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鄮峯真隠漫錄巻十
宋 史浩 撰
奏議
回奏宣示御製原道辨
觀韓愈原道因言佛老之相混三教之相絀未有能辨
之者但文繁而理迂揆聖人之用心則未昭然矣何則
釋氏專窮性命弃外形骸不染萬相而於世事了不相
[010-1b]
闗又何與禮樂仁義哉然尚猶立五戒曰不殺不滛不
盜不飲酒不妄語夫不殺仁也不滛禮也不盜義也不
飲酒智也不妄語信也如此於仲尼又何逺乎孔子從
容中道聖人也聖人之所為孰非禮樂孰非仁義又烏
得而名焉譬如天地運行隂陽循環之無端豈有意為
春夏秋冬之别哉皆聖人强名之耳亦猶仁義禮樂之
别聖人所以設教治世不得不然也因其强名推而求
之則道也者仁義禮樂之宗也仁義禮樂者固道之用
[010-2a]
也彼揚雄以老氏棄仁義㓕禮樂今迹老子之書其所
寳者三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孔子則曰温良㳟
儉讓又曰惟仁為大老子之所謂慈豈非仁之大者耶
曰不敢為天下先豈非譲之大者耶至其言治道則互
見偏舉所貴者清静寜一而與孔聖果相背馳乎盖三
教末流昩者執之自為異耳夫佛老絶念無為修一身
而已矣孔子立五教以治天下者也特所施不同耳譬
猶以耒耜而織機杼而耕後世徒紛紛而惑固失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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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當如何哉曰以佛修心以道養生以儒治世則可
也又何惑焉愈之論從其迹而已不言其所以同者故
作原道辨
臣今月十六日蚤刻直殿甘昺傳奉聖㫖宣示御製
原道辨一篇臣百拜展誦仰見聖學髙妙留神帝王
之道蓋無時頃不在其中此歴古帝王所甚難得者
臣欽服贊嘆不能名言臣竊有愚鄙之見敢因具叙
以禆光明緝熈之盛臣惟韓愈作是一篇唐人無不
[010-3a]
敬服本朝言道者亦莫之貶盖其所主在帝王傳道
之宗其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
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
子傳之孟子此萬世不易之論原其意在於扶世立
教所以人不敢議其後至於言有瑕疵則不可掩人
亦以其所主在於扶世立教故亦從而恕之也然自
唐以來言道者非不多獨陛下指其失如數黑白如
辨一二昭昭然使人知其非者則陛下聖學可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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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於髙明矣若夫融會釋老使之歸於儒宗則以五
戒出於聖人之仁義禮智信三寳亦出於聖人之温
良恭儉譲是釋老皆在吾聖人度内不可别而為三
一出於聖人大學之道也陛下末章乃欲以佛修心
以道養生以儒治世是本欲融會而自生分别也盖
大學之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
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
國治而后天下平可以修心可以養生可以治世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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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處而不當矣又何假釋老之説耶陛下此文一出
當與六經並馳於萬世須占得十分道理不可使後
世之士議陛下復如陛下之議韓愈也臣是以拳拳
之意欲望陛下稍竄定末章則善無以加矣臣狂愚之
見既䝉陛下不鄙宣示不敢不盡乞陛下恕其僭越
貼黄臣嘗謂唐人未嘗深造道藴獨韓愈號為傑然
者猶折佛老以渾吾儒他可知已今陛下心融意解
㑹三為一非有卓然超詣之識豈能造此然臣之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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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以謂士之處世為其道不得行於時故不得已而
後有言然所以起後世矛盾紛紛之論者因其言也
若聖君達而在上所行所示無非是道又何假立言
臣恐陛下此文一出天下後世有不達釋老之説而
竊其皮膚以欺世誑俗者將摭陛下之言以為口實
靡然趨風勢不可遏願少加聖恩姑緩其傳尤為幸
甚臣荷陛下之眷異於常人所懐不敢不盡未知聖
意以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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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朋黨記所得聖語
淳熈五年五月七日宰臣史某奏臣去國十六年跧伏
