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1a] 
欽定四庫全書
東林列傳卷二十三
江隂 陳鼎 撰
明
文震孟姚希孟列傳
文震孟字文起長洲人弱冠舉萬厯甲午賢書居父喪
哀毁廬墓竹塢三年未嘗見齒有真孝亷之目十上春
官至天啟二年始成進士廷對第一授翰林院修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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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漸用事因禁講學興黨議正人以次竄逐震孟
上䟽言勤政講學之實謂君臣相對如家人父子則左
右近習無縁可以䝉蔽且曰空人國以營私窟㡬似濁
流之投詈道學以逐名賢有甚偽學之禁疏上忤忠賢
意乗上觀劇摘䟽中傀儡登塲語謂比上偶人激怒上
傳杖八十輔臣救免降調未㡬逆璫矯㫖削籍崇禎改
元復原官充日講纂修熹宗實録校對光宗實録副本請改
定三案之誤其在講筵嘗講君使臣以禮力勸帝培養
[023-2a]
士氣推心感人勿徒峻刑法以啟猜疑講罷即傳㫖釋
刑部尚書喬允升副都御史易應昌於獄又講春秋宰
咺歸賵言咺位六官之長而壊法亂紀自王朝始焉用
彼相蓋有所諷也在春坊時䟽劾呂純如羅織諸賢今
藉奥援思借邉才起用吏部尚書王永光假竊威柄變
亂祖制考選擯斥清才上命指實具奏永光旋罷厯陞
詹事府少詹事上知可大用八年七月進禮部左侍郎
兼東閣大學士既與首輔温體仁忤十一月遂罷初震
[023-2b]
孟講春秋稱㫖已而引疾不允體仁語之曰行相君矣
何避也其相也值體仁在告出不意驟命之震孟自恃
特簡於體仁無所依附始入體仁有票擬必請正有改
必從震孟語人曰温公虚懐乃爾何云奸同官何吾騶
曰是人機械甚深何可信也越數日體仁知其踈凡震
孟票擬徑抹去不用震孟拍案大呼以諸䟽擲體仁體
仁亦不顧至是震孟吾騶欲以工科給事許譽卿補南
京太常卿體仁與吏部尚書謝陞難之陞遂䟽糾譽卿
[023-3a]
震孟票擬奪俸體仁不可震孟作色擲筆曰言官以去
為榮即革職無害體仁遂揭此語入告與吾騶俱罷譽
卿擊璫有直聲十年不調削籍以去而震孟清勁負時
望入相僅三月體仁擠之不竟其用天下惜之十年卒
於家福王南立諡文肅
姚希孟字孟長呉縣人生數月而孤其母文氏徴明之
曽孫女也希孟父歿文僅二十餘家故貧困於役希孟
晬之日縣吏卒將之庭踞堂而嬉人皆憐之或以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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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曰此兒吉徴也數歳頴悟異常㓜即能屬文外祖父
元發異之謂其子震孟及希孟此兩孺子皆不凡以故
震孟與希孟舅甥如兄弟也希孟性至孝母課督之甚
嚴甫成童而業大就與震孟俱為春秋大師老生宿儒
皆自謂勿及希孟師事張世偉而友周順昌朱陛宣震
孟弱冠舉鄉試屢上禮部不第希孟久為諸生年三十
四始與世偉順昌陛宣同舉鄉試踰六年遂先震孟成
進士執政將選為庶吉士希孟初以親老辭請於母而
[023-4a]
後應時學士劉一燝韓爌為教習師皆深器重之神光
之際再值大喪一燝與爌同時執政希孟左右其間一
時名賢布滿朝列給事中楊漣論劾崔文昇侍疾無狀
及力主移宫事皆希孟贊決之㝷授翰林院檢討時漣
