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002 河東集-宋-柳開 (master)


[002-1a]
河東先生集卷第二
           門人張 景 編
   東郊野夫傳
東郊野夫肩愈者名也紹先者字也不云其族氏者
姓在中也家于魏居鄰其郭之門左故曰東郊也從
而自號之故曰野夫也或曰子邑處而曰郊士流而
曰野無乃失乎野夫對曰吾以為郊子以為邑矣吾
以為野子以為士矣吾寧知郊不為邑士不為野是
果能質其名之在哉苟不果吾斯不失矣野夫居于
家則稱曰東郊出于旅則稱曰魏郊以别内外之異
[002-1b]
也野夫性渾然撲而不滯淳而不昧柔知其進剛識
其退推之以前不難其行揖之于後不忿其勇來者
雖仇而不拒去者雖親而不追大抵取人之長棄人
之短利不能誘禍不能惧晦乎若無心茫乎若無身
不以天地之大獨為大不以日月之明獨為明風雷
不疾其變嶽瀆不險其固人莫之識也與其交者無
可否無疑忌賢愚貴賤視其有分久與之徃還益見
深厚或持其無頼之心者謂其真若鄙愚人也即事
以欺之復有以一得便再以其二三而謀從計其利
雖後已或自敗野夫與始亦無暫異竟不言之然終
[002-2a]
未有能岀其度内者父兄有以誨而勉之野夫啞爾
笑而對曰小兒軰徒劳耳吾甞捕虎于穴挾其門以
利刃彼于内雖奮躍萬變奈吾當爾隘之阨乎矧若
類之蠢蠢哉或有賔自遠方至即傾産以待之遽與
之宴笑寢處無少間矣父兄有曰汝胡爾為也一何
太踈易乎殊不察其彼之人為若是無乃不可乎野
夫曰彼人耳吾人身又何間哉且天地之中孰有内
外也四海之人皆我之親也已苟有所分别雖父母
兄弟果肯不以他心待之乎已苟無所間于人即孰
忍閒于吾乎父兄以為然賓既告返即觧衣質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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賮之或貧餓於時有若可哀者雖食减口以遺恐恐
然猶慮不得與之乆濟矣不虞其已之反困也或曰
子居貧賤而務施仁義司馬氏之所議也野夫對曰
吁哉君子計人之急豈謀已乎當貧賤而能施諸仁
義斯所難也當貴冨而將施之即孰不為能乎且司
馬氏盖異其君子者耳所以著書而多離于夫子之
旨焉或退處士而進姦雄或先黄老而後六經蓋例
若此也吾所恥耳或有結仇相忿者野夫曰汝來前
何故深憾乎且汝謀彼以復怨彼作報以圖爾両禍
不泯循環然将何止也汝無悢他人之不我善盖自
[002-3a]
不能善于人耳汝苟周於人即何有不汝豊羙乎汝
見盗之為行乎其為殘賊汚惡雖父母亦不能容耳
反有同類而相感者尚皆殞身拒害有以甘心為交
之終始也盖無他能感彼心以盡我誠也盗之猶若
是矧汝軰皆良民乎慎勿若此也仇聞之者或相觧
去焉野夫家苦貧無継夕之粮無順時之服年始十
五六學為章句越明年趙先生指以韓丈野夫遂家
得而誦讀之當是時天下無言古者野夫復以其㓜
而莫有與同其好者焉但朝暮不釋于手日漸自解
之先大夫見其酷嗜此書任其所為亦不責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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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時矣迨年幾冠先大夫以稱諱野夫深得其韓文
之要妙下筆將學其為文諸父有于故里浮屠復浴
室者令野夫為記以試之野夫時卧疾中授其言朞
望矣一旦徵牋墨于病榻出辭以作之文無㸃竄而
成家人以為異事遂騰聞于外之好事者咸曰不可
當矣𣸪有怒而笑之者曰痴妄児言將我獨復其古
家何恣容乎䀨䀨然大徧于人口矣諸父兄聞之惧
具實不譽于時也誡以従俗為急務野夫略不動意
益堅古心惟談孔孟荀揚王韓以為企跡咸以為得
狂疾矣後日有制作出于時衆或有下之者乾徳戊
[002-4a]
