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陵川集卷一
元 郝經 撰
賦
擊蛇笏賦并引/
孔公原曾孔子之裔孫也仕宋祥符間嘗以笏擊祅蛇
其事其節則有臨川之誌徂徠之銘王偁之傳在其笏
則歸于今張文彦逺經晩進曲學固不足贅于諸公之
[001-1b]
末然義激于中而有不能巳焉者謹賦而廣之其辭曰
昔仲尼之得政也兵裔夷尸姦宄藏甲出大都圯魯宴
而齊沮王道之端于是乎啟柰之何天不假命遽行而
遽止其餘威遺烈鉞于筆而鈇于禮誅十二公之亂臣
二百四十二年之賊子壓之以大經束之以大法莫敢
瀆彞倫而擾天紀孰意其孽魄狃而不散逆靈締而不
弭蟠結乎大塊之阿囚鎻乎九原之底乃卵狠而孕戾
不矜廉而厲恥每間治而為亂輙張慝而掩媺代謝屈
[001-2a]
信閲越千祀以及于宋化祅蛇而陸起窟宅乎廟堂馮
附乎神鬼蜿蜿蜒蜒曳曳頍頍伸腹傴脊呀口侈噬呈
露怪状愕目奪視侈大澤之運動常山之勢愚吏蚩氓
崩角蹶趾釃酒血牲匍匐祈祀若新莽盜國而無知之
民共稱符瑞狂巫顛覡踴躍驚喜稱為神龍因縁為市
若賊操竊權而嗜利之士争為役使妖聲異聞鼓舌轟
耳喁訛唱和讙呶呌噪震一郡而駭千里莫之敢詰亦
莫之敢訿聖有賢孫釋褐于是端笏而前山立顧指蓄
[001-2b]
鋭俟發韜鋒卒起若子房之睨秦始奮笏而擊顙拆身
弛祅死于心毒揺于尾若太尉之擊朱泚於是惑民雨
解義士風靡天子是嘉用為御史司國之直致國于理
而諫中宮之廢折遼主之誚邁節特操凜乎清霜皦乎
白日雲高而山嶷是仲尼之以直道詒厥子孫俾萬世
如矢者不屈不撓拔邪樹正賞善誅惡無時而已也則
是笏也與誅卯刃脩經筆兵萊人戈叩原壤杖墮三都
鍤異時而同跡仲尼為不死矣嗚呼叔世而下蛇龍混
[001-3a]
蟄春雷瘖而不鳴直道僨而不植已刓方而為圓又枉
尋而直尺誣譎誕僞異態百出有蕩俗惑衆乗高而為
姦若兹穴廟之蛇有巧發毒伺中人而不可測若含沙
之
者有之笏也無之人也孰為之擊也
哀三都賦有序/
李唐亡長安洛陽遂虚梁簒而汴始建五代荐國日益
殷富逮宋受禪太祖以汴土薄易無四塞之固且非王
者處上游之勢也議遷都長安而太宗與大臣不從太
[001-3b]
祖曰今汴所利者近漕江淮之粟耳不及百年民力殫
矣至宣政間民雖繁夥皆游食不本著佻靡相矜益之
以黨禍重之以侈政老姦擅國㸃閹用事敗盟開邊而
宋果亡金源氏都燕掞河朔之勢以雍洛汴為邊鎮既
失河朔始南走汴金亡而汴亦虚迄今二十餘年百王
之制度九州之壮觀寖以蕪替遂無孑遺神州陸沉永
為丘墟可哀也已於是作哀三都賦其辭曰
維帝極之弗建致神器之顛趾德者斃而覆宗力者踣
[001-4a]
而沉祀兑鋭缺而兵頓坤靈黑而士死天王之所居衆
大之所止頏野馬而蕩滅走城狐而傾圮噫吁咿嘻伊
誰之始乘厥權輿遐哉邈矣亡國之蹤自西而東吞聲
隕涕原始要終昔明皇之臨御恃開元之駿功抑漢魏
而濶視攀三五以比隆謂天崩與地陷可宴安以無窮
學霓裳於天上養禄兒於宫中侈幾一動姦臣愚弄欲
未足心禍不旋踵割一統以幾絶耨兩河之盜種陵夷
僖昭孽臣姦驕睥睨問鼎倔强不朝巢以饑熾温用盜
[001-4b]
帝刼乗輿以入洛血椒蘭而行弑剷咸陽之故基斵萬
世之元氣舍洛邑而弗居陋姬旦之王制噫嘻嗚呼兩
京遂蕪中夏壮觀削于汴都迄用定命蔑為訏謨龍蛇
起陸競為闚𨵦閲五季如傳舍啟二都之永圖戢干戈
以禮樂化殘暴以詩書豈期百年弗堪顧天漢黨復錮
唐閹再權壞法亂紀拔本塞源既崇侈而肆欲復敗盟
而開邊東南朝廷種兩蔓菁花石綱運太湖浪驚祖宗
之澤盡華陽之宮成引金源於海上揭汴底而一傾忘
[001-5a]
社稷之實禍慕燕雲之虚名二帝北虜一馬南渡孽不
自天勢成崩土有臣不臣假王張楚有民弗民依國齊
豫靈光巋然幸無一炬䑕寶座以飛嘯燕雕梁而不語
何故新之多變竟不知其誰主粤惟金源國一再傳舉
𤣥莬與肅慎繩遼武而帝燕合九州之制度成一典而
煥然去唐宋惟一間詎元魏之敢先而乃馭失其道潜
朽其索北陸翻沙蕭牆禍作公孫于邾王遷于洛日入
崦嵫寢適冥漠駐汴宮為玉所不甘卑而分弱藉二京
[001-5b]
之形勢跨闗中與河朔雖日窘而日蹙猶夭矯以磐礴
俾早為之定鼎不遂至于墜落嗚呼噫嘻商於雪飛車
説其輻火焚其旗一僨塗地三都遂隳彗哲王之偉蹟
剝列聖之丕基俘梁亡之庾信走吳滅之陸機宁區中
以馳矚悵掩袂而興悲碧雲高寒何處長安灃水有芑