以移宫事放歸與希孟慷慨言别矢禍福共之熊廷弼
素與東林異而希孟深重其才於其被逮也出郊唁之
慰勞良苦且為白之公卿間其後閹黨借廷弼以誣諸
人蓋自此始也天啟二年魏忠賢與客氏漸得志殺王
[023-4b]
安文震孟始登第即以言事落職希孟所與遊及共講
學者如鄒元標馮從吾王紀等先後去國廷臣以學為
諱於是希孟亦奉母歸與震孟俱南居徃來東林講學
二年忠賢焰益熾巡撫周起元謂希孟曰賈彪云我不
西行大禍不解公亦有意乎不得已仍奉母入都至則
趙南星髙攀龍楊漣左光斗魏大中等相繼屏黜希孟
入朝倀倀且惴惴也居無何甫同考會試而母文氏以
病卒於京邸希孟奉喪歸至中途逆璫矯㫖削籍抵家
[023-5a]
屏居墓廬絶葷血者三年朝夕哭聲震林木過者聞而
悲之七年熹宗崩莊烈即位誅忠賢逆黨稍斥而柄國
者猶持同異希孟與震孟等未即登啟事髙陽孫承宗
貽書同邑閣臣李國
乃召為左春坊左贊善㝷進右
庶子與震孟俱為日講官時韓爌復出為首輔奉詔定
逆案希孟助之為多而楊漣左光斗周順昌魏大中等
贈諡恩䘏彛典備至凡政出自爌者皆希孟力也希孟
在講筵四載厯陞詹事府正詹事兼侍讀學士帝亦重
[023-5b]
之時諮訪政治得失是時周延儒温體仁方迭用事延
儒頗善希孟欲引之而體仁深險忌希孟英果時思以
事中焉會庚午順天府鄉試希孟與姚明恭為考官誤
取武生三人武生例不當入闈然責在提調於考官無
與也體仁欲歸咎希孟乃票㫖命覆試武生而以文字
苛繩之遂謫希孟以少詹事掌南翰林院希孟既去猶
時謫其講語於帝前懼帝復用之也蓋體仁之忮刻如
此希孟至南京得疾請假歸歸二年而卒震孟入閣僅
[023-6a]
三月體仁亦以事逐之震孟歸而希孟病矣舅甥執手
榻前依依靡間希孟卒甫十餘日而震孟亦卒
外史氏曰文起在朝席不及暖而即被逐孟長入朝未
乆亦即被謫夫天未欲存明也故使其舅甥歴坎坷焉
天欲存明豈肯使之遽亡哉
許士柔傳
許士柔字仲嘉常熟人幼聰慧父伯彦課授十三經孫
呉握竒經諸書諷誦皆上口踰年卒業鄉黨父老皆驚
[023-6b]
異之萬厯末舉應天府鄉試天啟二年成進士選翰林
院庶吉士四年授檢討持節冊封楚王以父䘮去崇禎
初服除陞侍講纂修神熹二朝實録管理誥勅歴陞中
允諭德後為左庶子掌左春坊事先是熹宗時魏忠賢
擅政羣小持門户異同嗾忠賢命諸史臣輯三朝要典
辯梃擊紅丸移宫三案伸邪説毁正論復改修光宗實
録削其與要典牴牾者荘烈初元用中允倪元璐言燬
要典而所改光宗實録如故少詹事文震孟疏抉摘之
[023-7a]
是時温體仁當國與王應熊皆附會邪議者意難之震
孟疏入錢士升為次輔擬諭禮部詳核同異帝御平臺
手出震孟疏辯明三案是非帝力闢要典邪説體仁懼
其改實録也隂沮之曰事乆經聖諭申飭便可垂示萬
古於是奉是非己明不必議改之㫖應熊所擬也士柔
憤然曰若是則要典猶弗焚矣乃上疏曰臣備員纂修
恭閲皇考實録總記於世系獨畧皇上娠教之年聖誕
之日不書也命名之典濳邸之號不書也聖母出何氏
[023-7b]
族受何封號不書也此皆原録備載而改録故削之者
也原録之成在皇上潛邸之日猶詳慎如彼新録之進
在皇上御極之初何以率畧如此夫臣同官震孟所言
是改録所筆者也筆焉而不信天下萬世猶得按其説
而正之若臣所言是改録所削者也削焉而不書是使
聖朝父子母后兄弟之大倫皆闇而不明缺而莫考其
於信史謂何疏上得㫖謂累朝舊例不必滋煩體仁復
令中書官捧穆宗總記以斥士柔士柔抗章争曰皇考
[023-8a]
實録與列聖條例不同列聖在位乆登極後事編年排
纂則總記可以不書皇考在位僅一月登選三后誕育
聖躬皆在未登極之前不書之總記將於何書也穆廟
大婚之禮皇子之生在嘉靖中故總記不載至於冊立