辰中遂著東郊書百篇大以機譎為尚功將餘半一
旦悉出焚之曰先師所不許者也吾本習經耳反雜
家流乎衆聞之益不可謂測度矣厚以化俗為異焉
凡所與徃還者悉㱕其指詔亦以為軻雄之徒也捧
書請益者咸云韓之下二百年今有子矣野夫每報
之曰不敢避是願盡力焉或曰子無害其謙之光乎
對曰當仁而不譲者正在此矣或問退之子厚優劣
野夫曰文近而道不同或人不諭野夫曰吾祖多釋
氏于以不迨韓也開寳初又著東郊野史傳九十篇
或曰子何以作野史對曰野夫之所職也或曰何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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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史對曰在其國史之外不書者吾書為野史也或
曰子于司馬氏班氏范氏三家何如也對曰司馬氏
踈略而該辯泛亂而宏逺班氏辭雅而典正竒簡而
採摘下乎范氏不迨二家也多俗氣矣吾之所述居
二家之良者或曰將何用乎對曰用之即有用于世
否雖先師之書為長物耳用不用在于世吾何知哉
野夫以古之人不能究天地之真海之容納經之所
出乃作天辨海說經觧三篇大能摭其事而證其非
昔賢之所不能及㸔也以而所著文章與韓漸異取
六經以為式或曰子何始尚而今棄之對曰孟荀楊
[002-5a]
韓聖人之徒也將升先師之堂入乎室必由之未能
者或取一家以徃可及矣吾以是耳汝軰有能如吾
可至矣野夫時年始二十有四後二年别立傳以書
焉號曰𥙷亡先生也
論曰東郊野夫謂其肩斯樂古道也謂其紹斯尚祖
徳也退之大于子厚故以名焉子厚次之故以字焉
復以其同時而出同道而行今取之偕信得其羙觀
其文章行事烈烈然統二公也不為過矣
   𥙷亡先生傳
𥙷亡先生舊號東郊野夫者既著野史後大探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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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㫖已而有包括楊孟之心樂為文中子王仲淹齊
其述作遂易名曰開字曰仲塗其意謂将開古聖賢
之道于時也将開今人之耳目使聦且明也必欲開
之為其塗矣使古今由于吾也故以仲塗字之表其
徳焉咸曰子前之名甚休美者也何復易之不若無
所改矣先生曰名以識其身義以誌其事從于善而
吾惡夫畫者也吾既肩且紹矣斯可已也所以吾進
其力于道而遷其名于己耳庶幾吾欲達于孔子者
也或曰古者稱已孤不改若是無乃不可乎先生曰
執小禮而妨大義君子不爾為也乃著名解以祛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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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悟者衆悉以為然先生始盡心于詩書以精其奥
每當卷歎曰嗚呼吾以是識先師之大者也不幸其
有亡逸者哉吾不得見也未知聖人之言復加何如
耳尤于餘經博極其妙遂各取其亡篇以𥙷之凡傳
有義者即據而作之無之者復已出辞義焉故號曰
𥙷亡先生也先生凡作之書每執筆出其文當藁若
書他人之辭其敏速有如此無續功而成之者苟一
舉筆不終其篇雖十巳就其八九亦棄去不復作矣
衆問之先生曰吾性不喜二三而為之者方出而或
止之辭意遽紛亂縦後強継以成之亦心竟若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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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或問之曰子之𥙷亡篇于古不足當其逸于今不
