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24 尚史-清-李鍇 (master)


[048-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史卷四十八     列傳二十六
           鑲白旗漢軍李鍇撰
  晉嬖臣傳 梁五 東闗五
梁五東闗五者並獻公之嬖大夫也驪姬生奚齊其娣
生卓子驪姬欲立其子賂梁五與東闗五使言于公曰
曲沃君之宗也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宗邑
無主則民不威疆場無主則啟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
[048-1b]
政國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與屈
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廣莫于晉
為都晉之啟土不亦宜乎公說十一年莊一十/八年夏使大
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唯二姬
之子在絳二五卒與驪姬譖羣公子而立奚齊晉人謂
之二五耦左/傳
  優施 僕人/贊附
優施者獻公之優施其名也施通于驪姬驪姬問焉曰
[048-2a]
吾欲作大事而難三公子之徒如何對曰蚤處之使知
其極鮮有慢心雖其慢乃易殘也言蚤定申生使自知/其位所極至自知其
極則戒懼不敢違慢有/官任而違慢乃易殘毁驪姬曰吾欲為難安始而可施
曰必于申生其為人也小心精潔而大志重大年長重/惇重也
又不忍人精潔易辱重僨可疾不忍人必自忍也辱之
近行辱之以不/義之行驪姬曰重無乃難遷乎施曰知辱可辱
可辱遷重言知辱者/雖重必移若不知辱亦必不知固秉常矣言/不
知辱則固執常/謀因以罪加之今子内固而外寵且善不無不信若外
[048-2b]
單善而内辱之外盡善意待大子而/内以不義加辱之無不遷矣且吾聞
之甚精必愚精而易辱愚不知避難雖欲無遷其得之
乎是故先施讒于申生施教驪姬夜半而泣曰吾聞申
生甚好仁而彊甚寛惠而慈于民皆有所行之今謂君
惑于我必亂國夫無乃以國故而行彊于君君未終命
而不没君其若之何盍殺我無以一妾亂百姓公曰夫
豈惠其民而不惠于其父乎驪姫曰妾亦懼矣吾聞之
外人之言曰為仁與為國不同為仁者愛親之謂仁為
[048-3a]
國者利國之謂仁故長民者無親衆以為親茍衆利而
百姓和豈能憚君以衆故不敢愛親衆况厚之况益/也
將惡始而羙終以晚葢者也凡民利是生殺君而厚利
衆衆孰沮之殺親無惡于人人孰去之茍交利而得寵
志行而衆説欲其甚矣孰不惑焉雖欲愛君惑不釋也
今夫以君為紂若紂有良子而先喪紂無章其惡而厚
其敗鈞之死也無必假手于武王而其世不廢祀至于
今吾豈知紂之善不哉君欲勿恤其可乎若夫難至而
[048-3b]
恤之其何及矣公懼曰若何而可驪姬曰君盍老而授
之政彼得政而行其欲得其所索乃其釋君且君其圖
之自桓叔以來孰能愛親唯無親故能兼翼公曰不可
與政我以武與威是以臨諸侯未没而亡政不可謂武
有子而不勝不可謂威我授之政諸侯必絶能絶于我
必能害我失政而害國不可忍也爾勿憂吾將圖之驪
姬曰以臯落翟之朝夕苛我邉鄙使無日以牧田野君
之倉廩固不實又恐削封疆君盍使之伐翟以觀其果
[048-4a]
于衆也與衆之信輯睦焉若不勝翟雖濟其罪可也若
勝翟則善用衆矣求必益廣乃可厚圖也且夫勝翟諸
侯驚懼吾邉鄙不儆倉廩盈四鄰服封疆信君得其賴
又知可不其利多矣君其圖之公説是故申生伐東山
衣之偏裻之衣裻在中左右/異故曰偏佩之金玦僕人贊大子/僕
之曰殆哉君賜之奇奇生怪怪生無常無常不立使之
出征先以觀之故告之以離心而示之以堅忍之權則
必惡其心而害其身矣惡其心必内險之害其身必外
[048-4b]
危之危自中起難哉且是衣也狂夫阻之衣也狂夫方/相氏之
士也阻古詛字周禮方相氏黄金/四目𤣥衣朱裳執戈揚盾以驅疫其言曰盡敵而反雖
盡敵其若内讒何左傳作先友先丹/木之言今兩存之及勝翟而反處五
年驪姬謂公曰吾聞申生之謀愈深日吾固告君曰得
衆衆弗利焉能勝翟今矜翟之善其志益廣狐突不順
故不出
 韋注謂大子不順愚謂不順大子之所為故杜門不
 出
[048-5a]
吾聞之申生甚好信而彊又失言于衆矣謂詐衆/以取國雖欲
有退衆將責焉言不可食衆不可弭是以深謀君若不
圖難將至矣公曰吾不忘也抑未有以致罪焉驪姬告
施曰君既許我殺大子而立奚齊矣吾難里克奈何施
曰吾來里克一日而已子為我具特羊之饗吾以從之
飲酒我優也言無郵過/也驪姬許諾乃具使施飲里克酒
中飲施起舞謂克妻曰主孟大夫之妻亦/稱主孟妻字啗我我教兹
暇豫事君乃歌曰暇豫之吾吾吾讀如魚吾吾/不敦自親之貎不如鳥
[048-5b]
烏人皆集于苑苑音鬱/茂木貎已獨集于枯里克笑曰何謂苑
何謂枯施曰其母為夫人其子為君可不謂苑乎其母
既死其子又有謗可不謂枯乎枯且有傷施出里克辟
辟去奠/置也不飱而寝夜半召施曰曩而言戯乎抑有所
