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054 元豐類藁-宋-曾鞏 (master)


[018-1a]
元豊類藁卷第十八
  記
   思政堂記
尚書祠部員外郎集賢校理太原王君為池州之明年
治其後堂北嚮而命之曰思政之堂謂其出政扵南嚮
之堂而思之扵此也其冬予過客池而属予記之𥘉君
之治此堂得公之餘錢以易其舊腐壊断既完以固不
窘寒暑闢而即之則舊圃之勝涼䑓清池逰息之亭㣲
歩之徑皆在其前平畦淺檻佳花羙木竹林香草之植
皆在其左右君扵是退䖏其并心一意用其日夜之思
者不敢忘其政則君之治民之意勤矣乎夫接扵人無
[018-1b]
竆而使人善惑者事也推移無常而不可以拘者時也
其應無方而不可以易者理也知時之変而囙之見必
然之理而循之則事者雖無窮而易應也雖善惑而易
治也故所與由之必人之所安也所與違之必人之所
厭也如此者未有不始於思然後得扵巳得扵巳故謂
之徳正巳而治人故謂之政政者豈止扵治文書督賦
歛断獄訟而已乎然及其巳得矣則無思也已化矣則
亦豈止扵政㢤古君子之治未嘗有易此者也今君之
學於書無所不讀而尤深扵春秋其挺然獨見破去前
惑人有所不及也来為是邦施用素學以脩其政既得
以休其暇日乃自為不是而思之于此雖今之吏不得
[018-2a]
以盡行其志然迹君之勤如此則池之人其不有蒙其
澤者乎故予為之書嘉祐三年冬至日南豊曽鞏記
   兠率院記
古者為治有常道生民有常業若夫祝除髮毛禁棄冠
環帶裘不撫耞来機盎至他器械水土之物其時莭經
营皆不自踐君臣父子兄弟夫婦皆不為其所當然而
曰其法能為人禍福者質之扵聖人無有也其始自漢
魏傳挾其言者浸淫四出抵今為尤盛百里之縣為其
徒者少㡬千人多至萬以上宫廬百十大氏穹墉奥屋
文衣精食輿馬之華封君不如也古百里之國封君一
人然而力殆不䡖得足也今地方百里過封君者累百
[018-2b]
十飛竒鈎貨以病民民徃徃嚬伸而為途中瘠者以此
治教信譲奚而得行也而天下若是者盖㡬宫㡬人乎
有司常錮百貨之利細若蓬芒一無所漏失僕僕然其
劳也而至扵浮圖人雖費如此皆置不問反傾府空蔵
而棄與之豈不識其非古之制邪抑識不可然且固存
之耶愚不能釋也分寕縣郭内外名為宫者百八十餘
所兠率院在治之西八十里其徒尤相率悉力以侈之
者也其&KR0799興端原有邑人黄庠所為記其後院主僧某
又治其故而大之殿舍中嚴齋宫宿廬庖湢之房布列
兩序廐圉囷倉以固以宻資所以奉飬之物無一而外
求䟽其事而来請記者其徒省懐也噫子之法四方人
[018-3a]
奔赱附集者衎衎施施未有止也予無力以拒之者獨
介然扵心而掇其尤切者為是說以與之其使子之徒
知巳之享利也多而人蒙病巳甚且以告有司而諗其
終何如焉
   飲歸亭記
金溪尉汪君名遘為尉之三月斥其四垣為射亭既成
教士扵其間而名之曰飲歸之亭以書赱臨川請記扵
予請數反不止予之言何可取汪君徒深望予也既不
得辭乃記之曰射之用事巳逺其先之以禮樂以辨徳
記之所謂賔燕郷飲大射之射是也其貴力而尚技以
立武記之所謂四時教士貫革之射是也古者海内治
[018-3b]
和則先禮射而弓矢以立武亦不廢扵有司及三代衰
王政缺禮樂之事相属而盡壊楫譲之射滋亦熄至其
後天下嘗集國家嘗問暇矣先王之禮其莭文皆在其
行之不難然自秦漢以来千有餘歲衰徴絀塞空見扵
六藝之文而莫有從事者由世之苟蕳者勝也争奪興
而戦禽攻取之黨奮則疆弓疾矢巧技之出不得而廢
其不以势㢤今尉之校射不北乎礼樂而貴乎技力其
衆雖小然而旗旄鐲鼓五兵之器便習之利與夫行止
歩趋遲速之莭皆冝有法則其所教亦非獨射也其幸
而在乎無事之時則得以自休守境而填衞百姓其不
幸殺越剽攻骸驚閭巷而並逐扵大山長谷之間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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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晨夜蒙霧露蹈阨馳危不避矢石之患湯火之難出