足益其存無妄為乎先生對曰然縦不能有益于存
亡庶勝乎無心于此者也既而辞義有俱亡不知其
可者慮人之惑先生即皆先立論以定其是非用質
其㫖要先生常謂人曰夫六經者夫子所著之文章
也與今之人無異耳盖其後之典教不能及之故大
于世矣吾獨視之與汝異耳先生乃手書九經悉以
細字冩之其卷大者不過滿幅之𥿄古謂其巾箱之
者亦不過矣以而誦之日盡数萬言未嘗廢忘有講
書以教後學者先生或詣其精廬適當至虞書堯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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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曰日中星鳥以正仲春説云春分之昏南方朱鳥
之星畢見觀之以正仲春之氣也先生乃問曰然夫
云日中星鳥以正仲春者是仲春觀朱鳥之星以正
其候也且云朱鳥者南方之宿以主于夏也既觀其
星以正其候即龍星乃春之星也春主于東方可觀
以正其候也今何不云是而反觀朱鳥之星何謂也
說者不能對惟云傳䟽若是無他解矣先生揮其座
者曰起前吾語汝夫歳周其序春居其始四星各復
其方聖人南面而坐以觀天下故春之時朱鳥之星
當其前故云觀之以正仲春矣四座無不拜而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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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真逹于經者也所以于𥙷亡不&KR0861矣先生于諸
經若此者不可遍紀先生又以諸家傳解箋注于經
者多未達窮其義理常曰吾他日終悉别為注解矣
大以鄭氏箋詩為不可曰吾見玄之為心務以異其
毛公也徒欲強已一時之名非能通先師之㫖且詩
之立言不執其體幾與易象同奥若玄之是箋皆可
削去之耳又以論語集解闕注者過半曰古之人何
若是吾聞韓文公昔重注之今吾不得見吾将下筆
又慮與韓犯使吾有斯艱也天乎哉先生每讀中說
歎曰後之夫子續六經矣世故道否吾家不克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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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乎年之始成也逝矣天適與其時行之為事業尭
舜不能尚也苟不死天下何有于唐哉先生以房杜
諸子散居厚位叶佐其主遇其君不能揚其師之道
大其師之名乃作書以罪之先生所行事人咸以為
非可與伍范詩有復古之什以頌其徳以其先生能
敦復于古故賦復古以其能行仲尼之道故賦闕里
以章别當世之人能作野史故賦踵孟以其能觧釋
子雲之書故賦先雄以其或筆削其韓文之繁者故
賦刪韓以其将求太常第故賦多文以其必首冠于
四科故賦髙苐以其後天王俾不家食故賦出禄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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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将果得其位則指南于吾道故賦指南末以释經
終其萹謂其章明經㫖永休于世用故賦释經先生
見之曰范果知我矣天之未䘮斯文哉天之若䘮斯
文也則世無范矣范無是言矣開寳中先生來京師
遂刻石為記于𥙷亡亭内以誌其已之事後従仕于
世而行其道焉