聞之乎曰然君既許驪姬殺大子而立奚齊謀既成矣
里克曰吾中立其免乎施曰免明日里克稱疾不朝三
旬難乃成國/語
  夷陽五 長魚矯 清沸魋
[048-6a]
夷陽五國語/作午長魚矯清沸魋者皆厲公之嬖也卻錡嘗
奪夷陽五田五嬖于公郤犫又與長魚矯爭田執而牿
之父母妻子同一轅矯亦嬖于公及欒書胥童皆怨郤
氏譖之于公公信之厲公七年成十/七年公作難使胥童及
五帥甲八百将攻郤氏矯請無用衆公使魋助之抽戈
結衽而偽訟者偽若二人将訟/曲直于郤氏者三郤将謀于榭矯以戈
殺郤錡郤犫于其位郤至曰逃威也遂趨矯及諸其車
以戈殺之皆尸諸朝胥童以甲刼欒書中行偃于朝矯
[048-6b]
曰不殺二子憂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
也對曰人将忍君臣聞亂在外為姦在内為軌御姦以
徳御軌以刑不施而殺不可謂徳臣偪而不討不可謂
刑徳刑不立姦軌並至臣請行遂出奔狄左/傳
 韓非子厲公時六卿貴胥僮長魚矯諌曰大臣貴重
 敵主爭事外市樹黨下亂國法上以刼主而國不危
 者未嘗有也公曰善乃誅三卿胥僮長魚矯又曰夫
 同罪之人偏誅而不盡是懐怨而借之閒也公曰吾
[048-7a]
 一朝而夷三卿予不忍盡也長魚矯曰公不忍之彼
 将忍公居三月諸侯作難殺公而分其地
  樂王鮒
樂王鮒者樂桓子也為晉大夫事平公平公六年襄二/十一
年/晉逐欒盈遂及羊舌氏殺虎而囚肹鮒見肹曰吾為
子請肹弗應出不拜人咎肹肹曰必祁大夫樂王鮒從
君者也何能行鮒恨之及公問肹之罪于鮒對曰不棄
其親其有焉已而祁奚請之乃免州綽邢蒯者亦晉大
[048-7b]
夫欒盈既逐綽蒯出奔齊鮒謂士匄曰盍反州綽邢蒯
勇士也士匄曰彼欒氏之勇也余何獲焉鮒曰子為彼
欒氏乃亦子之勇也明年欒盈帥曲沃之甲入絳鮒侍
坐于士匄或告曰欒氏至矣匄懼鮒曰奉君以走固宫
宫之有臺/觀守備者必無害也且欒氏多怨子為政欒氏自外子
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權又執民柄将何懼焉欒氏所
得其惟魏氏乎謂魏/舒而可强取也夫克亂在權子無懈
矣㑹公有姻喪鮒使匄墨縗冐絰冐絰以絰冐其首或/云縗冐絰三者皆墨
[048-8a]
之/二婦人輦以如公為婦人/服而入奉公以如固宫刼魏舒以
拒欒盈遂滅欒氏十七年昭元/年趙武㑹諸侯之大夫于
虢㑹魯伐莒取鄆莒人告于㑹乃執魯叔孫豹鮒相趙
武欲求貨于豹而為之請使請帶焉難指求貨/以帶為辭豹曰鮒
也賄弗與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矣趙
武聞之固請于楚乃免豹左/傳
鮒卒諡曰桓子
論曰予誦小弁巷伯之詩輒為之廢書而歎曰嗟乎悲
[048-8b]
㢤齒牙銷骨何其利也然尋譖人之言葢亦有術不苦
而甘其入也順不卒而緩其濡也深不迫而逺其中也
微聴者授之情而已若刳心焉能無售乎雖然必有間
間以疏之解可市矣是故君子貴無間無間者使心無
腐而已螙蝕無繇弭譖之本也
  寺人披 頭須
寺人披者字伯楚為晉勃鞮盖官名見/韋昭註獻公二十一年
僖四/年公既殺大子申生驪姬又譖二公子曰重耳夷吾
[048-9a]
與知共君即申/生之事公使披刺重耳重耳逃于翟使賈
晉大/夫刺夷吾夷吾逃于梁梁近秦驪姬懼秦納夷吾
使披以環釋言環玉釋環還也釋/言以言自解釋也文公元年僖二十/四年
公入立披求見公辭焉曰驪姬之讒爾射予于屏内樹/謂
之屏禮諸/侯内屏困余于蒲城斬余衣袪又為惠公從余于渭
濱命曰三日若宿而至若干二命獻惠/之命以求殺余余于
伯楚屢困何舊怨也退而思之異日見我對曰吾以為
君已知之矣故入猶未之知又将出矣事君不貳是謂
[048-9b]
臣好惡不易是謂君君君臣臣是謂明訓明訓能終民
之主也二君之世蒲人翟人余何有焉除君之所惡唯
力所及何貳之有今君即位其無蒲翟乎伊尹放太甲
而卒以為明王管仲賊桓公而卒以為侯伯乾時之役
申孫之矢集于桓鉤乾時之戰在魯莊九年/申孫矢名鉤帶鉤也鉤近于袪
而無怨言佐相以終成令名今君之徳宇何不寛裕也
惡其所好其能久矣君實不能明訓而棄民主余罪戾
之人也又何患焉且不見我君其無悔乎于是吕甥郤
[048-10a]
芮畏偪悔納公謀作亂将以己丑焚公宫公出救火而
遂殺之披知之故求見公公懼遽見之曰豈不如女言
然是吾惡心也吾請去之披以吕郤之謀告公懼乗驛
自下下下/道也脫㑹秦伯于王城脱㑹遁/行也及公宫火甥芮求
公不獲遂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國語同左/傳畧
頭須又名里鳬須為文公守蔵䜿左右小/吏曰䜿文公之出也
竊蔵以遁盡用以求納之及入求見公辭焉以沐謂僕
人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宜吾不得見也居者為社
[048-10b]
稷之守行者為羈絏之僕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國君
而讐匹夫懼者甚衆矣僕人以告公遽見之左/傳
 韓詩外傳文公出亡過曹里鳬須從盜公資而亡公