大典編年未嘗不具載也皇考一月易世熹廟之冊立
當書皇上之冊封獨不當書乎體仁怒將劾之同列沮
之而止士柔復上疏曰累朝實録無以不書世系為成
例者臣所以抉摘改録正謂與累朝成例不合也孝端
[023-8b]
皇后皇考之嫡母也原録具書保䕶之功而改録削之
何也分莫尊於正嫡功莫大於保聖當日國本幾危幸
天心有所付託坤寜調護真孝慈之極則顧復之深恩
史官不難以寸管抹殺之此尤不可解也疏上報聞如
故體仁滋不悦會體仁忌倪元璐嗾誠意伯劉孔昭劾
之并及士柔族子重熈私撰五朝注畧事將連士柔士
柔懼亟以注畧進御帝覽而善之事得解尋出士柔為
南國子監祭酒體仁去張至發當國承體仁指謀逐士
[023-9a]
柔高攀龍之贈官也士柔為行誥詞故事制誥皆屬詞
臣惟贈官誥文屬誥勅中書職掌崇禎初褒䘏諸忠誥
詞皆出詞臣手蓋諸家子弟請之中書以為侵官故深
恚時攀龍誥軸未給至是其家請補給仍以士柔所撰
詞進帝方申飭言不得用駢儷語中書黄應恩摘制詞
語吿至發至發喜即以撰文違制劾之遂命鐫二階調
用司業周鳳翔為抗疏辯曰詞林故事閣臣分屬撰文
或手加詳定或發回竄改未有徑自糾叅者也誥勅用
[023-9b]
寳嵗有常期未有十年之後用寳進呈吹求當制者也
贈誥専屬中書崇禎三年所申飭未有追咎元年之史
官詆為越爼者也高攀龍純修正學皇上翦逆褒忠一
旦毛舉細故舞文反使忠良色沮奸逆軒渠非所以勵
當今示後世也疏雖寝不報公論韙之士柔尋補尚寳
司丞遷少卿以卒子琪詣闕辯誣状請復本官帝許之
仍贈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士柔倜儻善應
卒頒詔至南京中官運皇木梗道從人勢張甚士柔奉
[023-10a]
詔書鷁首已朝服侍其旁中官色沮叩頭去
外史氏曰余讀仲嘉先生傳知體仁至發果魏璫之義
兒也不然玉汝文起兩先生欲改正實録而體仁輩隂
沮之者何耶嗟乎體仁輩直犬豕之不若矣按呉興席
㡌山人筆話載體仁與至發未顯時曾貸黄金各製飲
器晉魏忠賢下鐫其名以父事之余猶以為惡之之辭
耳及讀筆紀諸書乃知席㡌山人之不謬焉
成勇傳
[023-10b]
成勇字寳慈樂安人七嵗記萬言性端介喜聞箴規惡
嬉戲人號為成子路讀太極易通有會謂理學在實踐
不在空言天啟元年鄉試第十明年會試䇿引宦官仇
士良為戒主司歎曰戅哉又三年成進士方是時逆璫
魏忠賢横甚諸新進諷勇同徃謁勇愕然曰吾儕進身
始未能折檻陳言除兇監顧乃媚閹人要榮恥矣堅不
徃授饒州府推官媚璫者屬勇謂鄒元標東林黨魁也
徃當困挫之勇不應至則造元標廬請業焉會中使承
[023-11a]
璫差馳浮梁冶塲治器過饒知府率僚佐郊迎勇不可
中使怒索供具誶知府羣吏走匿郡騷動勇坐廰署遣
吏捕中使諸從役笞之中使走署恚曰有㫖有㫖勇曰
㫖採冶
耳詬辱二千石鞕長吏豈亦㫖耶中使踉蹌
去誓曰不愬上公撲殺此吏有如日勇聞之恬然亡何
崇禎改元璫誅獲免凡三為理官所至出孝經小學及
先儒語録進屬吏郡之士大夫發明其義曰吏治以講
學為先任歸徳冬月衣單袷有以貂裘進者峻却之流
[023-11b]
寇數十萬圍城下衆奔噪勇乘城誓衆曰宋州古睢陽
張許風猶在乎今日勝則生不勝則死死生皆臣職耳
率衆擊賊賊大敗遁去舉卓異第一考選翰林五日給
事中陳啟新沮之啟新者故以武舉躋言路者也時帝
御平臺咨羣臣時務楊廷麟等稱勇才品帝動容改南
京監察御史會黄道周疏叅楊嗣昌奪情攖怒不測勇
上疏申論辭甚峻同官止之曰覆車不可鑒乎勇曰講
學先明倫明倫先事父為人子而不知父又寧知有君
[023-12a]
耶此不言孰可言者得㫖逮繫勇就道太學六堂生率
數千人集江干哭送之下獄嚴鞫主使初訊曰天地鬼