論曰孔子沒經籍遭秦之焚毁幾䘮以盡後之收拾
煨燼之餘者得至于今用之也其能継孔氏者軻之
下雖楊雄不敢措一辞以至亡萹闕而其名具載設
虗位使厯代諸君子徒忿痛而見之矣故有或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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𥙷之者夫亦不能過其百一力盖不足継也隋之時
王仲淹于河汾間務継孔子以續六經大出于世實
為聖人矣是以門弟子佐唐用王覇之道貞觀稱理
首永十八君之祚尚非其董恒軰之曽及也扵乎知
聖人之道者成聖人之業矣吾猶不得見王氏之書
乎觀夫𥙷亡先生能備其六經之闕也辭訓典正與
孔子之言合而為一信其難者哉若王氏之續六經
盖自出一家之体裁比夫𥙷亡萹力少殊耳所謂後
生可畏者雖經籍尚能𥙷之矧其餘者哉不可謂代
無其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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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文公雙鳥詩觧
余居東郊府從事髙公獨知予開寳中授以昌黎詩
三百首開與之㑹即𢋫誦評其尤至者一日予咨曰
㕠鳥詩何謂也公曰得無若剌時之政者乎予因而
悟之與公言異故作辞觧之以編于後
髙公子竒曰㕠鳥者當其韓之前後斯執政人也一
以之仕一以之隠本異而末同故曰落城市集巖幽
殊以别也下之言盖以其辨姦詭比将壊其時也未
知斯孰耳予觧曰不然大凡韓之為心憂夫道也履
行非孔氏者為夷矣忿其正日削邪日䆮斯以力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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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之位復不得極其世權復不得動其俗唱先于天
下天下従之者寡背之者多故垂言以剌之耳公曰
何謂也予曰作害于民者莫大于释老释老俱夷而
教殊故曰㕠鳥矣謂其曰此名也以非仁義禮楽父
子君臣之類也其所従來俱不在于中國故曰海外
來也後漸而至故曰飛飛到中州也公曰若是言之
释之興也乃西始矣老之興也子何云俱不在于中
國乎昔聃著二萹之書以授其開令而乃西逝矣是
自此而起耳子如是無乃悮辨韓之㫖哉予曰然且
聃之昔在中國也不以左道示民矣暨西入于夷因
[002-10b]
化胡以成其教故欺之以神仙之事用革其心而後
教乃東來與昔之書果異耳是非中國之興也故韓
俱云若是矣夫释之為教也務當民俗奉之架宫崇
宇必處都邑故曰一鳥落城市也老之為教也務當
自親其身收視反聴楼息山林以求不死故曰一鳥
集巖幽也謂其不得相伴鳴也以其二教之雖來而
未甚明于世各冺然矣言三千秋者以其時久而極
言之也既未得明其教其言亦未能大盡于物故曰
各閉其口而䘖乎萬象也後之正道漸衰澆妄之風
漸盛故比之春風焉謂其卷地而起以其舉世悉如
[002-11a]
之也百鳥皆飄浮者衆邪以興也釋老乃得競出而
扇于民乆益張矣故曰兩鳥忽相逄百日鳴不休也
有耳者聒皆聾有舌者反自羞謂其能恢誕而繁極
他莫及也百舌謂百子也從來多善于著書以亂夫
子之道故曰舊饒聲從此低頭不能出其上也得病
謂其道或世不用之泯泯遂至死乃休矣世既熾耀
其釋老也說惑扵上下之人極之又不可䆒其根無
之又不能免其機遂皆欲捨其生而從矣其間有忿
而殊其衆者能大其休聲以愬于上故曰雷公告天
公以假爲喻也百物湏膏油者使世将復其不敗于
[002-11b]
生矣故託言云自從其兩鳥鳴而留光聒亦收矣盖
謂其帝王之道不能光行于天下也或有哲智之人
将幹運其世務或誅或殛以全其変則惧所以言之
有素也乃停留其造作而故云怕嘲詠矣挑抉其草
