際世之
君子未甞不為之嘉歎焉番故有雙峰饒先生起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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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明朱氏理性之學大振於時天下後世之士咸宗之
而況生於其鄉者歟余所見學者張伯圭質敏而志篤
能游逺方從儒林名師是其識有過人者問其鄉蓋番
也今將侍其師官於吳而受業焉道宣徵言於宣之能
言者嗚呼余所聞張氏之澤逺矣伯圭誠自是而以饒
先生之所推明進求夫言子游之所由得聖人之一體
者則夫知行並進之方與學道愛人之論皆可體而用
之本末之該者將不以二而釐也設施之大者將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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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而廢也㑹理性於身心力文學於事業非伯圭之所
當務歟伯圭育於忠孝之門又拳拳焉以師友之劘切
為事異時其不以詩書禮樂僴然而自見於南方也哉
宣之能言者既為說以告之余蓋幸伯圭之生於番而
游於吳皆賢哲之所出也故書
  送胡性元詩序
違鄉井歴嵗時貿貿而行四方以圖就其所為彼徒以
其利焉爾即不然者是必於仕進以希名榮而為是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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挈也其為志亦專矣哉今夫由南昌而東涉彭蠡下長
江以趣乎宛句之間紀日以旬計里以千其為逰甚逺
此固有志者之所為强力而自厲者也往年胡孟浩為
是役從學於其外兄甘先生而主於施氏學成而歸越
明年其弟性元亦來如孟浩君子蓋以為善學者焉學
恒病乎聞見不博不博不足以資學而蘄以博夫聞見
者固多術宜莫如游胡氏之弟晜生於江之西與先生
同鄉而必艱勤䟦履浹旬日踰數千里學於江之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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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成者殆其博聞見於逰也夫余甞造施氏之居以
縱觀其山水之明秀清蔚信足以充胡氏昆弟之所求
已孟浩之歸也家君序之今性元歸而詩以華其行者
衆余固勩其志專而逰逺不主乎利禄而主乎學且又
學之善者將得已於言哉性元歸其亟語其諸季時光
生之未歸也踵至而沓來則施氏之徳固大有造於善
學者之徒而胡氏之成才者亦既多矣
  送成均趙存中還太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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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初不識存中今自九江同舟來秦淮相與旬日而盡
得其為人蓋偉然儒者也考其胄實河洛趙氏王父文
簡公受知世皇為翰林學士承㫖外王父范公以進策
言事得官儒䑓入風憲閥閱至光顯矣其諸舅中有能
論時相名動搢紳間者予識之存中毎與予談天下事
亦亹亹能言似其舅氏頃㳺天子太學治詩易有聲六
館中至元丁丑嵗得告歸省江南而其尊府棄養遂丁
艱服既除將復上京師卒其業予惟成均選舉與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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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行時天下猶或有遺才之嘆比年來科目罷而成均
之法尚存於是居辟雍者皆可冀夫華達而山林之士
鬰焉而無所期益足慨已夫議論出於庠序而辟雍為
髦俊之林前史所載伏闕上言者代有其人今獨於是
而黙黙乎易曰㧞茅連茹以其彚征吉蓋士獲並進則
朝廷多賢矣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蓋朝廷多賢則
天子可以端拱於上矣然則科目行豈獨為士有之利
實天下之利存中能言之士也故予於其别序以告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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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能伯宣序
士之負才雋者乘其少年英邁之氣騰踔於四方一日
而顯達於時豈不超然可羨哉然而中之所藴蓄者不
足以應天下之用索之而易虛叩之而易窮猶或憑所
恃挾而傲蔑當世其及於顛覆者往往有之是則身之
華而學力之未至信不可哉往年先君子歸自詞垣南
北之士多從游者時大梁能伯宣在諸君中謙抑自處
蓋厖然厚者也其行與文稱於人日益甚既而舉於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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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黜於有司凢伯宣之所與友咸悒然恨焉然識者則
為之喜謂以伯宣之才雋而嗇於今此天之所以成其
器也及科舉法罷伯宣被御史薦為學官名在選中又
獲即用豈天之玉其成於他日者若是其至耶今從其
尊府赴官儀真泛秦淮絶江而往夫承具慶之樂豈特
逰宦之光榮乃人情之所咸願而不可必得者故吾黨
之士皆為詩以贈之余惟伯宣之所藴蓄者充矣使文
行之愈懋而謙抑之不忘他日之逺且大殆未可量蓋
[003-11b]