神主之再訊曰二祖列宗主之三訊曰周公孔子主之
坐繫者三年日與道周以孝經易傳相辯析作詩逓唱
和會大震電肆赦遣戍浙江寧波衛劉宗周張瑋汪偉
等先後薦牘數十上起福建道御史不就隠居十五年
獨處一小樓署一聫曰萬里風光樓上眼千秋事業榻
前心著有程易發西銘解崑崙洞語録諸書而卒偕勇
[023-12b]
隠者鄉人張貴吾慷慨言事多竒中從勇游患難不忍
去共棲雲龕中好言仙一日寒風冽冽雪滿山谷勇與
貴吾踏雪行望叢棘中一物徐視之則人也乃開目顧
兩人曰公等來何遲耶相與坐樹下移時勇叩其名曰
吾肅宗朝小吏耳見一顯者臨刑心痛楚不自得遂逃
入此山中辟世因欲授勇導引法勇辭之曰子入山逃
死吾入山待死耳士各有志不相謀也其人笑曰又三
年清明之前一日其從楊左諸君歸來乎勇作雪中人
[023-13a]
記之至是果卒
外史氏曰理學者洵在躬行實踐不在空言也先生歴
仕宦履艱危一皆身體力行至死未嘗少懈可謂得理
學之實者矣
吕大器傳
吕大器字先自四川遂寧人崇禎元年進士授行人六
年擢吏部稽勲主事歷考功文選郎以終養乞歸張獻
忠自楚流入蜀大器以邑城庳倡士民修築賊過天星
[023-13b]
等經遂寧見城堅不可攻引去大器慮賊復至募土著
習弓弩火砲撫按上其事詔加一級十一年例轉陜西
關南道叅議明年陞固原副使西安有劇盜穴長武山
中廵撫丁啟睿檄大器馳剿大器用穴地火攻法盡殱
其衆十四年調湖廣驛傳道叅政旋擢右僉都御史廵
撫甘肅甘州總兵柴時華者與前撫劉鎬郄賄鎬已復
威脅之縱兵大譁至焚其臺門鎬返所予賂加倍乃止
鎬坐是罷去以憾死大器入境密陳時華諸不法状請
[023-14a]
移之凉州己得㫖奪時華秩以副將王世寵代之時華
既解印忿之欲為變會其部將坐法當逮紿時華曰朝
廷且逮君新撫軍陳兵凉境矣時華惑之帥親軍千餘
出甘州保所築私荘遣使齎金幣結土魯番為邏者所
獲鎮道馳報大器亟遣兵捕之以其事聞時華拒戰十
餘日大兵日集土魯番不至親丁多降者時華知事敗
大呼曰我誤聴人言至此欲逃死安所乎命舉火閤室
自焚死時華西寧人世為將其下多死士叛聞之日舉
[023-14b]
朝震駭不十日㨗至帝大悦十五年召為兵部左侍郎
明年總督保定軍務周延儒以首輔督師軍潰諸將多
陷沒惟保定軍獨全詔分别行間功罪晉秩一級是年
夏張獻忠破武昌調大器應皖江楚總督命總兵李輔
明馬科各以四千人聴節制時南昌告警遣部將謝騰
雲李士元及左良玉兵遏賊於樟樹鎮大破之十一月
復吉安及廬陵吉水十二月復茶陵醴陵奉詔與良玉
平賊十七年正月調南兵部副尚書史可法治軍留都
[023-15a]
李自成犯京師可法帥師入衛大器署部事荘烈皇帝
凶問至南中洶洶議立君未有所屬福王潞王皆避賊
至淮上大臣意多在潞王鳳陽總督馬士英貽書言福
王神宗之孫序當立魏國公徐𢎞業等集議朝内大器
時兼署禮部主潞議不肯署右都御史張慎言詹事姜
曰廣皆然之方列福王不孝不弟等六事貽可法及士
英而士英已與南竄總兵高傑劉良佐劉澤清等㰱血
立福王矣連兵江北大臣畏之不敢違乃以福王吿廟
[023-15b]
五月王監國南京尋即位士英入輔政出可法督師淮
揚大器改吏部左侍郎給事中李沾以擁立功陞太常
寺少卿疏劾大器定䇿懐二心大器乞罷不許六月士
英薦阮大鋮可任樞貳予冠帶召見給事中羅萬象御
史陳良弼大理寺丞詹兆恒等交章言大鋮以欽案擬
戍不宜召大學士高𢎞圖請下九卿議與士英不合求
去大器抗疏劾士英挾重兵入朝靦留政地其子乳臭
而都督妹婿手不寸鐵而總兵𤓰葛之越其杰以軍犯
[023-16a]
而監軍附逆之田仰以乆廢而侍郎逮問之楊文驄以
抗提而職方膽大心雄目無法紀又云呉甡鄭三俊等
臣不敢謂其無一事之失而清直剛介均係海内士民
