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1a]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二十二
起乙亥宋帝㬎徳祐元年/盡己卯宋帝昺祥興元年凡五年
乙/亥帝㬎徳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春正月葬永紹陵
發明大書徳祐何紹帝㬎於高宗也是時宋祚奄/奄垂絶不斷如綫而猶大書其年者存正統
也帝㬎度宗親子名正言順舍此安歸綱目揭徳/祐之元而大書之然後正閔順逆各得其所故曰
統立於下而人道正矣此綱目/書法之深意學者所宜詳察也
○以陳宜中同知樞密院事○以呂師䕫參賛都督府
[027-1b]
軍事師䕫不受命以江州叛降元
初師夔提舉江州興國宮請募兵以禦元詔與知州/錢眞孫同募至是賈似道承制召為刑部尚書都督
府參賛軍事任中流調遣師夔不受命與眞孫降元/巴延以師夔知江州時知壽昌軍胡夢麟寓治江州
自殺知南康軍葉閭知徳安府來興國知六安軍曹/明俱迎降于江州師夔設宴庾公樓選宗室女二人
盛飾以獻巴延巴延怒曰吾奉天子命興仁/義師問罪于宋豈以女色移吾志乎斥遣之
發明書不受命惡無君也書以江州叛降元罪悖/逆也呂氏父子世受宋恩不能為君死節而
乃相斷降讐故書叛以正其不赦之罪雖然値吕/文煥初叛而父子兄弟猶在宋也茍能按罪行辟
誅夷三族以絶後患可也顧乃姑息隱忍釀成今/日之亂則宋帝安能無過哉觀綱目之所書則討
[027-2a]
賊之旨嚴而垂/戒之意深矣
元中書左丞劉整死于無為軍
初元人南侵用呂文煥與整為導尋命整别將兵出/淮南整鋭欲渡江曰大軍自襄樊東下宋悉力西拒
東方虚弱徑造臨安可一鼓而㨗也巴延不可曰吾/受詔特綴東兵使無西爾濟江非所聞至是整帥騎
兵攻無為軍久而不克聞呂文煥入鄂㨗至失聲曰/首帥束我使我成功後于人善作者不必善成果然
遂發憤死於/無為城下
發明元自特穆津以來其君臣卒皆書死以其起/於沙漠慿陵諸夏故深貶之也自烏格台以
來其君臣卒皆書卒以其據有中土勢日強大故/漸進之也劉整亦元之臣子獨書死何原情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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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整乃宋室之臣不守臣節叛國而降讐背華而/事敵君父於元茍焉無恥抑且率敵人以戕中國
引仇讐而攻父母所謂彛倫天理為之掃地盡矣/安可復等于士大夫之列乎然曷為書爵特書元
爵正所以見其罪也是故蔡京秦檜湯思退丁大/全以誤國而書死劉豫劉整以叛逆而書死此可
見綱目誅亂討逆雖至於易世而畧無少恕則其/扶天理遏人欲正名分植綱常厥旨嚴哉是皆王
道之權衡微君/子莫能脩之
知安慶府范文虎叛降元
文虎遣人以酒饌如江州迎元軍且請巴延速來欲/降未㡬復遣人言行樞密院臨城招諭衆心不從願
俟丞相巴延乃使阿珠以舟師先造文虎以城降通/判夏倚仰藥死巴延繼至承制授文虎兩浙大都督
[027-3a]
廣義嗚呼自度宗末年至徳祐元年其邊臣之降/于元者何其多也而仗節死義之臣抑何其
少邪杜少陵云高者挂長林梢下者飄泊沉塘/㘭正此謂歟雖然宋臣之降于元者厥罪固不可
勝誅然其所以降者多有賈賊之所致者也傳/曰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信哉
賈似道出師次于蕪湖二月夏貴引兵會之
似道畏劉整不敢發及聞其死喜曰吾得天助也乃/上表出師抽諸路精兵十三萬人以行金帛輜重之
舟軸艫相延百有餘里命宰執小事専决大事則闗/白于督府不得擅行又以所親信韓震為殿帥總禁
兵至安吉州似道所乗舟膠于堰中劉師勇以千人/入水洩之不能動乃易他舟而去遂由新安池口以
進次于蕪湖遣人通呂師夔以議和未㡬夏貴引兵/來㑹䄂中出一編書示似道曰宋歴三百二十年似
[027-3b]
道俛首/而已
發明當襄樊危迫之際似道初無救援之意及聞/劉整既死始出師拒敵次于蕪湖大書于冊
若足以示勤王之舉然亦卒未聞有征討之實是/特張大虛聲而已綱目於此雖曰幸之葢亦惜之
也比事觀之其義自見與晉/書丞相睿出師露次義同
廣義分註云似道遣人通呂師䕫以議和嗚呼天/下皆為元有而賈賊尤以議和為望其愚益
可知/矣
以汪立信為江淮招討使募兵禦元
賈似道至江上以立信為端明殿學士江淮招討使/俾就建康府庫募兵以援江上諸郡立信受詔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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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道以妻子託其愛将金明執其手曰我不負國家/爾亦必不負我遂行與似道遇於蕪湖似道拊立信
背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因問立信何向立信曰今/江南無一寸乾淨地某去尋一片趙家地上死要死
得分明耳既至建康守兵悉潰而四靣皆北軍立信/知事不可成歎曰吾生為宋臣死為宋鬼終為國一
死但徒死無益耳率所部數千人/至高郵欲控引淮漢以為後圖
賈似道復請和于元巴延不許
似道自蕪湖遣還元俘曾安撫且以荔子黄柑遺巴/延復使宋京如元軍請稱臣奉歲幣如開慶約阿珠
謂巴延曰宋人無信惟當進兵若避似道不擊恐已/降州郡今夏難守巴延乃令囊嘉特求荅書曰未渡
江時議和入貢則可今沿江州郡皆已内屬欲和/則當來議也似道不荅囊嘉特歸報京亦還
[027-4b]
發明似道之出師精兵十三萬金帛百餘櫃兵非/不多財非不廣便當臨江决戰同死社稷若
夫成功則天也夫何出師蕪湖未聞接戰乃復遣/使請和于讐葢由小人之心既無折衝之才又無
禦侮之䇿不過張大虚聲聳人觀聽耳似道前一/出師乞和䝉古罔奏大捷以僥榮利此復請盟以
蹈前轍茍使元人許和似道必仍稱得勝誇耀而/還自此而加九錫自此而假黄鉞宋之江南即似
道之江南矣此何異齊人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歸而以驕其妻妾者乎元既不許息兵吾想似
道之心惴惴然欲還則懼人議已欲戰則畏敵殺/身和戰二事葢将交戰于胸中而卒無定主矣未
㡬潰師江上竄身揚州宋事自是已去而似道之/罪可勝誅哉大抵小人之長䇿不過如此在世主
不當假之以權焉爾/據事直書深貶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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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義賈賊前以議和為望今又以請和為辭雖搖/尾乞憐無益也賈賊誤宋至此深可悲矣
以黄萬石為江西制置使○元䧟池州權守趙卯發死
之
池守王起宗聞元軍渡江棄官去通判趙卯發攝州/事卯發繕壁聚糧為固守計元遊騎至李陽河都統
張林屢諷之降卯發忿氣填膺瞠目視林林不敢復/言已而林帥兵巡江陰遣人納欵而陽助卯發為守
守兵皆歸于林卯發知事不濟乃置酒㑹親友與訣/謂妻雍氏曰城将破吾守臣不當去汝先出走雍曰
君為忠臣我獨不能為忠臣婦乎卯發笑曰此豈婦/人女子所能也雍曰吾請先君死卯發笑止之明日
乃散其家貲與弟姪僕婢悉遣之元兵薄城卯發晨/起書几上曰國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婦同死節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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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遂與雍氏同縊死於從容堂林開門降巴延入城/問太守何在左右以死對深歎息之命具棺衾合葬
祭其墓而去事聞贈華文閣待/制諡文節雍氏贈順義夫人
發明是時元兵臨城池州危迫卯發知事難成從/容就死不惟身沒王事抑且妻死夫難節義
之道萃于一門是誠無愧於殺/身成仁之訓矣故以全節予之
廣義卯發權守之邊臣張林都統之大帥卯發以/死節子之張林以降敵誌之其人之賢否有
如此/夫
元主封其子諾摩罕為北平王以安圗行省院事于北
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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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宗長孫曰海都居北方自定宗以來日尋干戈/至是詔封諾摩罕為北平王率諸王兵鎮守而安圖
總省院/之政
元平章軍國重事史天澤卒
天澤至真定病篤附奏曰臣死不足惜但願天兵渡/江慎勿殺掠語不及他元主聞訃震悼贈太尉諡忠
武追封鎮陽王天澤平居未嘗自矜其能及臨大節/論大事毅然以天下自任年四十始折節讀書論多
出人意表拜相之日門庭悄然或勸以權自張天澤/舉唐韋澳告周墀之語曰願相公無權爵祿刑賞天
子之柄何以權為言者慚服出入将相五十/年上不疑下無怨人以比郭子儀曹彬云
孫虎臣夏貴之師潰于江上賈似道奔揚州元盡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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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軍
賈似道以精鋭七萬餘人盡屬孫虎臣軍于池州下/流之丁家洲夏貴以戰艦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似
道自将後軍軍魯港貴嘗失利於鄂恐督府成功無/所逃罪又忌虎臣新進出已上殊無鬬志㑹巴延令
軍中作大栰數十採薪芻置其上陽言欲焚舟諸軍/但晝夜嚴備而戰心少懈巴延分步騎夾岸而進麾
戰艦合勢衝虎臣軍時阿珠與虎臣對陣巴延命舉/巨礟擊虎臣中堅虎臣軍動阿珠以划船數千艘乗
風直進呼聲動天地虎臣前鋒將姜才方接戰虎臣/遽過其妾所乗舟衆見之讙曰步師遁矣軍遂亂夏
貴不戰而走以扁舟掠似道船呼曰彼衆我寡勢不/夫矣似道聞之錯愕失措遽鳴鉦收軍舳艫簸蕩乍
分乍合阿珠以小旗麾将校帥輕鋭横擊深入諸軍/囘棹前走巴延以步騎左右掎之殺溺死者不可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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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水為之赤軍資器械盡為元所獲似道夜駐珠金/沙召貴計事頃之虎臣至撫膺哭曰吾兵無一人用
命者貴微笑曰吾嘗血戰當之矣似道曰計將安出/貴曰諸軍已膽落吾何以戰師相惟有入揚州招潰
兵迎駕海上吾當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似道乃/與虎臣單舸奔還揚州明日潰兵蔽江而下似道使
人登岸揚旗招之皆莫應有為惡語嫚罵之者於是/鎮江寜國隆興江陰守臣皆棄城遁太平和州無為
軍俱相/繼降死
發明兵凶戰危古人所謹朱子曰用師之道利於/得正而任老成之人乃得吉而無咎故易曰
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似道邀功吝賞久失士心而虎臣夏貴輕
儇浮薄且又不協今以禦侮之師而無所統又以/小人臨之是弟子輿尸而又不正也故綱目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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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潰為文若曰衆軍無有能潰之者宋自潰之/云耳夫以步騎十三萬之衆一旦無故自潰宋之
不亡其可得乎噫似道身都将相奉命出師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不能委身捍敵而乃單舸逃奔其