入千里而與之有事則士其可以不素教㢤今亭之作
所以教士汪君又謂古者師還必飲至扵廟以紀軍實
今庙廢不設亦欲士勝而歸則飲之扵此遂以名其亭
汪君之志與其職可謂恊矣或謂汪君儒生尉文吏以
禮義禁盗冝可止顧乃習鬪而喜勝其是歟夫治固不
可以不兼文武而施澤扵堂廡之上服冕搢笏使士民
化奸䆒息者固亦在彼而不在此也然而 天下之事
能大者固 可以兼小未有小不治而能大也故汪君
之汲汲扵斯不忽乎任小而非所謂有志者邪
   擬峴䑓記
[018-4b]
尚書司門員外郎晋國裴君治撫之二年因城之東隅
作䑓以逰而命之曰擬峴䑓謂其山谿之形擬乎峴山
也數與其属與州之寄客者遊而間獨求記扵予𥘉州
之東其城因大丘其隍因大谿其隅因客土以出谿上
其外連山高陵野林荒墟逺近高下壮大閎廓怪竒可
喜之觀環撫之東南者可坐而見也然而雨墮潦毀盖
蔵棄委扵榛藂茀草之間未有即而爱之者也君得之
而喜増甓與土易其破缺去榛與草發其亢爽繚以横
檻覆以高甍因而為䑓以脫埃氛絶煩囂出雲氣而臨
風雨然後谿之平沙漫流微風逺響與夫浪波洶湧破
山㧞木之奔放至扵髙㧪勁艣沙禽水獸下上而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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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出乎履舄之下山之蒼顔秀璧巔崖㧞出挾光景而
薄星辰至扵平岡長陸虎豹踞而龍虵赱與夫荒蹊藂
落樹隂晻暖逰人行旅隠見而継續者皆出乎祍席之
内若夫雪烟開歛日光出沒四時朝暮雨暘明晦変化
不同則雖覽之不厭而雖有智者亦不能窮其狀也或
飲者淋漓歌者激烈或靚觀㣲叔旁皇徒倚則得扵耳
目與淂之扵心者雖所寓之樂有殊而亦各適其適也
撫非通道故貴人畜賈之逰不至多良田故水旱螟&KR2888
之菑少其民樂扵耕桑以自足故牛馬之牧扵山谷者
不收五榖之積扵郊野者不垣而晏然不知袍鼓之驚
發召之役也君既因其土俗而治簡静故得以休其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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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而寓其樂扵此州人士女樂其安且治而又得逰觀
之美亦将同其樂也故予為之記其成之年月日嘉佐
二年之九月九日也
   撫州顔魯公祠堂記
贈司徒魯郡顔公諱真郷事唐為太子大師與其從父
兄杲卿皆有大莭以死至今雖小夫婦人皆知公之為
烈也𥘉公以忤楊囯忠斥為平原太守䇿安禄山必反
為之備禄山既舉兵與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後賊之不
能直闚潼関以公與杲卿撓其势也在肅宗時数正言
宰相不恱斥去之又為御史唐旻所&KR0799連輙斥李輔囯
遷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請問起居又輙斥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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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與元載争論是非載欲有所壅蔽公極論之又輙斥
揚炎盧祀既相徳宗益悪公所為逹斥之猶不滿意李
希烈䧟汝州祀即以公使希烈希烈𥘉慙其言後卒縊
