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1a]
欽定四庫全書
行水金鑑卷一百五十七
江南按察使傅澤洪撰
兩河總説
總理河道都御史戴時宗上疏為備陳黄河事宜以
寛聖慮事臣歴魚臺縣按視新隄工程及黄河水勢
適新水汎漫兩崖無土工力難施乃捨舟陸行繇金
鄉縣歴曹武入河南界開挑梁靖口通賈魯舊河闢
[157-1b]
趙皮寨越汴梁抵孫家渡隨處分派丁夫督以官屬
蓋欲疏濬上流分殺水勢徐為下流築塞之計乃放
舟黄河中流遍觀大名等府舊甞決處返棹曹單循
魚臺出沙河驛泊雞鳴臺往來魚沛間督築新隄決
口時已六月盡間矣臣竊伏自念頃者黄河變遷運
道阻患陛下日夕憂勤乃用言官議不以臣愚不肖
謬承其任臣圗報無方不敢愛死雖溽暑馳驅豈敢
辭勞即今各處工程雖未報功而始終本末已得梗
[157-2a]
槩用敢預先上陳庶幾稍寛陛下宵旰之憂亦臣區
區犬馬之微誠也臣初受任時訪求士大夫及道途
來往皆以魚臺水勢洶洶似不可為乃今觀之殊有
未然夫天下之事可以遥斷者理而不可遥定者形
故耳聞不如目見意料不如身親今議者欲㝷故道
而不知故道之未可盡復欲除近患而不知近患之
未可亟去臣請終言其說夫黄河遷徙自古不常今
北自天津南至豐沛無尺寸地無黄河故道其在當
[157-2b]
時無不受其害者古今言治河者俱無上䇿唯漢賈
譲言不與河争尺寸之地先儒韙之以為至論今必
求河之故道則禹貢時九河乃在河間滄定間隋引
河水入汴南逹江淮又引河鑿渠北通涿郡今涿水
路絶惟淮流如故然巳非向者之舊漢唐皆都關中
不借河水之用宋以都汴切近河災其防河與防北
邊糜費若等然自始迄終河患莫絶我朝定鼎燕都
一切漕運取給東南自淮達徐皆藉河水之力往年
[157-3a]
河入豐沛沽頭上下諸閘皆廢而舟楫反利今年天
旱不雨運道幾涸濟寧以南若無魚臺之水則漕舟
非旬月可至此河水不可無之明驗也臣到河南見
河東北岸比西南低下不啻四五尺若引而決之繇
東平張秋入海爲力甚易魚臺之水涸可立待然中
梗運道東兖以下必皆阨塞故國家立法盡三省之
力自開封府筒瓦廂以至考城縣流通集等處防守
東北岸如防盜賊意固有在然猶未也又必如議者
[157-3b]
之説地道變遷九河可復繇鄭衞滄景以至天津入
海庶幾河患永絶然恐徐淮以下一帶皆涸尤不可
之大者也昔者禹治九河不過達海而止古今以行
所無事稱之今欲治河之患而又欲借以濟吾用使
禹復治必不用往日之法矣臣所謂故道之不可盡
復者此也河水所至必爲民患今不暇逺舉且如𢎞
治年間河溢曹單湮没一二十年至正徳年間河徙
豐沛而後曹單之患息又一二十年至前年夏秋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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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魚臺而後豐沛之患息今飛雲橋路絶髙過平地
又純是淤沙人力難施決無復通之理縱使復通不
過移魚臺之患於豐沛是一患未除而一患復生也
夫河水驟至名曰天災人猶嗷嗷今豐沛之民方且
息肩又欲引水而灌注之民其謂何昔宋神宗時河
決滄景司馬光議棄北流而治東流以俟二三年河
