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尊宿語錄卷第四十八 士十二
僧錄司右闡教兼鍾山靈谷禪寺住持 淨戒 重校
佛照禪師奏對錄
宋淳熈三年十一月初三日
孝宗皇帝召對便殿致恭山呼訖賜坐師奏
云今春伏蒙聖旨令洒掃靈隱三月三十日
又准 降香開堂實增感激今蒙召對獲覩
清光千載一遇帝問師生何處嗣法何人師
對曰臣生長臨江軍禮南山光化禪院長老
普吉為師荷陛下天地覆載之恩行脚叅五
十餘員善知識末後於大慧禪師宗杲處打
徹遂法嗣之上曰朕惜不見大慧師云陛下
既留心祖道時時與大慧於大光明藏把手
共行豈在聚頭接耳為相見耶嘗蒙賜語錄
入藏作萬世光明種子非獨法門增輝臣與
天下衲子不勝榮幸上曰且喜淂晴師云郊
祀在即乃陛下聖德所感上曰朕此心與佛
心通師云直下更無第二人聞陛下萬機之
暇留心祖道游泳楞嚴圓覺自古帝王未有
如陛下篤信此道上曰自古帝王英雄者有
之信此道者極少如梁武帝亦未徹師云當
靣蹉過達磨上曰䧟在泥坑裏師云只為[標-示+革*月]
柄不入手不淂受用師云臣山野語言無倫
恐瀆聖聦上曰這裏正要與長老[└@人/心]懷論道
[048-0972b] 
師云陛下日應萬機直湏向一切處著眼看
是什麼道理上曰天下事來即應之師云可
謂明鏡當臺物來斯照上曰步步踏著實地
師云直湏恁麼始淂上曰臨濟因緣可舉一
二師遂舉臨濟在黃蘗因苐一座勉令問黃
蘗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蘗遂與二十棒如
是三次問每蒙賜棒所恨愚魯且往諸方去
第一座遂白黃蘗云義玄上座雖是後生却
甚奇特他日為一株大樹蔭覆天下人去在
他若來辭和尚願垂提誨濟明日力辭黃蘗
蘗指往大愚處必為汝說濟至大愚愚問甚
處來濟云黃蘗來愚云黃蘗有何言句濟遂
舉前話復云不知過在甚處愚云黃蘗恁麼
老婆心切為汝淂徹困猶覔過在濟於是大
悟乃云元來黃蘗佛法無多子愚云尿床鬼
子適來道我不會而今道甚無多子是多少
𢬟住云道道濟便向大愚肋下築三拳愚托
開云汝師黃蘗非干我事濟返黃蘗蘗問云
來來去去有甚了期濟云只為老婆心切遂
舉前話蘗云這大愚老漢饒舌待見與打一
頓濟云說甚待見即今便打遂與黃蘗一掌
蘗吟吟而笑云這風顛漢來這裏捋虎[髟/泳-永+頁]濟
便唱蘗云侍者引這風顛漢叅堂去上曰悟
了直是快活師云溈山問仰山云臨濟淂大
[048-0972c]
愚力淂黃蘗力仰云非但捋虎[髟/泳-永+頁]亦觧坐虎
頭自此臨濟法道大興上曰源流好師云臣
曾有頌上曰舉看師舉云黃蘗山頭遭痛棒
大愚肋下報冤讎當機一喝驚天地直淂曹
溪水逆流上曰好箇曹溪水逆流又問興化
打克賔克賔如此荅興化如何便打師云不
可放過臣有頌上曰舉看師舉云罰錢出院
揚家醜興化聱頭遇克賔父子不傳真秘訣
棒頭敲出玉麒麟師復云昔翠巖可真禪師
頌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囙緣曰百萬雄兵出
將軍獵渭城不閑弓矢力斜漢月初生令晦
堂心禪師看後因荅客問西來意有頌東吴
幾度為閑客南越曾經作主人可笑年來身
老大淂同塵處且同塵真見之云子徹也月
如即心即佛非心非佛陛下如何會上曰包
含萬像師云包含萬像底是什麼上曰對靣
底是師云認著依前還不是上乃默契上曰
長老且歸觀堂師云謹領聖旨乃辭下殿繼
而遣中使 賜御製頌一首曰大暑流金
石寒風結凍雲梅花香度遠自有一枝春師