涇水有蘭煢不見人慨乎其嘆漢室金莖東移淚澘茂
陵玉盌暴出人間愁虹兮貫天凄風兮射闗覽冠葢兮
弗復蔇音/忌帝東游兮何當還維終南之峻極與太華之
[001-6a]
孱顔壓九地之王氣鬱千里之秦川雖人亡而事去尚
虎踞以龍蟠北邙坡陀伊洛交波惄焉如擣傷如之何
悲哉白馬之禍舉衣冠而一盡宵人肆忿寧恤乎他鸞
皇胡不冥飛卒莫逃於網羅望清流而揮涕睇濁流而
嘯歌水南有花水北無家荒涼國色慘淡天葩衝風起
兮飄忽蕩愁錦與驚霞湯湯乎汴蔡三徙兮終敗倐鼎
湖之龍去震長平之瓦解曠萬里為一虚疑天地之欲
壞文子文孫青城苦魂風悲白日雨泣黄昏陰燐吐焰
[001-6b]
枯血長存宮百王兮何有山萬歳兮不壽石九州兮果
窮巖玉京兮獨秀惡於中原無所歸咎李唐既逺金源
弗受熙豐一黨宣和八賊務快私忿竟亡人國言及此
兮噎吭涕無從兮横臆草木為之不春日月為之改色
小人懷土君子懷德王澤不流下民蕩析狐猶死而首
丘人豈忘乎都邑秦人朝鮮汴人祁連不見鄉園泣涕
漣漣父僕三韓子奴桑乾于嗟闊兮乃無羽翰目愁雲
乎異域淚老目乎荒原漫揺神而振志忽心死而骨寒
[001-7a]
苟言還而言歸豈安土而重遷烏兮鵲兮何枝可倚丘
平壠徙碑折松摧鄭不来矣鬼其餒而魂一夕兮九逝
扣𤣥闗而問之彼氣數則已定何侘傺而自私夫亡有
大釁興有嘉運豈九州之神靈無一人而與問王業不
偏安坤極不終僨葢泰生於否而亨始於困國家方尚
帝德推天元飛漢唐之龍馭貶拓拔之鴈臣閲帝王之
窟宅奠天居而覆民吾何為乎怨嗟艱辛以熱中而疾
夏為萬物而憂春也易哀為樂收泣為笑捧葵藿之朝
[001-7b]
陽返山河之夕照
渾沌硯賦
賈侯有硯端之異石也温潤堅潔渾然天成而不鎡匠
鑿之力余嘉其能全於樸而致於用也故名之曰渾沌
而賦之辭曰
昔先天氏之一卵全渾沌於太極有心有跡而惟變是
適方其鷇不音而拘龍不蜕而蟄㑹萬殊於一同而納
萬動於一息忽感而化與神俱入秘于重泉贅為老石
[001-8a]
而潜風波没泥滓潄沕音/勿潏音/聿湛清泚哆蟾驚而噴彩
老蛟怒而厲齒既未復于故歩復見遇乎舟子淵九重
而縋出判二氣於太始深固反以誘盜静密反以求徙
割鰲膽而獲翠落鯨肝而得紫一泓鑿而失真六竅存
而不死然衆變之夭忽實大化之所使水無風而不波
心無物而不起但不離不隨不鑿不弭又焉有卵為石
石為硯之異又何疑硯非石石非卵之㫖葢必有是物
以明是理必有是用以明是體一貫而通一宅而止是
[001-8b]
渾沌硯也已故其奕輝光登侯堂琰匣貯而色瑩净几
陳而氣張定心存而𤣥穎自役大樸在而儵忽自亡散
跡於墳典䇿勲於文章石渠東觀陵轢秦漢孔壁汲冡
頡頏夏商燼南山之松而不變腐孤竹之管而不傷墨
者自墨而不迎儒者自儒而不將舍中和而雲淰音/閃雨
霮摧堅貞而金聲玉相霧縠披于冱氷隂鑑溢于秋陽
色非此色而妄幻滅時非此時而寵辱亡守重厚薄泓
洋不名不毒而其用不可量也辭曰硯之珍石之詭杳
[001-9a]
渺光含玉肥水知白守黒兮為石谷知剛守柔兮為水
委是以涸四海而不汔灰萬山而不毁納元氣兮雲之
根化無窮兮神無巳而列諸聖賢之軌固不待䝉莊浮
屠駕言而作訾時張賈二侯方事/佛老故以是諷焉
銅雀臺賦
天斷漢紀誕植姦孽董則顛而袁則愒曹氏猖狂銅雀
巍嶪阨崑崙閉孟門嶡三臺見三山截霓斷雲縵重楹
而走六龍折角徙甍頡地頏空碧甃金鎔直外隆中壮
[001-9b]
天骨柱天崩激千里而怒長風如此之富如此之雄而
操之心猶未充俾漢之天為曹氏天漢之國為曹氏國
漢之民也曹氏奴漢之臣也曹氏𨽻漢氏之宗廟宮室
燼矣而曹氏之列屋長門美矣漢氏之庭寡婦悲曹氏
之庭嬙與妃聆義聲觀義旗孰知其非而操之心猶未
涯既立海移山分辰斡斗負漢鼎而入魏宫結漢網而
維魏臺則丕也拜表植也拜章權退備隠琮降表亡不
愧漢霍光自比周文王四顧無人虎踞而鬼倀忘赤壁
[001-10a]
之辱誦明月之曲笑吳蜀之僻隘鄙桓文之局促乃上
重臺入雙闕慨雄姿鼓高節燕歌兮玉糝塵趙舞兮風
翻雪望二喬而不見怒孫劉之未滅謂我翼莫吾禦我
角莫吾折彼神器入吾手孰敢撤而裂之哉曾不知此
世此年守漢宮者孤兒泣血守魏宫者姦雄倚疊也一
旦懿不忠國昭不義扶濟戈投車龍悲鼎湖則銅雀之
富魏宫之蓄賊規盜模一為晉所居嗚呼天既不有漢
而魏復當有天使魏有天則魏之為魏亦昭然矣奈何
[001-10b]
魏反不務可作真帝逼君而生拱北以漢臣欺世而死
征西乎噫欺人者不自見已不欺人人不欺巳魏欺漢