流深廣然後徐議神宗曰東北流之患孰爲重輕光
曰兩地皆吾赤子然北流巳殘破而東流尚完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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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神宗所問有君人之度而司馬光所見得權時之
宜援古酌今何以異此臣所謂近患之未可亟去者
此也臣歴考河志洪武元年河決舊曹州自䨇河口
入魚臺縣太祖髙皇帝用兵梁晉間使大將軍徐達
開塌塲口入於泗以通運道後因河口塞淤乃修師
家莊石佛諸閘又開濟寧州西耐牢坡接引曹鄆黄
河水以通梁晉之粟永樂九年太宗文皇帝復命刑
部侍郎金純看視河勢發河南運朩丁夫開濬故道
[157-5a]
自開封引水復入魚臺塌塲口出榖亭北十里以修
太祖時故事今所謂永通廣運二閘是也繇此言之
則魚臺乃河之故道議者偶未之考耳爲今之計欲
治魚臺之患必先治魚臺所以致患之本欲治魚臺
致患之本必委魚臺以爲受水之地蓋河之東北岸
與運道爲鄰惟有西南流一繇孫家渡出壽州一繇
渦河出懐逺一繇趙皮寨出桃源一繇梁靖口出徐
州小浮橋往年四道俱塞而以全河南奔故豐沛曹
[157-5b]
單魚臺以次受害今不治其本而欲急除魚臺之患
臣恐魚臺之患不在豐沛必在曹單間矣然臣所以
欲暫委魚臺而不治者其説有三其䇿亦有三夫治
朩者先正其本濬流者先𨗳其源上源既分而下流
自殺其説一也臣初到魚臺夏麥巳収新水適至被
水之鄉已爲棄地縱欲耕種須待明年今歳不治民
不大病其説二也河流既乆將自成渠因而𨗳之當
易爲力既免勞費無益之憂且無東奔西突之患其
[157-6a]
説三也五月二十二日臣已將梁靖口開通賈魯河
六月初五日又將趙皮寨加闢深廣但魚臺之功未
完以此未敢具奏惟孫家渡雖已挑通而行水尚少
方議開濬渦河一道議者以中經祖陵未敢輕舉今
山陜巨商往來汴梁者皆繇小浮橋直泝梁靖口趙
皮寨河口舊止五十餘歩今已闊一里許下流不能
容乃至漫入夏邑此二河皆上年所未有之事大約
河勢已殺十之三四然魚臺之水所以未即消者以
[157-6b]
前人議築新隄横亘其東無所於洩故也臣初到時
即已病之今議於新隄開設水門數處使入昭陽湖
及盛應期所挑新河出金溝留城境山庶幾西岸之
水可以少平然一時朩石俱難卒辦聊以樁葦宜
應變而已候秋水稍落之後另議興工魚臺之水雖
多然皆汎漫實未成河其趙皮寨與開封府筒瓦廂
大名府杜勝集等處相對梁靖口與曹州娘娘廟考
城縣流通集等處相對臣巳預戒官夫重加捲埽乘
[157-7a]
此魚臺之水下壅之時逼之使西南流一䇿也二河
既通孫家渡冬月可完雖渦河一道方在别議然以
其一出魚臺四道並行其勢巳弱則所來之水反足
以濟吾運道之不足如往年河出豐沛沽頭上下諸
閘不事啓閉而舟楫通利一䇿也萬一溢出榖亭以
北則候其河流漸深河渠漸廣因而通塌塲口故道
今永通廣運二閘俱存閘夫編設如故嘉靖六七年
間曽因大水糧運皆繇此行比與濟寧諸閘近便甚
[157-7b]
多此可以復國初之舊又何患焉一䇿也夫有前三
説并此三䇿故臣斷然以賈讓司馬光之言爲可行
然臣私憂過計黄河變遷自古不常以臣之愚豈能
逆料於三䇿之中但審觀事勢爲今之計不過如此