 反國國中多不附公于是里鳬須造曰臣能安晉公
 使應之曰子尚何面目来見寡人欲安晉也里鳬須
 曰君沐邪沐者其心倒心倒者言悖君何言之悖也
 使者以聞公見之里鳬須曰離國久臣民多過君鳬
 須嘗竭君之資避于深山而君以餒介子推割股肉
[048-11a]
 以食君天下莫不聞臣之為賊亦大矣今君誠赦臣
 之罪與驂乗㳺于國中百姓見之人自安矣公大説
  晉家臣傳 訾祏
訾祏者范宣子士匄之家臣也匄與龢大夫爭田久而
無成匄欲攻之徧問于諸大夫皆不對問于羊舌鮒鮒
曰待吾為子戮之羊舌肹聞之見匄曰聞子與龢未寕
徧問于大夫又無決盍訪之訾祏訾祏實直而博直能
端辯之博能上下比之且吾子之家老也吾聞國家有
[048-11b]
大事必順于典刑而訪咨于耉老而後行之匄問于訾
祏祏對曰昔隰叔子周杜伯/之子違周難于晉國生子輿即/士
蒍/為理理士/官以正于朝朝無姦官為司空以正于國國
無敗績世及武子士/㑹佐文襄為諸侯諸侯無貳心及為
卿以輔成景軍無敗政及為成師居大傅成當為景魯/宣公六年晉
景公請于王命士/㑹将中軍為大傅端刑法輯訓典國無姦民後之人可
則是以受隨范晉二/邑及文子士/燮成晉荆之盟豐兄弟之
國使無有間隙是以受郇櫟晉二/邑今吾子嗣位于朝無
[048-12a]
姦行于國無邪民于是無四方之患而無外内之憂賴
三子之功而饗其禄位今既無事矣而非龢非恨/也于是
加寵将何治為匄説乃益龢田而與之和國/語
  王生 張未
王生張未並為范吉射臣張未者張栁朔也王生惡張
栁朔言諸吉射使為柏人為柏/人宰吉射曰未非而讎乎對
曰私讎不及公好不廢過惡不去善義之經也臣敢違
之及晉圍柏人士吉射出奔齊在哀/五年栁朔謂其子爾從
[048-12b]
主勉之我将止死王生授我矣吾不可以僭之言授我/死節不
可以/不信遂死于柏人左/傳
  辛俞
辛俞者欒氏之臣也平公逐欒盈盈出奔楚執政使欒
氏之臣勿從從欒氏者為大戮施辛俞行吏執而獻之
公公曰國有大令何故犯之對曰臣順之也豈敢犯之
執政曰無從欒氏而從君是明令必從君也臣聞之曰
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君
[048-13a]
之明令也自臣之祖以無大援于晉國世𨽻欒氏于今
三世矣臣故不敢不君今執政曰不從君者為大戮臣
敢㤀其死而叛其君以煩司寇公説固止之不可厚賂
之辭曰臣嘗陳辭矣心以守志辭以行之所以事君也
若受君賜是堕其前言君問而陳辭退而逆之何以事
君公知其不可得乃遣之國/語
  董安于
董安于者趙鞅之臣也趙鞅殺趙午圍邯鄲荀寅士吉
[048-13b]
射将作亂攻趙鞅安于聞之告鞅曰先備諸鞅曰晉國
有命始禍者死為後可也安于曰與其害于民寧我獨
死請以我説晉國若討可殺/我以自解説趙鞅不可范氏中行氏伐
趙鞅鞅奔晉陽晉人圍之既而荀躒韓不信魏舒奉定
公伐范氏中行氏而復趙鞅左/傳
晉陽之圍也安于戰為多至是趙鞅賞之辭固賞之對
曰方臣之少也進秉筆贊為名命稱于前世義于諸侯
而主弗志及臣之壯也耆其股肱以從司馬耆致也/讀作指
[048-14a]
慝不産及臣之長也端委蹕帶以隨宰人民無貳心今
臣一旦為狂疾而曰必賞女是以狂疾賞也不如亡趨
而出乃釋之國/語
 説苑董安于治晉陽問政于蹇老蹇老曰忠曰信曰
 敢忠于主信于令敢于不善人董安于曰此三者是
 矣説苑趙簡子從晉陽之邯鄲中路而止引車吏問
 君何為止簡子曰董安于在後吏曰此三軍之事也
 奈何以一人留三軍簡子曰諾驅之百步又止吏將
[048-14b]
 進諌安于適至簡子曰秦道之與晉國交者吾忘令
 人塞之安于曰此安于之所為後也簡子曰官之寳
 璧吾忘令人載之對曰此安于之所為後也簡子曰
 行人燭過年長矣言未嘗不為晉國法也吾行忘令
 人辭且聘焉對曰此安于之所為後也韓非子董閼
 于作趙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澗峭如牆深百仭問其
 旁鄉左右曰人嘗有入此者乎曰無有嬰兒癡聾狂
 悖之人嘗有入此者乎曰無有牛馬犬彘嘗有入此
[048-15a]
 者乎曰無有閼于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
 無赦猶入澗之必死則人莫敢犯也何為不治之
梁嬰父者荀躒之嬖也嬰父惡安于謂荀躒曰不殺安
于使終為政于趙氏趙氏必得晉國盍以其先發難也
討于趙氏荀躒使告于趙鞅曰范中行氏雖信為亂安
于則發之是安于與謀亂也晉國有命始禍者死二子
既伏其罪矣敢以告趙鞅患之安于曰我死而晉國寧
趙氏定将焉用生人誰不死吾死莫矣乃縊而死趙鞅
[048-15b]
尸諸市而告知氏曰主命戮罪人安于既伏其罪矣敢
以告荀躒從趙鞅盟而後趙氏定祀安于于廟左/傳
  尹鐸 少室周 傳傁 公孫尨 周舍薄疑/
  十人附/
尹鐸者趙鞅之臣也鞅使鐸為晉陽曰必堕其壘培范/中
行氏圍趙氏/所作壘培吾将往焉若見壘培是見寅與吉射也鐸
往而増之鞅如晉陽見壘怒曰必殺之而後入是昭余
讎也郵無䘏説鞅乃賞之鐸之為晉陽也請曰以為繭
[048-16a]
絲乎抑為保鄣乎繭絲賦税保/鄣蔽扞也鞅曰保鄣㢤鐸乃損其