作是臺而不能居晉欺魏獲是臺而不能保臺乎臺乎
果孰居乎不欺人者其永居乎
龍蟠若木山子賦有序/
龍蟠若木者禁園之奇石也徳陵狩汴播棄泥壤遂用
崩折有客過而悲之因命僕以為賦其辭曰
天蜕奇骨僵立突兀不斤不鑱而盡諸山之秀鎪造化
[001-11a]
之窟力百轉而
崒鬱龍蟠于若木茁元氣乎一拳露
太初之面目潤涸四海幽翻萬谷尺有千仞之峭巋無
一粟之俗葢天鍾美於是備夫三索之藴以終萬物而
始萬物不徒説於人而為眼中之物也故其堅足以不
磷重足以鎮躁止足以閑邪靜足以寡欲使為明堂之
礎而足以柱天使為昆吾之硎而足以剸玉惜乎時也
非時命也非命投閒置散於侈靡之地而為游觀者所
矚故黙黙以自容兀兀以自足三十六宫方爇沉薰麝
[001-11b]
争容而戰媚抹朱而綰綠此則煙凄霧慘風呼雨沐踞
長松而倚脩竹盡漢武之雄夸與秦皇之凶獨齊管絃
于天籟等山丘于華屋寄春色於莓苔寓山鳥之一曲
幾雷霆之震怒欲奮飛而起陸媧皇逝而不返懼不周
之再觸是以陸沉而不溺朝隠而不屈巍巍乎將閲千
祀振萬古而不朽不殁也豈意其山移海倒地圯天覆
虎出于柙龜毁于櫝斡神鼎而寶康瓠逐麒麟而囿麋
鹿又崩折于瓦礫復閉滯于溝瀆彼不才之石瑰珂犖
[001-12a]
确全其天而碌碌此其将遂沉淪湫底與糞壤同化亦
將有時而出也耶嗚呼一石之奇猶若是矧抱奇之士
乎士已為楚大夫之三刖而石復為奇章公之慟哭也
宜矣
靜華君墨竹賦君姓張氏行臺公之女元遺/山之姨姪總管喬君之妻也
甚哉物色之有異也不為丹青不為麗縟不為泉石不
為卉木墨於用而形於竹開太古之元闗寫靈臺之幽
獨儲秀潤於掌握貯氷霜於肺腹足乎心而無待於目
[001-12b]
備乎理而不備乎物全乎神而不狥乎俗葢達者之有
天趣而以貞節為寓也若一葉一節施塗粉澤舒焉而
布煙慘焉而綴雪以規規之形似幸他人之目悦是俚
惡之傚顰惡足以知吾物色之説竹有竹外之形墨有
墨外之色故與可有成竹之論坡仙有心識之訣而潁
濱謂解牛斵輪心手俱滅而後至乎超絶詎庸陋固滯
者得厠其列也於乎静華琴書滿家雄侯玉胄振吐天
葩幽閑貞一瑩璧無瑕棄寵光而高蹈緬逸志於雲霞
[001-13a]
湛虚室之太素曾不憙乎豪奢故其坐雲軒佇靈宇凡
蹤絶天籟舉吞八九之雲夢小渭川之千畆沛蕭蕭之
神寓植歳寒于毫楮掃胸中之全竹走筆下之風雨忽
穎脱而迸裂怒絶繃而掣去何此君之尚𤣥蔑青翠而
不處恍一夢於藍田幻兩身於湘浦措斧斤兮何地陋
淇園之漢武揮淚涕兮何從媿蒼梧之二女發四座之
清風驅半襟之煩暑欲折枝而不得懼真宰之或怒縱
入横出高森亞舞不步不武不繩不矩百千其状劍拔
[001-13b]
㦸踞㑹于嚬呻而得於盼顧豈畫工之屑屑於此焉而
得與神奇忽恍固不與萬物同化将落落兮終古則君
之玩物色寓天趣又豈紛紅縵緑所得同年而語哉辭
曰月府兮雲鄉戲墨兮淋浪震
兮神蒼筤列數幅
兮森中堂氣颯爽兮来三湘粤惟静華之比德兮秉貞
節兮凌霜
怒雨賦巳酉五月/十三日
蟾骨畢而膨脝箕侈口而饞吞帝惡貪兮赫怒氣軒軒
[001-14a]
兮不平乃命箕伯召坎師轉隂軸翻陽機鬱抑乎兩儀
藴隆乎四維包并乎八荒充塞乎九圍括一囊而大舉
疆萬里以長吹陣雲移海而起雙霓貫斗而飛肅肅慄
慄泬寥慘戚收兩造之和氣寒凛凛兮来逼忽六合之
破碎迸金光于虚碧震來兮迅擊兮霹靂轟萬乗
之空車隕千尋之絶壁勁穿心而裂耳訝踵入而頂出
間剝啄之聲落似沙石而還濕忽抑絶而閉黙等萬籟
之喧寂驟江傾而河沛瀽天瓢為一滴滔滔蕩蕩漭漭
[001-14b]
泱泱千里一注瞿塘峽上急浪驚湍沕潏飛蟠從天而
下底柱山間紛秦堅之百萬避晉𤣥之五千怒夫差之
水犀既射潮而矢天少瑟縮而淅瀝復誕漶以連泫蛟
龍奮而不屈走陸梁以高鶱蚯蚓喑而不鳴蛙黽噎而
不喧疑天地之嘉運欲覆世而一湔罔兩驚而轉石罔
象喜而跳淵溢溷中之汚穢没庭下之蘭荃疑天地之
衰運復太古之茫然稚子踣而不蘇畏崩壤而壞垣老
媪伏而不動固局束以攣拳彼胸中兮何主宜外物之
[001-15a]
變遷羌獨台兮草堂方偃蹇而高眠為攬衣而徐起正
冠襟而待旃主之乎以忠信彼胡為乎詖偏倐孤電之
長掃賈餘勇而忽還星吐焰而耿耿月流波而娟娟於
是撫牀而下擊藜而歌之歌曰尸居兮龍見淵黙兮雷
殷彼自怒而為幻我惟常而是允存而守之一心而定
推而放之四海而凖又何怒之遷而喜之引也
瓊花島賦有序/
歳癸丑夏經入于燕五月初吉由萬寧故宮登瓊花島