未誅求其蟲䑕謂其無所漏脫于幽㣲也苟世不息
其如此則咸畏其或生或死或罪或福莫知其涯而
愁憂矣故云不停両鳥鳴百物皆生愁也自此亂而
其時無春秋矣日月亦莫紀其序矣大法亦失其九
疇矣周孔之道亦絶㓕矣故曰周公不為公孔丘不
為丘也若此乃释老之教果遂分焉雖行扵世也各
[002-12a]
有拘其時政矣故曰天公乃怪而各因于一䖏也然
後世得不全絶其言他道者乃云百蟲七鳥鳴而復
啾啾矣教之既有其限不混然而使民夷也各守其
方而省度矣故曰既别其䖏而能閉聲省愆尤也尚
復民之信奉者衆耗于世而害于物曰亦不知其厚
矣率四海之大幾被其困焉故曰朝食其龍千暮食
其牛亦千飲河生塵而飲海絶其流也其末句云還
當三千秋更起鳴相酬者謂其後必不能終如此矣
復有其甚惑者乆而見興也不限其時而云乆也故
以三千為言焉斯惟韓之在释老罪非其他也公以
[002-12b]
為如何公曰若子之言韓之詩亦云是矣然子能識
之信子于韓氏也逹其玄微也哉
   楊子劇秦美新解
昔人咸謂斯文媚莾之辭也法言孝至篇曰周公以
來未有如漢公之懿者云稱未簒之前莽實偽貌而
近如是亦可庶免乎曰劇于秦而羙于新楊子之全
徳此焉虧矣今承徃言亦曰然也嗚呼下漢氏幾千
年無一人識雄之㫖盖君子微言而首比于惡者也
或曰子獨異而将說之何哉是必果能直其雄之志
者乎子曰吁楊子之志譏莽而非媚也謂羙之称曰
[002-13a]
劇之類也且夫目其辭云是者其㫖悉存于間也夫
秦之爲不道其悪也有天地而未有之矣今引而言
之秦劇也取而比之曰新羙也是新無比于五帝三
王莫有其善也比于秦而褒貶之是其有不善與秦
上下也故曰劇秦羙新矣大凡褒貶于人取其善悪
類而較其優劣也善者必以善類比之惡者必以惡
類比之如稱堯舜云者兼而是同其善也桀紂云者
兼而是同其悪也類而較之也如曰善必以悪較之
即一善而千惡其善自顯矣悪必以善較之即一悪
而千善其悪亦自顯矣何復枉其功乎未見較其善
[002-13b]
悪者有云堯桀也舜紂也必曰如前堯舜桀紂云故
今楊子是云如是也劇其秦謂悪甚也焚詩書大宫
室起長城廵天下兼滅其宗周也曰劇也羙其新謂
其悪少異于秦也雖其竊漢祚與㓕宗周同且無諸
秦之所大悪也故曰羙也又夫漢徳不如周享國日
淺王道不成雖周之衰經日巳乆下劣諸侯然其㓕
者秦當其大逆也故曰秦劇也新羙也斯又聖賢之
深㫖在于周漢也孰可識之乎或曰子言斯即然矣
其何下之辭云云乎予曰吁之辭云云者盖蔽其名
譏之所 也若顯而僻之即君子㣲㫖何在焉禍且
[002-14a]
及矣凡楊子之是言也遜恵者也首亦至于斯焉言
苟不隠其志後苟不晦其前則不可也或曰然詩三
百譏剌者過半且其萹曰某萹也是所怨于時之王
者也下其辭未有如子稱雄之文将若是也子曰吁
異乎時不同事且殊矣凡詩書之作出自夫子當時
之人何能有焉盖聖人觀前事而繼言之所以垂烱
戒于後世也非如夫楊子親居扵莾之下也或曰若
而言是終不敢継其始晦不敢敵其明即曷若不言
乎叔孫對于二世也偽媚其言而免于禍盖上之所
發問而不得已而言也且雄非有叔孫之召莾無二
[002-14b]
世之問何如是哉予曰吁當莾之時楊子不得不自
言也凡人仕扵世大小之分各異矣當大而不為之
大即事之失矣當小而不為之小即事之僣也且叔孫
無居扵楊子之位楊子有過扵叔孫之名位而拘之
名而累之楊子須以異扵叔孫也在于分之事使然
也叔孫若昔如楊子不待問而言之也則不能免後
代而誅其名也揚子若今如叔孫必待問而言之也
即不能免當日之害其身也士之遭于不道也居其
迩者禍切之處其逺者禍間之危行以言遜能者可
避乎患也尚時有罹其辜者焉况楊子之懿若是而
[002-15a]
人乎與世當不同也莽固知耳苟不有言即莽疑不
足于已也必甚矣子不聞乎閉門而著書也尚有投
閣之禍幾死焉如是楊子果得不自言之以進耶鳴
呼知楊子者在于斯罪楊子者在于斯昔之所謂後
世復有如我者知我矣其于餘也得不盡若此之類
者乎
河東先生集卷苐二
[002-1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