罪甚矣宋所任之人既如此所行之事又如彼祖/宗三百年社稷壞於小人之手哀哉故特書奔以
著其/罪
元䧟饒州知州事唐震故相江萬里死之
元軍畧饒州知州唐震發州民城守時元遣使來取/降欵通判萬道同陰使所部斂白金牛酒備降禮微
諷震降震叱之曰我忍偷生負國邪城中少年感震/言殺元使者已而元軍登埤衆皆散震入坐府中元
軍執牘使署降震擲筆於地不屈遂死之兄椿與家/人俱死初江萬里聞襄樊破鑿池芝山後圃扁其亭
[027-8a]
曰止水人莫喻其意至是執門人陳偉器手曰大勢/不可為余雖不在位當與國為存亡既而元軍執其
弟知南劔州萬頃索金銀不得支解之萬里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鎬相繼投沼中積屍如疊翌日萬里屍
獨浮出水上從者斂𦵏之事聞贈震華文/閣待制諡忠介萬里太傳益國公諡文忠
發明震知饒州城䧟而死固其分也萬里雖為宰/相謝事既久亦同死節不亦過乎雖然曾子
居於武城有齊冦則先去以為民望子思居於衛/有越冦或曰冦至曷去諸曰如伋去君誰與守師
賓不與臣同耳萬里雖已致政亦嘗為相朝廷又/非師賓之比君臣之義不以用舍而易節故萬里
之死亦其分之宜也死得/其所故皆以全節予之
行宮留守趙溍棄建康而迯
[027-8b]
溍盡取行宮金/帛棄城而遁
發明逃者匹夫之事趙溍既為留守當與城為存/亡則不辱君命矣不能以理自明私竊金帛
棄城奔走而效匹夫之行遁逃茍免不亦賤/乎特書曰逃以著其幸免而不知命之罪也
賈似道上書請遷都王爚去位
似道至揚州檄列郡如海上迎駕上書請遷都太皇/太后不許殿帥韓震復以為請詔下公卿雜議王爚
請堅蹕未决以已不能與大計乞罷政不待報徑去/已而宗學生上言陛下移蹕不于慶元則于平江事
勢危急則航海幸閩不思我能/徃彼亦能往徒驚擾無益乃止
發明書上書請遷都本無貶詞然既書似道出師/則見其親将大兵脅遷天子明矣下書王爚
[027-9a]
去位則見爚力諫勿遷不允而即日去位之意耳/夫遷國大事必臣主合謀龜筮協吉卜日而行今
似道屯兵近畿迫脅乘輿乃以遷都為書殆與董/卓逼遷長安朱全忠表請遷都無異綱目書之詞
不迫切而意已獨至宋室至/是其亦無如之何也已哀哉
廣義賈賊上表遷都義固不容誅矣其書王爚去/位者何葢位者君之所與當以死守而不當
去者也平時則居之以饕富貴臨難則/去之以圖茍免若王爚者其小人乎
張世傑將兵入衛遂復饒州
時方危急徵諸將勤王多不至惟世傑來上/下歎異陳宜中疑世傑歸自元易其所部軍
江西提刑文天祥起兵勤王
[027-9b]
勤王詔至贛天祥奉之涕泣發郡中豪傑并結溪峒/山蠻有衆萬人遂入衛天祥性豪華平生自奉甚厚
聲伎滿前至是痛自抑損盡以家資為軍費每與賓/客僚佐語及時事輒撫几曰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
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聞者為之感動
廣義嗚呼唐有天寶之亂當其君召亂之始而坐/享富貴者獨一二親近之臣然而終能為唐
藩蔽者則出於張巡許逺之疏逺者焉宋有徳祜/之危當其致危之初而安享尊榮者亦一二親近
之臣然而終能入衛死君者亦出於世傑天祥之/疏逺者焉噫疾風勁草不其諒哉向使唐宋之君
移任親近者以任乎疏逺則於國難方殷之時未/必重勞疏逺者而藩蔽入衛焉觀此則知有天下
者未嘗無忠臣也特在上之人知否何如耳雖然/忠臣為國皆出於天理民彜之不可泯烏在其君
[027-10a]
之知與不知者哉故信國公有曰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斯言也豈暇計成
敗利鈍哉惟盡其忠誠而已/吁為君而使臣言如此哀哉
湖南提刑李芾遣兵入援
芾性剛直忤賈似道貶官家居者久之至是/提刑湖南發壯士三千人使将將之勤王
發明是時䝉古内侵臨安危急逺近無入援之師/内外無勤王之将宋室諸臣不能辭其責矣
獨張世傑将兵入衛文天祥起兵勤王李芾遣兵/入援三人者異名而同志可謂能急其君者爾雖
皆未克成功然其心顧不善哉綱目詳書于䇿所/以示中國復讐之義為臣子狥國之勸也其垂訓
大/矣
[027-10b]
以陳宜中知樞宻院事曾淵子同知院事文及翁簽書
院事倪普同簽書院事○遣元行人郝經還經至燕卒
元主復使經弟行樞宻院都事庸等來問經所在詔/遣總管段佑以禮送經歸經道病元主勑尚醫近侍
迎勞至燕卒諡文忠經為人尚氣節為學務有用及/被留撰續後漢書及易春秋外傳諸書從者皆通于
學書佐茍宗道後/亦至子祭酒
賈似道有罪免
陳宜中初附似道得驟登政府及堂吏翁應龍自軍/中以都督府印還宜中問似道所在應龍以不知對
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乞誅似道以正誤國之罪太/皇太后曰似道勤勞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
[027-11a]
臣之禮詔授似道醴泉觀使罷平章都督凡似道諸/不䘏民之政次第除之以公田給還田主令率其祖
户為兵放還/諸竄謫人
發明嘗觀宋之豢養似道已經三朝爵非不優恩/非不溥然而仁賢日亡境上日蹙外患日深
邊事日急語其相業則楊國忠之流也論其狡詐/則李林甫之類言其酷暴則來俊臣之輩也竊又
譬之獸焉牛司耕犬司守皆受人之豢養而有耕/守之勞以報效似道荷國厚恩弗克補報反行舛
政以蠧之則其不逮牛犬可知矣有臣如此不疾/加誅而乃僅免其官何其謬哉故綱目特書有罪
以深/貶之
廣義觀分註太皇太后之言似道若無罪者而大/書曰有罪者何正天討也書有罪免者何失
[027-11b]
討賊/也
右丞相章鑑遁
鑑聞元兵日/迫託故徑去
發明書遁何譏鑑也鑑為宋右相不能同死君難/却乃遁逃茍免而效匹夫之行則其有愧於
是職亦多矣豈臨難/毋茍免之義哉吁
廣義宰相與君一體而已死生以之未有股肱失/而元首獨存者也焉有身居宰輔而可以遁
名之邪若鑑者小人之末見也奚可/負乘相位哉書曰遁者著其醜行也
端明殿學士江淮招討使汪立信卒于軍
[027-12a]
立信聞賈似道師潰江漢守臣望風降遁嘆曰吾今/日猶得死于宋土也乃置酒召賓僚與訣手自為表
起居三官與從子書屬以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撫案者三以是失聲三日扼吭而卒後元
軍至建康金明以其家人免或以立信三䇿及死告/巴延請戮其孥巴延嘆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
哉使果用之我安得至此命求其家厚䘏之/曰忠臣之家也金明以立信之喪歸𦵏丹陽
發明凡卒于軍嘉死事也立信忠宋之心始終不/渝見忤似道廢棄既久一聞詔赴欣然就道
事不可為扼吭而死豈非盡忠厥位者乎故綱/目具官而書卒于軍所以深嘉而亟予之也
廣義賈似道姦臣之首汪立信忠臣之魁忠臣不/用姦臣是崇惜哉使徳祐之君長而賢明則
用舍未必如是之顛倒而國事决不至此大書江/淮招討使汪立信卒于軍所以表其死于王事也
[027-12b]
何其光明/俊偉矣哉
元博爾歡入漣海州
博爾歡軍下邳取清河/漣海守臣俱以城降
三月陳宜中殺殿前都指揮使韓震
或言震謀刼帝遷都陳宜中欲示非賈似道黨乃召/震計事伏壯士袖鐵椎擊殺之震部曲百餘人大閧
而出射火箭入宫斫嘉㑹門/宜中遣兵逐之遂奔建康
發明凡書殺殺無罪也宜中專恣之罪不容辭矣/當是時國步艱難天下鼎沸宋之臣子正宜
痛心疾首不遑寜處之秋也縱使韓震有罪亦當/揚于王庭鳴鼓攻之然後合義况無罪可殺而積
[027-13a]
疑以殺之者乎噫殺一韓震以示非似道之黨然/其妬功疾能之心特與似道其問不能以寸耳尚
可以遂非文過哉斥名書殺/宜中雖欲辭名不可得爾
元巴延入建康
建康都統徐旺榮迎巴延入城居之時江東大疫居/民乏食巴延開倉賑之且遣醫治疾民大悦會元主
有詔以時方暑不利行師俟秋再舉巴延上言曰百/年逋敵已扼其吭少爾遲囘奔播海島遺後悔矣元
主從之詔巴延以行中書省駐建康阿珠分兵駐揚/州與博爾歡達春絶宋淮南之援巴延分兵四出知
廣徳軍令狐/槩以城降元
詔諭元呂文煥陳奕范文虎使通好息兵○以王爚陳
[027-13b]
宜中為左右丞相並兼樞宻使都督諸路軍馬
爚與宜中論事多不合宜中請建督于京檄召諸路/軍馬勤王并令潰軍各歸所部團結内外兵十七萬
五千人分廂差官為督/給一兵付教場教閲
削章鑑官放歸田里
鑑既去太皇太后遣使召還罷相子祠韓震之死鑑/明其無他為御史王應龍所劾削一官放歸田里鑑
居位號寛厚與人多/許可時目為滿朝歡
復吳潛向士璧官貶竄賈似道黨人有差
御史陳過庭潘文卿請竄賈似道并治其黨與詔刺/配翁應龍於吉陽軍罷廖瑩中王庭劉良貴陳伯大
[027-14a]
董樸/等官
發明值天造草昧之時正錄功黜過之際故易曰/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呉潛向士璧皆
忠於宋室而為賈似道之䧟固宜追復其官翁應/龍之輩皆同惡相濟而為似道之輔法宜貶竄其
黨今而一褒之一貶之則其賞善罰惡/豈不得其正哉大書特書深予之也
廣義賈賊之誤宋腹心之癰疽也四體被其憔悴/久矣今以陳過庭等之請而治之譬則忿癰
疽之甚而欲决去之也癰疽既去而身亦隨/隕果何益哉曰然則何為而可治其初而已
元軍入常州
知常州趙與鑑遁州人/王良臣等以城降元
[027-14b]
知平江府潛説友叛降元○詔張世傑總都督府諸軍
世傑分道出兵以拒元
世傑遣其将閻順李存進軍廣徳謝洪永/進軍平江李山進軍常州順遂復廣徳軍
有二星鬭于中天一星隕
發明事之順理者不書事之反常者則書且日月/星辰自開闢以來未嘗不具此常理也至有
日月薄蝕三辰失行此固乖氣致異亦反常改道/耳至若春秋有書星隕如雨者矣綱目有書星流
如織者矣然未聞有書二星闘于中天者今當宋/季而有二星闘于中天一星隕則其反常特又甚
矣意者二星乃宋元之君闘于中天乃爭衡之象/一星隕則宋亡之兆决耳變不虚生信哉故通鑑
[027-15a]
不書而綱/目特書
○趣五郡鎮撫使呂文福將兵入衛文福殺使者叛入
江州
發明觀呂氏之負國亦已甚矣前書文煥以襄陽/叛降又書師夔以江州叛降此書文福叛入
江州則一門之悖逆多矣是時朝廷危迫未聞入/援迨夫趣之入衛而乃殺使叛降其欺罔無君滔
天之罪可勝言哉故直/書叛以著其不赦之罪
○臨安戒嚴曾淵子文及翁倪普等棄位而遁詔戒禁
之
[027-15b]
元兵既近臨安戒嚴於是同知樞宻院事曾淵子左/司諫潘文卿右正言李可兩浙轉運副使許自浙東
安撫王霖龍侍從陳堅何夢柱曾希顔等數十人皆/遁朝中為之蕭然簽書樞宻院事文及翁同簽書院
事倪普諷臺諫劾已章未上亟出闗遁太皇太后聞/之詔榜朝堂云我朝三百餘年待士大夫以禮吾與
嗣君遭家多難爾小大臣未嘗有出一言以救國者/内而庶僚畔官離次外而守令委印棄城耳目之司
既不能為吾糾擊二三執政又不能倡率羣工方且/表裏合謀接踵霄遁平日讀聖賢書自諉謂何乃於
此時作此舉措生何目對人死亦何以見先帝天/命未改國法尚在其在朝文武官並轉二資其負國
棄予者令御史臺覺/察以聞然不能禁也
發明是時元兵漸迫臨安戒嚴此正主憂臣辱之/秋宋庭諸臣當思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
[027-16a]
人之食者死人之事身與國為存亡心與君為生/死豈有享爵祿於承平畏危難於離亂乎噫此固
人心天命之本然在臣子當思大義不可以安危/而易節也棄位而遁豈理也哉故上書臨安戒嚴
而下書棄位而遁則其臨/難茍免之意昭然可見矣
廣義嗚呼士之仕也猶女之嫁也士既仕而事其/君猶女既嫁而事其夫也女背其夫尚干于
政况乎為之臣者而棄其君邪平時則饕富貴以/榮身臨難則圖偷生以茍免此皆狗彘不若罪固
不容誅者也噫此徒之罪固不容誅然而致此徒/之無行者厥有由矣使南宋之君足以綱維乎臣
則邪佞者變為忠直謟䛕者變為骨鯁凡食君之/祿者皆頤指而氣使雖貪饕如黄潛善者不足慮
憸邪如史嵩之者不足憂何忌乎秦檜何憚乎𠈁/胄何畏乎售奸之賈似道乎惟其國無賢君百邪
[027-16b]
交進是以一敗塗地而不可收拾矣雖然臣下渙/散固由乎國之無君而國之所以無君由天也而
由乎/人哉
元禮部尚書亷希賢等來至獨松闗守將張濡殺之
元主遣禮部尚書亷希賢工部侍郎嚴忠範奉國書/來至建康希賢請兵自衛巴延曰行人以言不以兵
兵多反致疑耳希賢固請遂以兵五百送之巴延仍/下令諸将各守營壘勿得妄有侵掠希賢等至獨松
闗張濡部曲殺忠範執希賢送臨安希賢病創死濡/俊之曾孫也朝廷使人移書元軍言殺使之事乃邊
将太后及嗣君實不知當按誅之願輸幣請罷兵通/好巴延曰彼為詐計視我虚實耳當擇人同往觀其
事體令彼速降乃遣議事官張羽/同使人還臨安羽至平江被殺
[027-17a]
廣義或曰昔者張宣殺蘇巴爾罕今張濡殺亷希/賢同乎否乎曰不同也曰何由知其不同也
曰當蘇巴爾罕假道之時䝉古與宋未有可乘之/釁而張宣殺巴爾罕有以啟之今此之時元得天
下什有八九南宋僻處臨安圍場中之一鹿耳其/能免於元人之獵網乎假使濡不殺其使者又奚