[001-15b]
徜徉延佇臨風肆矚想見大定之治與有金百年之盛
慨然有懷乃作賦焉其辭曰
楛矢飛燕遼傾宋奔中夏壮觀萃于金源鬱天居之宏
麗開陸地之海山忽陵飛而阜走見虎踞與龍蟠建瓴
水於河朔浩不知其波瀾沉沉覃覃旋坤轉乾赤城紫
府幻出塵寰粤惟瓊花之一島突兀乎其間崑崙之巔
海風怒掀劈濤頭而迸落結水面之青蓮巖巖磐磐僵
立孱顔嶷如鰲頭冠日觀而却走傴如䲔鯨本/字背負月
[001-16a]
窟而横髙寒其頂有廣/寒殿故云瑤光樓起金碧鈎連斷霓飲海
頡地頏天華陽九州之塵雲消露浄遼海百年之藴熢
湧煙填慶雲佳氣郁郁芊芊時屬清夷天下晏然倒淮
南之戈而荆楚帖崩統萬之角而安西安神武不殺而
日趨於平泰信誓既結而無事乎開邊明珠白雉不召
而麇至蒲梢騄耳無用而復還一人高拱於其上無所
為而樂穆清之燕大臣優游於其下無所為而興禮樂
之盛萬物鈞化而無間四海被澤而不偏風俗既厚綱
[001-16b]
紀日完財不聚而富刑不用而措政不更張而治士不
作聰明而賢民日遷善而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嶷嶷乎
魏孝文駸駸乎漢孝宣宜乎於此樂天下之樂軼邁往
而追羲軒收萬方之瑰詭盡九土之纎妍紆青雲之環
佩奏鈞天之管絃御長風於絶頂訪蓬壺之飛仙開八
荒之壽域正一氣之陶甄躋斯民於仁壽而君臣與焉
挈斯民於遂樂而君臣享焉涵浸醲郁上格於天舒愉
粹暢下達于泉濟濟洋洋殆三十年見始終之全倐九
[001-17a]
龍之飛去墮神鼎于羽淵宗沉社僨而乃屢遷雖則屢
遷竟不能永其傳功如是德如是不克負荷一舉而棄
捐孰為之司而使之然涸金源于汴蔡臥一島于蒼煙
悲風射闗謂居/庸也枯石荒殘瓊花樹死太液池乾游子目
之而興嘆故老思之而淚澘葢餘恩遺烈膏于骨髓著
于肺肝雖死而若生雖亡而若存有與析津同沛箕尾
共鶱者雖曰假山而實德山也彼虐政虐世昏君暴主
以萬人之力肆一巳之欲刳吾乾坤穢吾山川雖曰石
[001-17b]
山而實血山民欲與之俱亡卒聚而殱旃寧不愧于兹
焉
泰山賦
粤大荒之播氣肇天一而為水滓沉澄而濁凝柔洞蕩
而剛峙故水載乎地地載乎山抵艮茁震冠海而起為
萬物之始終藏八索之首尾堪輿之骨壮真宰之形似
人皇九頭俶載于祀禹鑿益焚神力是試條而為三別
而為九祀而為四中維岱宗獨尊而雄盤踞萬古莫與
[001-18a]
比隆衡固阜麗瘴海極熾融飈赫赫物燬其鋭華固秀
拔金天肅殺一翠横秋萬化搴揠恒亦宏富天地闔户
𤣥都幽府固隂寒沍粤惟兹山首出庶嶽其頂則呀突
乾維其足則亘抐音/納坤絡奄東國之全勢孕日出之鴻
爝作帝孫而奕大混天胎而不鑿為有生之司命權天
地之槖籥露太初之面目愠巨靈之獰惡鼇六巻而矯
首龍七襄而奮角障大海使不流俾降丘以東作拒洪
河之奔湍俾回翔而北却三州得以完厚萬民得以土
[001-18b]
著瞰臨冀魏軒輊恒趙背左燕遼夾右瀛鄚闢青徐之
疆畛包兖豫之封略壓吳頭而益重捽楚尾而欲割拉
琅邪而横騖控龜䝉而回躍瀹濟漯以為襟帶汶沂以
為約瀦大霈于雷夏洩龎澤于邾漷秦觀可以窺長安
周觀可以窺汴洛合㳫九州之半覆壓數千餘里重覺
魯强不為齊弱豈無他山髙蹈磊落劍門則擅其重閉
石樓則肆其超卓天台則鬱其詭譎太行則亘其磅礴
各據地勢偃蹇岞崿如草昧之崛起據偏方而驕跋恃
[001-19a]
區區之險固徼制外之封爵孰如兹山中華正朔建極
啟元衣冠禮樂天宇夷而皥皥王道裕而綽綽豈無羣
山紛紜交錯或繚徑之蛇結或垂巘之鷲啄或刀巖之
櫛疊或斷壁之牙遏或青蓮之天開或蒼屏之玉削如
夸徒與宵民極其力而相較客氣鼓其餘勇冶容盛其
塗抹孰如兹山衮冕黻珽朱絃䟽越純粹中正崇髙溥
博大哉乎聨延九重鬱如深宮巋其中峯見天子之雍
容前列如却後列如剝拱捧旋躩見百工之致恪云云
[001-19b]
亭亭衆星北辰石閭社首百鷙一鶚既㷭湧而豐隆復
曠豁而綿邈扶青帝之宮觀締𤣥臺之樓閣瀛州邃其
幽深蓬壺敞其寥廓飛仙飄兮遨遊抱明月而遂樂采
玉芝之芳潤探先天之希濶御絶頂之長風𦕈天地於
目末閲扶桑之菌蠢幻魚龍之轇轕卵長鯨於雲根巢
陽烏於日脚蒼筤分其霽色鑠紅金于碧落羲和起其
龍馭駭萬國以開覺耆貺蓄而奕奕昭靈貯而灼灼豈
徒云乎髙大乃與世而落莫豈呈奇而露異等尋常之
[001-20a]
嵓壑哉若夫觸石而雲膚寸而合崇朝一雨暵旱弭虐