山林絶不與士夫往來今䝉聖慈俾再輔政人材能否
不能周知雖加訪問未必能盡今在堂求差遣者數百
人秪取巳經堂除無過犯或有薦舉人先次授之或有
過犯己復官改正及己曽經任未曽堂除人次之臣無
阿私唯盡公道庶無朋黨之弊惟陛下加察上曰宰相
豈當有朋黨人主亦不當以朋黨名臣下既巳名其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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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彼安得不結為朋黨朕但取賢者用否則去之且如
葉衡既去人以王正已為其黨朕固留之以王正已雖
衡所引其人自賢則知朕不以朋黨待臣下也臣浩奏
陛下此心如止水如明鏡賢否皆不得遁故奸邪不敢
名正人以朋黨漢黨錮唐白馬之禍皆人君不明為羣
邪所惑遂致於此陛下今日之言豈不為萬世社稷無
窮之福邪十一日臣浩等進呈七日宣諭聖語論朋黨
事上曰唐文宗有言去河北賊易去此朋黨難朕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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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何至於此朋黨本不難去若人主灼知賢否所在
唯賢是進惟不肖是退弗問其他則黨論自消漢唐末
世朋黨皆數十年不能解以至禍亂朕嘗嘆之其患盡
在人君之無學所以聴納之不明也若能公是公非惟
理適從何朋黨之有哉使胷中有詩書有古今則朋黨
何從而起臣浩等同奏陛下言及此萬世之幸臣浩奏
用人惟論賢否則自無朋黨如唐牛李之事後之人
謂徳裕之黨多君子宗閔之黨多小人然徳裕之黨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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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白敏中之傾險宗閔之黨豈無周墀之直諒但於兩
黨中用賢者黜不肖者則其黨自破聖諭深切誠古今
不易之寳訓臣雄奏陛下聖謨及此真萬代人君之丕
式漢唐之禍皆至亡國使當時人君能如陛下今日灼
見此理雖至今存可也臣成大奏前代人主不惟不能
去朋黨往往偏聴生闇反助成黨論以階禍亡未有如
陛下學力髙妙鑑自聖心逆折其萌甚盛徳也漢唐史
冊所載無此氣象當於前日聖語中増入以詔萬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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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漢唐朋黨之論大抵皆由主聴不明其原始於時君
不好學臣浩奏説命三篇專論聖學如終始典學學於
古訓之類帝王之要道無先於此上曰善十八日臣浩
等進呈七月十一日聖語上曰前世朋黨之興盡由人
主偏聴及黨論既成亦墮其中混而為一朕故推究源
流以立此論卿等記録詳矣朕觀漢唐之末時君心術
不明又偏聴是非故奸臣得投其隙以立黨與遂成禍
亂甚可憐也朕每讀前代史書至可喜處則欣慕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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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忍觀者則為之掩巻太息臣浩等同奏陛下聖學
日躋一空前古天下萬世幸甚上又曰君子羣而不黨
和而不同賢者自然以類聚雖曰羣曰和然自有不黨
不同之處豈皆可指以為朋黨邪臣浩奏堯舜在位九
官相遜文武傳國十亂同心謂之朋黨可乎臣等不肖
方相與同心輔政事有是非可否徃復評議各無纎芥
形迹庶幾仰稱陛下無偏無黨之治臣雄奏人主之聴
倘有所偏即所偏之處臣下必從而趨附之則黨與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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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陛下謂朋黨盡由偏聴可謂深切著明臣成大奏陛
下聖謨正大可以頒示臣庶使皆知天子不以朋黨待
天下之士則孰不精白一心以承休徳此誠希世之遇
至謂黨論之起盡由人主偏聴有以致之則自古敗亂
皆人主有以自取未可悉歸之天上曰朋黨之論不立
則士大夫可以安心營職無他顧慮至於治亂禍福乃
有不可盡言者盖國之將興則有所謂天祐其𠂻否則
有所謂天奪其魄天人之際甚可畏哉臣淮奏連日獲
[010-8b]
聞史浩等修記聖語極論近世朋黨之弊深切閎大當
與典謨並傳臣切自惟念三年待罪翰苑嘗因夜直宣
召面奉玉音退與學士大夫傳誦莫不願究心滌慮以
承休徳繼典貢舉又嘗作為問目以䇿進士聞者莫不
興起上曰向者與卿嘗及其畧故今樂與浩等論之臣
淮奏仰惟陛下聖學髙明見㣲知著故黨論自消由今
觀三年前氣象固巳不同況屢承面命夙夜儆敕何患
治道之不進乎臣成大奏聖學緝熈可謂日日新又日
[010-9a]
新矣天下幸甚