萬一此後果如愚慮出臣前䇿則河有西南之漸永
無運道之虞固其上也出臣後䇿則借此河水之力
足資運道之利亦其次也臣才識迂疎不逮前人而
又承此乆殘極弊之餘東馳西驅奔救未及伏望陛
[157-8a]
下鑒臣愚慮察臣愚忠不棄芻言不惑流議特與密
勿大臣叅議可否使臣得以一意從事庻幾少畢犬
馬之力以報陛下知遇之㤙尤望陛下少寛南顧之
憂以享和平之福臣不勝惓惓願望候命之至呉山/治河
通考十戴公之疏實録巳載其畧任黄河二十三巻/嘉靖 一年茲以其言黄運相關之故又備録於此
國朝黄河入運洪武元年河決曹州從雙河口入魚
臺大將軍徐達開塌塲口入於泗以通運時戴村未
壩汶由坎河注海運阻故引河入塌塲以濟之二十
[157-8b]
四年河決陽武東南由陳潁入淮而故元㑹通河悉
淤永樂九年以濟寧州同知潘叔正言命尚書宋禮
役丁夫一十六萬五千濬㑹通河乃開新河自汶上
縣袁家口左徙二十里至壽張之沙灣接舊河九閱
月而成績侍郎金純從汴城金龍口下達塌塲口經
二洪南入淮漕事定爲罷海運正統十三年河決滎
陽衝張秋尚書石璞侍郎王永和都御史王文相繼
塞之弗績景泰四年都御史徐有貞役丁夫五萬八
[157-9a]
千作九堰八閘以制水勢塞之凡十有八月而成𢎞
治三年河決原武支流爲三一決封丘金龍口漫祥
符下曹濮衝張秋長隄一出中牟下尉氏一氾濫儀
封考城歸徳入於宿以布政使徐恪言命侍郎白昻
役丁夫二十五萬塞之𢎞治五年復決金龍口潰黄
陵岡再犯張秋侍郎陳政治之弗績六年訛言沸騰
有云河不可治宜復海運有云陸運雖費餉事亦辦
朝議弗之是也乃命都御史劉大夏平江伯陳銳役
[157-9b]
丁夫十二萬有竒一濬孫家渡口開新河𨗳水南行
由中牟至潁川東入於淮一濬四府營淤河由陳留
至歸徳分爲二派一由宿遷小河口入淮一由亳州
渦河入淮分土命工始塞張秋二年告成自是河南
嵗計河工矣正徳四年河東決曹縣楊家口趨沛縣
之飛雲橋入運患之工部侍郎崔巖役丁夫四萬二
千有竒塞垂成暴漲潰之巖以憂去侍郎李鏜代之
四月弗績盗起而罷七年都御史劉愷築大隄自魏
[157-10a]
家灣起至雙堌集亘八十餘里都御史趙璜又隄三
十里續之嘉靖六年河決曹單城武楊家口梁靖口
呉士舉荘衝雞鳴臺七年淤廟道口三十里都御史
盛應期開趙皮寨白河諸支流殺水勢役丁夫五萬
八千三月而成乃議開夏村新河役夫九萬八千四
閲月朝議不一罷之八年飛雲橋之水北徙魚臺榖
亭舟行閘面九年由單縣侯家林決塌塲口衝榖亭
十一年十二年水竟不耗十三年廟道口淤都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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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天和役丁夫一十四萬三千九百九十四濬之四
月始成而忽由趙皮寨向亳泗俄驟溢而東向梁靖
口漸奔岔河口東出榖亭之流遂絶運河淤二洪阻
涸秋冬忽自河南夏邑縣太四村諸集攻開數口
轉向東北流經蕭縣城之南仍出徐州小浮橋下濟
二洪趙皮寨俄塞十九年決野雞岡由渦河經亳州
入淮二洪大涸兵部侍郎王以旂開李景髙支河一
道引水出徐濟洪役丁夫七萬有竒八月而成㝷淤
[157-11a]
二十六年決曹縣衝榖亭運河不淤三十二年決房