巻舒隂陽杳不可度有如是之神儲膏溢澤蒸為桑土
衣被天下民無寒苦播為陽春狐纊天宇發育萬物勾
芒彚庶信屈起伏如嫗如煦有如是之仁既髙而大又
神而仁乃于嶽麓篤生聖人續太皡之統萃奎璧之真
太極再造四時復春藴而為道發而為文膏澤其民堯
舜其君德與山髙名與山尊六經垂天與不死者存則
又與夫育蘭茝囿松椿出器車生皇麟羨金錫之利藴
[001-20b]
珠璧之珍者不既大矣乎宜乎唐虞盛典周漢極制巍
巍堂堂殷秩縟事後王後帝崇德報施繼繼承承垂于
萬世
虎文龍馬賦有序/
乾陽萃精星列房駟健之至也故飛而在天則為龍行
而在地則為馬雖八卦皆擬其象而獨專於乾坤負圖
而出於河包犧氏按之為畫聖人事業以之張本而文
籍生焉則又用之至也出於乾陽故産於西北陰國金
[001-21a]
天往往騰蹋羣龍駔駿特異號稱龍種其蕃息盛大皆
莫若國朝沙漠廣莫地經兩海盡為游牧之所又兼金
源四十萬并西域三十國古之所謂千里者海飲川量
婦人䜿子皆乗御之搜奇拔異始得與御苑下乗今上
所御虎文龍者空西北百千萬羣而未之有伯樂之所
未見書傳之所不載古今之所罕聞又虎變炳然有定
武功彰文德之象焉昔漢武帝得之外國而親為之歌
唐太宗之所御則圖畫凌煙閣而為之賛矧今生于本
[001-21b]
國又若是之異乎歌頌不作則與駑駘等為無聞敢犯
齒路馬之罪而獻賦曰
天柱折地維絶東南傾西北揭隠日星為晝夜結陰陽
為氷雪死土銜沙枯山積鐡白草失春黄榆下葉洞澒
幾萬餘里蹴踏幾千萬年藴天馬之剛健混神龍之窟
穴不知其幾萬餘羣幾千萬匹相我薄伐控弦立國不
棧豆而秣粟不棗脯而齧膝盡風呵而雨止恣原皁而
野櫪從横散漫優游閒適全其所天故皆越逸一兵控
[001-22a]
百百不介一力有餘裕故皆蕃息瀾翻浪動川盈谷溢
奮威靈以一戰獵諸國而無敵迄今四十有餘年矣我
君中興真龍間生一氣直壮四星曜靈駭西域驚北庭
飛黒水晦青㝠碎崑崙轟雷霆煙雲墮地列缺生獰振
長風而一嘶凡馬喑而不鳴六丁盻瞠而弗執真宰辟
易而弗乗於是飲余吾濯渥洼褪鱗介脱角牙食萬虎
而類駮化一龍而若騧質金火而黑章剺翦刀而互呀
變乾坤之至文散𤣥黄以為花㑹運數以呈用来馴服
[001-22b]
于帝家頭骨隠㦸面顴夾璧䜿目日出陽鑑電激膺門
肉闊汗溝血滴垂梢絲齊分鬛髪直露筋藏骨玉蹄鐵
脊前鳳後兔宛轉却顧飛燕掠地輕不著土奔軼滅没
掣去縱步東西有日天地無路倏忽變化匪龍匪虎逍
遙良善遇知得主帝軒之飛黄后唐之赤文周王之騄
駬漢武之天驥魏文之澤馬殆皆不得同年而語矣於
是帝亦惠異登進上廐一品芻秩萬乗之右鉸玦寶錯
鞍勒珍鏤金韉玉鞭服習馳驟建斾西出足力騫張渴
[001-23a]
飲洱水怒蹴㸃蒼萬里一息建業興王吸絶江流瞰視
武昌朝楚暮燕載㑹衣裳新宮法駕金蓮正香飛龍在
天遂卻走馬和鑾雍雍垂拱而治天下視彼夸毗盤于
遊畋放心事侈黷武求仙奔貳師走嫖姚志欲無已焉
則又天淵之懸也辭曰嗟異馬兮遇主知虎為龍兮風
雲期奮靈虬兮躍神螭隘萬里兮强一馳乾坤小兮日
月低適時乗兮加馽羈效倜儻兮呈權奇宣皇靈兮耀
主威朝江南兮暮遼西功徳盛兮天人歸飾玉輅兮開
[001-23b]
金扉馬在廐兮方無為
冠軍樓賦有序/
中統元年庚申夏六月奉命使宋道出宿州潦路霖雨
蒸厲作惡遂為稽留時東平嚴侯之弟開府于是一日
置燕于冠軍樓在城北隅西望平逺盡得東南之勝乃
為賦之其辭曰
庚伏苦雨沴氣中人壞垣毁屋没馬滑輪蒸飈鬱攸巻
局不伸予乃斷羈思振氛翳藏天倪肆棲倚将超超乎
[001-24a]
邁往而沛沛乎凌厲為引領而延佇快遐觀而馳睨玉
臺公子金羈列侯立馬却坐起予勝遊越黄泥之坂而
登冠軍之樓清風翛翛火雲四收別入一天曠如三秋
闊歩髙視覺九州之外復有九州欲中天而上征削塵
蔓與隱憂頡汗漫以為友翥逍遥以為儔旁薄乎希闊
徜徉乎燕休既而觴豆粲列吹歌疊發凉入翠綃怨生
瑶瑟邊聲跌宕壮氣激烈卷山河於霞腴駐風雲於玉
節目與天逺萬象入睫夾右齊魯面左楚越海岱連絡
[001-24b]
遡東北而去淮甸平逺轉東南而坼聨陂塘而際野𣺌
青山於一抹屹震南之相望嶷鼇頭而岌嶪千麾霜横
萬壘星列皇輿鞏固藩牆不决隠若長城淮海有截惟
威惠之並舉俾姦宄則遯跡雖平衍之一區固形勢如
四塞伊将臣之司邊不在于地而在于人不在于兵而
在于徳所以為冠軍也玉盤醽醁遽一再行吳歈楚謡
激為新聲淋漓參錯飲驥澆鯨酒酣氣張心翼馮馮慨
嘆今昔反有累乎高情顧瞻彭城隠隠垓下想見髙帝