能保南宋之不亡乎殺亦亡不殺亦亡殺之聊以/舒一時之憤耳彼張宣張濡殺敵使雖同而其實
有不同者此也議/者不可執一論云
元阿爾哈雅入岳州
岳州安撫使高世傑復㑹郢復岳三州及上流諸軍/戰船數千艘扼荆江口阿爾哈雅督諸翼水軍屯東
岸世傑乘夜陣于洞庭湖中阿爾哈雅分道擊之世/傑敗走力屈乃降阿爾哈雅斬世傑以狥岳州總制
[027-17b]
孟之紹舉城降元沙市城監鎮司/馬夢求死之夢求光五世孫也
以陳合同簽書樞宻院事○夏四月元阿爾哈雅冦江
陵朱禩孫高達以城降荆南州軍皆䧟
初高達解鄂州之圍賈似道許以建節後忌而不與/達遂怨望至是阿爾哈雅自岳州攻江陵達戰累敗
及元屠沙市達與禩孫及提刑青陽夢炎等遂出降/阿爾哈雅入城命禩孫移檄所部歸附於是歸峽郢
復鼎澧辰沅靖隨常徳均房施荆門諸郡相繼皆降/阿爾哈雅承制並復官守江陵捷□元主喜謂近臣
曰巴延東下阿爾哈雅孤軍守鄂朕常憂之今荆南/定吾東兵可無後患矣乃親作手詔褒之授高達參
知政事禩孫/至上都死
[027-18a]
發明元人欺孤乘隙君子所恥乃欲自比周武禩/孫高達共守江陵不能為宋拒敵恢復乃反
以城降敵是皆宋之罪人也/直書于冊葢亦深誅之爾
以高斯得簽書樞宻院事○以福王與芮為浙東安撫
大使開府紹興
有司議建藩屏以彊王室詔以與芮為浙/東安撫大使判紹興開府置長史司馬
元阿珠冦真揚州李庭芝遣守將苗再成姜才帥兵禦
之敗績
元兵東下所過迎降李庭芝率勵所部固守揚州阿/珠遣李虎持招降榜入城庭芝殺虎焚其榜總制張
[027-18b]
俊出戰持降臣孟之縉書來招降庭芝復焚其書梟/俊首于市時出金帛牛酒燕犒将士人人感激自奮
及阿珠攻真州苗再成與趙孟錦帥兵大戰于老鸛/觜敗績阿珠乗勝進趨揚州姜才為三疊陣逆之于
三里溝敗之阿珠陽退才逐之阿珠反戰至揚子橋/揚州撥發官雷大震死之兩軍夾水而陣元張𢎞範
以十二騎絶渡衝才軍才軍堅不可動𢎞範引郤以/誘之才将囘囘躍馬出衆奮大刀直前向𢎞範𢎞範
反轡迎刺之囘囘應手而仆元立陣者歡聲震地才/軍遂漬阿珠與𢎞範追之自相蹂踐與䧟濠水死者
甚衆流矢中才肩才抜矢揮刀而前元軍辟/易不敢逼遂以身免元軍進薄揚州南門
加李庭芝參知政事○五月劉師勇復常州○賜婺州
處士何基王柏贈諡
[027-19a]
基少師事黄幹幹告以必有真實心地刻苦工夫而/后可基悚惕受命遂得聞淵源之懿趙汝騰蔡抗楊
棟相繼薦于朝詔與州學教授基固辭柏年三十始/知為學之源捐去俗學勇於求道從基游基授以立
志居敬之㫖以質實堅苦自勵凡六經四書及濓洛/闗閩之書皆有著述至是詔諡基曰文定贈柏承事
即/
發明是時宋瀕危亡自救不暇本非可以行清平/之事也而賜何基王伯贈諡乃見於兵亂顛
危之日此可見宋仁厚之心崇儒之念雖至於區/區亡國之頃猶能如是則其為衣冠禮樂之國顧
不信哉綱目特掲而書之葢/予之也或以為譏則過矣
廣義於國祚顛沛之秋而不失待賢之/實則趙宋右文之美益可見矣
[027-19b]
以張珏為四川制置副使○籍呂文煥陳奕范文虎家
○詔張世傑等四道出兵以禦元
時知慶逺府仇子眞淮東兵馬幹轄阮克己各将兵/入衛詔與世傑張彦分道出擊元軍臺諫請命大臣
監䕶事下公卿雜議久而不决陳文龍上言書云三/后協心同底于道北兵今日取某城明日築某堡而
我以文相遜以迹相疑譬猶拯溺救焚而為/安行徐步之儀也請詔大臣無滋虚議不報
六月朔日食既晝晦如夜
發明天地晦𠖇日月薄蝕此誠天地之大變也方/元兵東下所至迎降今日取某城明日築某
堡此時宋之君臣正當卧薪嘗膽譬猶拯溺救焚/庶得少延旦夕計不出此而議久不决安行徐步
[027-20a]
日食晝晦如夜宋亡之徵也故特謹而書之以見/天道之不誣欲使後之人君知所恐懼而不敢縱
逸云爾斯豈無故/而綱目書之哉
廣義大書日食既者亡宋之徵/也天戒昭然可畏也哉
○成都安撫使昝萬夀以嘉定諸城叛降元
元召汪良臣入朝命行西川樞宻院事曰成都被兵/久須卿安集之良臣進攻嘉定萬夀堅守不出良臣
度有伏兵搜山谷果得而殺之進壘薄城萬夀悉軍/出戰大敗遂籍境内三龜九頂紫雲諸城降元元以
萬夀領西川/行樞宻院事
發明萬夀降元初非得已然不免書叛者人臣之/義有死無二固不可以險夷而易節也如漢
[027-20b]
書黄權叛降/魏其義亦然
以王爚平章軍國重事陳宜中留夢炎為左右丞相並
兼樞宻使都督諸路軍馬
王爚與陳宜中不恊㑹夢炎自湖南入朝爚宜中皆/請相夢炎而求去太皇太后曰二相母藉此求閑也
乃以爚平章軍國重事一月兩赴經筵五日一朝宜/中夢炎並相爚即日就民居以丞相府讓宜中宜中
言一辭一受何以解天下之/譏因辭去遣使遮留乃還
加李庭芝知樞宻院事○秋七月張世傑與元阿珠戰
焦山下世傑敗績奔圌山
[027-21a]
世傑與劉師勇孫虎臣等大出舟師萬餘艘次于焦/山令以十舟為方碇江中流非有號令毋得發碇示
以必死元阿珠登石公山望之曰可燒而走也遂遣/徤卒善彀者千人載以巨艦分兩翼夾射阿珠居中
合勢進戰繼以火矢蓬檣俱焚煙蔽江諸軍死戰/欲走不能前多赴江死張𢎞範董文炳復以鋭卒横
衝世傑不復能軍奔圌山阿珠𢎞範追之獲白鷂子/七百餘艘師勇還常州虎臣還真州世傑請濟師不
報/
廣義昔韓世忠敗於烏珠之火矢即此地也世傑/復蹈其覆轍則将畧非其所長葢可知矣曰
然則何為而可曰不/禁發碇庶乎其可也
放賈似道于循州籍其家
[027-21b]
似道既免三學生及臺諫侍從皆上疏乞誅似道太/皇太后不許及似道上表自劾且言為夏貴孫虎臣
所誤乞保餘生有㫖令李庭芝津遣歸越以終喪制/似道留楊不還王爚復論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成孝
乞下詔切責似道得詔乃還紹興府紹興守臣閉城/不納王爚復言于太后曰本朝權臣稔禍未有如似
道之烈者縉紳草茅不知㡬疏陛下皆抑而不行付/人言于不恤何以謝天下太后乃降似道三官婺州
居住婺人聞似道至率衆為露布逐之復詔徙于建/寜府斬翁應龍籍其家廖瑩中王庭除名流之嶺南
皆自殺於是御史孫□叟等又以似道罪重罰輕乞/斬之以正法方囘復上疏論似道僥詐貪淫褊驕吝
専忍謬十罪太皇太后猶不聽翁合上言似道以妬/賢無比之林甫輒自託於伊周以不學無術之霍光
敢效尤於莽操其總權罔上賣國召兵專利虐民滔/天之罪人人能言迫於衆怒僅謫建寧夫建寧實朱
[027-22a]
熹講道之闕里雖三尺童子亦知向方聞似道名咸/欲嘔唾况見其靣乎乞逺投荒昧以禦魑魅遂詔責
授高州團練副使循州安置籍其家遣使監押之貶/所㑹稽縣尉鄭虎臣以其父嘗為似道所配欲報之
欣然請行似道時寓建寧之開元寺侍妾尚數十人/虎臣至悉屏去撤轎葢暴行秋日中令舁轎夫唱杭
州歌謔之每名斥似道窘辱備至一日入古寺壁上/有呉潛南行所題字虎臣呼似道曰賈團練吳丞相
何以至此似道慙不能對至泉州洛陽橋遇葉李自/漳州放還見于客邸李賦詞贈之似道俯首謝焉
廣義賈賊上疏搖尾乞憐其小人之情狀固不足/責但太皇太后不念宗社之重而距人于千
里之外不置賈賊於憲典則亦不得為趙家/之孝婦矣故綱目書曰放者譏失討賊也
復皮龍榮官○陳宜中去位詔罷王爚為醴泉觀使召
[027-22b]
宜中于温州
初張世傑之將出師也王爚謂二相宜一人督師吳/門否則臣雖老無能為若效死封疆亦不敢辭㑹世
傑敗于焦山爚復言曰事無重於兵今二相並建都/督廟筭指授臣不得而知比者六月出師諸将無統
臣豈不知吳門去京不逺而必為此請者葢大敵在/境非陛下自将則大臣開督今世傑以諸将心力不
一而敗不知國家尚堪㡬敗邪臣既不得其職又不/得其言乞罷平章太后不許既而京學生劉九臯等
伏闕上書言宜中擅權其畧以為趙溍趙與鑒皆棄/城遁宜中乃借使過之説以報私恩令狐㮣潛説友
皆以城降乃受其苞苴而為之羽翼文天祥率兵勤/王信讒而沮撓之賈似道喪師辱國陽請致罰而陰
佑之元兵薄國門勤王之師乃留之京城而不遣宰/相當出督而畏縮猶豫苐令集議而不行呂師夔狼
[027-23a]
子野心而使之通好乞盟張世傑步兵而用之於水/劉師勇水兵而用之於步指受失宜因以敗事臣恐
誤國将不止于一似道也初宜中書多専决不闗白/爚或謂京學之論實爚嗾之書上宜巾徑去遣使四
輩召之不至太后乃下九臯等臨安獄而手詔曰給/舍之奏謂爚與宜中必難久處兼爚近奏乞免平章
辭氣不平誠有如人言者可罷爚平章軍國重事以/少保觀文殿大學士充醴泉觀使是歲卒爚清脩剛
勁不阿權勢及為相屬國勢危亡/乃不能協謀以濟大事士論惜之
發明嘗觀宜中於理宗朝上書救董槐劾丁大全/時人以君子目之獨至於當國一事改節易
行浸不克終何也葢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宜中之/救董槐劾大全乃為太學諸生既無官守又無言
責故能執中論之迨至自為多不盡善誠孟子曰/子為蚳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今與王
[027-23b]
爚議論不合以去要君及其罷爚乃復入相/其於似道之行何異哉故直書以著其罪
廣義嗚呼南宋此時若人遘寒疾而不汗其昏瞶/孰甚焉雖使中庸之主當國亦無救於敗亡
之禍况婦人之幹蠱預政哉故於王爚君子則棄/之於宜中小人則召之用舍顛倒措置乖方不亡
何/待
元軍圍重慶府
昝萬夀既降兩川郡縣多送欵獨張珏固守/重慶不下元主建東西行樞密院㑹兵圍之
元以巴延為右丞相阿珠為左丞相
元主召巴延還至上都靣陳形勢乞即進兵遂拜右/丞相巴延辭曰阿珠功多臣宜居後乃進阿珠左丞
[027-24a]
相仍詔巴延直趨臨安阿珠仍攻淮南阿爾哈雅/取湖南萬户宋都木達呂師夔李恒等取江西
加夏貴樞宻副使兩淮宣撫大使貴不奉詔
詔貴與淮東制置副使知揚州朱煥互調召李/庭芝還朝貴不奉詔煥還揚州庭芝亦不行
發明書夏貴不奉詔罪䟦扈也且夏貴久蓄無君/之心遂以爵加之無乃失之不審乎夏貴總
統强兵専制外閫天子遣之禦元懟不肯行則固/已不臣甚矣至是陰藴邪謀遂逆王命非反而何
直筆書之葢亦推原其實耳夫以小人之職在於/具販繒之役今乃擅兵自恣一至於此則以軍權
在其掌握故也有/國家者尚鑒茲哉
以陳文龍同簽書樞宻院事○八月以李芾知潭州文
[027-24b]
天祥知平江府
天祥至臨安上疏言本朝懲五季之亂削藩鎮建都/邑一時雖足以矯尾大之弊然國以寖弱故敵至一
州則一州破至一縣則一縣殘中原陸沈痛悔何及/今宜分境内為四鎮處都統御於其中以廣西益湖
南而建閫於長沙以廣東益江西而建閫於隆興以/福建益江東而建閫於番陽以淮西益淮東而建閫
於揚州責長沙取鄂隆興取蘄黄番陽取江東揚州/取兩淮地大力衆乃足以抗敵約日齊奮有進無退
日夜以圖之彼備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傑/者又伺間出於其中如此則敵不難却也時議以為
迂濶不報命/知平江府
廣義信國公之謀畧其條理謹嚴可謂不世出之/高識信為禦敵之上䇿也議者反為迂濶而
[027-25a]
不報宋事/不可為矣
元以亷希憲行省事于江陵
阿爾哈雅以江陵地國上進請重臣開大府鎮之元/主命希憲行省事希憲至江陵阿爾哈雅率其屬却
迎望拜塵中荆人大駭希憲錄舊官禁剽奪興學墾/田民情大安由是思播田楊二氏及西南溪峒皆越
境請/降
九月元兵䧟泰州孫虎臣自殺○冬十月詔張世傑劉
師勇總出戍兵○以留夢炎陳宜中為左右丞相兼樞
宻使都督諸路軍馬
[027-25b]
宜中在温州被召以親老力辭太后自/為書遺其母楊氏使諭之宜中乃赴召
廣義宜中知事勢之不可為遂托以親故而力辭/其姦即賈賊之故智也于時即當托其母於
子弟置家事于度外為國死難可也今乃力辭至/於不得已而赴召其設心以為何如也君子於宜
中乎/何誅
元阿爾哈雅圍潭州李芾力戰禦之
李芾至潭元游騎已入湘陰益陽諸縣城中守卒不/滿三千芾結峒蠻為援繕器械峙芻糧柵江修壁及
元兵至芾慷慨登陴與諸将分地而守民老弱皆出/結保伍助之不令而集芾日以忠義勉将士死傷相
藉人猶飲血乘城殊死戰/有來招降者輒殺之以狥
[027-26a]
監押官鄭虎臣殺賈似道于漳州
似道舟次南劍州黯淡灘虎臣曰水清甚何不死于/此似道曰太皇許我不死候有詔即死十月至漳州
木綿菴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遂拘其/子與妾于别館即厠上拉其胸殺之陳宜中至福州
捕虎臣/斃于獄
發明凡書殺殺無罪也似道欺君誤國擢髪難數/况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曷為書殺考之
劉剡氏所輯續通鑑皆以伏誅為文持論頗正然/綱目獨以殺書毋乃不近人情乎曰非也綱目原
於人心而定罪君子順於天理而用刑似道罪重/死有餘辜葢當時劾之者衆而朝廷不欲加誅屢
為貶竄冀欲全終則失在朝廷耳虎臣既為監押/不得擅誅似道茍欲行辟則當上告天子下告臣
[027-26b]
民請誅而後誅之則討賊之義正也况虎臣以父/嘗為似道所配挾讐以殺之又非純於討賊之比
故不以討賊之義子之若不辨是否槩書伏誅則/豈好惡之正乎故特變文而書殺不以討賊之義
子虎臣也嗚呼虎臣之徒懷挾私心以殺似道遂/使奸宄之流不得正名定罪豈不深可惜哉綱目
狥名責實正是非於未正之後此/所以為綱目非君子莫能脩之