户數鞅戒其子無恤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
以晉陽為逺必以為歸及荀瑤攻無䘏無䘏出曰吾何
走乎從者曰長子晉别/縣近且城厚完無䘏曰罷民力以
完之又斃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廩實無
恤曰浚民之膏澤以實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
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鐸之所寛也民必和矣乃走晉陽
晉師圍而灌之沈竈産鼃民無畔意
[048-16b]
 吕氏春秋趙簡子曰厥也愛我鐸也不愛我厥之諫
 我也必于無人之所鐸之諫我也喜質伐于人中必
 使我醜尹鐸對曰厥也愛君之醜也而不愛君之過
 也鐸也愛君之過也而不愛君之醜也臣嘗聞相人
 于師敦顔而土色者忍醜不質君于人中恐君不變
 也説苑厥作赦厥鐸作尹綽説苑又曰趙簡子春築
 臺于邯鄲天雨而不息謂左右曰可無趨種乎尹鐸
 對曰公事急厝種而懸之臺夫雖欲趨種不能得也
[048-17a]
 簡子惕然乃罷役曰我以臺為急不如民之急也
少室周者亦鞅之臣為鞅右聞牛談亦鞅/之臣有力請與之
戲弗勝致右焉鞅許之使周為宰曰知賢而讓可以訓
國/語
 韓非子少室周者古之貞亷潔慤者也為趙襄主力
 士與中牟徐子角力不若也入言之襄主以自代曰
 臣以力事君者也今徐子力多臣臣不以自代恐他
 人言之而為罪也一曰周為襄主驂乗與晉陽力士
[048-17b]
 牛子耕角力而不勝周進之
鞅之臣又有傅傁公孫尨者尨故臣范氏初周人與范
氏田尨税焉趙氏得而獻之吏請殺之鞅曰為其主也
何罪止而與之田及鐵之戰鄭獲鞅蠭旗尨以徒五百
人宵攻鄭師取蠭旗于罕達之幕下獻曰請報主徳鞅
既敗鄭師喜曰可矣傅傁曰猶有知在言知氏又/将為難憂未艾也左/傳
又有周舎者舎立于門下三日三夜鞅使問曰子何
事對曰願為諤諤之臣墨筆操牘從君之過而日有
[048-18a]
記也月有成也嵗有效也鞅居與之居出與之出舍死
鞅與諸大夫飲于洪波之臺酒酣鞅泣諸大夫皆出走
曰臣有罪而不知鞅曰大夫無罪昔者周舍有言曰千
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衆人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自
周舍死吾未嘗聞吾過也亡無日矣是以泣也韓詩/外傳
 史記畧同韓非子薄疑謂簡主曰君之國中飽簡主
 欣然而喜曰何如對曰府庫空虚于上百姓貧餓于
 下而姦吏富矣吕氏春秋趙簡子有兩白騾甚愛之
[048-18b]
 陽城胥渠處廣門之官夜欵門而謁曰主君之臣胥
 渠有疾醫教之曰得白騾之肝病則止不得則死謁
 者入通董安于御于側愠曰譆胥渠也期吾君騾請
 即刑焉簡子曰夫殺人以活畜不亦不仁乎殺畜以
 活人不亦仁乎于是殺白騾取肝以與陽城胥渠無
 何趙攻翟廣門之官左七百人右七百人皆先登而
 獲甲首説苑楊因見趙簡主曰臣居鄉三逐事君五
 去聞君好士故来見簡主聞之絶食而歎左右曰居
[048-19a]
 鄉三逐事不容衆也事君五去是不忠上也今君有
 士見過八矣簡子曰子不知也夫美女者醜婦之仇
 盛徳之士亂世所疏也正直之行邪枉所憎也遂出
 見之授以為相而國大治説苑公叔文子問于史叟
 曰武子勝事趙簡子久矣其寵不解奚也史叟曰武
 子勝博聞多能而位賤君親而近之致敏以愻藐而
 疏之恭而無怨色入與謀國家出不見其寵君賜之
 禄知足而辭故能久也説苑趙簡子問翟封荼曰吾
[048-19b]
 聞翟雨穀三日信乎曰信雨血三日信乎曰信馬生
 牛牛生馬信乎曰信簡子曰大㢤妖亦足以亡矣對
 曰雨穀三日䖟風之所飄也雨血三日鷙鳥擊于上
 也馬生牛牛生馬雜牧也此非翟之妖也其國數散
 其君㓜弱其諸卿貨其大夫比黨以求禄其百官肆
 斷而無告其政令不竟而數化其士巧貪而有怨此
 其妖也説苑趙簡子圍衞之郛犀楯革櫓立于矢石
 之所鼓之而士不起簡子投枹曰烏乎吾士之數弊
[048-20a]
 也燭過免胄而對曰君之不能耳士無弊者昔者吾
 先君獻公并國十七服國三十八戰十有二勝是民
 之用也惠公淫衍暴亂身好玉女秦人來侵去絳十
 七里亦是人之用也文公圍衞取鄴城濮之戰五敗
 荆人亦此人之用也君不能耳士無弊者簡子乃去
 楯櫓立于矢石之所鼓之而乗士之戰大勝簡子曰
 吾得革車千乗不如聞行人燭過之一言也説苑趙
 簡子舉兵攻齊令軍中敢諌者死被甲之士公廬望
[048-20b]
 見簡子大笑簡子曰子何笑對曰臣有夙笑簡子曰
 有以解之則可無則死對曰當桑之時臣鄰家夫與
 妻俱之田見桑中女因徃追之不能得還反其妻怒
 而去之臣笑其曠也簡子曰今吾伐國失國是吾曠
 也罷師而歸説苑趙簡子攻陶有二人先登死于城
 上簡子欲得之陶君不與承盆疽謂陶君曰簡子將
 掘君之墓以與君之百姓市曰踰邑梯城者将舍之
 不者将掘其墓朽者揚其灰未朽者辜其尸陶君懼
[048-21a]
 請効二人之尸以和 又有成摶論羊殖事同家語
 見羊舌大夫傳新序趙鞅上羊腸之坂羣臣皆偏袒