村約淤三十里都御史曽鈞役丁夫五萬六千有竒
濬之二月而成三十七年新集淤七月忽向東北衝
成大河而新集河由曹縣循夏邑丁家道司家道出
蕭縣薊門由小浮橋入洪七月淤凡二百五十餘里
趨東北叚家口柝爲六股曰大溜溝小溜溝秦溝濁
河胭脂溝飛雲橋俱由運河至徐洪又分一股由碭
山堅城集下郭貫樓又析五小股爲龍溝母河梁樓
[157-11b]
溝楊氏溝胡店溝亦由小浮橋㑹徐洪河分爲十一
流遂不淤然分多則水力弱水力弱則併淤之幾也
四十四年七月河果大淤郭貫樓淤平全河逆行自
沙河至徐州俱入北股至曹縣崇朴集而下北向分
二股内南之一遶沛縣戚山徐州楊家集入秦溝至
徐州北一遶豐縣華山北又分二股南之一自華山
東馬村集漫入秦溝接大小溜溝泛濫入運河逹徐
北一大股自華山向東北由三教堂出飛雲橋而又
[157-12a]
分十三股或横截或逆流入漕河至湖陵城口漫散
湖坡達徐從沙河至二洪浩渺無際而河變極矣八
月少保尚書朱衡乃請開盛應期新河濬留城舊河
同都御史潘季馴開新河自南陽達留城一百四十
一里有竒濬舊河自留城逹境山五十三里有竒役
丁夫九萬一千八閲月而成七月河復決沛縣衝運
河而運河亦由湖陵城口入湖坡九月馬家橋隄成
水始南趨秦溝冬沛流遂斷隆慶元年正月河南衝
[157-12b]
濁河鷄爪溝入洪二年專由秦溝入洪而河南北諸
支河悉併流秦溝三年四年河大漲徐州上下悉爲
巨浸舟行梁山之麓而茶城至呂梁兩崖爲山所束
不得下又不得決五年乃自雙溝而下北決油房口
曹家口青羊口南決關家口曲頭集口馬家淺口閻
家口張擺渡口王家口房家口白浪淺口凡十一口
枝流既散幹流遂微乃淤自匙頭灣八十里而河變
又極矣議者欲棄幹河而行舟於曲頭集大枝間冬
[157-13a]
初水落則幹巳平沙而枝復阻淺損漕舟千有竒則
又議棄黄河運而膠河泇河海運紛沓焉莫可歸一
都御史潘季馴乃役丁夫五萬開匙頭灣僅僅一溝
遂塞十一口併衝口溝大疏𨗳而八十里之故道漸
復明年議大隄兩崖北隄起磨臍溝迄邳州之直河
南隄起離林鋪迄宿遷之小河口六年二月少保尚
書朱衡兵部侍郎萬恭至悉罷膠泇之議而一意事
徐邳河役丁夫五萬有竒分工畫地而築之夏四月
[157-13b]
兩隄成各延袤三百七十里始列鋪布夫議修守如
河南山東黄河例河乃安運通萬歴元年運又大通
議始定夫黄河有幹有枝嘉靖四十四年以前析十
一枝上流而復歸於徐州之幹河故幹通而枝淤隆
慶五年以前析十一枝上決而不歸於邳州之幹河
故枝通而幹淤若植朩焉枝榮則幹瘁幹榮則枝瘁
與其瘁幹孰若瘁枝治河者與其枝通孰若幹通故
黄河合流防守爲難然運之利也國家全藉河運往
[157-14a]
事鏡之何甞一年廢修守哉或者欲分河以茍免修
守之勞而不欲事隄以永圗餉道之利又不虞河分
之易淤隄廢之易決其未達祖宗之所以事河與河
之所以利運者歟治水筌蹄/
河兼漕而專言河者何防河所以治漕也河者漕之
藉也然則古之防河也避其害今之防河也資其利
乎曰唯唯否否漕之藉河禹貢以來有之匪自今也
禹畫九州冀爲都㑹河流碣石以入于海兖浮濟漯
[157-14b]
青浮汶濟徐浮淮泗揚浮江漢豫浮于洛梁浮潜沔
以入于渭雍浮積石至于龍門未有不通於河者也
漢唐皆都關中漢漕山東粟百萬更砥柱之險以達
於渭唐漕江淮之粟由汴入河由河入洛以達于渭
亦未甞不藉于河也獨今日哉于慎行河防一覽序/
太常卿佘毅中全河説云洪惟我國家定鼎北燕轉