廣義似道大臣而削其官虎臣庶/職而著其銜綱目之意深矣
元阿珠圍揚州李庭芝力戰禦之
阿珠攻揚久而無功乃築長圍困之城中食盡死者/枕藉滿道而庭芝之志益堅㑹巴延至彎頭遂議深
入/
[027-27a]
陳合免
坐匿廖瑩中/家資故也
元巴延渡江分兵東下
巴延分兵為三道阿嘍罕鄂囉齊帥右軍自建康出/廣徳四安鎮趨獨松闗董文炳相威帥左軍出江並
海取道江陰趨澉浦華亭以范文虎為前鋒巴延及/按塔哈将中軍趨常州以呂文煥為前鋒水陸並進
期㑹/臨安
文天祥遣兵救常州不克
常州告急天祥使尹玉麻士龍張全朱華将兵赴援/士龍戰虞橋先死玉戰五牧前後殺傷數千人復收
[027-27b]
殘卒五百與北兵相持一夕手殺數十人/遂死麾下無一人降者全華不戰而遁
十一月以陳文龍同知樞宻院事黄鏞同簽書院事○
元將阿嘍罕䧟廣徳軍四安鎮召文天祥入衛
阿嘍罕破銀樹東壩戌将趙淮死之遂䧟廣徳軍四/安鎮陳宜中倉皇發臨安民年十五以上者皆籍為
兵號武定軍召文天祥/于平江淮葵之子也
元將宋都木達李恒䧟江西州軍都綂宻佑逆戰于撫
州死之
宋都木達李恒等長驅所至莫當其鋒隆興轉運判/官劉槃以城降不數月取江西十一城進逼撫州時
[027-28a]
黄萬石開閫州治聞兵至奔建昌都統宻佑率衆逆/戰進賢坪元兵呼曰降者乎鬬者乎佑曰鬬者也麾
其兵突進元軍圍之數重佑身被四矢三槍猶揮雙/刀率死士數十人斫圍南走前渡橋板斷被執宋都
木達曰壯士也欲降之不屈命劉槃呂師䕫以金符/遺之佑不受復令佑子説之曰父死子安之佑斥曰
汝行乞于市第云宻都統子誰不憐汝怡然自/解其衣請刑遂死元進取建昌萬石走入閩
元巴延䧟常州屠其民知州事姚訔通判陳炤都統王
安節死之
巴延至常州會兵圍城姚訔陳炤劉師勇王安節力/戰固守巴延遣人招之譬喻百端終不聽巴延怒命
降人王良臣役城外居民運土為壘土至併人以築/之且殺民煎膏取油以作砲焚其牌权日夜攻不息
[027-28b]
城中甚急而訔等守志益堅巴延乃叱帳前諸軍奮/勇爭先四靣並進城遂破訔死之炤與安節猶巷戰
或謂炤曰城東北門未合可走炤曰去此一步非死/所矣日中兵至死焉巴延命屠其民執安節至軍前
不屈亦死師勇以八騎突圍走平/江訔希得之子安節堅之子也
發明君臣天地之大義忠節君子之良能自䝉古/内侵宋祚日削當時守城之人望風降附而
使䝉古不血刃而據有江南茍或攻一城而一城/不下畧一地而一地不降縱使敵有强兵勁卒亦
不能半載而遽為深入也上書宻佑戰于撫州死/之下書姚訔陳炤王安節相繼戰死則獨於衆人
之中葢表表者耳故皆以全節予之元人以三道/分兵長驅直入剪奪宋祚人皆得而攘之况宻佑
等雖微要是宋之臣子發憤死守縱使不克而亡/猶足以愧當時俛首事敵之人綱目正色書之所
[027-29a]
以扶綱常存天理示天下後世名義之正以見雖/微必錄雖死猶榮也嗚呼死節如此逆節者豈有
容足之/地也哉
以謝枋得為江西招諭使知信州
初枋得聞淮西江東西州郡守将皆呂氏部曲故爭/降附自以與呂師夔善乃應詔上書以一族保師夔
可信乞分沿江諸屯兵以師夔為鎮撫使使之行成/且乞身至江州見文煥與議朝廷乃以枋得為沿江
察訪使以往㑹文煥北還/不及而返遂改知信州
追封故濟王竑為鎮王
中書舍人王應麟請為濟王立後乃詔贈太師/尚書令進封鎮王諡昭肅擇後奉祀賜田萬畝
[027-29b]
元軍破獨松闗守將張濡遁
獨松既破鄰邑望風皆遁朝廷大懼時勤王師尚三/四萬人文天祥與世傑議以為淮東堅壁閩廣全城
若與敵血戰萬一得捷則令淮師以截其後國事猶/可為也世傑大喜陳宜中白太后降詔以王師務宜
持重議遂止濡既遁後/為亷希賢之子所殺
發明張濡亦可謂見義不為者矣遁者匹夫輕身/之事以大将而效匹夫之行棄城奔走不亦
賤乎故直書遁以/著其茍免之罪
廣義觀分註載文張二公之議得矣然而失此機/者宜中沮撓之也嗚呼前有似道後有宜中
欲求宋之不亡難矣若夫張濡前既殺亷希賢矣/今也合當死難夫何逃遁而見殺其用志不亦差
[027-30a]
别矣/乎
元董文炳入江陰軍○左丞相留夢炎遁○十二月詔
許賈似道歸葬返其田廬○以吳堅簽書樞宻院事○
遣工部侍郎栁岳如元軍請平巴延不許
陳宜中當國遭時多難不能措一䇿惟事䝉蔽将士/離心郡邑降破方且理㑹科舉明堂等事及士大夫
陳乞差遣士人覬覦恩例至是遣栁岳奉書如元軍/前稱亷尚書之死乃盗殺之非朝廷意乞班師修好
岳見巴延于無錫泣請曰嗣君幼冲在衰絰中自古/禮不伐喪凡今日事至此者皆奸臣賈似道失信誤
國爾巴延曰汝國執戮我行人故我興師錢氏納土/李氏出降皆汝國之法也汝國得天下於小兒亦失
[027-30b]
於小兒其道如此尚何多言遂令/囊嘉特偕岳還而别遣人奏上都
廣義宜中請平之計乃賈賊之遺姦剰弱也譬猶/垂死之人而求生於旦夕何益之有雖然巴
延論宋國之得失謂/非其見之明可乎
以陳文龍參知政事謝堂同知樞宻院事○追封呂文
徳為和義郡王
朝議以呂文煥為元郷導乃追封文徳而/以文徳子師孟為兵部侍郎覬成和議
廣義文煥文徳之弟也文煥之叛宋正姦臣得志/之秋雖封文徳為帝亦不能變其心也無乃
不智之甚乎若然則不若/不籍文煥之家為愈焉
[027-31a]
元巴延入平江
平江府通判王矩之都統制王邦傑以城迎降于常/州巴延使呂文煥先往受之然後入城張士傑未至
平江已䧟乃/以兵入衛
復遣栁岳如元求封行至高郵民殺之
陳宜中因栁岳還復奏遣宗正少卿陸秀夫及呂師/孟等同囊嘉特使元軍求稱姪納幣不從則稱姪孫
且勑呂文煥令通好罷兵秀夫等見巴延于平江巴/延不許宜中乃白太后奉表求封為小國太后從之
直學士院高應松不肯草表改命京局官劉/褎然為之岳等至高郵嵇家莊為嵇聳所殺
發明宋室雖㣲帝有江左是時河洛江淮均為元/有獨區區江左少延中國之正統今而不能
[027-31b]
自强求和强敵前書遣栁岳如元請平則雖屈辱/猶或庶㡬此書復遣栁岳如元求封則奉表乞憐
而淪胥莫挽矣安有臣附䝉古禀其正朔者尚可/以君天下哉既而岳至高郵為民所殺則民之不
欲屈辱又可見矣噫宋氏立國頗為近古其所病/者委靡不振而弗克自强焉耳特書于冊深惜之
也/
廣義似道之後有宜中則知/宋厦之顛不復可支矣
以文天祥簽書樞宻院事○黄萬石叛降元都統米立
死之
立初從陳奕守黄州奕降立潰圍出萬石署之帳前/元軍畧江西立迎戰于江坊兵敗被執不降繫獄至
[027-32a]
是萬石舉軍降元元行省遣萬石諭立曰吾官衘一/牙牌書不盡今亦降矣立曰侍郎國家大臣立一小
卒爾但三世食趙氏祿趙亡何以生為立乃陳上生/擒合死之人與投拜者不同萬石再三諭之不屈遂
遇/害
發明萬石宋之文臣米立宋之武將今而萬石叛/降米立不屈者由其心有邪正故其事有忠
不忠之異耳立乃武人目不知書尚能全節觀其/對萬石之言則君臣之義明而逆順之理决矣萬
石寧不深有所愧哉故綱目於萬石則以悖逆貶/之於米立則以全節予之由是予奪之㫖嚴而亂
臣賊子無所/措手足爾吁
二年五月以後端宗皇帝景/炎元年元至元十三年春正月元阿爾哈雅破潭
[027-32b]
州湖南鎮撫大使知州事李芾死之湖南州軍皆䧟
阿爾哈雅督戰益急與諸将畫地分圍决湟水以樹/梯衝城中大窘力不能支諸将泣請曰事急矣吾屬
為國死可也如民何芾罵曰國家平時所以厚養汝/者為今日也汝第死守有復言者吾先戮汝除夕元
兵登城蟻附而上知衡州尹榖時寓城中知事不可/為二子行冠禮或曰此何時行此迂濶事榖曰正欲
令兒曹冠帶見先人于地下爾既畢禮與其家人自/焚芾命酒酹之因留賓佐㑹飲夜傳令猶手書盡忠
字為號飲達旦諸賓佐出參議楊震赴園池死芾坐/熊湘閣召帳下沈忠遺之金曰吾力竭分當死吾家
人亦不可辱於俘汝盡殺之而後殺我忠伏地叩頭/辭以不能芾固命之忠泣而諾取酒飲其家人盡醉
乃徧刃之芾亦引頸受刃忠縱火焚其居還家殺其/妻子復至火所大慟舉身投地乃自刎幕僚陳億孫
[027-33a]
顔應焱皆死潭民聞之多舉家自盡城無虚井縊林/木者相望元旦守將吳繼明劉孝忠以城降阿爾哈
雅傳檄諸郡由是袁連衡永全道桂陽武岡皆降/于元寶慶通判曾如驥亦不屈而死事聞贈芾端明
殿大學士/諡忠節
發明李芾死節表表在人無可疑者觀其闔門俱/死不辱敵手而将佐潭民亦皆死之葢由芾
素以忠義奨勸人心故臨難皆無茍免也既而李/芾甫亡湖南隨䧟可見湖南不亡賴有芾在耳則
芾之有功於社稷顧不偉哉世之偷生茍免射一/時之利屈不撓之節者可以少知愧恥矣故特以
全節/子之
陳文龍黄鏞遁○以吳堅為左丞相兼樞宻使常楙參
[027-33b]
知政事
日午宣麻慈元/殿文班止六人
廣義分註云日午宣麻慈元殿文班止六人葢皆/遁也嗚呼食君之祿不能死君之事而逃之
尚可以名人乎哉是知六人之外皆得罪于六人/者也噫為國而至於此可悲也哉易曰入其家窺
其户□無其/人此之謂歟
諸關兵皆潰
知嘉興府劉漢傑以城降元元兵圍安吉州知州趙/良淳與提刑徐道隆同守時元兵迫行都召道隆入
衛道絶不通乃由太湖經武康臨安縣境勤王范文/虎致書誘良淳降良淳焚書斬其使元兵至良淳率
[027-34a]
衆城守夜就茇舍陴上不歸既而戍将吳國定開門/納元兵良淳命車歸府兵士止之曰侍郎何自苦良
淳叱去之閉閣自經元兵追道隆及之/一軍盡沒道隆見執守者少怠赴水死
發明欲知天命之去留當觀人心之向背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
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
之也君子不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将去之去邠□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邠人
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此可見太王/素得民心民心之所在天命之所在也今宋諸關
之兵無故皆潰葢由民心既失易於恐動則天命/亦隨之而去耳安有守備之軍一旦潰散國之不
亡豈不難哉是故有天下國家者要當保民為本/不可渙散人心故又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
[027-34b]
遣監察御史劉岊奉表稱臣于元
陸秀夫還言巴延不肯從伯姪之稱太后命用臣禮/陳宜中難之太后涕泣曰茍存社稷稱臣非所較也
遂遣岊奉表稱臣上尊號歲貢銀絹二十五萬兩匹/乞存境上以奉蒸嘗且約巴延㑹長安鎮以輸平
發明孟子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又曰不行王政云爾茍行王政四海之内皆
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孟子於/滕宋小國猶以是勉之况宋室雖弱提封萬里又
非滕宋之比曷為自畫之若是耶以中國之大天/子之尊不能安民保境至奉表稱臣于元雖曰不
得巳亦辱社稷矣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縱雖不義而盡得天下亦為可恥
况徒為屈辱而無益於事者前書求封猶為宋諱/此書稱臣則甚貶之雖欲曲為隠諱亦不可得矣
[027-35a]
吁/
廣義觀分註所載則先/正胡氏之言驗矣
常楙遁以夏士林簽書樞宻院事士林亦遁○進封吉
王昰為益王判福州信王昺為廣王判泉州
初召文天祥知臨安府天祥辭不拜請以福王秀王/判臨安係民望身為少尹以死衛宗廟又乞命吉王
信王鎮閩廣以□興復俱不許至是宗親復請太后/從之以駙馬都尉楊鎮及楊淑妃弟亮節俞充容弟
如珪提舉/二王府事
召留夢炎不至以為江東西湖南北宣撫大使○陳宜
[027-35b]
中請遷都不果行
宜中以元不許和計無所出乃率羣臣入宮請遷都/太后不許宜中慟哭以請太后命具装以俟及暮宜
中不入太后怒曰吾初不欲遷而大臣數以為請顧/欺我邪脱簪珥投之地遂閉閣羣臣請見皆不納葢
宜中實以翌日行/倉卒失於奏爾
廣義昔者邢遷依齊許遷依楚周之東遷有晉焉/依是以絶律為之再張死灰為之復然若顛
木之有曵蘖綿延不至於遽絶者有所依故也今/其宋也如倦飛之翼無枝可依綱羅之厄萬不可
免果何遷之有哉向使宜中於獨松闗破之時不/沮文天祥張世傑之謀則宋人之國猶或可為不
則亦不失君死社稷臣死于君之義耳當時為之/一决豈不快哉今宜中所謂遷都者其即賈賊偷
[027-36a]
生旦夕狐䑕之見也名曰遷都無都可遷航海而/已嗚呼姦臣誤國卒不可救如此然則有天下者
不可不嚴/邪正之辨
元巴延軍臯亭山太皇太后遣使奉璽以降右丞相陳
宜中夜遁
巴延至長安鎮陳宜中違約不往議事巴延乃進次/臯亭山阿嘍罕董文炳之師皆㑹遊騎至臨安府北
闗文天祥張世傑請移三宮入海而已帥衆背城一/戰宜中不許白太后遣監察御史楊應奎上傳國璽
以降巴延受之遣使召宜中出議降事而使囊嘉特/奉璽表赴上都應奎既行是夜宜中遁歸于温州之
清/澳
[027-36b]
發明書奉璽以降譏不守也春秋几國滅君死則/止書滅或執或遷或殺則皆滅國者之罪或
以歸或出奔或降于師則皆不能死於其位之罪/此固書法不同之意而亦綱目之所本也宋氏失