荅山頌一首曰當陽一句子平地步青雲踏
翻關棙處便是主家春。
初四日復進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一頌即心
即佛無蹊徑非佛非心有變通直下兩頭俱
[048-0973a]
透脫新羅不在海門東上復荅師頌一首曰
欲言心佛難分別俱是精微無礙通跳出千
重縛不住天涯海角任西東師再進山頌云
一句截流心路絕千差萬別豁然通等閑更
進竿頭步莫問西來及與東復召對賜坐師
云夜來與今日兩蒙宣示 䘖頌神思粲發
夜來頌好不如今日頌語句尤痛快上曰夜
來淂長老開發乃有此頌師云陛下前後宣
諸山尊宿論道如何上曰難淂似長老直截
師云聞陛下於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
流認淂性無喜亦無憂處淂箇入頭但未曾
遇人上曰真箇如此師云如人學射久久自
然中的所以五祖演禪師云悟了湏是遇人
始淂若不遇人十箇有五雙杜撰上曰湏要
遇人師云正是遂舉羅山問石霜云起滅不
停時如何霜云直湏寒[厂@火]枯木去一念萬年
去凾盖相應去純清絕點去山不契却往巖
頭處問起滅不停時如何巖頭喝云是誰起
滅山於此大悟上曰長老意謂如何師云巖
頭與他本分草料上曰長老見大慧幾年後
打徹師云臣癸亥年有箇發眀了却被禪道
佛法礙又做十五年工夫後到育王一見大
慧便打徹慧一日掛牌臣入室慧舉僧問趙
州如何是趙州州云東門西門南門北門
[048-0973b]
作麼生會荅云大小趙州坐在屎窖裏慧云
甚處見趙州荅云莫瞌睡慧打一竹篦云
只恁麼做工夫荅云莫掩彩慧乃喚侍者問
這僧名什麼荅云不淂名慧云看這漆桶
亂做荅云未為分外便出又一日入室慧問
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如何荅云
請和尚放下竹篦與學人相見慧擲下竹篦
云如何相見荅云伎倆已盡慧云看這漢
又來老僧頭上行荅云也是尋常行履處禮
拜便出又一日入室慧問喚作竹篦則觸不
喚作竹篦則皆不淂下語不淂無語不淂意
根下卜度不淂向舉起處承當速道速道荅
云杜撰長老如麻似粟慧云是第幾箇荅
云今日捉敗這老賊慧深肯之上曰如此相
投師云禪家當機不讓遂舉靈雲見桃花悟
道頌云三十年來尋劒客幾回葉落又抽枝
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玄沙云
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每舉問禪和
子那裏是不疑處陛下且道那裏是不疑處
上擬議師云只就疑處看驀然看破不疑處
便是陛下受用不盡底上曰長老且道那裏
是不疑處師云紅爐上一點雪上乃點頭師
云昔黑齒梵志淂五神通常在雪山說法感
淂梵王帝釋閻羅王洎諸天神常來聽法一
[048-0973c]
日說法畢閻羅王目視梵志而泣志曰大王
何淂視吾而泣王曰吾觀於汝善能說法七
日後命終當來吾界受諸苦痛梵志惶怖求
免無門雪山諸天神謂梵志曰欲免斯難唯
有大覺世尊乃能為汝免淂此難梵志曰世
尊者何人也天神曰豈不聞淨飯王太子十
九出家三十成道為人天師其名曰佛諸大
菩薩八部龍天常轉法輪度一切眾生梵志
聞已復作思惟我去見佛將何供養乃運神
力手執合歡梧桐華兩株飛空向世尊前供
養世尊召五通梵志志應諾世尊云放下著梵
志棄左手華於世尊前世尊又云放下著梵志又