漕呉楚其治河也匪直祛其害而復資其利故較之
往代爲最難然通漕於河則治河即以治漕㑹河於
[157-15a]
淮則治淮即以治河合河淮而同入於海則治河淮
即以治海故較之往代亦最利邇歳以來委寄靡專
論議滋起于是有以決口爲不必塞而且欲就決爲
漕者不知水分勢緩沙停漕淤雖有旁決將安用之
無論沮洳難舟田廬咸沼也是索途于𡨕者也又有
以縷隄爲足恃而疑遥隄之無益者不知河挾萬流
湍激異甚隄近則逼迫難容隄逺則容蓄寛廣謂縷
不如遥是貯斛于盂者也又有謂海口淺墊須别鑿
[157-15b]
一口者不知非海口不能容二凟乃二凟失其注海
之本體耳使二凟仍復故流則海口必復故額若人
力所開豈能幾舊口萬分之一别鑿之說是穿咽于
脅者也又有謂髙堰築則泗州溢而欲任淮東注者
不知堰築而後淮口通淮口通而後入海順欲拯泗
患而訾堰工是求前于却者也它如絶流而挑方舟
而濬疏渠以殺流引洫以灌溉襲虛舊之談而懵時
宜之窽者紛紛藉藉載道盈廷至于釣奇之士則又
[157-16a]
欲舍其舊而新是圖于是有泇膠睢三河之説焉不
知既治河而又别治漕是以財委壑也又有興復海
運之説焉不知歳用民賦而又歳用民命是以民委
壑也嗟嗟謀室于路則三年靡成回車于岐則千里
坐失又何惑乎漕㡬成陸而民胥爲魚耶然諸爲前
議者豈故好是鑿且奇哉總之不達于水可攻水之
理耳蓋黄河之性合則流急分則流緩急則蕩滌而
疏通緩則停滯而淤塞故以人力治之則逆而難以
[157-16b]
水力治之則順而易今太子少保潘公屢膺河寄洞
炤委源才諝精誠並稱絶世爰偕故右都御史江公
決筴上請事悉具兩河經畧疏中大都盡塞諸決則
水力合矣寛築隄坊則衡決杜矣多設減壩則遥隄
固矣并隄歸仁則黄不及泗矣築髙堰復閘壩則淮
不東注矣隄桞浦繕西橋則黄不南侵矣修寳應之
隄濬揚儀之淺則湖捍而渠通矣故自告竣以來河
身益深而河之赴海也急淮口益深而淮之合河也
[157-17a]
急河淮併力以推滌海淤而海口之宣洩二瀆也急
用是河甞秋漲而涯畛屹然淮甞夏溢而消耗甚速
貢賦舳艫若履枕席轉徙孑遺寢縁南畝蓋借水攻
沙之效已較然顯白矣若謂水循于分湧于合恐其
合而湧也則隄址既遥而奔騰可恣是寓分於合矣
若謂胡不用濬而純用築也則築堅而水自合水合
而河自深是藏濬于築矣若謂胡不使黄淮分背而
乃使淮助河勢河扼淮勢也則合流之後海即大闢
[157-17b]
蓋河不決固自深得淮羽翼則益深是用淮于河矣
若謂河決爲天數不可以人力彊塞故曰故道難復
也然既塞之後河即安瀾是全天于人矣若謂胡不
創開一渠而拘拘膠柱爲也則二百年地紀之故道
天儲之懿䂓本無庸創而自今復之是兼創于守矣
若謂閘壩之復行李稍滯然河渠既奠而行李益通
何便如之是含速于滯矣記禮者謂其數可陳也其
義難知也治河之事良亦類此是故排河淮非難而
[157-18a]
排天下之異議難合河淮非難而合天下之人情難
史遷氏曰甚哉水之為利害也余則曰甚哉人情之
為利害也故今日之功非當事大臣暨余等諸臣之
功皆聖明之功也蓋知河固難而知知河之人尤難
知知河之人固難而任知河之人尤難語曰千夫輿
瓢不如一人負而趨也千夫牧羊不如一人驅而走
也使非聖明之併合河漕而事權歸一也其何能功
縶騏驥之足則難望其必至縛孟賁之手則難望其
[157-18b]
必敵使非聖明之寛假便宜而不從中制也其何能
功蜚蝗蔽天則農稷不能善稼奔駟曳轍則王造亦