之歸馬士英阮大鋮輩臣不敢謂其無一技之長而貪
鄙憸邪終為宗社無窮之禍語極切直不數日劉澤清
入朝極詆東林遂劾大器為東林衣缽真傳前撫甘肅
以私忿殺總兵柴時華及受賂諸事大器連章引疾遂
以原官致仕初大器佐南樞堅主立潞議與時忤至是
[023-16b]
慮後禍以親書告廟祝文送内閣其謝表有云赤眉銅
馬合凑而糜爛神州檜賈温敦接踵而横居津要蓋指
士英大鋮也末又言臣自此雲遊逺渉恐當事者誤
以姓名逺凟天聴致形踪無獲臣不敢不預為請明人
頗疑其横九月李沾復疏叅大器懐挾異心阻撓定䇿
遂奪職命法司逮問大器己間道走栁州明年我師下
福建執唐王廣西總督丁魁楚廵撫瞿式耜與大器等
定議立永明王由根監國肇慶晉大器大學士兼兵部
[023-17a]
尚書與魁楚同典樞務内監王坤自閩至以司禮竊國
柄魁楚深相結遂入相大器心惡之又與魁楚争戎政
不協屢引疾會永明王西出自請留守遂辭去由梧趨
韶再至梧復返栁州入蜀召之不出先是偽將劉䕃率
兵三千人歸永明王至是相傳王已死楚宗人朱容藩
據夔州自稱監國諸將皆賀大器扺遵義守將王祥郊
迎容藩亦使人以千金來迓大器北行過李占春營具
言永明無恙容藩僭竊不宜受其爵號占春然之不復
[023-17b]
事容藩後敗走忠州為追兵所殺王祥綦江人素勇悍
為九圍子隘官張獻忠之亂據有遵義諸縣自稱平㓂
伯晉忠國公後為孫可望所敗自刎死嘉定人楊展起
家武進士亦據嘉定犍為遺民潰賊皆歸之衆至數萬
人時蜀大饑父子相食展遣使吿糴黔楚自縉紳以下
至弟子員皆資給農民與牛種口食使擇地而耕願從
戎者補伍百工雜流各以藝就食孤貧無告者廩之於
是蜀賴以全活雄視一方自稱華陽伯顧性矜尚文墨
[023-18a]
不務攻戰至引賊自助卒為袁韜武大定誘殺併其軍
袁武張獻忠故部曲也大器思用蜀人既歴諸鎮深為
太息謂總督李乾德曰楊展志大而疎袁韜武大定忍
而好殺王祥庸懦不足仗蜀事其可為乎遂之黔至獨
山州疽發背卒𦵏遵義之九龍壩
外史氏曰先生以皦日直矢之軀而與羣奸同事無異
麻生蓬蒿中也安能一日容其直哉卒至安不終日而
又皇皇奔走於苗蠻㸑僰之中希一申大義於天下至
[023-18b]
於死而後己亦可哀矣嗟乎此皆東林人物也誰謂東
林邪黨耶
金光辰金九陛列傳
金光辰字居垣滁州全椒人崇禎元年進士授行人督
餉寧關諭止譁兵之亂擢監察御史廵視西城獲營兵
為盜者七人立誅之輦下肅清内使周二以姦殺人即
移司禮監徃捕周方值御前被収乞哀帝曰御史所執
者祖宗之法朕何敢私卒抵罪由是益有聲六年命視
[023-19a]
太倉庫尋兼理新餉及節慎庫時流冦大亂中原用兵
新舊餉増九百餘萬吏叢為奸帝用軍興法誅後期者
不能應光辰請定條例鈎考事得就理五月京師大風
電上言崇治體課實行明功罪預國儲端化原廣言路
六事會給事中章正宸以紏新輔王應熊下獄具疏救
之引陽城沮裴延齡吕誨論王安石為比不聴明年八
月帝御平臺賜諸大臣筆札令舉堪任吏部尚書者吏
部左侍郎張㨗舉原任尚書吕純如帝曰此逆案中人
[023-19b]
也科道官云何光辰與御史韓一元等面斥其妄退復
疏論純如之奸及㨗乘機起用借題翻案之巧事遂寝
十一月奉命廵按河南值嵗饑全秦流寇盡趨而東商
雒伊汝淅鄧之間賊騎充斥光辰間道兼程以進謂豫
鎮陳永福兵寡不足恃請以左良玉鎮河南而調曹文
詔張全昌等分馳夾擊以壮聲援會良玉擁兵不進即
疏劾之諸將皆奮已而全昌破賊於許文詔追賊於隨
州祕陽皆大有斬獲賊兩偪歸德使祖寛陳永福祖大
[023-20a]
樂等先後擊走之乃請蠲賑被災州縣數十處民賴以
甦河南府推官湯開逺者竒士數有功光辰會薦於朝
使監良玉軍嗣以建言被逮立奏釋之使辦賊光辰雖
不典兵而善鼓勵將士凡地形險易兵力分合及剿撫