棄右手華於世尊前世尊又云放下著梵志
云世尊我秪擎兩株華一時放下了我今空
身無可放捨世尊云五通梵志吾非教汝放
捨其華汝當放捨內六根外六塵中六識一
時捨却到無可捨處是汝免生死處梵志乃
於言下悟無生法忍上曰只是人不向緊要
處做工夫師云欲淂徑捷湏離却語言文字
真實㕘究所以古德道念淂楞嚴圓覺經猶
如瀉水響泠泠有人問著西來意恰似蚊䗈
咬銕釘上曰直是難入師云正好著力上曰
如長老者難淂真可為人師師云陛下過褒
初六日復召對上曰觀堂中穩便麼師云荷
[048-0974a]
陛下聖眷極穩便上曰前日長老云直至如
今更不疑那裏是不疑處朕有一轉語師云
那裏是不疑處上曰空手牽鐵牛師云如何
見淂上擬議師云纔入思惟便成剩法上曰
若問長老如何秪對師云千聞不如一見上
喜曰朕且做工夫師云陛下果位中承願力
來示現 帝王身不被富貴聲色籠[ㄇ@人/卓]但念
念扣己而㕘驀然一念相應如桶底子脫相
似直至成佛永無退轉師云若論此事如兩
陣對敵進前則有活路若望崖而退不是丈
夫漢昔香嚴㕘溈山溈山云我聞在百丈
處問一荅十問十荅百是否嚴云不敢山云
試向父母未生已前道一句看嚴無語乃云
請和尚為某甲道山云我若為汝說破子他
時後日眼開罵我去在嚴遂檢尋平日看讀
文字討一句祗對了不可淂乃云今生不學
佛法也且作長行粥飯僧乃辭溈山往南陽
覩忠國師遺迹遂憇止焉一日芟除草木以
瓦礫擊竹作聲忽然大悟遽歸沐浴遙禮溈
山云和尚大慈恩踰父母當時若為我說破
何更有今日事乃述一頌云一擊亾所知更
不假脩持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處處無
蹤跡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
歸告溈山溈山舉似仰山仰山云待某甲勘
[048-0974b]
過乃云聞師弟有悟道頌試舉看香嚴舉了
仰山云此是閑時計較淂底香嚴再舉一頌
云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有
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仰山云只會淂如
來禪未會祖師禪香嚴又舉一頌云吾有一
機瞬目視伊若也不會別喚沙弥仰山云且
喜師弟會祖師禪上曰如來禪與祖師禪一
般何故分別師云殺人活人不眨眼上曰莫
便是昨日道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麼
師云陛下湏具透関眼始淂上曰如長老直
截者難淂想見為衲子尤切師云臣不避誅
所以直言上曰正要如此師云先師大慧舉
溈山佛性泰禪師同㕘圓悟一日持論古今
次泰曰香嚴悟道頌云一擊亾所知只消此
一句便了大慧云五祖演和尚頌狗子無佛
性話云趙州露刃劒一句便了下靣都是注
脚悟了底人與悟了底人說話如兩鏡相照
直是眀白如陛下道欲言心佛難分別一句
便了下面三句亦是注脚上曰適來道父母
未生前一句子朕道淂也師云如何是父母
未生前一句上曰昨夜今朝又明日師云若
如此方淂古今無間斷上曰何不挨拶師云
拶着湏是有出身之路上曰長老可謂循循
然善誘人師云聖訓謙冲非臣敢當師云臣
[048-0974c]
不敢久居觀堂乞歸靈隱上曰更要與長老
說話在師云謹領聖旨却歸觀堂至初七日
中使傳旨且歸靈隱待賜禪師號師遂歸靈
隱。
四年正月二十四日特賜佛照禪師號
師領眾門迎 勑黃歸寺次至法堂捧勑黃