馭元師冞入四方無勤王之衆京邑無守禦之資/太后勢窮力屈身為降敵然辱亦甚矣宋祚不競
而社稷壞於一婦人之手悲夫綱目據事直書欲/欲曲為隠諱不可得也然則强暴横逆者獨無罪
乎滅人家國奪人土地毁人宗廟其罪固無待於/貶黜而後見况元之滅宋又匪其他滅國者之比
書之于冊亦以著非常之變哀中國之不幸而巳/當時無一死節之臣者陳宜中用事大臣危不能
持顛不能扶而乃接踵宵奔可愧之甚故書遁以/罪其茍免巴延直書軍臯亭山如入無人之境又
以見宋室之虚弱/如此可勝歎哉吁
[027-37a]
廣義分註載文天祥張世傑請移三宮入海而已/帥衆背城一戰其心實欲存宋祀不則死國
難而恥於降也陳宜中白太后遣御史楊應奎上/傳國璽其意實欲饕富貴而甘於降也不然是何
應奎既行而是夜即遁矣或曰宜中之逃志恢復/也觀其慟哭于帝座奉帝于福州無非其志也子
何咎之深耶曰江心寺之慟哭奉益王於福州正/所以贖此逃之罪耳且文天祥張世傑等忠貫日
月動與掣肘厥後不能死國而脱身占城則其平/生之志可見矣曰其論丁大全嘗為六君子之倡
何歟曰當其窮居之時又得衆賢之助所以勇於/為善此自是一等人品及其謟似道以為鼫䑕之
晉未嘗聞一善政則固與前之人品異矣豈可因/人之一善而始終許其善因人之一惡而終始論
其惡故孔子曰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昔/者周穆王為天子命伯冏曰永弼乃后于彛憲何
[027-37b]
此心之肅恭收斂耶厥後車轍馬跡徧于天下何/此心之放僻邪侈耶前後一穆王也何始善而終
惡耶此可見人心操舍之無常惟聖賢不坐于此/宜中豈能免乎故曰天徳王道其要只在謹獨
張世傑劉師勇各以所部兵入于海
世傑師勇及蘇劉義以不戰而降遂去世傑次于定/海元石國英使都統卞彪説世彪降世傑以彪來從
已俱南也椎牛享之酒半彪從容為言世傑大怒斷/彪舌磔之于中子山師勇至海上見時事不可為憂
憤縱/酒卒
吳堅文天祥如元軍巴延執天祥遣堅還
楊應奎還言巴延欲執政靣議太后乃以天祥為右/丞相兼樞宻使與吳堅偕往天祥辭不拜遂行因説
[027-38a]
巴延曰北朝若以宋為與國請退兵平江或嘉興然/後議歳幣與金帛犒師北朝全兵以還䇿之上也若
欲毁其宗社則淮浙閩廣尚多未下利鈍未可知兵/連禍結必自此始巴延以北詔為辭顧天祥舉動不
常疑有異志留之軍中遣堅還天祥怒數請歸曰我/之此来為兩國大事何故留我巴延曰勿怒君為宋
大臣責任非輕今日之事正當與我/共之令䝉古台索多館伴覊縻之
駙馬都尉楊鎮等奉益王廣王走婺州
楊淑妃秀王/與釋從行
以家鉉翁簽書樞宻院事賈餘慶同簽書院事○元呂
師䕫冦江東謝枋得迎戰敗績
[027-38b]
枋得與元戰于安仁矢盡而敗/遂奔建寧山中妻子皆被執
發明是時王室傾危舉國降敵而名義尚在枋得/獨一書生而能率兵拒敵功雖不就其志可
嘉然綱目直書之初無貶詞何也用兵以拒敵國/固非貪忿私欲之舉若置國危而不救雖可茍安
猶為深恥明乎此則知春秋乾時之戰雖/敗猶榮而討賊之義無一日而可忘矣
二月日中有黑子元巴延遣人入臨安封府庫收圖籍
符印
巴延承制以臨安為兩浙大都督府命䝉古台范文/虎入城治都督府事又令程鵬飛取太皇太后手詔
及三省樞宻院檄諭州郡降附執政皆署家鉉翁獨/不肯鵬飛命縛之鉉翁曰中書無縛執政之理歸私
[027-39a]
第以待命可也乃止巴延進屯湖州市復令呂文煥/及范文虎等慰諭太皇太后文煥因入内上表謝而
出有曰茲衘北命來抗南師視以犬馬報以仇讐非/曰子弟攻其父母不得已也尚何言哉巴延令張惠
阿嘍罕董文炳張𢎞範索多等封府庫收史館/禮寺圖書及百司符印告勑罷官府及侍衛軍
發明上書日中有黑子下書巴延遣人入臨安此/可見天變之於人為有不可得而泯沒者觀
諸天道驗諸人事則史之紀事不為空言綱目書/之不為無證矣嗚呼宋室不競而使元人得入京
都號令宮闕封府庫收圖籍若固有之殊無阻抑/則宋誠可謂無人之國矣安有敵人深入從容進
退烏足以與論自强之道/哉故直書于冊以深貶之
廣義天人一理元興宋亡其戒昭/矣孰謂天人之相去遼邈哉
[027-39b]
以賈餘慶為右丞相兼樞宻使劉岊同簽書樞宻院事
與吳堅謝堂家鉉翁並充祈請使如元謝堂逃歸
餘慶兇狡殘忍岊狎邪小人皆乘時竊美官謂使畢/即歸由是罷遣文天祥所部勤王兵堂納賂于北而
遁/
發明春秋之法遁義曰逃逃者匹夫之事是時巴/延南下王室微弱今朝廷拜官往使絶域君
命勤矣為謝堂計者下令中國大伸儆備立儲君/以固守親號召於天下謀禦敵之䇿茍不能然亦
當将命至元責以大義死生以之則不辱君命矣/不此之顧棄王命而逃歸此匹夫之事耳夫義路
也禮門也輕棄中國惟讐敵之是懼則不能由是/路出入是門故書逃以罪之如春秋書陳侯逃歸
[027-40a]
義/同
元人以文天祥北去
巴延嘗引天祥與吳堅等同坐天祥靣斥賈餘慶賣/國且責巴延失信呂文焕從旁諭解之天祥并斥文
煥及其姪師孟父子兄弟受國厚恩不能以死報國/乃合族為逆尚何言文煥等慚恚巴延遂拘天祥隨
祈請使/北行
浙江潮三日不至
時元軍分駐江沙上杭人/方幸之潮汐三日不至
發明浙潮不至何以書記異也浙潮日至乃理之/常未有三日不至者三日不至此所以為異
[027-40b]
也是時元軍駐于江沙杭人幸其潮至而潮汐三/日不至殆非天意乎前書諸闗兵皆潰可見人心
之已去此書浙潮三日不至可見天命之已亡立/國者在乎人心天命今二者既失則宋人亦不可
有其國矣雖然宋人不能倡義以殄敵人而乃區/區幸江潮以殄之嗚呼亦末矣潮既不至将何以
施也/哉
廣義上天亡宋之意何若是之顯哉前書日中有/黑子此書浙江潮三日不至其可怪也夫
元巴延使范文虎追益王廣王不及執楊鎮還臨安二
王遂走温州
巴延聞二王自嘉㑹門出渡浙江而南遣范文虎将/兵追之楊鎮得報即還曰我将就死于彼以緩追兵
[027-41a]
楊亮節等遂負二王及楊淑妃徒步匿山中七/日統制張全以兵數十人追及遂同走温州
夏貴以淮西叛降元知鎮巢軍洪福死之
阿珠屯淮南東道其西道屬之萬户昻吉爾俾駐和/州進攻廬州夏貴以書抵巴延曰願毋發國力攻奪
邊城若行都歸附邊城焉往至是舉所部納欵于元/元以貴為淮西安撫使有洪福者貴家僮也從貴積
勞知鎮巢軍貴既北降招福不聽使其從子往福斬/之元兵攻城久不拔貴至城下好語語福請單騎入
城福信之門發而伏兵起執福父子屠城中貴泣殺/福于大源大淵謼曰法止誅首謀何乃舉家為戮福
叱曰以一命報宋朝何至告人求活耶次及福福大/罵數貴不忠請身南向死以明不背國聞者流涕
發明夏貴之仕宋為樞宻副使兩淮宣撫大使則/其官非卑而祿非薄貴既降元不過為淮西
[027-41b]
安撫使較之宋職不逮逺甚然何苦偷生而甘為/悖逆之賊乎洪福貴之家□從貴積勞得知鎮巢
主乃叛逆而僕乃死節於貴之心獨如何哉噫/貴福之逆順明矣綱目之予奪嚴矣其旨□矣
元人索宮女内侍及諸樂官
宮女赴水死/者以百數
三月元巴延入臨安以帝及皇太后全氏福王與芮等
北去
巴延自湖州市入城建大將旗鼓率左右翼萬户巡/臨安城觀潮于浙江又登獅子峯觀臨安形勝部分
諸将時福王亦自紹興至巴延深慰之太皇太后及/帝欲與相見巴延固辭曰未入朝無相見之禮明日
[027-42a]
發臨安按塔哈等入宮宣詔免牽羊繋頸之禮趣帝/及太后入覲太后泣謂帝曰荷天子聖慈活汝宜拜
謝禮畢帝與太后肩輿出宮太皇太后以疾留内與/芮及沂王乃猷度宗母隆國夫人黄氏并揚鎮謝堂
高應松庶僚劉襃然三學生等皆行太/學生徐應鑣與其二男一女同赴井死
發明嗚呼宋室服為臣敵至是益甚矣以者言能/左右之易詞也考之分注元索宮女而赴水
死者以百數葢婦人女子尚知臣敵之為恥甘於/自溺而不顧况帝及太后皆天下之父母而反欣
然就道恬無愧色泣而拜謝此何禮乎用是而觀/則帝及太后誠宮人之不若矣宋自徽欽不死社
稷而後世子孫每相效尤豈非流風餘韻/之尚存哉據事直書不再貶而其罪自見
文天祥自鎮江亡入真州遂浮海如溫州
[027-42b]
天祥至鎮江與其客杜滸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兩淮兵足以興復特二閫少隙
不能合從耳天祥問計将安出再成曰今先約淮西/兵趨建康彼必悉力以扞吾西兵指揮淮東諸将以
通泰兵攻灣頭以高郵寶應淮安兵攻揚子橋以揚/兵攻𤓰步吾以舟師直𢷬鎮江同日大舉灣頭揚子
橋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師之至攻之即下合攻/𤓰步之三靣吾自江中一靣薄之雖有智者不能為
之謀矣𤓰步既舉以淮東兵入京口淮西兵入金陵/要其歸路其大帥可坐致也天祥大稱善即以書遺
李庭芝遣使四出結約初天祥未至真時揚有脱歸/兵言元宻遣一丞相入真州説降矣庭芝信之以天
祥來説降也使再成亟殺之再成不忍紿天祥出相/城壘以制司文示之閉之門外久之復遣二路分覘
天祥果説降者即殺之二路分與天祥語見其忠義/亦不忍殺以兵二十人道之如楊四鼓抵城下聞候
[027-43a]
門者談制置司下令備文丞相甚急衆相顧吐舌天/祥乃變姓名為清江劉洙東入海道遇元兵伏環堵
中得免然饑莫能起從樵者乞得餘糝羮行入板橋/元兵又至衆走伏叢篠中兵入索之執杜滸金應以
去滸應以所懷金與卒得逸二樵者以蕢荷天祥至/高郵嵇家莊嵇聳迎天祥至其家遣子徳潤衛送至
泰州遂由通州汎海/如溫州以求二王
廣義書曰亡者以見其智於脱身也書曰遂者以/見其忠於君父也忠智兩盡非信國公其孰
能之/哉
元以阿嘍罕董文炳行省事于臨安
巴延北還承制留阿嘍罕董文炳經畧閩浙以䝉古/台鎮浙西索多鎮浙東㑹江西都元帥宋都木達言
[027-43b]
二言在閩廣聚兵将攻江西乃遣達春移軍與李恒/呂師夔㑹阿嘍罕文炳同取未下州縣以追二王
閏月陳宜中等奉益王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廣王副之
開府福州起兵興復
陸秀夫蘇劉義等聞二王走温州繼追及於道遣人/召陳宜中於清澳宜中來謁復召張世傑於定海世
傑亦以所部兵來溫之江心寺舊有高宗南奔時御/座衆相率哭座下奉益王為都元帥廣王副之發兵
除吏以秀王與檡為福建察訪使先入閩中撫吏民/諭同姓檄召諸路忠義同奨王室㑹太皇太后遣二
宦者以兵百人召二王還臨安宜中等沈其兵江中/遂入閩時黄萬石降元以嘗為福建漕使欲取全閩
為己功汀建諸州方謀從萬石送欵聞二王至復閉/門以拒萬石南建守臣林起鰲遣軍逐之萬石敗走
[027-44a]
其将士多來歸兵勢稍振宜中等遂傳檄嶺海言夏/貴已復瀕江州郡元諸戍将以江路既絶不可北歸
皆欲託計事還靜江獨廣西宣慰使史格曰君等勿/為虚聲所懼待貴踰嶺審不可北歸取途雲南未為
不可豈敢輒棄戍哉元行省又欲棄廣之肇慶府/慶封州併兵戍梧州亦為格所沮格天澤之子也
發明書奉何尊詞也宜中等書奉益王則與自起/兵者又異矣是故書起兵多矣未有書興復
者書興復特筆也此可見天理之在人心猶不可/泯而中國之統緒亦不遽絶也維未能興復而必
書興復者所以示中國復讐之義/為臣子狥國之勸其垂訓也大矣
廣義宜中非召則不來也使其急於君父而自來/則當書曰陳宜中至自清澳如書文天祥至
自温州/例同
[027-44b]
帝至𤓰洲李庭芝使姜才將兵夜𢷬元軍不克
帝北行至𤓰洲庭芝與才涕泣誓将士出奪之將士/皆感泣乃盡散金帛犒兵以四萬人夜𢷬瓜洲戰三
時衆擁帝避去才追戰至浦子市夜猶不退阿珠使/人招之才曰吾寧死豈作降将軍邪真州苗再成亦
謀奪駕/不克
發明是時天子䝉塵車駕北狩宋之臣子未有謀/迎大駕還復舊都之心者獨庭芝與才涕泣
誓衆奮志舉事雖夜𢷬元軍不克而返然其/忠國之心亦誠矣故綱目特書以予之也
夏五月朔益王即位于福州遙上帝尊號尊度宗淑妃
楊氏為皇太妃同聽政
[027-45a]
改元景炎遙上帝尊號為孝恭懿聖皇帝又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尊號升福州為福安府以大都督府為
垂拱殿便㕔為延和殿王剛中知福/安府是日有大聲出府中衆皆驚仆
發明書即位何正統也故元皆斥名書主立后太/子皆不書皇既以殊之於正統也直書益王
即位福州所以明宋氏猶未絶其惓惓於中國/而抑强扶弱之意深矣此固綱目言外之意
進封廣王為衛王○以陳宜中為左丞相兼樞宻使都
督諸路軍馬陳文龍劉黼參知政事張世傑為樞宻副
使陸秀夫直學士院蘇劉義主管殿前司○召李庭芝
為右丞相姜才為保康軍承宣使○詔江西制置使趙
[027-45b]
溍招諭使吳浚等分道出師興復帝室
詔以趙溍為江西制置使進兵邵武謝枋得為江東/制置使進兵饒州李世逵方興等進兵浙東吳浚為
江西招諭使鄒鳯副之毛統由海道至淮約兵㑹合/仍詔傅卓翟國秀等分道出兵時枋得敗走已不能
軍/
發明前此陳宜中等奉益王皆書起兵以見討賊/之意然綱目必予之者宜中等依阻山林聚
衆起義為人臣狥國之勸故也至是特書詔出師/其名義又正是以綱目大書詔江西制置使趙溍
等分道出師興復帝室然後人臣之憤可伸中國/之義正矣此皆綱目之特筆有非常史所可彷彿
也與漢書宗室劉縯起/兵春陵興復帝室同意
[027-46a]
文天祥至自溫州以為樞宻使同都督諸路軍馬
天祥至行都拜右丞相兼樞宻使都督諸路軍馬天/祥以國事皆决于陳宜中固辭不拜乃以為樞宻使