機宜皆先期入吿受事十五月疏凡至百餘上事竣還
朝以疾乞休不允值邊警命分守東直門見時事日非
陵京震動憤然上疏劾首輔温體仁誤國又論督師楊
嗣昌不職當逮問適兵部侍郎仇維禎奉命出鎮通州
[023-20b]
請留内臣杜勛為監鎮光辰復劾維禎身膺重任一籌
莫展而先擁戴中官又摘其疏中如失怙恃等語以為
羞士類而誤封疆頗極醜詆而帝方倚任中官越四日
命九卿科道錦衣衛官俱至召光辰入出疏詰責甚厲
光辰直趨榻前辯對不稍屈帝恚甚將行廷杖會是日
風雷大作雨如注殿廷晝晦懼而止命刑部議罪先是
光辰同新寧侯譚𢎞業駙馬都尉鞏永固給事中張元
始等守門忽聞召光辰衆疑將就獄皆錯愕失色元始
[023-21a]
對之出涕光辰顧笑且去禮科給事中馮元飈荆祚永
密繕救疏伺不測則立進之良乆見光辰出左掖門皆
大喜争徃迎問光辰徑詣門上無所語張給事見而歎
曰雷霆不懼寵辱不驚君其兼之矣然終以忤體仁部
議降級有大璫使人招光辰曰皇上每言金御史才可
大用但性急耳願一詣我可免也光辰使人隔垣謝之
卒得降以去工部侍郎劉宗周方假歸在道具疏力争
亦奪職光辰在謫籍三年復召為大理寺丞累遷至通
[023-21b]
政司左叅議會有㫖起廢即薦陳必謙許譽卿周鑣金
鉉楊廷麟張采王相説詹爾選范景文方震孺金聲等
十一人時崇禎十五年也五月帝以鳳陵重地恐重被
㓂掠欲以總漕都御史史可法改督鳳陽令諸臣各陳
得失光辰進曰鳳督誠宜易若使易以漕臣是欲急而
反緩也今闖賊已破歸徳歴數程則逼淮革左獻忠盤
踞英六歴數程抵揚萬一二賊相合漕臣乃欲從淮上
以救二陵則已隔在外矣帝曰何謂在外曰潁亳接壤
[023-22a]
河南過壽州則為鳳陽泗州揚州此河南賊來之路也
廬州既過則為全椒六合儀真揚州此舒廬賊來之路
也今賊在河南及舒皖間若以數股由徐至淮以數股
由廬至揚兩道交堵聲援斷絶漕臣豈不隔在外乎帝
曰光辰言是也朕按地圖亦如此未幾遂陞都察院左
僉都御史時帝方以劉宗周為左都御史張瑋為副都
二人同時被召臺中謂之三正閏十一月復召諸大臣
對中左門令速議督撫去留語次諸臣遽請釋姜埰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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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不聴劉宗周復申救之抗辯良乆帝怒命候㫖處
分光辰進曰宗周之救二臣非為二臣起見也無非欲
皇上為堯舜之主廣納言之美耳主聖則臣直一時不
識忌諱語言過戅乞賜優容帝曰開元此疏定有主使
必宗周也光辰曰宗周賦性硜直賔客不通二臣之事
即宗周亦謂其不能無罪但在御前不覺以忠愛之心
披納牖之益實從君徳起見且宗周在事百務整理即
近日皇上所頒憲綱日與諸御史申飭奉行前者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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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理城守不避風寒其實老成可念帝曰金光辰亦著
議處光辰復奏臣忝司風紀竊見宗周為人其在臺中
即不動聲色人心亦肅若皇上留此老臣不但舉朝有
所觀感即薄海内外臣民無不悦服如有一字之欺臣
願甘斧鑕帝命光辰同宗周先出候㫖宗周奪職光辰
降三級調外自是臺中遂無人光辰亦再疏終養以父