示眾云天書親自日邊來一道神光遍九垓
為瑞為祥恩力大直教枯木觧花開舉起便
知不妨慶快苟或未然重宣一遍遂陞座拈
香云此一辨香恭為祝延兩宮皇帝聖壽無
疆乃斂衣就座僧問九重宣對超過南陽忠
國師五宿禁闈提持聖諦苐一義與二千年
前釋迦老子出氣使後五百世比丘增長威
光佛照禪師蒙特賜世間出世更無雙是什
麼淂恁麼奇特師云彼此一時皆盛事未必
今人媿古人進云兵隨印轉將逐符行師云
正令已行風凜凜斗間劒氣燭天光進云同
光帝問興化朕𢪛中原獲淂一寶至今未有
人酧價興化云畧借陛下寶看帝引手舒幞
頭脚示之意旨如何師云奇特中奇特進云
龍袖拂開千聖眼金毛師子現全威師云點
進云興化道君王之寶誰敢酬價又作麼生
師云古今牓樣進云普光眀殿裏撥轉上頭
関師云虎頭虎尾一時[冰-水+〡*ㄆ]進云只如知恩報
恩一句如何話會師云一雨普霑沙界潤群
[048-0975a]
生何處不承恩進云飛來峰頂聸天闕選佛
場中謝聖恩師云錦上鋪花僧禮拜又僧問
直截根源到日邊帝恩降自九重天中興吾
道超今古佛放毫光照大千既沐宸恩請師
祝聖師云萬年松在祝融峯進云一言已祝
南山壽八表無私賀太平師云當頭道著進
云直得九重城畔祥雲起七寶山前瑞氣生
師云清風來未休進云君恩師已報祖意又
如何師云一著高一著一步闊一步進云王
道與祖道相去多少師云不隔一絲毫進云
靈雲見桃花悟道意旨如何師云腦後薦取
進云那裏是他不疑處師云更叅三十年進
云只如空手牽鐵牛意旨如何師云非子境
界進云未審向什麼處見靈雲師云撞著額
頭磕著鼻進云莫謂靈雲消息斷桃花依舊
笑春風師云逢人不淂錯舉僧禮拜師乃云
當陽目擊直下知歸左右逢原七通八達著
著有出身之路頭頭具透脫之機有時神出
鬼沒換斗移星有時八字打開兩手分付恁
麼也淂不恁麼也淂恁麼不恁麼揔淂我為
法王於法自在放去収來有何𦊱礙直淂龍
驤虎驟鳳翥鸞翔奇特中奇特殊勝中殊勝
正當恁麼時且道知恩報恩一句作麼生道
乃舉拂子云唯憑此箇真消息仰祝
[048-0975b]
吾皇萬萬年復舉黃檗和尚示眾云汝等諸
人盡是不著便底恁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
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師著語云打草要蛇
驚時有僧出眾云只如諸方聚徒領眾又作
麼生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師云黃檗眼
觀東南意在西北點檢將來未免靣皮厚三
寸且道靈隱恁麼批判意在什麼處從前汗
馬無人識只要重論盖代功下座。
師淳熈戊戌十月初二日召對便殿引見致
恭即日孟冬薄寒恭惟
皇帝陛下聖躬萬福臣前冬淂奉清光繼蒙
頒賜禪號仰荷聖恩賜坐師就坐上曰朕近
看華嚴經至善財入法界品思見善知識如
卿在前師云陛下今日召臣僧陛下是主臣
僧是伴主伴交㕘機感相投便是入華嚴法
界所以道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
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此乃不出陛下一念
上曰是朕淂暇常於[損-口+ㄙ]齋靜坐但日用事繁
不能純一師云陛下但正心術自然如明鏡
當臺物來斯照上曰朕每見臣僚上殿開口
便知他肺腑可與者即與不可即不與師云