同都督天祥使呂武招豪傑/于江淮杜滸募兵于温州
劉黼卒○元主呼必賚廢徳祐帝為瀛國公
初吳堅等至燕不得命留館中賈餘慶病卒惟家鉉/翁聞國亡旦夕哭泣不食飲者數日帝及太后至燕
高應松亦不食卒堅及鉉翁迎謁伏地流涕稱謝奉/使無狀不能保存宗社遂赴上都見元主于大安殿
降封帝瀛國公凡家貲在杭越者有司輦至京師付/之元主嘗召宋降将問曰汝等降何容易對曰賈似
道專國每優禮文士而輕武臣臣等久積不平故望/風送欵元主遣董文忠語之曰似道實輕汝曹特似
[027-46b]
道一人之過汝主何負焉正/如汝言則似道輕汝也固宜
發明其曰徳祐帝何别今帝也考之前史皆以降/封為文綱目變文直書曰廢者不予元主之
封中國也然綱目凡臣之簒國皆書某廢某主而/自立如宋太祖廢周主之類是也元乃䝉古曷為
以中國簒國例書降封書廢不予元亦見由宋人/之自取也其正名定分之意嚴矣嗚呼中國不競
而為强敵所制天子受辱社稷為墟悲夫嘗觀宋/徽宗藉女真之兵以滅遼卒為女真所侮理宗資
䝉古之力以滅金卒為䝉古所亡兩宋之君前後/一轍然則敵國豈可與之共功哉綱目於此正色
書之所以謹輕重之辨嚴内外之防也後/之人有養虎以貽患者當以是為龜鑑爾
廣義元之世祖外服之主也宋之端宗中國帝王/也中原衰弱莫此為甚閲史至此寧不為之
[027-47a]
浩歎/乎
元以巴延同知樞宻院事
巴延入朝元主命百官郊迎以勞之既至拜/同知樞宻院事以陵州藤州户六千為食邑
罷直學士院陸秀夫
陳宜中以秀夫久在兵間知軍務毎事咨訪始行秀/夫亦悉心賛之旋與宜中議不合宜中使言者劾罷
之謫居/潮州
發明易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值國家屯難之時/正君子經綸之日二三大臣當協心輔政期
底於治一二将帥當併力恢復用底於平豈有自/相矛盾而可以為治乎是時陳宜中當國凡事專
[027-47b]
决因與秀夫議事不合遂使言者劾之而罷噫斯/時何時而可妬賢疾能乎然則宜中之罪不能迯
矣故書罷而不去/其官義自見矣
元將索多䧟衢州江東西湖南北宣撫大使留夢炎降
時衢婺諸州皆復起兵董文炳謂索多曰嚴州不守/臨安必危公往鎮之未十日諸州連兵來攻索多連
戰三月復䧟婺州衢守備甚嚴索多率總管/高興等鼔譟先登抜其城故相留夢炎降
發明孟子曰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
患有所不辟也夢炎為理宗朝之狀元為帝㬎朝/之宰相名非不正爵非不隆歴仕三朝恩非不溥
國亡而死乃其分也既居衢州元兵攻䧟縱不能/身先士卒以拒敵獨不能舍生取義以先民而乃
[027-48a]
不顧亷恥相率迎降雖販繒屠狗之流有所不為/况為狀元宰相獨不有玷於縉紳乎由其良心既
喪流於禽獸故不思恥辱而率意為之耳安有身/任宰相服為臣敵尚可以人名哉然何以不去其
官具官正所以見其罪也何以不書叛曰降即所/以見其叛也此綱目書法之深意學者所當詳察
焉/
六月元軍入廣州
廣東經畧使徐直諒遣其将梁雄飛請降于隆興阿/爾哈雅假雄飛招討使使徇廣東既而直諒聞益王
即位乃命權通判李性道摧鋒軍將黄俊等拒雄飛/于石門性道不戰俊戰敗直諒棄城遁雄飛入廣州
諸降将皆授以官/俊獨不受被害
[027-48b]
吳浚等將兵復南豐諸縣遇元軍俱敗走
浚聚兵于廣昌遂復南豐宜黄寧都三縣翟國秀取/秀山傅卓至衢信諸縣民多應之者㑹浚兵敗國秀
引還卓兵亦/敗詣元軍降
秋七月文天祥開府南劔州經畧江西
天祥欲還温州進取陳宜中不從葢宜中棄温州入/閩欲倚張世傑復浙東西以自洗濯乃命天祥開府
南劒州/取江西
李庭芝姜才赴召至泰州揚州守將朱煥泰州禆將孫
貴等皆降于元庭芝才死之淮東盡䧟
[027-49a]
臨安既䧟阿珠以太皇太后手詔諭庭芝使降庭芝/登城謂使者曰奉詔守城未聞以詔諭降也及帝次
𤓰洲太皇太后復賜庭芝詔曰比詔卿納欵日久未/報豈未悉吾意尚欲固□邪今吾與嗣君既已臣伏
卿尚為誰守之庭芝不答命發弩射之一使斃餘皆/奔去阿珠乃遣兵守高郵寶應以絶其餉道博爾歡
又攻㧞泰州之新城驅夏貴淮西降卒至城下以示/庭芝庭芝幕客或勸為訃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
珠復遣使者持元主詔招庭芝庭芝開壁納使者斬/之焚其詔于陴上既而淮安盱眙泗州以糧盡降元
庭芝猶括民間粟以給兵粟盡又令官人出粟粟又/盡令将校出粟雜牛皮麯糵以給之兵有自食其子
者然猶力戰不屈姜才聞高郵米運将至出步騎五/千戰于丁村自夜達旦元兵多敗董士元死阿珠使
巴延徹爾救之所将皆阿珠麾下才軍識其旗幟皆/潰才脱身走阿珠請元主降詔赦庭芝焚詔殺使之
[027-49b]
罪令早歸欵庭芝不納㑹福州使至庭芝命制置副/使朱煥守揚而自與姜才将兵七千趨泰州将東入
海庭芝既行煥即以城降阿珠分道追及庭芝殺步/卒千餘庭芝走入泰州阿珠圍之且驅其妻子至陴
下招降㑹姜才疽發背不能戰泰州禆将孫貴胡惟/孝開北門納元軍庭芝赴蓮池中水淺不死遂與姜
才俱被執至揚州阿珠責其不降才曰不降者我也/憤罵不已然猶愛其才勇未忍殺之朱煥請曰揚自
用兵以來積骸滿野皆庭芝與才所為不殺之/之何俟阿珠乃皆殺之揚民聞者莫不泣下
發明庭芝姜才固守淮東元賫詔諭則斬其使幕/客勸降則絶其人糧餉道絶庭芝括粟民間
粟盡又令官人出粟粟又盡令将校出粟雜牛皮/麯糵以給之兵有自食其子者然民皆奮戰殊無
叛心非其忠義有以固結之乎迨至赴召歸閩賊/臣納欵兵敗被執不屈而亡其精忠勁節上可與
[027-50a]
日月爭光殆與唐之張巡許逺齊名而異代耳/豈不深可哀哉死得其義故皆以全節予之
廣義或曰李庭芝姜才之死即張巡許逺之節義/也然張巡許逺雖死而唐室為之再造巡逺
之功居多也庭芝姜才既死而宋室之不復興豈/李姜之才力未優於巡逺歟曰巡逺之死未敢必
乎唐室之再興李姜之死未敢料乎宋室之不/復忠臣為國惟盡此心而已其他非所計焉
八月元軍入真州苗再成死之
揚州既破元兵攻真益急趙孟錦乘霧襲其營少頃/霧開元兵見孟錦衆少逐之孟錦登舟失足墮水中
死焉城遂䧟再成不屈死元主召/阿珠入朝賜泰興户二千為食邑
發明再成之守真州宣力既久觀其告文天祥之/䇿則恢復復之計忠君之心誠矣奈何兩閫
[027-50b]
協遂使厥志不伸城䧟而死心何愧焉/綱目特以全節予之所以深示其褒也
秀王與檡圍婺州元董文炳拒之與檡乃還
時楊亮節居中秉權與檡自以國家親賢多所諫止/遂犯忌嫉諸將俱憚之至是詔出兵浙東朝臣言與
檡有劉更生之忠曹王臯之孝宜/留輔以隆國本譖者益急卒遣之
以王積翁為福建招捕使
積翁兼知南劒州備禦上三州副/使黄恮兼知漳州備禦下三州
張世傑遣兵會吳浚擊元李恒于兠零敗績
張世傑遣都統張文虎與浚合兵十萬/期必復建昌與李恒戰兵敗浚奔寧都
[027-51a]
元人以太皇太后謝氏北去
太皇以病久留臨安至是元人自宮中舁其牀/以出侍衛七十人遂赴燕降封夀春郡夫人
九月元軍分道冦閩廣
阿嘍罕董文炳及䝉古台索多以舟師出明/州達春及呂師䕫李恒等以騎兵出江西
東莞民熊飛起兵會趙溍復韶廣州
熊飛為元人守潮恵聞趙溍至即以兵應之攻梁雄/飛于廣州雄飛遁飛遂復韶州新㑹令曾逢龍亦帥
兵至廣州李性道出迎謁飛與/逢龍執性道殺之溍遂入廣州
發明書東莞民熊飛起兵予倡義也䝉古内侵王/室陵夷茍有奮志而起其勤王家者此綱目
[027-51b]
之所予熊飛起兵會溍遂復韶廣非明於大義者/曷克爾乎綱目特筆起義曰東莞民熊飛起兵會
趙溍復韶廣州所以不沒其善而為臣子狥國之/勸也多矣君子可不知所向哉後凡書起兵者例
皆倣/此
元阿爾哈雅圍靜江都統馬塈力戰禦之
知雍州馬塈將入衛而臨安已䧟因留靜江總屯戍/諸軍會元使阿爾哈雅取廣西塈發所部及諸峒兵
守靜江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元軍攻闗不克乃以/偏師入平樂過臨桂夾攻塈塈退保靜江阿爾哈雅
使人招降塈發弩射之攻三月塈不解甲/前後百餘戰城中死傷相藉訖無降意
冬十月文天祥帥師次于汀州
[027-52a]
天祥遣趙時賞等將一軍趨贛以取寧都呉浚/将一軍取雩都劉洙等皆自江西起兵來會
元呂師䕫等將兵度梅嶺遂入韶州熊飛死之
趙溍使飛及曽逢龍禦元軍于南雄逢龍敗死飛走/韶州元軍圍之守将劉自立以城降飛率兵巷戰兵
敗赴/水死
發明熊飛始終為宋之意至是見矣前書起兵復/韶廣固可見其倡義之實此書熊飛死之又
可見其死節之實茍非誠於義理之勇者烏/有臨難而不恐懼乎時書死之予全節也
十一月元阿嘍罕董文炳入處州秀王與檡等逆戰于
瑞安敗績死之
[027-52b]
與檡與弟與櫖子孟備及觀察使李世達監軍趙由/察訪使林温被執皆不屈而死知處州李珏知瑞
安府方洪/俱以城降
發明書入何逆而不順之辭外之也逆戰何予與/檡也死之何予全節也與檡宋室之胄亦能
忠於朝廷前書圍婺州元人拒之與檡乃還此書/與檡等逆戰于瑞安死之則其勤勞王事不有其
身之意可見矣天不祚宋而使忠臣義士相繼而/亡弗克遂志豈不惜哉知乎此則可以占宋事之
興亡/矣
廣義嗚呼與檡賢於徽欽逺矣跡其/志當與北地王諶同一義也
元軍入建寧府邵武軍○陳宜中張世傑奉帝航海
[027-53a]
北兵既逼陳宜中張世傑備海舟奉帝及衛王楊太/妃等登舟時軍十七萬人民兵三十萬人淮兵萬人
與北舟相遇值天霧/晦𠖇不辨舟得以進
王積翁叛降元
先是積翁棄南劒州走行都遣人納欵于元至/是元軍侵福安積翁為内應遂與王剛中同降
帝至泉州招撫使蒲夀庚作亂帝走潮州十二月夀庚
以泉州叛降元
帝舟泊泉州港招撫使蒲夀庚來謁請駐蹕張世傑/不可初夀庚提舉市舶擅舶利者三十年或勸世傑
留夀庚不遣則凡海舶不令自隨世傑不從縱之歸/繼而舟不足乃掠其舟并沒其資夀庚怒殺諸宗室
[027-53b]
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者宜中等乃奉帝/趨潮州夀庚遂與知泉州田真子以城降元
發明嗚呼宋氏至此其亡已決不絶如綫世傑諸/賢輔佐幼主圖存於亡其志可尚自杭而遷
閩自閩而航海於是浸不可為矣而夀庚姦兇不/思戮力勤王顧乃作亂降敵其罪可勝誅乎遂使
天子走潮間闗海道豈不深可哀哉宋室垂亡不/能復故疆之萬一而亂臣賊子反以所有降之其
惡有不可勝言者耳前書王積翁叛降元此/書蒲夀庚叛降元皆所以著其不赦之罪
趙溍棄廣州遁
制置副使/方興亦遁
元人入興化軍知軍事陳文龍死之
[027-54a]
王剛中既降遣使至興元軍文龍斬之而發民固守/阿嘍罕復遣使招之文龍復斬之使部将林華伺元
兵于境上華反導元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孫開門降/執文龍欲降之文龍指其腹曰此皆節義文章也可
相逼邪卒不屈乃械/送杭州文龍不食死
發明文龍之死誠足嘉尚觀之遣使屢招而不從/則其不惑之心可知觀之城䧟被執而不屈
則其狗義之心可見恥食周粟遂餓而死其與夷/齊之量又何虧乎大節是守巍乎若屹中流之砥
柱其忠又可得而少/貶哉書以予之宜也
張珏復瀘涪州遂敗元軍于重慶
元東西川守将合兵萬人圍重慶肆于摽掠軍政不/一故久無功而城中益得自守張珏雖領重慶之命
[027-54b]
不能赴官留合州以抗元軍且遣師復瀘涪二州及/圍兵以不和而潰珏乃得入城遣将四出元軍屢敗
元阿爾哈雅破靜江坑其民馬塈死之廣西州郡皆䧟
阿爾哈雅為書許塈為江西大都督塈不聽又請元/主親降手詔諭之塈焚詔斬其使靜江以水為固阿
爾哈雅乃築堰斷大陽小溶二江以遏上流决東南/埭以涸其隍城遂破塈閉内城城守又破之塈率死
士巷戰刀傷臂被執斷其首猶握拳奮起立踰時始/仆阿爾哈雅悉坑其民分兵取鬱林潯容藤梧等州
廣西提刑鄧得遇聞靜江破朝/服南望拜辭投南流江而死
發明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
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馬塈之守靜江雖危不懼城破巷戰被執而死
[027-55a]
然其心則何心哉舍生取義之心也塈知義為重/而知生為輕故生可舍而義不可失豈不謂之大
丈夫哉故特/以全節予之
帝次恵州遣使奉表請降于元
帝駐于恵之甲子門遣倪宙奉表詣元軍/請降索多命其子元帥伯嘉努偕宙赴燕
發明春秋所最謹者無信之盟故隠公及戎盟于/唐㑹戎于唐聖人特書時書月書日以深謹
之夫强敵無信王者外而不内烏可刑牲歃血要/質鬼神與結誓盟噫盟戎尚以為恥况稱臣於敵
耶䝉古在宋尤為勁敵理宗結以滅金反乃信其/所不當信兵連禍結遺患至此故綱目於䝉古遣
使請盟之事皆削不書獨前書奉表稱臣于元而/此書奉表請降于元所以見是盟乃宋人所欲非
[027-55b]
出於䝉古之請其所以致再拜之辱者皆宋人自/取之耳書法若此其惡宋之意為何如耶自古㑹
盟多矣未有屈辱若是之甚者使宋之君臣而有/人心則必愧死亡地矣雖然後之欲玩敵致敗者
其為殷鑒/豈不明哉
元軍分道入兩川
元主以哈坦竒爾濟蘇領東川行樞宻院攻合州布/哈李徳輝領西川行樞宻院攻重慶仍令徳輝留成