公以死是時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寳之際乆不見兵禄
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勤公以區區乎原遂祈其鋒四方
聞之争奮而起唐卒以振者公為之唱也當公之開土
門同日歸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餘萬繇此觀之苟順
且誠天下從之矣自此至公殁垂三十年小人継續任
政天下目入扵弊大盗継起天子輙出避之唐之在朝
臣多畏怯觀望能居其間一忤扵世失所而不自悔者
寡矣至扵再三忤扵世失所而不自悔者盖未有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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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扵起日仆以至扵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則天下一
人而巳若公是也公之學問文章徃徃雜扵神仚浮圖
之說不皆合扵理及其奮然自立能至扵此者盖天性
然也故公之能䖏其死不足以觀公之大何則及至扵
勢窮義有不得不死雖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欤
維歴忤大奸顛跌撼頓至扵七八而終始不以死生禍
福為秋毫顧慮非䔍扵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觀公之
大也夫世之治亂不同而士之去就亦異若伯夷之清
伊尹之任孔子之時彼咎有義夫既自北扵古之任者
矣乃欲睠頋回隱以市扵世其可乎故孔子悪鄙夫不
可以事君而多殺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謂仁者
[018-7a]
欤今天子至和三年尚書都官郎中知撫州聶君某尚
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撫州林君某相與慕公之烈以公
之嘗為此邦也遂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過予之家而
告之曰願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盖者固不繫扵祠之
有無盖人之嚮徃之不足者非祠則無以致其至也聞
其烈足以感人况拜其祠而親炙之者歟今州縣之政
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復議二君獨能追公之莭尊而事
之以風示當世為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謂有志者也
   洪州新建縣&KR0550壁記
為後世之吏得行其志者少矣此仕之所以難也而縣
為最甚何㢤凢縣之政無小大令主簿皆獨任而民事
[018-7b]
委曲當有所操縦緩急不能一断以法舉法而䋲之則
其罪固易求也凢有所為問可不可扵州執一而違之
則其勢固易撓也其罪易求其势易撓故為之者有以
得扵州然後其済可幾也不幸其一錙銖與之咈則大
者求其罪小者撓其势将不遺其力矣吏之不能自安
豈足道㢤縣有不與其優者乎方是時也而天下之能
忘其势而好惡不妄者鮮矣能忘人之势而強立不苟
者亦鮮矣州負其強以取威縣憂其弱以求免其習巳
乆其俗巳成之後而守正循理以求其得扵州其亦不
可以必也則仕扵此者欲行其志豈非難也㢤君子者
雖無所䖏而不安然其扵自䖏也未嘗不擇仕而得擇
[018-8a]
其自䖏則縣之事有不敢任者豈可謂過也㢤洪州新
建自太平興國六年分南昌為縣至嘉佑三年凢若干