今之嗇者後必昌器之成者用必重當其光耀而赫奕
則人之稱之者必曰是其學力之至而得於天者深固
宜若是其視夫進銳而退速驟盛而遄衰者可同日道
哉余以其甞從先君子逰也遂為之序
  送楊元清序
世稱雒陽中天下其地得陰陽之和而金陵在江左山
川風氣特厚昔人比之雒中生於其間者其人多純粹
篤實是固資禀之厚使之然已撫州前守雒陽楊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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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嵗從事南臺留家金陵其孫宗訓元清者師古君之
伯子也實生於是方其幼也秀俊邁於人人及其既壯
言弗過行動弗過禮裒然為楊氏賢子弟他日之大有
所受可不卜而知士大夫之稱之者皆歸之其所禀而
予獨以為繇其世澤之長故能若是蓋楊氏之積逺矣
奕世以來清白之傳有光古昔則其昌大融顯宜在後
昆況乎撫州公之文章事猷昭於内外於世為名卿師
古君承纉先業發身風憲歴賛大府俱樹聲聞於時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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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吏父祖之所以教其子孫者率以身令之元清之能
賢殆又出其家學之懿而謂專繫乎所禀哉至正五年
秋師古君以河東鹽司贊幕之貳辟掾江西行省時撫
州公適以年老致政居南昌其冬元清將自金陵奉其
母往侍其祖若父士大夫當為詩以道之惟先君子與
撫州公友善而師古甞從先君子逰予視撫州公為叔
父視師古為兄其知元清宜詳遂首為序引以告於士
大夫之為詩者明元清之賢不專繫乎所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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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劉建中歸覲序
古之為師弟子者有君臣之嚴有父子之親有朋友之
義其於聖賢所以為學之事問焉而告之道焉而率之
猶以為未也必思所以左右而成就之承其教者蓋至
於久而不忍去逺而不能忘何其當時學者嚮慕其師
之至君子之所以教育人材者無所不用其極如此乎
及斯道之既廢弟子之於師無終身之誼而師之所以
待其弟子者亦漠然不足以結其心余未甞不為之太
[003-13b]
息焉乃今南行臺御史浚儀楊公得古者為師之道其
官南臺也門人苻離劉建中不逺數千里實從之來公
或按部行郡不得與建中俱則又屬之金陵名師使不
廢其業師弟子之情可謂交至矣故予於建中之事楊
公未甞不嘉其篤於楊公之愛建中未甞不歎其厚也
建中從公於金陵既久間將歸省其親於襄漢於是一
旦逺去其師有不能釋然於中者予因解之曰士之所
為從其師而學之者莫先於事親矣建中之從楊公而
[003-14a]
來也其間於定省凊温之節不已疎乎今歸而事其親
即前日之學於師者已建中之歸御史公又必將諄諄
焉詳命之建中誠由於古者為弟子之道能不忘其師
而即其所以教者服行之則在彼猶在此也何逺去之
為念哉時與建中逰者咸作詩以送建中編之簡帙故
予得而為之序著於端
  送唐伯庸序
吳興唐侯子華宰休寧之明年朝廷從其請封贈其親
[003-14b]
及其夫人命下之日其猶子熙載伯庸氏適來侯既拜
受恩命告於禰廟乃大作樂燕客時余與侯為僚佐在
座中因識伯庸余見伯庸資禀之粹固已心異之及見
其學問詞翰之美則謂人曰佳哉子華父之猶子也唐
氏其昌乎人皆以余言為然未幾伯庸請於侯還歸吳
興其所與㳺者皆作詩餞之余實為之倡且俾作詩者
録其詩合為一巻余又為之序序曰吳興擅吳㑹山水
之秀往時趙翰林以書名天下學士大夫咸推讓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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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父甞逰翰林公之門用詩畫顯聞江左今其猶子承
子華父之業將克有成吳興誠擅山水之秀唐氏亦可
尚哉蓋伯庸之齒方壯且當其家之盛時而好學弗已
其一門之昌為可冀故君子因其歸也詩以美之詩曰
江南一何秀寄語北人道翡翠戲蘭苕奈此顔色好其/
一/諸父紆組綬翁媪被封爵盛年得逢此光耀殊不惡
其二/
  送趙子章逰江西序
[003-15b]
余每觀於士大夫家世之變未甞不喟然興嘆曰嗟乎
盛衰之理微矣然其所由成立覆墜之故豈不灼然著
見哉蓋詩書禮樂者古之君子所以致昌融保長久之
道也故雖寒素而能篤乎此則其門閥當寖以隆光顯
而一或棄之其陵替可立而待此理勢之所必至者何
可以不之謹乎異時士大夫子孫乘祖宗富貴之餘以
詩書禮樂為迂闊不切往往蔑棄之而不務故靡然而
日下者相望後先不亦悲夫予頃聞龍源趙氏在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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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寧族大以蕃其一門皆敦仁而好義於休寧為望族
心竊識之及來佐是邑求其家之賢者得一人焉曰子
章於是趙氏之澤逺矣獨子章自幼力學拳拳乎詩書
禮樂之為本不逺數千里從名師逰刻意厲志日講求
其要間歸其鄉邑大夫唐侯賔禮之為上客其族黨昆
弟莫之及也居亡何復去而南游豫章臨川登薦紳先
生之門正其所學而圖以紹先世之所以為是邑望者
蓋趙氏數百年詩書禮樂之緒子章偃然以身任之子
[003-16b]
章之志亦偉矣或曰趙氏之在龍源者由唐歴五季及
宋代有榮名今其彫謝未逺子章乃能以詩書禮樂亢
其宗趙氏之歘然而復夫不在茲乎予故用告於子章
之所與逰者以俟
 
 
 
 佩玉齋類藳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