廢馳驅使非聖明之不惑浮言而私撓必黜也其何
能功千仭而坡則牧豎陵其阜數尺而峭則樓季不
敢踰使非聖明之嚴懲墮窳而凛莫可干也其何能
功空柯無刃則公輸不能以斵虛乏粒則易牙不
能以炊使非聖明之破格折兊而大費不恡也其何
能功張鵠以行賞然後人㒺不射計程以齊足然後
[157-19a]
人㒺不奔使非聖明之綜覈明允而微勞必録也其
何能功昔晉富平津河橋之成武帝謂杜預曰非卿
此橋不立預曰非陛下聖明不成今日之功良亦𩔖
此善乎部疏有云其本在明良之相遇其機在賞罰
之必行真識體之論哉後之治河者其尚仰體君相
任人圖治之心俯詧河臣嘔心腐舌之意相與踵而
行之期于勿壊勿以事既即安而玩愒勿以功非巳
出而更張如周郊之有陳畢終始協心如漢法之有
[157-19b]
蕭曹寧一作頌如此則漕河之允翕當與國家億萬
年靈長之祚同垂㒺極也斯豈非國家甚盛隆事哉
斯豈非國家甚盛隆事哉余謹不嫌侈大贅筆于簡
作左契焉河防一覽歴毅中字子執/銅陵人萬 甲戍進士
甞謂治河者必先求河水自然之性而後可施其疏
築之功必先求古人巳試之效而後可倣其平成之
業黄水自崑崙入徐邳歴桃宿至清口㑹淮而東入
於海淮水自桐栢入鳯睢歴盱泗至清口㑹河而東
[157-20a]
入于海此兩河之故道即河水自然之性也故元歳
漕江南之粟由揚州直北出廟灣入海至國朝永樂
年間平江伯陳瑄始隄管家諸湖通淮河為運道淮
以南自山陽起至𤓰儀計三百餘里淮以北自清河
起至徐州計六百餘里又四十里而至鎮口矣糧艘
一入鎮口則運事可冀保全自古餉道之便無逾於
此此平江陳公獨為注念而矢謀以禆國計者也方
其始事慮淮水漲溢東侵淮郡也故築髙家堰隄以
[157-20b]
捍之自新荘鎮起至越城止計一萬八千一十八丈
横亘西南而淮水無東侵之患矣又慮黄河漲溢南
侵淮郡也故隄新城之北以捍之起清江浦沿鉢池
山至柳浦灣而黄水無南侵之患矣尤慮河水自閘
衝入不免泥淤也故嚴啟閉之禁止許漕艘鮮船由
閘出入匙鑰掌之都漕五日發籌一放而官民船隻
悉由五壩車盤是以淮郡晏然漕渠永頼民到于今
受其賜此古人巳試之良規也爲今之計惟在修復
[157-21a]
平江之故業而隨時斟酌之可也宋儒朱子有言禹
之治水只從低處下手下面之水盡殺則上面之水
自消由斯以譚欲得上流之沛達必先下流之疏通
明矣試自興鹽迤東擇其便利之所如白塗河石䃮
口廖家港等處條為數河分門出海然後從下流而
上将髙郵北界開清水潭寳應南界開子嬰溝山陽
東北開涇河口濬其壅淤闢其窄隘使河深廣中有
所受下有所洩而餘水易逹於海則興鹽泰之水有
[157-21b]
所歸宿而髙寳之水次第東行矣如是則汜光諸湖
可令虛腹而武墩周橋髙澗之水容納有地矣倘慮
西來水多一時宣洩不及再於𤓰洲十壩開十閘口
儀真五壩開五閘口灣頭閘旁増置一壩令入通泰
鹽河則分洩之路既多潰決之患可免即使伏秋暴
漲不能爲災自淮以南之運道可永保其無虞也傳
曰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釋者曰地中兩崖之
間也由斯以觀則河水之行非氾溢四出明矣試將
[157-22a]
戎家口新衝口黄堌口義安山口盡行堵築使全河
之水悉歸故道或如萬歴二十五年故事引水從小
浮橋入正河則水合力强積沙自去河不濬而深矣
如慮霪雨爲澇黄水溢決除崔鎭徐昇季太三義减
水壩四道外另於呂梁上洪之磨臍溝桃源之陵城