年為令者凢三十有九人而秘書省著作佐郎黄巽公
權来為其令抑豪縦惠下窮守正循理而淂済其志者
也公權亦喜其職之行因考次凢為令者名氏将伐石
以書而列置于壁間故予為之載其行治而囙著其為
縣之難使来者得覽焉
   清心亭記
嘉祐六年尚書虞部員外郎梅君為徐之蕭縣改作其
治所之東亭以為燕息之所而名之曰清心之亭是歲
秋冬来請記扵京師屬余有亡妹薚女之悲不果為明
[018-8b]
年春又来請屬予有悼亡之悲又不果為而其請猶不
止至冬■為之記曰夫人之所以神明其徳與天地同
其変化■夫豈逺㢤生扵心而巳矣若夫極天下之知
以窮天下之理扵夫性之在我者能盡之命之在彼者
能安之則萬物自外至者安能累我㢤此君子之所以
虚其心也萬物不能累我矣而應乎萬物與民同其吉
㐫者亦未嘗廢也扵是有法誡之設邪僻之防此君子
之所以斉其心也虚其心者極乎精微所以入神也斉
其心者由乎中庸所以致用也然則君子之𣣔脩其身
治其國家天下者可知矣今梅君之為是亭曰不敢以
為逰觀之羙盖所以推本為治之意而且将清心扵此
[018-9a]
其所存者亦可謂能知其要矣乃為之記而道予之所
聞者焉十一月五日南豊曽鞏記
   閬州張侯廟記
事常蔽扵其智之不周而辨常過扵所惑智足以周扵
事而辨至扵不惑則理之㣲玅皆足以盡之今夫推䇿
灼龜審扵夢寐其為事至淺世當尊而用之未之有改
也坊庸道路馬蠶貓虎之靈其為類至細世常嚴而事
之未之有廢也水旱之灾日月之変與夫兵師疾癘昆
虫鼠豕之害凢一慝之作世常有祈有報未之有止也
金縢之書雲漢之詩其意可謂至而其辭可謂盡矣夫
精神之極其叩之無端其測之甚難而尊而信之如此
[018-9b]
其備者皆聖人之法何也彼有接扵物者存乎自然世
既不得而無則聖人固不得而廢之亦理之自然也聖
人豈用其聦明㢤善因扵理之自然而巳其智足以周
扵事而其辨足以不惑則理之㣲妙皆足以盡之也故
古之有為扵天下者盡巳之智而聴扵人盡人之智而
聴扵神未有能廢其一也書曰朕志先㝎詢謀僉同鬼
神其依龜筮恊從所謂盡巳之智而聴扵人盡人之智
而聴扵神也繇是觀之則荀卿之言以謂雩筮救日小
人以為神者以疾夫世之不盡在乎巳者而聴扵人不
盡在乎人者而聴扵神其可也謂神之為理者信然則
過矣蔽生扵其智之不周而過生扵其所感也閬州扵
[018-10a]
蜀為巴西郡蜀車騎将軍領司隷校尉西郷張侯名飛
字益徳嘗守是州州之東有張侯之冡至今千有餘年
而廟祀不廢毎嵗大旱禱南輙應嘉佑中比數嵗連熟
閬人以謂張侯之賜也乃相與率錢治其庙舍大而新
之侯以智勇為将號萬人敵當蜀之𥘉與魏将張郃相
距扵此能破郃軍以安此土可謂功施扵人矣其役也
又能澤而賜之則其食扵閬人不得而廢也豈非冝㦲
知州事尚書職方員外郎李君献卿字材叔以書来曰
為我書之材叔好古君子也乃為之書而以予之所聞
扵古者告之
   歸老橋記
[018-10b]
武陵桞侯圖其青陵之居属予叙而以書曰武陵之西
北有湖属于梁山者白馬湖也梁山之西南有田属于
湖上者吾之先人青陵之田也吾築廬扵是而将老焉
青陵之西二百歩有泉出于两崖之間而東注于湖者
曰采陵之澗吾為橋扵其上而為屋以覆之武陵之徃
来有事扵吾廬者與吾異日得老而㱕皆出扵此也故
題之曰歸老之橋維吾先人遺吾此土者宅有桒麻田
有秔稌而渚有蒲蓮弋于高而追鳬雁之下上緍于深
而逐鱣鮪之潜泳吾所以衣食其力而無愧扵心也息
有喬木之繁隂藉有豊草之幽香登山而凌雲覧天地
之竒変弄泉而乗月遺氛埃之溷濁此吾所以䖏其怠
[018-11a]
倦而樂扵自遂也吾少而安焉及壮而從事扵四方累
乎萬物之自外至者未嘗不思休于此也今又獲位扵
朝而榮扵寵禄以為觀逰扵此而吾亦将老矣得無志
扵㱕㢤又曰世之老扵官者或不樂扵歸幸而有樂之
者或無以為歸今吾有是以成吾樂也其為我記之使
吾後之人有考以成吾志也余以謂先王之飬老者備
矣士大夫之致其位者曰不敢煩以政盖尊之也而士
亦皆明扵進退之莭無留禄之人可謂所得之也後世
飬老之具既不備士大夫之老扵位者或擯而去之也
然士猶有冐而不知止者可謂两失之也令柳侯年六
十齒髮未衰方為天子致其材力以惠澤元元之時雖