[001-25a]
之嫚罵項羽之叱吒騰擲宇宙而競為凌跨白骨蔽野
魚龍戰罷孰得孰失皆為解瓦一時偶然莫驚王霸睢
水復為之流而怒魄邈然而化還望維揚壞堤迆迆土
蛇一脊千有餘里負汴水而依淮猶繚首而曳尾遺長
雲與老樹見窮奢而極侈藐瓊花於天風弔荒淫之帝
子凡以欲而從人乃保宗而延祀将以位而為憂固兢
兢而不恣詎可從耳目之欲血生人而肆一已哉其僨
社沈族身被其戮為萬世笑宜矣登髙而賦樂極生悲
[001-25b]
擾擾紛紛將安所之納萬變於一息復駕焉而還歸月
在疎桐步玉馳嘯書而為賦以寓遐眺
瓊花賦有序/
中統二年春三月制使李公致瓊花數枝是年冬十月
而夢二客相邀至維揚之后土祠飲于花下嘯歌為樂
既醉而覺乃作賦焉辭曰
江風吹雲枕壓霜月神不棲目軼思超越栩栩曳曳境
與世別天宇闢凡蹤絶歴蘭路開桂闕飄飄乎馮髙御
[001-26a]
空不知身之幾何而造乎虚白已而扶揺頡頏恍惚莫
量疑在鈞天亦如巫陽孤鶴飛來縞衣𤣥裳翩然負予
背風翺翔下視淮海雉堞相望貝錯珠瑩接屋連牆繡
簾琱櫳綺疏綠房十里一市金紗煌煌混灝海之魚龍
駭飛埃而陸梁忽丹霄之二仙翥青鳥以相将指仙花
以為言可嚼月而飛觴是閬苑之仙根來瑞世而呈芳
坼膩雪以揺碧刻春氷而帶黄噴蘂蝶於花心引輕絲
而不狂天風收其落英不委地而飄揚彼衆卉則俗死
[001-26b]
漫紅祅而綠娼玉陰婆娑徙倚徜徉清香忽來莫知其
方乃誦明月之曲歌窈窕之章倚歌横簫鏘鳯鳴皇挹
芳瀾之浩𣺌傾墜露之淋浪卷瓊瑶於盃盤吸霜露於
肺腸欲折枝而不敢懼真宰之或傷且對花而舉酒澆
遯世之茫茫倐焉玉女隔花而語髣髴花神是為花主
謫自瑶華以臨后土翦氷綃以為裳染麝塵於金縷拂
白霓而下征洩秋霞而輕舉現仙姿於塵寰寓風神於
月府且曰有妹其字飛瓊適来瑶池善為新聲與君佐
[001-27a]
酒以薦予誠遽作穿雲振揺瓊英説仙家之幽杳詠蓬
壺與赤城閲花朝以逍遥駐芳姿以輕盈嗟胡為乎斯
世而沉㝠于此生也時予既醉二仙亦去花落尊空歌
殘玉樹斗轉參横脱兔驚寤餘香冉冉月滿窗户乃為
記夢之歌歌曰玉宇春兮花始開與二仙兮飄然而來
花亦喜兮揺揺乎瓊瑰掇飛英兮泛酒盃飛仙為我兮
歌以纍纍亦既醉兮胡不歸花滿袖兮香滿幃謂予是
夢兮予不疑嗟時之人兮孰非夢之為
[001-27b]
秋風賦有序/
乆在舍館偶因秋風之起一時介佐三節人員皆為感
愴故作是賦以激釋云
駐星麾於江滸歳月㑹于作噩漲老天之黄雨鬱餘蒸
而欲灼忽焉西南天露雲駮槭槭栗栗慘慘邈邈抵罅
吹隙凉冷遽作始則叱突厲撲蠛抑蚋漸乃蕭瑟披
離衝牖動幕散宿溼于雲梢𦕈新聲于木末觸餘感而
興懷倍陰森而索寞既乃一時介佐塌焉而噓撫髀搏
[001-28a]
膺掩面向隅以為行如返如執如棄如相與愴怳怨艾
咎躬責已天實斵余行使尼止方變故之無窮則憂思
其曷已或當饋而三嘆或中夜而九徙歌缺壺而寓哀
痛撫牀而裂眥金石化而色變骨肉悲而心死余乃紓
徐而告之曰士不以一失自沮一得自憙金百鍊而方
精節萬折而逾厲持此心之亢矯奚外變之軒輊今則
暑勇退涼風至困疾蘇淹抑肆我雖連蹇宋猶有禮撫
問仍存德音在耳當凌厲清氛趯然而喜排去鬱攸攝
[001-28b]
衣躡履灑然濯熱泠然淬志快側佇於雲霄期翺翔於
帝里乗此風以成行俾照耀於萬世何乃作楚囚對泣
竟不為魯連毛遂而漫為宋玉之悲耶子以秋風為悲
余獨以秋風為樂夫以秋風為悲者非獨子也常情皆
然門巷蕭條良人逺征傷心砧杵掩淚邊城庭樹翛翛
鴉啼栁斷帷薄生寒夢長人逺此怨婦之以為悲者也
弱水雲沉交河日落風急霜清重城擊柝令重身輕黄
雲畫角十年不代有書無衣吞聲飲泣又下邊陲此戍
[001-29a]
役之以為悲者也塞北游子江東賈客去國朞年音塵
杳絶行露沾衣風吹曉月草根蛩吟喚愁啼血四顧無
人氣填心拆此羈旅之以為悲者也囊中金盡淚滿貂
裘從横不就報主懷讎葉落尊空心事悠悠知已不見
天髙鴈沉彈鋏風悲長歌短吟白草荒山塵埃滿襟此
不遇之以為悲者也菽粟青黄草肥弓勁瀚海波翻鐵
山塵亘肉飽顔酡控弦馳競一噴生風長林葉下陳合
鞭鳴驍騰萬馬破屋殘城崩沙解瓦此遺黎之以為悲
[001-29b]
者也今則仁聖御世霈德施惠下輪臺之詔發輸平之
使二鄙不聳嗇人和㑹麻麥幪幪黍稷穟穟室無怨曠
之婦塗無稽滯之旅朝無不遇之嘆戍無屯謫之苦抄
騎不出烽燧不舉則常情之所悲亦将以為樂也子何