 推車虎㑹獨擔㦸行歌簡子曰寡人上坂羣臣皆推
 車㑹獨擔㦸行歌為人臣侮其主其罪何若㑹對曰
 為人臣而侮其主者死而又死簡子曰何謂死而又
 死曰身死妻子又死是謂死而又死君既已聞為人
 臣而侮其主者之罪矣亦聞為其君而侮其臣者乎
 鞅曰為人君而侮其臣者何若㑹曰為人君而侮其
[048-21b]
 臣者智者不為謀辯者不為使勇者不為鬬智者不
 為謀則社稷危辯者不為使則使不通勇者不為鬬
 則邊竟侵簡子曰善乃罷羣臣不推車置酒與羣臣
 飲以㑹為上客 事與隨㑹同莊子簡子出田鄭龍
 為右有一野人簡子曰龍下射彼無驚吾馬三命龍
 龍不對簡子怒鄭龍曰昔吾先君伐衞克曹退為踐
 土之盟不戮一人今一朝田而曰為我殺人是虎狼
 食人故将救之簡子愀焉曰不愛其身以活人者可
[048-22a]
 無從乎還車輟田曰人之田也得獸今吾田也得士
  逸篇今本無
  楚隆
楚隆者趙無恤之家臣也定公三十七年哀二/十年越圍吴
趙無恤時有父簡子之喪無恤降于喪食飲食又降/于居喪
隆曰三年之喪親暱之極也又降之無乃有故乎無恤
曰黄池之役在哀十/三年先主與吴王有質曰好惡同之今
越圍吴嗣子不廢舊業而敵之非晉之所能及也謂欲/敵越
[048-22b]
救吴以相距甚逺/非晉力之所及吾是以為降隆曰若使吴王知之若
何無恤曰可乎隆曰請嘗之乃往先造于越軍曰吴犯
間上國多矣聞君親討焉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
志之不從請入視之許之告于吴子曰寡君之老無恤
使陪臣隆敢展謝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即/鞅
得承齊盟曰好惡同之今君在難無恤不敢憚勞非晉
國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吴子拜稽首曰寡人
不佞不能事越以為大夫憂拜命之辱與之一簞珠使
[048-23a]
問趙無恤曰句踐將生憂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言使/我生
受其憂欲為/之死不可得且曰溺人必笑将有問也自喻所問不急/猶溺人不知所
為而/反笑史黯何以得為君子史黯即蔡墨黯云不及四/年吴當亡吴子感此問也
曰黯也進不見惡退無謗言吴子曰宜㢤左/傳
  張孟談髙共/ 八人附/
張孟談者是為張談趙無恤之臣也智伯瑤使人請地
于韓韓與之使請地于魏魏亦與之又使人之趙請藺
皋狼之地無恤弗與智伯因結韓魏伐趙無恤召孟談
[048-23b]
而告之曰夫智伯之為人陽親而隂疎三使韓魏而寡
人弗與焉其移兵寡人必矣今吾安居而可孟談曰董
閼安于簡子之才臣也世治晉陽而君澤循之君澤尹/鐸之訛
君其定居晉陽曰諾至行城郭案府庫視倉廪召孟談
曰吾城郭完府庫足倉廩實矣無矢奈何孟談曰臣聞
董子之治晉陽也公宫之垣皆以荻蒿苫楚廧之其髙
至丈餘君發而用之于是發而試之其堅則箘簬之勁
不能過也曰矢足矣銅少奈何孟談曰臣聞董子之治
[048-24a]
晉陽也公宫之室皆以鍊銅為柱質請發而用之無恤
曰善備守已具三國之兵乗晉陽城三月不能拔因圍
之決晉水而灌之圍晉陽三年城中巢居而處懸釡而
炊財食将盡士卒病羸無䘏謂孟談曰吾不能守矣欲
以城下何如孟談曰臣聞之亡不能存危不能安則無
為貴知士也臣請見韓魏之君孟談于是隂見韓魏之
君曰臣聞唇亡則齒寒今智伯帥二國之君伐趙趙将
亡矣亡則二君為之次矣二君曰我知其然夫智伯之
[048-24b]
為人麤中而少親我謀未遂而知則其禍必至為之奈
何孟談曰謀出二君之口入臣之耳人莫之知也二君
即與孟談隂約三軍之期日夜遣入晉陽以報無䘏無
䘏使孟談見韓魏之君日夜期殺守隄之吏而決水灌
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無䘏卒犯其
前大敗智伯軍禽智伯
 淮南子張武為知伯謀曰中行文子可伐以廣地于
 是伐范中行氏而滅之又教求地于韓魏趙韓魏裂
[048-25a]
 地授之趙不與乃率韓魏伐趙圍晉陽三年張孟談
 乃潛行而出三國隂謀同計以擊知氏遂滅之史記
 三國攻晉陽嵗餘羣臣皆有外心禮益慢惟髙共不
 敢失禮襄子夜使相張孟同私于韓魏以三月丙戌
 反滅知氏分其地于是襄子行賞髙共為上張孟同
 曰晉陽之難唯共無功襄子曰方晉陽急羣臣皆懈
 唯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吕氏春秋作髙赦韓
 非子説苑作髙赫
[048-25b]
孟談既固趙宗廟封疆發五霸乃稱簡之塗以告無恤
曰昔者前國地君之御有之
 鮑彪注稱舉其説也此士國地君之御國地猶武安
 之類御即之塗也 按䇿語未詳注亦畧
曰五霸之所以治天下者約主勢能制臣無令臣能制
主故貴為列侯者不令在相位自将軍以下不為近大
夫今臣之名顯而身尊權重而衆服臣願損功名去權
勢以離衆無恤恨然曰何㢤吾聞輔主者名顯功大者
[048-26a]
身尊此先聖之所以集國家子何為然對曰君之所言
成功之美也臣之所言持國之道也臣主之權均之能
美未之有也君若弗圖則臣力不足愴然有決色且曰