[018-11b]
𣣔遺章綬之榮從湖山之樂余知未能遂其好也然其
志扵退也如此聞其風者亦可以興起矣乃為之記
   尹公亭記
君子之扵巳自淂而巳矣非有待於外也然而曰疾沒
世而名不稱焉者所以與人同其行也人之扵君子潜
心而巳矣非有待於外也然而有表其閭名其郷𣣔其
風聲氣烈暴扵世之耳目而無窮者所以與人同其好
也内有以得諸巳外有以與人同其好此所以為先王
之道而異乎百家之說也随為州去京師逺其地僻絶
慶暦之間起居舍人直龍圖閤河南尹公洙以不為在
势者所容謫是州居扵城東五里開元佛寺之金燈院
[018-12a]
尹公有行義文學長扵辨論一時與之逰者皆世之聞
人而人人自以為不能及扵是時尹公之名震天下而
其所學盖不以貧冨貴賤死生動其心故其居扵随日
考圖書通古今為事而不知其官之為謫也嘗扵其居
之北阜竹栢之間結茅為亭以苃為嬉歲餘乃去既去
而人不忍廢壊輙理之囙名之曰尹公之亭州從事謝
景平刻石記其事至治平四年司農少卿贊皇李公禹
卿為是州始因其故基増庳益狹斬材以易之陶瓦以
覆之既成而寛深亢爽環随之山皆在几席又以其舊
亭峙之扵北扵是随人皆喜慰其思而又獲逰觀之羙
其冬李公以圖赱京師属予記之盖尹公之行見扵事
[018-12b]
言見扵書者固巳赤然動人而李公扵是又侈而大之
者豈獨慰随人之思扵一時而與之共其樂㢤亦将使
夫荒遐僻絶之境至扵後人見聞之所不及而傳其名
覧其跡者莫不低佪俯仰想尹公之風聲氣烈至扵愈
逺而弥新是可謂與人同其好也則李公之傳扵世亦
豈有巳乎故予為之書時熈寕元年正月日也
   筠州學記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漢六藝出扵秦火之餘士學扵百
家之後言道徳者矜高逺而遺世用語政理者務卑近
而非師古刑名兵家之術則狃扵暴詐惟知經者為善
矣又爭為章句訓詁之學以其私見妄穿鑿為說故先
[018-13a]
王之道不明而學者靡然溺扵所習當是時䏻明先王
之道者揚䧺而巳而䧺之書世未知好也然士之出扵
其時者皆勇扵自立無苟簡之心其取與進退去就又
度扵礼義及其巳衰而搢紳之徒抗志扵強暴之間至
扵廢錮殺戮而其操愈厲者相望扵先後故雖有不軌
之臣猶低徊没世不敢遂其篡奪自此至扵魏晋以来
其風俗之弊人材之乏乆矣以迄于今士乃有持起扵
千載之外明先王之道以窹後之學者世雖不能皆知
其意而徃徃好之故習其說者論道徳之㫖而知應務
之非近議從政之躰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亂扵百家不
蔽扵傳䟽其所知者若此此漢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
[018-13b]
而守之者則未必衆也故樂易惇朴之俗㣲而詭欺薄
悪之習勝其扵貧冨貴賤之地則飬廉逺耻之意少而
偷合苟得之行多此俗化之羙所以未及扵漢也夫所
聞或淺而其義甚高與所知有餘而其守不足者其故
何㢤繇漢之士察舉扵鄊閭故不得不䔍扵自脩至扵
漸磨之乆則果扵義者非強而能也今之士選用扵文
章故不得不䔍扵所學至於循習之深則得扵心者亦
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觀之則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豈
非信欤令漢與今有教化開導之方有庠序飬成之法
則士於學行豈有彼此之偏先後之過乎夫大學之道
将𣣔誠意正心脩身以治其國家天下而必本扵先致
[018-14a]
其知則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難至也以今之事扵
人所難至者既㡬矣則上之施化莫易扵斯時頋所以
導之如何爾筠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絶當慶暦之
𥘉詔天下立學而筠獨不能應詔州之士以為病至治