以所樂者重為悲乎於是介佐相與言曰吾等之昧固
如所云吾子之樂可得而聞曰可哉麗金行秋赫輪不
鑠大火西流盲沴不作有風颯然云胡不樂若夫洞庭
波木葉脱陂潦盡山雲薄快萬里以長吹卷餘苴與纎
[001-30a]
惡汎六合以澄清展青空而高闊淨蒹葭之洲渚閙芙
蓉之城郭留夕照于飛樓挂殘虹於高閣水落而江淨
天澄林踈而煙横霞抹天㾗虚而見歸鴻露華凉而聽
鳴鶴金莖突兀霜仗光寒銀字聲凄翠綃香著泛新商
於瑶瑟戛清音於珠箔際邁爽以昭曠莫不凌兢而曲
躍是其所以清也紛拂於青蘋之上夷猶於銀漢之間
激怒於土囊之口弄響於松篁之前散驚矗於洪濤發
鏗輷於狂瀾摐生金於曲岫振鳴玉於空山虎嘯而萬
[001-30b]
竅裂龍吟而九淵翻是其所以雄也至於蜚霜激沙撇
捩秋草白鷹蒼隼金眸玉𤓰飄飄搏擊氣勁心老沙場
欲雪代漠生雲驊騮紫燕渥洼龍文輕風入足赭沫追
奔朝飲溟渤夕踏崑崙尾閭潮囘天池浪激鯨鬛搘山
鵬背閼日乗化起運扶揺發迹超逸絶塵杳不可及是
皆憑威靈而神變化瑰奇壮浪有不可紀極者余於是
時則將掇蘭搴蕙濯纓結佩翥非煙之冉冉御靈飊之
沛沛相羊逍遥游於萬物之表騖於八極之外聽萬籟
[001-31a]
之秋聲轉一元之和氣舒而為春融而為薰騭仁壽於
吾民厝治安於吾君是余所以樂也子其束載秣馬易
悲為樂鴻毛垂翅乗此以飛揚巨魚濡沫快一縱于林
壑也仍作歌以訊之曰茂陵劉郎去不歸秋風起兮白
雲飛余欲翔于帝鄉兮蹇予行兮江之湄南山有荑兮
北山有薇月皜皜兮風淒淒有美人兮天之涯搴桂子
兮今其時執子之佩兮擥子之衣兮與子歸兮從風之
吹兮子毋以為悲兮
[001-31b]
牡丹菊賦有序/
初入新館客将宋日新致朱砂紅牡丹菊一本秪三四
花慘悴萎暗不以為奇遂植之穿廊西之隙地今歳忽
茂達成叢髙六七尺及秋而放數百花所未見也適正
甫書状生朝而其花尤盛故作賦以寓感其辭曰
西風悄兮幽扄木葉下兮空庭忽異卉之呈芳乃示予
以不情郁霞腴之春姿敷玉瀣之秋英蹙絳綃于青苞
翦翠羅于綠莛拆緗桃與紫微訝鞓紅與鶴翎高層層
[001-32a]
以奕奕重梟裊以盈盈結膩黄以為心抹沉粉而含馨
凝夜氣以夸晝姹斜陽而嚲晴仍牡丹之花王强将菊
以為名嗚呼噫嘻時哉匪時造化則奪形色不移雖反
常而似妖顧真宰豈予欺寓國色於羈孤謝凡品之芬
菲掞金氣於西陸吐霜葩於東籬鄙傾城之鄭袖期佩
蘭之湘纍獨超出於羣倫不繫累於等夷特以秋而為
春乃奇花之出奇彼自為一時殆非後時也且持盃而
浥露更嚼句以待月儘吳江之飛霜甚窮海之饕雪與
[001-32b]
後凋之姚魏共終全于晩節
幽愬賦有序/
上即位之元年詔經更成于宋宋人逆之入置于儀真
姦宄漏國相與構陷誣為欵兵不受書命且僞報異聞
者再遂不令進退自庚申至于甲子凡五年冬十有一
月宋人乃報其國喪而復無縱釋之命幽抑無紀極而
莫適赴愬作幽愬賦以自釋其辭曰
天明監觀弗蔽兮奠表著以誠陳各蹈道以執則兮于
[001-33a]
坦夷兮是循惟禮與信為通逵兮俾行李以問津顧率
履之弗越兮何虎尾之咥人棘予裳而柅予車兮竟蠖
屈而莫信滑溟涬以造艱兮胡構台以愆辰習坎而入
于坎窞兮遂䝉羃乎穹旻塊百折而僨于下兮墜沉拗
而無極荐局側于眢井兮重覆盆而擠石鬱憒黙而屯
惽兮觸黝然其若漆蹐泥塗以墊隘兮薄湫壤而滛溼
頓濡滯而壅底兮疾重膇音/墜以侵賊混河魚與谷鮒兮
麥麴藭兮焉所得顛連而無扳援兮仰千仞兮無涯涘
[001-33b]
責躬而反已兮抑不知其所自粤台宗之權輿兮兆𤣥
鳥以降殷託帝乙之支屬兮分方祊音/崩于太原蟬聨而
蔓延兮委落族而紛綸羌台弱植之煢特兮乃繼序乎
其季振迅而自亢兮欲託始以立世襲皇風之氤氲兮
紉幽蘭以為繫冠章甫之巍峩兮錯瓊瑰以為佩握火
齊于天衢兮挽扶桑以載燧造高朗以正大兮灼羣昧
而用晦攄混沌之滓穢兮萃元精之純粹衣堯兮服舜
仁為旗兮義為軔堅窮而石守兮望道囿而日進絶蹤
[001-34a]
兮追塵弗以為逺也探神區而挹道真軼乎無極之近
也渴日而不得留兮乃以夜而為晝葺江蘺以為裳兮
搴芙蓉以為袖扈辟芷以掞芳兮濯爛錦而縭繡步驥
騄于康荘兮翥鴻鵠于雲霄越希有而出大荒兮乃度
而絶遼汎洙泗以揚波兮扇之乎以清飈掇蕙茝而
抔瀼露兮灑旭日而晞蘭苕遘靈脩之際嘉兮下弓旌
以為招謂黎元之無告兮乆遇毒于荼苦方焦縻于鼎
鑊兮又薦之于刀爼俾顛連之赤子兮化白骨而撑拄
[001-34b]
血肉膏于原野兮腐棲苴而横宿莾閧貙兕而拏虵虺