都給/軍食
丁/丑端宗皇帝景炎二年元至元/十四年春正月文天祥移屯漳
州汀守黄去疾及吳浚降元
[027-56a]
元軍破汀闗天祥欲據城拒敵汀守黄去疾聞車駕/航海擁兵有異志天祥乃移軍漳州時趙孟濚等軍
還惟呉浚不至未/㡬浚與去疾降元
元命道士張宗演領江南道教
元主封宗演為嗣漢天師演道靈應/冲和真人命百官郊勞待以客禮
二月元軍入廣州遂䧟廣東諸郡○文天祥誅吳浚
浚既降元因至漳州説夫/祥降天祥責以大義斬之
發明吳浚叛逆之賊法所必討然分註皆以斬書/綱目前書降元以正其悖逆之罪此書誅浚
以正其討罪之實茍以斬書則失其討賊之大權/而亂臣賊子無所懲戒故正色書之變文曰誅然
[027-56b]
後討賊之義正而逆賊之義明/矣此綱目原情定罪之深意也
廣義大書曰文天祥誅/吳浚者正天討也
元軍引還留潛説友為福州宣慰使王積翁副之
時北方有警元主召諸将班師凡諸/将及淮兵在福安者命李雄統之
元以西僧嘉木揚喇勒智總攝江南釋教
除僧租税禁/擾寺宇者
發明自王道衰異端熾佛氏流入中國呼必賚以/䝉古入主華夏尊禮嘉木揚喇勒智故江南
釋教皆出於其總攝遺害甚廣夫六經火於嬴秦/後世卒莫得其全佛氏起於漢明後世終莫得而
[027-57a]
泯人心好尚如此世變亦可知矣書以西僧總攝/江南釋教謂之總攝者則是江南皆為轄之也吁
可勝/嘆哉
三月文天祥復梅州○元將李雄殺潛説友○陳瓚起
兵復興化軍
瓚文龍從子也舉/兵誅林華復其城
夏四月廣東制置使張鎮孫復廣州○張世傑復潮州
○文天祥引兵自梅州出江西
吉贛兵皆㑹之/遂復會昌縣
[027-57b]
淮人張徳興傅高起兵復黄州夀昌軍殺元將鄭鼎
徳興與淮西野人原寨劉源等起兵興復司空山民/傅高舉兵應之遂復黄州夀昌軍用景炎正朔元賈
居貞使湖北宣慰使鄭鼎将兵拒之鼎言鄂之大姓/皆與高通請先除之以絶禍本居貞不可鼎将行留
其所善部将曰聞吾還軍汝就舉烽城樓内外合發/當盡殺城中大姓鼎與徳興遇于樊口戰敗溺死
六月文天祥敗元軍于雩都秋七月使趙時賞等分道
復吉贛諸縣遂圍贛州
發明春秋惡汲汲之戰至於復讐討賊則汲汲為/美是以莊公九年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
績葢謂莊公能與讐戰故書以與之今元人有欺/孤之罪天祥能與之戰意葢在於復讐雪恥故綱
[027-58a]
目書此與乾時同義是亦與之之意爾不然則/示以好攻戰樂殺人為事也豈春秋之法哉
○元諸王錫里濟刼北平王諾摩罕及安圗以叛元主
使巴延討平之
元諸王錫里濟刼北平王于阿里瑪圗之地械繫右/丞相安圗脅諸王以叛使通好於海都海都弗納遂
率兵至和林城北元主命巴延率軍往禦之巴延與/其衆遇于鄂勒歡河夾水而陣相持彌日俟其懈掩
擊破之錫/里濟走死
張世傑會師討蒲夀庚于泉州傳檄諸路遂復邵武軍
世傑以元軍既退自将淮兵討蒲夀庚時汀漳諸路/劇盗陳弔眼及許夫人所統諸嗣畬軍皆㑹兵勢稍
[027-58b]
振夀庚閉城自守世傑遂傳檄諸路陳瓚起家/丁民義五百人應世傑世傑遣将復邵武軍
發明自夀庚叛逆至是周一載天道亦小變矣世/傑方謀舉兵而綱目即以會師討夀庚書之
誅亂臣討賊子汲汲然惟恐或後葢以大盜未除/環四海之内無有能正之者世傑是舉雖不能成
功要之名曰為宋其討賊之意固可暴白於天下/故綱目大書于冊亦足以見討賊有人大義未遂
終泯者也然元史之修既以元氏繼宋故於世傑/討夀庚之事往往以入冦書之夫誅亂臣討賊子
大義所在反謂之入冦可乎此君子所為懼綱目/所由作也噫必有君子者出而後綱目之義大明
於天/下矣
廣義夀庚作亂于泉州世傑失䇿所致也于時非/不欲恭行天討奈以力不能勝故也至是書
[027-59a]
討者以見不失討賊之/義猶為王者之師也
元王積翁殺淮兵于福安府
淮兵在福州者謀殺積翁以應/張世傑事覺皆為積翁所殺
八月元李恒襲文天祥于興國縣天祥兵潰走循州諸
將鞏信趙時賞等皆死之
李恒遣兵援贛而自将攻天祥于興國天祥不意恒/猝至遣兵戰鍾步不利時鄒㵯聚兵數萬于永豐天
祥引兵就之會㵯兵先潰恒追天祥至方石嶺及之/鞏信以短兵接戰恒駭其以寡敵衆疑有伏斂兵不
進信坐巨石餘卒侍左右箭雨集屹不動恒從間道/就視之創被體而死不仆天祥至空坑兵盡潰時趙
[027-59b]
時賞坐肩輿後元軍問為誰時賞曰我姓文衆以為/天祥擒之恒遍求俘虜人識認有曰此趙督參時賞
也天祥由是得與杜滸鄒㵯乘騎逸去至循州散兵/頗集天祥妻子及幕僚客将皆被執時賞至隆興奮
罵不屈有係累至者輒麾去云小小僉㕔官耳執之/何為得脱者甚衆臨刑劉洙頗自辨時賞叱曰死耳
何必然於是被執者皆死恒送天/祥妻子家屬于燕二子死于道
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是時天祥敗走諸将皆死/得非其忠義有以固結之乎孟子曰如使人
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
時賞等皆能全節而不偷生以茍免者由其必有/秉彜之良心焉耳故書皆死之所以予其全節之
義/也
[027-60a]
九月帝遷潮州之淺灣○元將達春等引兵入大庾嶺
元主詔達春與李恒呂師夔等以步卒入嶺䝉古台/索多蒲夀庚及元帥劉深等以舟師下海合追二王
張世傑攻泉州不克元復䧟邵武軍遂入福州
世傑使謝洪永進攻泉州南門不利蒲夀庚復陰賂/畬軍攻城不力得間道求救于索多至是索多來援
世傑遂解圍還淺灣元劉深言王積翁嘗通書于張/世傑積翁亦上言兵力單弱若不暫從恐為闔郡生
靈之患元/主原其罪
元復䧟黄州夀昌軍張徳興傅高死之
元遣昻吉爾等将兵襲司空山寨破之殺徳興/執其三子以去高變姓名出走尋被獲殺之
[027-60b]
發明朱子曰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彛義理之良心是
以欲生而不為苟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徳興傅/高前書起兵復黄州夀昌軍已可以見其起義之
心今而城䧟死之又可以見其全節之實是皆能/决死生於危迫之際者也其忠不亦大乎故特以
全節予之/垂訓大矣
冬十月朔日食○以陸秀夫同簽書樞宻院事
秀夫之謫張世傑讓陳宜中曰此何如時動以臺諫/論人宜中惶恐亟召秀夫還行朝時播越海濱庶事
疎畧楊太妃垂簾與羣臣語猶自稱奴每時節朝㑹/獨秀夫儼然正笏立如治朝或時在行中凄然泣下
以朝衣收淚衣盡濕/左右無不悲慟者
[027-61a]
元索多破興化軍屠其民陳瓚死之
索多至興化瓚閉城拒守索多臨城諭之矢石雨下/乃造雲梯砲石攻破其城巷戰終日獲瓚車裂之屠
其民血/流有聲
發明書屠罪其暴也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既有土地貴得民
心恣行屠戮果何罪乎陳瓚閉城拒守城破巷戰/力屈被執死得其所茍非忠於王事者能如是哉
前書陳文龍死之此書陳瓚/死之則父子皆能全節矣
十一月元達春㑹兵䧟廣州
初達春令索多取道泉州泛海㑹于廣之富場索多/既取興化軍及漳州進攻潮州守臣馬發竭力拒守
[027-61b]
索多恐失期乃舍之而去至恵州與呂師䕫合軍/趨廣州制置使張鎮孫以城降達春遂夷廣州城
元將劉深襲淺灣帝奔井澳
深攻淺灣張世傑戰不利/奉帝走秀山遂至井澳
十二月帝有疾
帝至井澳颶風壞舟帝溺㡬不救遂/得驚疾旬餘諸兵士稍集死者過半
元劉深襲井澳帝奔謝女峽陳宜中逃之占城
帝復入海至七里洋欲往占城陳宜/中請先往諭意度事不可為遂不返
發明嗚呼是時宋事已去無可為者播越海濱無/時休息帝居潮之淺灣劉深襲之奔於井澳
[027-62a]
矣帝居秀山井澳劉深又襲之奔於謝女峽矣自/是而遷䃃洲自是而遷厓山宋之天祿永終於是
决矣宜中身都将相饕國洪思事雖難為亦當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乃其分也今而託諭占城去而
不返安有背君茍免而可以為人臣也哉逃者匹/夫之事宜中宰相而效匹夫之事遁逃茍免不亦
賤乎故直書逃以/著其幸免之罪
元伐緬
初元遣使徵緬朝貢不從而率衆侵擾永昌/雲南行省遣兵伐之降其砦三百餘而還
戊/寅三年五月帝昺祥興元/元元至元十五年春正月元降封福王與芮為
平原郡公○元軍入重慶張珏死之西川州縣皆䧟
[027-62b]
元布哈督汪良臣等兵入重慶李徳輝為書與張珏/曰君之為臣不親於宋之子孫合州為州不大於宋
之天下珏不荅布哈至城下營浮屠造梯衝将攻之/珏悉衆與良臣鏖戰良臣身中四矢明日督戰益急
珏與伊蘇岱爾戰扶桑壩元軍從後合擊之珏軍大/潰其夜都統趙安以城降珏率兵巷戰不支歸索鴆
飲不得乃順流走涪布哈遣舟師邀之遂被執至安/西解弓絃自經死先是瀘州食盡安撫王世昌亦自
經死涪州守将王明城䧟不屈被殺紹/慶南平夔施恩播諸州相繼皆降于元
發明舍生取義秉彜良心朱子曰設使人無秉彜/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
苟免者皆将不顧禮義而為之矣張珏之守重慶/竭其智力戰敗被執自經而死則其既不背君又
不辱身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者矣茍非素以忠/義自守而確乎不抜者安能全其秉彜之良心哉
[027-63a]
故書/予之
廣義嗚呼張珏之忠義雖死猶不死也觀此則知/賣國甘心降敵者雖喬松之夀晉楚之富果
何益/哉
元定武官承襲之制
凡有功陛秩者元職令他有功者居之不得令子姪/復代陣亡者始得襲病死者降一等總把百户老死
者不襲/著為令
二月元索多䧟潮州屠其民
達春令索多還攻潮州馬發城守益備索多塞塹填/濠造雲梯鵝車日夜急攻發潛遣人焚之凡相距二
[027-63b]
十餘日而敗發死/之索多屠其民
元以許衡領太史院事
元承用金大明歴歲久寖疏元主欲釐正之乃命王/恂及楊恭懿郭守敬測驗改正而以張文謙張易董
之恂言厯家知厯數而不知厯理宜/得許衡總之遂命衡領太史院事
三月元以索多等行省事于福州
倪宙至燕元主召達春等北還議二王事宜/乃留索多蒲夀庚行省事鎮撫瀕海諸郡
文天祥收兵復出麗江浦
天祥以弟璧及母在恵州乃趨之/行收兵出海豐縣遂次于麗江浦
[027-64a]
都統凌震復廣州○帝遷䃃洲○曾淵子至自雷州以
為參知政事廣西宣諭使
淵子起兵據雷州元軍諭降不聽/進兵攻之淵子奔䃃洲遂有是命
夏四月帝崩衛王即位
帝崩年十一羣臣多欲散去陸秀夫曰度宗皇帝一/子尚在将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一成中興者今百
官有司皆具士卒數萬天若未欲絶宋此豈不可為/國邪乃與衆共立衛王年八歲矣方登壇禮畢御輦
所向有龍拏空而上既入宮雲陰不見改元祥興升/䃃洲為翔龍縣土帝廟號曰端宗太妃仍同聽政陳
宜中入占城行都日候其還朝宜中竟不至時世傑/秉政而秀夫禆助之外籌軍旅内調工役凡有述作
[027-64b]
盡出其手雖匆遽流離中/猶日書大學章句以勸講
發明繼統與創業不同臣前已論之矣五代劉崇/僭立謂其臣曰朕以高祖之業一朝墜地今
日位號不得已而論之崇雖僭竊其言葢亦有理/此綱目於光武昭烈元帝髙宗未混一之時所以
皆書即皇帝位而無嫌者正以幸其繫人心續正/統副四海依歸之望慰祖宗在天之靈固不得與
其他妄自尊大者比也故書帝/崩衛王即位所以明其正耳
廣義或曰秀夫當顛沛流離之中日書大學章句/以勸講何其迂耶曰不然道也者不可須臾
離也故聖人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忠臣愛君惟求/一箇是而已且興亡何代無之秀夫豈以是而遂
失其/道哉
[027-65a]
五月張世傑攻雷州不克
世傑使張應科王用将兵取雷州應科三戰不利用/因降元應科收兵復戰敗死世傑悉衆圍城城中絶
糧士以草為食元史格漕欽亷/高化諸州糧以給之世傑引還
六月帝遷新㑹之厓山
時六軍所泊居雷化犬牙處而厓山在新㑹縣南八/十里鉅海中與竒石山相對立如兩扉潮汐之所出
入也故有鎮戍張世傑以為天險可扼以自固乃奉/帝移駐遣人入山伐木造行宮及軍屋千餘間行宮
正殿曰慈元楊太妃居之升廣州為祥興府時官民/兵尚二十餘萬多居于舟資糧取辦于廣右諸郡海
外四州復刷人匠造舟/楫製器仗至十月始罷
[027-65b]
元以張𢎞範為都元帥李恒副之將兵入閩廣
𢎞範言張世傑復立廣王閩廣響應宜進取之元主/以𢎞範為䝉古漢軍都元帥賜寶劒専决軍事𢎞範
薦李恒自副從之𢎞範至揚州選将校發水陸之/師二萬分道而南元主復命達春留後供軍費
秋七月湖南制置使張烈良等起兵應厓山與元阿爾
哈雅戰敗死之海南州縣皆䧟
烈良及提刑劉應龍起兵以應厓山雷瓊全永與潭/屬縣之民周隆賀十二等咸應之大者衆數萬小者
不下數千元主命阿爾哈雅往討獲隆十二斬之烈/良等舉宗及餘兵奔思州烏羅洞為元軍所襲皆戰
死阿爾哈雅畧地海外遣人招瓊州安撫趙與珞降/與珞不聽率兵拒于白沙口未㡬州人執與珞以降