憂歸廬墓山中十七年三月闖賊逼京師光辰墨縗與
禮部郎周鑣武徳兵備使雷縯祚糾義旅勤王既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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䧟帝崩走南都哭臨三日即歸墓所五月福王立江南
馬士英阮大鋮等當國以東林羅織諸正人興大獄鑣
及縯祚皆遇害日遣厰衛卒伺光辰遂攜家避居丹陽
湖不仕而卒光辰清操直節不下宗周生平對君吿人
無稍委曲朝士目為金赤子其論温體仁楊嗣昌與内
侍杜勛皆與帝意忤蹶而再起復以救宗周去及體仁
以主使斥回嗣昌敗宣雲之失杜勛八騶迎賊而京城
隨䧟權奸閹寺之禍竟悉如光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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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陛字允納光辰叔父也光辰嘗受業焉為人博學
慷慨好持大節領萬厯四十三年鄉薦乆不第授經山
中滁人皆嚴事之因過逆璫祠不下車廵按劾之罷去
崇禎初起知棗陽縣始至即辨疑獄禱雨滅蝗民驚以
為神時流㓂方肆虐楚中戕州縣以數十計棗故介襄
承之交西渡豐樂河東踰隨州温峽口皆距承天顯陵
二百里為極衝九陛増陴濬湟挑其邑中壮士得四百
餘人授以兵仗造勁弩毒矢為戰守計邑有罏杯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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阨塞也率衆馳徃築土城鑿濠引水環之伏壮士其中
為縣城聲援而自以民兵擊賊於鹿頭店射傷其渠帥
順天王遂破之賊凡十餘至終不能踰棗而南鄖陽廵
撫盧象昇疏其有䕶陵功擢南光禄寺大官署正轉户
部主事已而㓂大隊掠廬鳳間烽火連數百里游騎逼
江上南兵部尚書范景文急使九陛監浦子口倉䕶軍
餉浦口城小而樓櫓不備乃多築墩臺積
口礟具人
持毒弩畫堞而守之賊知有備引去以功轉本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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𣙜税杭州升廣西蒼梧兵備副使大破猺賊於鳳凰山
威望益著時崇禎十四年也明年奉表入朝帝召見慰
問賜銀幣復還湖廣上荆南道而鄖襄已陷楚中盗賊
蠭起九陛間關赴任稍收復諸城邑撫定劉荒保燕子
窩諸賊悉有功會三省合勦八排猺峝復以監軍治餉
務事平總督沈猶龍薦九陛才將會推贛南廵撫而九
陛年已七十矣病不能赴歸一年而有甲申之變以憂
卒論者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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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氏曰思陵朝有材而不能用用而不能任任而不
能乆蓋由羣小叢集而不使正人一吐氣也兼之愍皇
帝多疑致之豈盡由於氣數哉
東林列傳卷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