左司馬見使于國家安社稷不避其死以成其忠君其
行之無䘏乃許之孟談耕于負親之邱三年韓魏齊楚
負親以謀趙無䘏往見張談而告之曰昔者智氏之地
趙氏分則多十城復来此篇語意/多未詳而今諸侯謀我奈何
孟談曰君其負劒御臣之國舍臣之廟授吏大夫臣試
[048-26b]
計之無恤曰諾孟談乃行其妻之楚長子之韓次子之
魏少子之齊四國疑而謀敗國/䇿
 韓非子王登為中牟令上言于趙襄子曰中牟有士
 曰中章胥已者其身甚脩其學甚博君何不舉之襄
 子曰子見之我将為中大夫相室諌曰中大夫晉重
 列也無功而受非晉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
 子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
 是耳目人無已也登一日而見二中大夫予之田宅
[048-27a]
 中牟之人棄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者邑之半吕
 覽作任登膽胥已孔叢子孔子對衛出公語畧同韓
 非子襄子學御于王子期俄而與子期逐三易馬而
 三後襄子曰子之教御術未盡也對曰術已盡用之
 過也凡御之所貴馬體安于車人心調于馬而後可
 以進速致逺今君後則欲逮臣先則恐逮于臣夫誘
 道争逺非先則後也而先後心皆在于臣尚何以調
 于馬此君之所以後也新序襄子飲酒五日五夜不
[048-27b]
 廢謂侍者曰我誠邦士也夫飲酒五日五夜矣而殊
 不病優莫曰君勉之不及紂二日耳不亡何待曰桀
 紂之亡也遇湯武也今天下盡桀也而君紂也桀紂
 並世焉能相亡然亦殆矣新序佛肹以中牟叛置鼎
 于庭致士大夫曰與我者受邑不者烹大夫皆從之
 至于田卑田卑者中牟之邑人也曰義死不避斧鉞
 義窮不受軒冕無義而生不仁而富不如烹褰裳將
 就鼎佛肹脱屨而生之趙氏聞其叛也攻而取之聞
[048-28a]
 田卑不肯與也求而賞之田卑曰不可一人舉而萬
 夫俛首智者不為賞一人以慙萬夫義者不取辭賞
 從處以行臨人不道吾去矣遂之楚史記趙朔妻成
 公姊為夫人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
 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帶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
 且歌盾卜之兆絶而後好趙史援占之曰此夢甚惡
 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孫趙将世益衰
 屠岸賈者始有寵于靈公及至于景公而賈為司寇
[048-28b]
 将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徧告諸将曰盾雖
 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弑君子孫在朝何以懲辠請誅
 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
 不誅今諸君将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屠岸賈不聴
 韓厥告趙朔趨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絶趙氏朔死不
 恨韓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
 于下宫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夷其族趙朔妻
 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宫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
[048-29a]
 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
 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
 身生男屠岸賈聞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兒絝中祝曰
 趙宗滅乎若號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脱
 程嬰謂公孫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復索之奈
 何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嬰曰死易立孤難耳杵臼