回奏宣示御製䇿士聖訓
朕觀劉光祖答策論科塲取士之道前後論之者多矣
皆未為切當今因論此一節極言其弊亦激士氣之一
端爾夫近世取士莫若科塲及至用人豈可拘此詩賦
經義學者皆能為之又何足以分重輕乎夫科塲之弊
不精考文格之髙下但以分數取之直幸與不幸爾至
於廷試未嘗有黜落者盡以官資命之才與不才者混
[010-9b]
矣是科塲取士之本已弊也夫用人之弊人君患在乏
知人之哲寡於學而昧於道況又擇相不審至於懐奸
私壊紀綱亂法度及敗而逐之不治之事巳不可勝言
矣宰相不能擇人每差一官則曰此人中髙第真好士
人也終不考其才行何如孔聖之門猶分四科人才兼
全者自古為難今則不然以髙科虛名之士謂處之無
不宜者何嘗問才之長短乎夫監司郡守係民之休戚
今以資格付之宰相雖擇其一二又未皆得其人及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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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對既無過人之善粗無凡猥之容則又未能極精其
選國朝以來過於忠厚宰相而誤國者大將而敗軍師
者皆未嘗誅戮之雖三代得天下以仁而啓誓六卿曰
不用命戮於社羲和廢職猶且征之曰以干先王之誅
況掌邦邑軍師之大事乎要在人君必審擇相必為官
擇人不失其所長懋賞立乎前嚴誅設乎后人才不出
吾不信也今朕延登二三柄臣皆精白一心盡忠無隠
宜免乎此更勤夙夜益凝庶績豈不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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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輙貢愚誠仰干天聴臣前日㳟聞策士登瀛其間
所答未甚痛快有御筆為之開明以宣示近僚臣深
欲轉求竊窺聖作初三晩少保曽覿得㫖過臣所居
宣示此書臣百拜跪讀仰見陛下萬機之暇留神翰
墨發為文章煥乎日進以起主威以勵頹俗不勝天
下之幸臣嘗觀漢崔寔政論其言當世之弊救之之
方無出剛果盖自古聖君莫不以寛大忠厚為本而
剛明果斷輔之今日王言之大雖不敢下比寔論要
[010-11a]
其大㫖亦是同歸誠欲振乾綱於委靡回既倒之狂
瀾作羣臣以趨事赴功也抑臣觀聖訓謂將相有不
稱職者欲誅戮之臣愚無知敢獻所疑夫唐虞之朝
四㓙極惡止於流放竄殛而其三載考績之法至於
三考不過黜幽陟明而已未嘗有誅戮之科也若甘
誓𦙍征所云乃為行師誓衆設耳盖誅戮大臣者秦
漢法也漢之七制可稱治主然見謂雜霸不得進於
三代者此其大疵也我太祖皇帝深以行一不義殺
[010-11b]
一不辜為戒而得天下制治以仁待臣下以禮列聖
傳心至仁宗而徳化隆洽朝廷之上至於恥言人過
故本朝之治獨與三代同風此則祖宗之家法也而
聖訓則曰國朝以來過於忠厚夫忠厚豈有過乎周
家自后稷公劉太王王季積徳累仁至於文武成康
之盛而忠厚之風始達於天下故行葦之詩歌之夫
為國而底於忠厚豈易得哉而豈有過者哉陛下此
言垂之後世臣恐議者以陛下自欲行刻薄之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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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過祖宗此不可不審思也若必欲宣示於外乞改
曰一於忠厚尚庶幾焉
從駕幸佑聖觀記所得聖語
淳熈已亥二月初吉駕朝徳夀宫回鑾幸佑聖觀即上
儲宫也上御講堂乃昔講讀之所浩從皇太子顧瞻棟
宇初無改造儼然如新喜而念舊有㫖召臣浩既至上
曰朕去此十七年今得與卿等至此為豐沛故人之飲
可謂盛事因使酌皇太子并臣浩等固辭乞先上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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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觴上飲釂舉杯宣示乃親酌酒次第賜臣等飲訖再
拜謝上曰元良侍側保傅從游朕心甚樂上歡甚宣諭
臣浩曰舊學甘盤豈無此作卿得見今日同享歡榮還
歡喜否臣浩對曰臣榮幸有言莫喻然商髙宗得道於
甘盤是可謂之舊學臣備員獲事潛藩為日雖久無補聖
明豈敢當舊學之名上曰經術之明忠規之切卿等宣
勞朕自得之學實基於此固不可與俗人言也臣頓首
謝酒數行上忽興曰同至明逺樓臣等從至樓下乃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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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射之地也上御坐命酒賜坐歡飲復數行上曰此地
前有徳夀宫可謂福地秦檜如何可當臣等曰興王之地
豈臣下可得而居上顧謂皇太子曰近日資治通鑑巳
熟别讀何書對曰經史並讀上曰先以經為主史亦不
可廢臣某曰太子天姿英特更常近儒生輔之以學問
善無以加矣此社稷萬世之福也
[010-13b]
鄮峯真隠漫録巻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