兮翳三光而汚九土朕䀌音/焉其傷心兮豈為民之父
母汝其為吾藎臣兮敷余孚于吳楚轉一氣為陽春兮
暴尫魃為靈雨包載干戈兮朕亦願為好生之主越拜
手稽首兮迓續民命則在乎兹舉畀龍節而錫虎符兮
繚霞旌而凛霜仗遺黎若崩厥角兮將慰乎雲霓之望
引餘息而煦之以天吹兮鼓太和之泱泱變時雍而底
定兮鰥孤廢疾者而有養攀三五以反斾兮輅成康而
[001-35a]
掉鞅姦宄遽為之閼塞兮憯不知其故也方血人于齒
牙兮盜憎主人而惡也覂音/捧余御而不使之行兮斷予
轡于路也衆梟不識夫鸞皇兮謂予日之暮也啅噪而
各為兇聲兮乃遷台以怒也懷照乗與夜光兮適闇擲
而召疑為魚目與瓦礫兮乃翻誠以為欺棄神鼎與和
氏兮以康瓠珷玞而為奇如射工之伺人兮故巧發其
陰機弗為社稷之逺猷兮姑詭遇於一時好逆而㓂来
兮則予焉所知㑹衣裳而衷甲兮執魯連為鍾儀荐棘
[001-35b]
而重圍兮隔天日兮江之湄遡洄而迍以邅兮設羅畢
而為之縻錮陰谷而高且深兮入而不使之去也為嚇
逼之千端兮覬予改於歩也柰予心之不移兮屹乎不
周之柱也倐歳月之屢遷兮春與秋其代謝交一臂而
閲之兮身乃為之傳舍方氣數之締兇兮予曷能與之
争天定亦能勝人兮而僞烏能易余之誠戴片天以兀
處兮而豈能拘余之心欲天飛而道游兮曾不知予身
之陸沉㝠搜而坐馳兮迅祥飈而邁往激九萬之扶揺
[001-36a]
兮歘音/忽上征而遐想将搴瑶芝于𤣥臺兮愬于帝而稱
罔虎豹乃守天門兮列魑魅與魍魎犬詵詵而吠人兮
闔帝閽而弗敞仰天而呼兮孰讎吾民而若是之阻修
台聖非姬昌與𤣥王兮曷為亦在夫夏臺羑里之幽豺
虎縱横兮麟獲而為囚䲔鯤拉其鬐鬛兮乃突梯乎蜃
鰌王瞗喑而不鳴兮蜩鳩肆其啁啾雜芳蓀于薋菉兮
竟不别夫薰蕕日方中而見沫與斗兮蹇予之行孰為
此謀挾李順與苟純兮王驩入室而操矛漏國而倒制
[001-36b]
兮委而莫予問也呼天而無與言兮撫予膺而自恨也
蹇予業已如是兮苐不忘乎吾民翩然還歸顧自視兮
面四壁而無聞余節弊而增塵兮眇隻影而無倫漫勞
心而惙惙兮輒申旦而弗寐載命龜而䖍卜兮復端策
而訊筮吉弗食而數奇兮再三瀆而莫契鬼神亦台違
兮予焉得而請於帝登天而不可兮乃益入於地悠悠
靡所薄兮曾不知其為計望燕雲而不見兮聽哀鴻之
嗷嗷靈修不可以有為兮遽違逺而鬱陶懷猷而孰為
[001-37a]
矢兮屹魏闕而夢勞繄眇末有以召是兮秪怨艾而自
責必操存之頗僻兮有蒐惡與隠慝無乃不能制欲兮
勝于理而不德亦其饕功而冒進兮任乎重而弗克則
亦遂非而崇侈兮不能執中而過以不及或昧夫幾而
闇以顓兮窒于物而彊以塞孝不能盡親兮忠不能盡
于君信不能及友兮誠不能格夫人是用底于㚄跋兮
則皆自夫予身内咎而不敢誰尤兮中隠畏而酸辛第
予之所奉行兮禮人而篤夫動也縱或有以自取兮何
[001-37b]
為至此極也戢兵兮止殺則吾君之仁也輸平兮繼好
非有惡於渠也止予兮將焉求則亦荏禍于渠也前修
與已事兮可以鏡視而新是圖親仁兮善鄰乃為國之
訏謨合則所以福吾民兮阻則為咎之徒繄天誘吾衷
兮吾民之禍庶有豸行人竟何辜兮乃馽覊而反害夫
澶淵與靖康兮于得失之跡則固在和安而戰危兮前
轍宜以為戒謂江南之文物兮可以繼夫三代釋子卿
而俾之歸兮乃曾不如匈奴閼太和而徼倖兮反信用乎
[001-38a]
矯誣誤國而不自知兮曾漢唐之不如嗟台身之在天
地兮眇太倉之一粒吾君之命不辱兮死生不足為得
失和龍之赤氣兮釁固有所積也自昔怙私而召亂兮
從顛隕而弗恤也蹇台焉所望兮乃援溺而入于羽淵
時不可以驟合兮竟却走而不前苟非台之所召兮則
壞運其自天顧台所懷之貞珉兮猶未至於玷缺故佩
之杜蘅兮有芳荃以為結擷中庭之霜華兮斾之乎吾
之節擥江雲而綴天星兮噫孤風而抱明月吸素霓與
[001-38b]
清氛兮雖闇室而益白㓗已而莫予汚兮挺節而莫予
折截玉而斷鐵兮冽氷而凜雪不欺天而負君兮庶無
愧乎前哲從野馬與塵埃兮溷狐兔而蹀血已地坼而
天傾兮猶不懲予之説在我者亦既盡兮安得復為之
喋喋亂曰與其惡䝉以求明兮曷若靜固以養正兮與
其行險以徼利兮曷若安時而委命兮世固不余知兮
謹獨聖之令也幽所以益吾之修兮屋漏則致予之敬
也非予殄天民之澤兮殃民者固為之穽也
[001-39a]
[001-39b]
陵川集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