 曰趙世先君遇子厚子彊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
 先死乃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嬰
[048-29b]
 出謬謂諸将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與我千金吾
 告趙氏孤處諸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
 杵臼謬曰小人㢤程嬰昔下宫之難不能死與我謀
 匿趙氏孤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
 曰天乎天乎趙氏孤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
 将遂殺杵臼與孤兒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
 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晉
 景公疾卜之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景公問韓厥厥
[048-30a]
 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絶祀者其趙氏乎夫
 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
 有明徳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
 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絶祀今吾君獨滅趙宗
 國人哀之故見龜策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子孫
 乎韓厥具以實告于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召
 而匿之宫中諸将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衆以脅諸
 将而見趙孤趙孤名曰武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
[048-30b]
 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並命羣臣非然誰敢作
 難微君之疾羣臣固且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羣臣之
 願也于是召趙武程嬰徧拜諸将諸将遂反與程嬰
 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武田邑如故及趙武
 冠為成人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宫之難
 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武既立為成人復
 故位我将下報宣孟與公孫杵臼趙武嗁泣頓首固
 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
[048-31a]
 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
 以我事為不成遂自殺趙武服齊衰三年為之祭邑
 春秋祀之世世勿絶 按趙同趙括之殺也縁朔妻
 荘姬之譖事在景公十七年趙武已從荘姬畜于公
 宫又獻公時有屠岸夷無所謂屠岸賈者而程嬰杵
 臼三傳亦不具載姑存史説于此
論曰訾祏匡范趙氏有左右臣宜其有聞也然假羽毛
于齊鑄刑于鼎猶有遺行焉君一臣二張未辛俞犯難
[048-31b]
不二而能一之亦獨行之君子乎
  士茁 郄疵
士茁者知伯荀瑤之家臣也荀瑤為室美茁夕焉瑤曰
室美夫對曰美則羙矣抑臣亦有懼也瑤曰何懼對曰
臣以秉筆事君志有之曰髙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
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
知氏亡國/語
郄疵者晉人事智伯瑤智伯從韓魏圍晉陽而水之城
[048-32a]
不沈者三板疵謂智伯曰韓魏之君必反矣智伯曰何
以知之疵曰以人事知之夫從韓魏之君攻趙約勝趙
而三分其地今城不沒者三板臼竈生鼃人馬相食城
降有日而韓魏之君無喜志而有憂色是非反何也明
日智伯以告韓魏之君韓魏之君曰城今且拔也二家
雖愚不棄美利于前背信盟之約而為危難不可成之