清河之安娘城増建減水壩三座如水髙於壩任其
宣洩水與壩平任其停蓄則下流疏通上流利達不
惟兩隄可保而正河亦無壅淤自淮以北之運道可
[157-22b]
永保其無虞也議者謂河水溢決病在兩隄束水太
急勢乃中潰故古之治水惟曰疏曰瀹曰排曰決未
聞築隄而反障之也殊不知古之治河者去民之害
而止故可疏可瀹可排可決隨勢利𨗳不與水争今
且資之以爲利一則環帶陵寢一則灌輸漕餉而民
生又其次也治之者去其害且虞併去其利留其利
又虞併留其害利與害相倚去與留相持展轉圖維
求爲良䇿乃興築隄之議蓋築隄所以束水束水所
[157-23a]
以刷沙計無善于此者若散漫無制任其所之則潰
敗決裂茫無下手而于祖陵運道民生胥失之矣嗟
嗟遥縷二隄之設先臣卓有深見非可易視之也自
徐抵淮兩隄相望蜿蜒綿亘勢如長山挾河中行即
使異常泛漲縷隄不支而溢至遥隄勢力淺緩容蓄
寛舒必復歸漕不能潰出譬之重門待暴則暴必難
侵増纊禦寒則寒不能入自然之勢也故在遥隄之
内則運渠可無淺阻在遥隄之外田廬亦免渰没雖
[157-23b]
不能保河水之不溢而能保其必不奪河固不能保
縷隄之無虞而能保其至遥隄即止甞考𢎞治以前
張秋屢塞屢決先任都御史劉公大夏將黄陵岡一
帶増築太行隄一道而張秋之患遂息此其巳試之
明驗也頻年以來無日不以繕隄爲事亦無日不以
決隄爲害何哉卑薄而不能支也迫近而不能容也
雜浮沙而不能久也隄之制未備耳議者不咎制之
未備而咎築隄者之爲下䇿豈得爲通論哉築隄之
[157-24a]
法必眞土而勿襍浮沙必髙厚而勿省工力必讓遠
而不與争地斯隄於是乎可固也議者又謂泗陵水
渰咎在髙堰遂上疏極言堰之爲害欲盡撤髙堰而
後可殊不知髙堰一去淮水南注峻若建瓴山陽髙
寳以下盡爲池沼且淮水大洩力不能控黄萬一黄
躡其後與之俱南不惟運道既傷而祖陵合襟王氣
亦從此大損矣然則堰亦何負於治河者而諄諄欲
去之耶况一堰之間三開溝澗自足洩水其與拆堰
[157-24b]
同也發言者特未之思耳議者謂黄不兩行黄壩新
河之開得非添足之蛇乎余曰不然當祖陵渰浸之
時天威震赫臣下憂危總河楊公一時分黄洩水使
淮水通流而泗水尋即消减總之急君父之難而他
非所計也今黄水從新河行者若湍急如初由清口
出者猶安然如故則運道原不相妨無容别議若清
口日漸淺澀而新河浩蕩奔騰則有奪正改移之勢
前議鮑王決口建立閘座似不可已運船從此入口
[157-25a]
轉入新河以就正道此總河公初意也若新河勢緩
土淤則止建一減水壩以備滿溢不必重濬復費工
力也凡此皆黄淮之大較運道之坦途亦治兩河者
之要法其他如儀眞東關等淺歷石人頭揚子橋三
河直抵髙廟止一帶運河淤淺寳應一帶湖隄圯
壊黄浦決口髙堰隄埂均應修理清江浦長隄卑薄
柳浦灣至髙嶺舊隄塌損桃清邳宿兩岸遥縷二隄
時加修築或葺舊工或剏新址或因髙阜或填窪下
[157-25b]
一一次第舉之則運道通行自垂永利此在當事者
臨時區畫隨地制宜非搦管者所能殫述也張兆元
曰當今運道其藉力淮黄二瀆不淺矣若令黄不旁
決則衝漕力專淮不旁決則㑹黄力專淮黄既合則
控海力專河不必闢而沙自刷海不必濬而水自深
此正以水治水行所無事之智也雖神禹復起不易
吾言矣張兆元两河指掌/
行水金鑑巻一百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