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08 班馬異同-宋-倪思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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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班馬異同卷三十一
             宋 倪思 編
㳺侠𫝊第六十四  史記一百二十四
㳺侠𫝊第六十二  漢書九十二
韓子曰儒以文亂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譏而學士
多稱扵世云至如以術取宰相卿大夫輔翼其世主功
名俱著扵春秋固無可言者及若季次原憲閭巷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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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懐獨行君子之徳義不苟合當世當世亦笑之故
季次原憲終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厭死而已四百
餘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㳺侠其行雖不軌扵正義然
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阨困
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徳葢亦有足多
者焉且緩急人之所時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扵
井廪伊尹負扵鼎爼傅説匿扵傅險呂尚困扵棘津夷
吾桎梏百里飯牛仲尼畏匡菜色陳蔡此皆學士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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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仁人也猶然遭此菑况以中材而渉亂世之末流
乎其遇害何可勝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義已嚮其
利者為有徳故伯夷醜周餓死首陽山而文武不以其
故貶王跖蹻暴戾其徒誦義無窮由此觀之竊鉤者誅
竊國者矦矦之門仁義存非虛言也令拘學或抱咫尺
之義久孤扵世豈若卑論儕俗與世沈浮而取榮名哉
而布衣之徒設取予然諾千里誦義為死不顧世此亦
有所長非苟而已也故士窮窘而得委命此豈非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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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賢豪間者邪誠使鄉曲之侠子季次原憲比權量
力效功扵當世不同日而論矣要以功見言信侠客之
義又曷可少哉古布衣之侠靡得而聞已近世延陵孟
嘗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親屬藉扵有土卿相
之富厚招天下賢者顯名諸矦不可謂不賢者矣比如
順風而呼聲非加疾其勢激也至如閭巷之侠脩行砥
名聲施扵天下莫不稱賢是為難耳然儒墨皆排擯不
載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以余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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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雖時扞當世之
文㒺然其私義㢘絜退讓有足稱者名不虛立士不虛
附至如朋黨宗彊比周設財役貧豪暴侵陵孤弱恣欲
自快㳺侠亦醜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
解等令與暴豪之徒同類而共笑之也
古者天子建國諸矦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
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孔子曰天下有道
則政不在大夫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職失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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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侵官有罪夫然故上下相順而庶事理焉周室既微
禮樂征伐自諸矦出桓文之後大夫世權陪臣執命陵
夷至扵戰國合從連衡力政爭強繇是列國公子魏有
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勢競
為㳺侠雞鳴狗盗無不賓禮而趙相虞卿棄國捐君以
周窮交魏齊之厄信陵無忌竊符矯命戮將専師以赴
平原之急皆以取重諸矦顯名天下搤掔而㳺談者以
四豪為稱首扵是背公死黨之議成守職奉上之義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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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及至漢興禁網疏濶未之匡改也是故代相陳豨從
車千乘而呉濞淮南皆招賓客以千數外戚大臣魏莫
武安之屬競逐于京師布衣㳺侠劇孟郭解之徒馳騖
扵閭閻權行州域力折公矦衆庶榮其名迹覬而慕之
雖其陷于刑僻自與殺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
也故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非明王在上視之以好
惡齊之以禮法民曷繇知禁而反正乎古之正法五伯
三王之辠人也而六國五伯之辠人也夫四豪者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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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之辠人也况扵郭解之倫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
其罪已不容于誅矣觀其温良泛愛振窮周急謙退不
伐亦皆有絶異之姿惜乎不入于道徳苟放縱扵末流
殺身亡宗非不幸也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後天子切齒
衛霍改節然郡國豪桀處處各有京師親戚冠盖相望
亦古今常道莫足言者唯成帝時外家王氏賓客為盛