平三年盖二十有三年矣始告于知州事尚書都官郎
中董君儀董君乃與通判州事國子博士鄭君舊相州
之東南得亢爽之地築宫扵其上齋祭之室誦講之堂
休息之廬至扵庖湢庫廐各以序為經始扵其春而落
成扵八月之望既而来學者常数十百人二君乃以書
赱京師請記扵予予謂二君之扵政可謂知所務矣使
筠之士相與升降乎其中講先王之遺文以致其知其
[018-14b]
賢者超然自信而獨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則
是宫之作非獨使夫来者玩思於空言以干世取禄而
巳故為之著予之所聞者以為記而使㱕刻焉
   瀛州興造記
熈寕元年七月甲申河北地大震壊城郭屋室瀛州為
甚是日再震民訛言大水且至驚𣣔出赱諌議大夫李
公肅之為高陽関路都緫管安撫使知瀛州事使人分
出慰曉訛言乃止是日大雨公私暴露倉儲庫積無所
覆冐公開示便宜使有攸䖏遂行倉庫經营盖障雨止
粟以石数之至一百三十萬兵噐他物稱是無壊者𥘉
変作公命援兵警俻訖于既息人無争偷里巷安輯維
[018-15a]
北邉自通使契丹城壁樓櫓禦守之具寝弛不治習以
為故公囙災変之後以興壊起廢為巳任知民之不可
重明也廼請于朝力取扵旁路之羡卒費取扵備河之
餘材又以錢千萬市木扵真定既集廼築新城方十五
里高廣堅壮率加扵舊其上為敵楼戦屋凢四千六百
間先時州之正門弊在狹陋及是始斥而犬之其餘九
圯壊之屋莫不繕理復其故常周而覧之聴断有所燕
休有次食有高廪貨有深藏賔属士吏各有寕宇又以
其餘力為南北角道若干里人去汙淖即于夷塗自七
月庚子始事至十月己未落成其用人之力積若干萬
若干千若千百工其竹&KR1239木瓦之用積若干萬若干千
[018-15b]
若干百盖遭変之𥘉財匱民流此邦之人以謂役鉅用
艱不累数稔城壘室屋未可以復也至扵始作踰時功
以告具盖公經理勸督内盡其心外盡其力故能易壌
為成如是之敏事聞有詔嘉奨昔鄭火 子産救灾𥙷
敗得宜當理史實書之衞有狄人之難文公治其城市
宫室合扵時制詩人歌之今&KR0801地震之所摧敗與鄭之
火灾衞之㓂難無異公禦備&KR0799築不失其方亦猶古也
&KR0801之士大夫皆𣣔刻石著公之功而予之從父兄適
與軍政在公幕府廼以書来属予記之予不得辞故為
之記尚俾来世知公之嘗勤扵是邦也
   廣徳軍重脩鼓角楼記
[018-16a]
熈寕元年冬廣徳軍作新門鼓角楼成太守合文武賓
属以落之既而以書走京師属鞏曰為我記之鞏辭不
能書反復至五六辭不獲乃為其文曰盖廣徳居吴之
西疆故障之墟境大壌沃食貨冨攘人力有餘而獄訟
赴訴財貢輸入以縣附宣道路回阻衆不便利歴世乆
之大宗皇帝在位四年乃按地圖因縣立軍使得奏事
專决躰如大邦自是以来田里辨争歲時稅調始不勤
逺人用宜之而門閎隘痺楼觀弗飾扵以納天子之命
出令行化朝夕吏民交通四方覧示賔客弊在簡陋不
中度程治平四年尚書兵部員外郎知制誥錢公輔守
是邦始囙豊年聚材積土将改而新之㑹尚書駕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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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朱公夀昌来継其任明年政成封内無事乃擇能吏
揆時庀徒以畚以築以䋲以削門阿是經觀闕是營不
督不期役者自勸自冬十月甲子始事至十二月甲子
卒功崇墉崛興複宇相瞰壮不及僣麗不及奢憲度政
理於是出納士吏賔客扵是馳赱尊施一邦不失宜稱
至於伐鼓鳴角以警昏昕下漏数刻以莭晝夜則又新
是四噐列而棲之邦人士女易其聴觀莫不恱喜推羙
誦勤夫礼有必隆不得而殺政有必舉不得而廢二公
扵是兼而得之冝刻金石以書美實使邦之人百世之
下扵二公之徳尚有考也
元豊類藁卷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