事其勢可見也是疵為趙計矣使君疑心而解于攻趙
也為君惜之趨而出疵謂智伯曰君何以疵言告韓魏
[048-32b]
之君為智伯曰子安知之對曰韓魏之君視疵端而趨
疾也疵知其不聴請使于齊智伯遣之韓魏果反國/語
  豫讓青荓/ 長兒子魚附/
豫讓者畢陽之孫也始事范中行氏不説去而就智伯
智伯寵之及三晉分智氏趙襄子㝡怨智伯将其頭以
為飲器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説己
者容吾其報智伯之讎矣乃變姓名為刑人入宫塗厠
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厠心動執問塗者則豫讓也刄其
[048-33a]
扞曰欲為智伯報讎左右欲殺之襄子曰彼義士也吾
謹避之耳且智伯已死無後而其臣至為報讎此天下
之賢人也卒釋之讓又漆身為厲滅鬚去眉自刑以變
其容為乞人而往乞其妻不識曰状貌不似吾夫其音
何類之甚也又吞炭為啞變其音其友謂之曰以子之
才善事襄子襄子必近幸于子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
而功必成讓笑而應之曰吾所為此者以明君臣之義
非從易也且夫委質而事人而求弑之是懐二心以事
[048-33b]
君也吾所為難亦将以愧人臣懐二心者居頃之襄子
當出讓伏所過橋下襄子至橋而馬驚襄子曰此必豫
讓也問之果然于是襄子面數讓曰子不嘗事范中行
氏乎智伯滅范中行氏而子不為報讎反委質事智伯
智伯已死子獨何為報讎之深也讓曰臣故事范中行
氏范中行氏以衆人遇臣臣故衆人報之智伯以國士
遇臣臣故國士報之㐮子乃喟然嘆曰嗟乎豫
之為智伯名既成矣寡人舍子亦已足矣子自為計寡
[048-34a]
人不舍子使兵環之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義忠臣
不愛死以立名君前以寛舍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
日之事臣故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撃之雖死不恨非
所望也敢布腹心于是襄子使使者持衣與讓讓拔劔
三躍呼天擊之曰可以報智伯矣遂伏劒而死死之日
趙國之士聞之皆為涕泣國/策
 吕氏春秋趙襄子逰囿中至于梁馬却不肯進青荓
 為驂乗襄子曰進視梁下類有人青荓進豫讓却寢
[048-34b]
 佯為死人叱青荓曰去長者吾且有事青荓曰少與
 子友子且為大事而我言之是失相友之道子将賊
 吾君而我不言是失為臣之道如我者唯死為可乃
 退而自殺新書趙襄子破智伯豫讓伏刺襄子五起
 而弗中襄子患之食不甘味一夕五易卧見不全身
 餘文畧同説苑襄主将出豫讓偽為死人處梁下駟
 馬驚不進襄主動心使視梁下得豫讓重其義不殺
 也又盜為抵罪被刑人赭衣入繕宫襄主動心執而
[048-35a]
 問之曰非義也子壮士也乃自置車庫中水漿毋入
 口者三日以禮豫讓讓自知遂自殺新序智伯囂之
 時有士曰長兒子魚絶知伯而去之三年将東之越
 道聞知伯囂之見殺也謂御曰還車反吾将死之御
 曰夫子絶而去之三年矣今反死之是絶屬無别也
 長兒子魚曰不然吾聞仁者無餘愛忠臣無餘禄吾
 聞知伯之死而動吾心餘禄之加于我者至今尚存
 吾将往依之反而死
[048-35b]
  段規 任章 趙葭
段規者韓人晉舊姓事韓康子任章趙葭者並魏人事
魏桓子智伯伐范中行氏滅之休數年使人請地于韓
韓康子欲弗與段規諌曰不可夫智伯之為人也好利
而鷙請地不與必加兵于韓矣君其與之彼狃又將請
地于他國他國不聴必鄉之以兵然則韓可以免于難
而待事之變康子曰善使使致萬家之邑一于智伯智
伯又使人請地于魏魏桓子弗與任章曰何故弗與桓
[048-36a]
子曰無故索地章曰無故索地鄰國必恐重欲無厭天
下必懼君予之地智伯必驕而輕敵鄰國懼而相親以
相親之兵待輕敵之國智氏之命不長矣周書曰将欲
敗之必姑輔之将欲取之必姑與之君不如與之以驕
智伯何釋以天下圗智氏而獨以吾國為資乎趙葭亦
諫曰彼請地于韓韓與之請地于魏魏弗與是魏内自
强而外怒智伯也然則其錯兵于魏也必矣桓子曰善
乃與之萬家之邑一智伯因索蔡皋狼于趙趙弗與因
[048-36b]
圍晉陽韓魏反于外趙氏應于内智氏遂亡三晉已破
智氏将分其地段規謂韓康子曰分地必取成皋曰成
皋石溜之地也無所用之規曰不然臣聞一里之厚而
動千里之權者地利也萬人之衆而破三軍者不意也
君用臣言則韓必取鄭矣康子曰善果取成皋至韓之
取鄭也果從成皋始大國/策
論曰知氏善養士故多令臣或輓于前或推于後然而
大車以敗不救其亡愎以濟貪必無幸矣既死無後而
[048-37a]
猶使豫讓兩報故主嗟乎呼天擊衣豈惟三晉之士為
之涕泣㢤縮髙不教子貳有晉之遺風焉蕩之什曰雖
無老成人尚有典型此予于家臣而有述焉者也
 
 
 
 
 
[048-37b]
 
 
 
 
 
 
 
 尚史卷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