[027-66a]
阿爾哈雅裂殺之由是瓊南寧萬安吉/陽諸州縣及八蕃羅甸諸蠻皆附于元
發明烈良等心乎宋室起兵往應厓山迄為元将/所殺其志可尚然烈良號召豪傑竭誠王室
死不易守此君子之所嘉/者故予以全節而具其官
元汰江南冗官
阿哈瑪特奏立江西𣙜茶運司諸路轉運鹽使司宣/課提舉司宣課司官吏多至五百餘人至是崔斌言
江南官冗杭州地大民衆阿哈瑪特溺於私愛任其/不肖子巴蘇呼且阿哈瑪特自陳免其子弟之任今
乃身為平章而子若姪或為參政或為尚書或領将/作監㑹同館一門悉處要津有虧公道元主命罷黜
之然終不謂阿哈瑪特罪既而淮西宣慰使昻吉爾/入朝亦以官冗為言於是詔江西省併入福建罷𣙜
[027-66b]
茶營田司歸本道宣慰/司罷漕運司歸行省
八月有星隕于廣南
有星墮廣州南初隕色紅大如箕中爆/烈為五既墜地殷如鳴鼓一時頃止
發明宋失臨安播越海島星乃天之列宿而無故/墜隕其變大矣是時帝在厓山正值廣南之
地今又有此變異未㡬果有厓山之覆宋遂亡國/綱目舉而書之所以戒人君兢兢業業不可不知
警懼/也歟
廣義或曰宋之興也五星聚奎宋之亡也星隕于/廣此可見國之興亡匪由于人皆出于天也
曰舍人而言天未可以論興亡之理合天人而言/之則興亡之理庶乎可得矣昔者堯有九年之水
[027-67a]
湯有七年之旱似乎亡國之徵也唐堯商湯其興/也莫之能禦焉厥後伊洛竭而夏亡岐山崩而周
滅天何不靈於堯湯而獨靈於桀與幽厲也由是/觀之則人為急天為緩人為先天為後故曰栽者
培之傾者覆之因在人有栽傾之勢故在天有培/覆之機人能勉强自栽則天必培之矣茍自傾矣
天其不覆之乎孟子所謂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此也觀夫汴宋方興其氣象規模煥然一新天不
培之可乎南渡以後氣象規模蕭索殆盡天不覆/之可乎所謂天監厥徳用集大命培之道也上帝
不保降若茲大喪覆之道也其興其亡雖係于天/皆由人耳若揆厥所元而論其君之賢不肖又皆
天也豈人力之所能哉此論/天人者可合而不可離也
加文天祥少保信國公張世傑越國公
[027-67b]
天祥聞帝即位上表自劾兵敗江西之罪乞入朝優/詔不許而加官爵天祥遺書陸秀夫云天子幼冲宰
相遁荒詔令皆出諸公之口豈得以游詞相拒會軍/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母亦病沒詔起復之天祥長
子復亡家/屬皆盡
九月葬端宗皇帝于厓山
陵號/永福
廣義端宗之死愈於徽欽之辱/其亦亡國末裔之幸焉
冬閏十一月凌震棄廣州遁○元張𢎞範襲執文天祥
于五坡嶺
[027-68a]
天祥屯潮陽鄒㵯劉子俊皆集師㑹之遂討劇盜陳/懿劉興于潮興死懿遁以海舟導張𢎞範兵濟潮陽
天祥帥麾下走海豐先鋒将張𢎞正追之天祥方飯/五坡嶺𢎞正兵突至衆不及戰天祥遂被執吞腦子
不死鄒㵯自剄劉子俊自詭為天祥冀可免天祥及/天祥至各爭真偽元遂烹子俊天祥至潮陽見𢎞範
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𢎞範釋其縛以客禮之天祥/固請死𢎞範不許處之舟中求族屬被俘者悉還之
十二月元西僧嘉木揚喇勒智發紹興諸陵
嘉木揚喇勒智利宋殯宮金玉發紹興諸陵及大臣/塚墓凡一百一所又欲裒諸陵骨雜牛馬枯骼為鎮
南浮屠㑹稽人唐珏獨痛憤乃貨家具行貸得白金/為酒食陰召諸惡少泣曰爾輩皆宋人吾不忍陵骨
之暴露欲以他骨易之已造石函六刻紀年一字為/號自思陵以下隨號收殯衆如珏言夜往取遺骸葬
[027-68b]
蘭亭山後又移宋故宮冬青/樹植其上以識聞者悲之
發明綱目書嘉木揚喇勒智發諸陵分注言利宋/殯宮金玉此亦可為厚葬者之戒雖然宋室
不競使其後世禍及山陵豈不深可哀哉然則西/僧獨無罪乎西僧利人寶貨暴殄梓宮其罪固無
足言者元縱之而不/禁則其心亦忍矣
己/卯帝昺祥興二年元至元十六/年是歲宋亡春正月元張𢎞範襲厓
山張世傑力戰禦之
𢎞範由潮陽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門獲斥堠将知帝/所在乃至厓山或謂世傑曰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
我不能進退盍先據之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世傑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動則必散乃曰頻
[027-69a]
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决勝負遂焚行朝草市結/大舶千餘作一字陣碇海中中艫外舳貫以大索四
周起樓棚如城堞奉帝居其間為死計人皆危之厓/山北淺舟膠不可進𢎞範由山東轉而南入大洋與
世傑之師相遇薄之且出騎兵斷官軍汲路世傑舟/堅不能動𢎞範乃舟載茅茨沃以膏脂乘風縱火焚
之世傑戰艦皆塗泥縛長木以拒火舟不爇𢎞範無/如之何時世傑有甥韓在元軍中𢎞範三使韓招世
傑世傑不從曰吾知降生且富貴但義不可移爾因/歴數古忠臣以荅之𢎞範乃命文天祥為書招世傑
天祥曰吾不能扞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固命之/天祥遂書所過零丁洋詩與之其未有云人生自古
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𢎞範笑而置之𢎞範復遣/人語厓山士民曰汝陳丞相已去文丞相已執汝復
欲何為士民亦無叛者𢎞範又以舟師據海口世傑/兵士茹乾糧十餘日下掬海水飲之水鹹飲即漚泄
[027-69b]
兵士大困世傑帥蘇劉義方興等旦夕大戰既/而李恒自廣州以師來㑹𢎞範命恒守厓山北
合州守將王立以城降元東川州縣皆沒
元東川行院恥功不立乃辭西川而自以兵圍合州/守將王立以夙與東川有深怨懼誅乃使使間行至
成都請降於李徳輝徳輝單舸濟江至合城下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罷置其吏合人徳之於是東川州
縣皆沒/于元
二月張世傑與元張𢎞範戰于厓山世傑兵潰陸秀夫
負帝赴海死之世傑復收兵至海陵山舟覆而死宋亡
都統張達夜襲元軍敗還𢎞範乃四分其軍自将一/軍相去里許令諸将曰宋舟西艤厓山潮至必東遁
[027-70a]
急攻之聞吾樂作乃戰違令者斬時黒氣出山西李/恒乘早潮退攻其北世傑以淮兵殊死戰至午潮上
元軍樂作世傑以為且懈不設備𢎞範以舟攻其南/世傑南北受敵兵士皆疲不能復戰俄有一舟檣旗
仆諸舟之檣旗皆仆世傑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軍/諸軍大潰翟國秀凌震等皆解甲降元元軍薄中軍
會日暮風雨昏霧四塞咫尺不相辨世傑乃與蘇劉/義斷維以十六舟奪港而去陸秀夫走帝舟帝舟大
且諸舟環結度不得出走乃先驅其妻子入海謂帝/曰國事至此陛下當為國死徳祐皇帝辱已甚陛下
不可再辱即負帝同溺後宮諸臣從死者甚衆餘舟/尚八百盡為𢎞範所得越七日屍浮海上者十餘萬
人因得帝屍及詔書之寶世傑行收兵遇楊太妃欲/奉以求趙氏後楊太妃始聞帝崩撫膺大慟曰我忍
死艱關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遂赴/海死世傑葬之海濱世傑将趨占城土豪彊之還廣
[027-70b]
東乃囘舟艤南恩之海陵山散潰稍集謀入廣颶風/大作将士勸世傑登岸世傑曰無以為也登柁樓露
香祝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㡬敵兵退别立趙氏以存祀耳今若
此豈天意邪風濤愈甚世傑墮水溺死諸将函其骨/葬潮居里蘇劉義出海洋為其下所殺史臣曰宋雖
起於用武功成治定之後以仁傳家然仁之弊失於/弱中世有欲自疆以革其弊用乖其方馴致棼擾建
炎而後土宇分裂猶能六主百五十年而後亡豈非/禮義足以維持君子之志恩恵足以固結黎庶之心
歟既而宋之遺臣區區奉二王為海上之謀雖無救/於亡然人臣忠於所事而至於斯其亦可悲也夫
發明書戰厓山予世傑也書兵潰惜之也凡國滅/書死之亡國之善詞也以為國雖亡不為無
人焉耳終綱目書死之七十五而國滅書死之者/周之亡也書韓通金之亡也書完顔呼沙呼宋之
[027-71a]
亡也書陸秀夫皆亡國之善詞也然宋亡何以不/書之死之之下而書於舟覆之下可見世傑不死
猶望興復至其死而宋遂亡則其惓惓於中國不/盡絶人之心為可見耳書宋亡何所以紹帝昺於
太祖也帝㬎北狩宋未亡也至此而亡矣故特/掲而書之如春秋書梁亡綱目書漢亡同義
廣義臣觀宋之亡於厓山也其死節之臣陸秀夫/張世傑耳餘不見諸史冊當夫張𢎞範襲厓
山之日世傑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决/勝負遂焚行朝結大舶起樓棚奉帝居其間為死
計其見可謂明矣况拒甥韓之招且曰吾知降生/且富貴但義不可移耳其志可謂堅矣至於事不
可為乃抽精兵入衛又所以見其謀之决也噫見/之明志之堅謀之决其忠無可議矣或曰斷維之
事得無少累乎曰不然益見其忠之至也觀其露/香告天之語則知其心事如青天白日雖程嬰公
[027-71b]
孫杵臼何以過之然程嬰杵臼能存趙以復讐死/無所憾張世傑不能存趙以復讐死有餘悲由是
知程嬰杵臼能存趙者天也張世傑不能存趙者/亦天也孟子曰若夫成功則天也綱目於世傑雖
不書曰死之而大書曰世傑復收兵至海陵山舟/覆而死于以見其欲存趙氏之心斃而後已嗚呼
忠/哉
夏四月元西僧帕克斯巴死
賜號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輔治大聖至徳普/慧真智祐國如意大寶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師
發明帕克斯巴雖西僧然加以殊禮號以國師故/前史皆書曰卒而綱目特筆書死何哉彼以
西城之民奉西城之教固當從外夷之例也綱目/之於外夷雖其君長且書死况帕克斯巴乃其民
[027-72a]
乎如唐書胡僧/不空死同意
秋九月元詔太子參决朝政
詔省院臺司之/事皆先啟後奏
冬十月文天祥至燕不屈元人囚之
厓山之破張𢎞範等置酒大㑹謂天祥曰國亡丞相/忠孝盡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今将不失為宰相也
天祥泫然出涕曰國亡不能救為人臣者死有餘罪/况敢逃其死而貳其心乎𢎞範義之遣使䕶送天祥
赴燕道經吉州痛恨不食八日猶生乃復食十月至/燕館人供張甚盛天祥不寢處坐達旦遂移兵馬司
設卒守之既而丞相博囉等召見於樞宻院欲使拜/天祥長揖不屈博囉曰自古有以宗廟土地與人而
[027-72b]
復逃者乎天祥曰奉國與人是賣國之臣也賣國者/有所利而為之必不去去者必非賣國者也予前除
宰相不拜奉使軍前尋被拘執已而有賊臣獻國國/亡當死所以不死者以度宗工子在浙東老母在廣
故耳博囉曰棄徳祐嗣君而立二王忠乎天祥曰當/此之時社稷為重君為輕吾别立君為宗廟社稷計
也從懷愍而北者非忠從元帝為忠從徽欽而北者/非忠從高宗為忠博囉語塞忽曰晉元帝宋高宗皆
有所受命二王不以正是簒也天祥曰景炎乃度宗/長子徳祐親兄不可謂不正登極於徳祐去位之後
不可謂簒陳丞相以太皇命奉二王出宮不可謂無/所受命博囉等皆無辭但以無受命為解天祥曰天
與之人歸之雖無傳受之命推戴擁立亦何不可博/囉怒曰爾立二王竟成何功天祥曰立君以存宗社
存一日則盡臣子一日之責何功之有曰既知其不/可何必為天祥曰父母有疾雖不可為無不下藥之
[027-73a]
理盡吾心焉不可救則天命也今日天祥至此有死/而已何必多言博囉欲殺之而元主及大臣不可𢎞
範病中亦表奏天祥忠於/所事願釋勿殺乃囚之
發明嗚呼天祥忠宋之心至是益見矣方其起兵/勤王間闗嶺表攻城畧地志圖恢復厥謀未
遂可哀也已及其至燕元人啖之以爵而天祥不/受則是富貴不能淫元人懼之以威而天祥不屈
則是威武不能屈然其心未嘗一日而忘宋也使/天意祚宋莫或撓之則恢復之任舍天祥世傑而
誰歸五坡被執天祥非不知偷生可以茍免其如/忠義何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故寧不屈勿以害吾
天徳之剛寧就死勿以餒吾浩然之氣偷生茍免/豈天祥心哉故直書不屈所以深嘉而樂予之也
其垂訓/大矣
[027-73b]
十二月元增置宿衛
元宿衛皆領於四集賽以太祖功臣博勒呼博爾濟/穆呼哩齊拉衮四族世領集賽之長集賽者猶言分
蕃宿衛也年勞既久即擢為一品或以才能任使貴/盛雖極一日歸至内庭則執事如故其後集賽增至
四千八百衛而累朝鄂爾多集/賽尤多國之大費每糜於此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