而樓護為帥及王莽時諸公之間陳遵為雄閭里之俠
原渉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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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朱家者魯人與髙祖同時也魯人皆以儒敎而朱家
用侠聞所藏臧活豪士以百數其餘庸人不可勝言然
終不伐其能歆飲其徳諸所嘗施惟恐見之振人不贍
先從貧賤始家無亡餘財衣不完兼采食不重味乗不
過軥牛專趨人之急甚扵己之私既陰脱季布將軍之
阨厄及布尊貴終身不見也自關以東莫不延頸願交
焉楚田仲以侠聞喜劔父事朱家自以為行弗及也田
仲已死而後雒陽有劇孟史文連下劇孟漢書朱家/𫝊止此下别起劇孟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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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孟者洛陽人也周人以商賈為資而劇孟以任侠顯
諸矦呉楚反時條侯為太尉乘𫝊車東將至河南得劇
孟喜曰呉楚舉大事而不求劇孟吾知其無能為已矣
天下騷動宰相大將軍得之若得一敵國云劇孟行大
類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戲然劇孟母死自逺方送喪
盖千乘及劇孟死家無餘十金之財而符離人王孟亦
以侠稱江淮之間是時濟南瞷氏陳周庸膚亦以豪聞
景帝聞之使使盡誅此屬其後代諸白梁韓毋辟陽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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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况陕韓寒孺紛紛復出焉
郭解河内軹人也字翁伯温善相人者許負外孫也解
父以任侠孝文時誅死解為人短小精静悍不飲酒少
時隂賊感槩慨不快意身所殺甚衆以軀借交耤友報
仇藏臧命作姦剽攻不休及乃鑄錢掘冢固不可勝數
適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及解年長更折節為儉
以徳報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為侠益甚既已振人
之命不矜其功其隂賊著扵心卒本發扵睚眦如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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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慕其行亦輒為報仇讎不使知也解姊子負解
之勢埶與人飲使之嚼釂非其任彊必灌之人怒拔刀
刺殺解姊子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之義時人殺吾子
賊不得棄其尸扵道旁弗𦵏𣣔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賊
䖏賊窘自歸具以實告解解曰公殺之固當吾兒不直
遂去其賊罪辠其姊子乃收而𦵏之諸公聞之皆多解
之義益附焉解出入人皆避之有一人獨箕踞視之解
遣人問其名姓名客欲殺之解曰居邑屋至不見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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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徳不修也彼何罪辠乃隂屬請尉史曰是人吾所急
重也至踐更時脱之毎至踐直更數過吏弗求怪之問
其故乃解使脱之箕踞者乃迺肉袒謝罪少年聞之愈
益慕解之行雒陽人有相仇者邑中賢豪居間者以十
數終不聴客乃迺見郭解解夜見仇家仇家曲聴解解
乃謂仇家曰吾聞雒陽諸公在此間多不聴者今子幸
而聴解解奈何乃從他縣奪人邑中賢大夫權乎乃迺
夜去不使人知曰且無毋用庸待我待我去令雒陽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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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其間乃迺聴之解為人短小執恭敬儉出未嘗有騎
不敢乘車入其縣廷庭之旁郡國為人請求事事可出
出之不可者各令厭其意然後乃迺敢嘗酒食諸公以
此故嚴重之爭為用邑中少年及旁近縣賢豪夜半過
門常十餘車請得解客舍養之及徙豪富茂陵也解家
貧不中訾吏恐不敢不徙衛將軍為言郭解家貧不中
徙上曰解布衣權至使將軍為言此其家不貧解家遂
徙諸公送者出千餘萬軹人楊季主子為縣掾舉徙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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鬲之解兄子斷楊掾頭由此楊氏與郭氏為仇解入關
關中賢豪知與不知聞其聲爭交驩解解為人短小不
飲酒出未嘗有騎己邑人又殺楊季主楊季主家上書
人又殺之闕下上聞乃迺下吏捕解解亡置其母家室
夏陽身至臨晉臨晉籍少公翁素不知解解冒因求出
關籍少公翁已出解解轉𫝊入太原所過輒告主人家
處吏逐之跡至籍少公翁少公翁自殺口絶久之乃得
解窮治所犯為而解所殺皆在赦前軹有儒生侍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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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客譽郭解生曰郭解專以姦犯公法何謂賢解客聞
之殺此生斷其舌吏以此責解解實不知殺者殺者亦
竟絶莫知為誰吏奏解毋罪無辠御史大夫公孫𢎞議
曰解布衣為任侠行權以睚眦殺人解雖弗不知此罪
辠甚扵解知殺之當大逆無道遂族郭解翁伯自是之
後為侠者極衆敖而無足數者然關中長安樊仲中子
槐里趙王孫長陵高公子西河郭公仲翁中太原鹵魯
公翁孺臨淮兒長卿東陽田陳君孺雖為侠而逡巡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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恂有退讓君子之風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諸杜南道仇
景東道趙他佗羽公子南陽趙調之徒此盗跖而居民
間者耳曷足道哉此乃鄉者朱家之所羞也
太史公曰吾視郭解狀貎不及中人言語不足採者然
天下無賢與不肖知與不知皆慕其聲言侠者皆引以
為名諺曰人貎榮名豈有既乎扵戲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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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馬異同卷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