世間事不出一箇公字上曰是如此朕每看
方冊自古帝王無悟道者師云古今唯陛下
一人更湏退步軆究方淂純一覺淂省力處
[048-0975c]
便是淂力處上曰秀才家多不信佛法師云
佛者覺也湏是當人見性成佛昔有一官人
著無佛論呈仰山和尚山接淂便問云公所
述論意謂本來有佛故論謂本來無佛故論
官人無對山又云若本來有公爭淂云無若
本來無今製此論豈不成有官人又無對上
曰好一拶師云三教聖人設教只要整頓今
人脚手且如孔子道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
無隱乎尔此乃八字打開自是時人不會上
曰孔子好孟子好辨不及孔子師云老子亦
好上曰莊子便不及老子師云陛下聖明見
淂甚親切昔德山和尚道凡有文字語言盡
是依草附木竹石精靈所以老僧從頭棒將
出去待有獨脫底出來共伊啇量陛下湏是
獨脫始淂上曰朕未嘗放捨此事師云此事
無有窮盡譬如入海轉入轉深上曰是宗門
緊要因緣更㪯一二師云昔興化和尚一日
見同㕘來纔上法堂化便喝僧亦喝行三兩
步化又喝僧亦喝湏[更-一]近前化拈棒僧又喝
化云你看這漠猶作主在僧擬議化便打直
打下法堂却歸方丈侍僧問云適來僧有甚
言句觸忤和尚化云是他適來也有權也有
實也有照也有用我將手向伊靣前橫兩遭
却去不得似這般漢不打更待何時上曰如
[048-0976a]
此作家師云只却興化道我將手向伊面前
橫兩遭便去不淂且道那裏是興化將手向
伊靣前橫兩遭處這些子湏是著眼向上看
得透始得此是臨濟骨髓上曰山中想多有
衲子理會得者師云做工夫者極多亦有受
得鉗鎚者上曰聞說住持淂甚好師云上感
聖恩乃辭下殿。
師淳[烈-列+〡*頤-頁+巳]七年四月二十九日進劄乞歸老眀
州阿育王山廣利禪寺奉
聖旨依准至五月三十日召對便殿賜坐上
曰禪師何遽思山林而去朕耶師云臣本是
山林人今復山林去理當然也既此心契合
雖千里對面又安能逃於至化也昔南泉和
尚道山僧自小牧淂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
放不免食他國王水草擬向溪西放亦不免
食他國王水草臣今雖歸林下實不出陛下
所統上曰然但不得時復論道師云道不可
說時有不說時無且諸天天鼓常演苦空彌
陁國土水鳥樹林皆悉念佛念法儻正念現
前喧寂不間則彈絲吹竹皆譚實相也上曰
造次必於是師云直湏如此上曰朕今心意
釋然常自怡恱且如尋常所做工夫并所作
偈頌語言透徹已否師云陛下乘夙願力下
生以夙熏種智純熟聞舉便知落處既知落
[048-0976b]
處自然身心喜恱此乃初心入道境界暫得
如是實未曾啐地折嚗地斷百了千當如臣
所見陛下所得正住歡喜地耳上曰何謂歡
喜地師云菩薩進脩有十地歡喜乃初地故
經云若有菩薩深種善根善脩諸行善集助
道乃至立廣大智生廣大觧慈悲現前又云
菩薩始發如是心即得超凢夫地入菩薩位
生如來家乃至决定當得無上菩提住如是
法名住歡喜地菩薩住此地成就多歡喜今
陛下心意釋然常自怡恱正合此耳上曰餘
九地可盡說師云辭繁恐浼聖聽容別具奏
聞上曰古來悟得性燥者誰師云臨濟水潦
德山巖頭諸大老皆悟得性燥上曰說看師
云臨濟因緣向來已曾舉了如水潦㕘江西
馬大師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被馬大師
當胷踏倒忽然大悟起來撫掌大笑云百千
三昧無量妙義盡向一毫頭上識得根源去
已後示眾每云自從一喫馬師踏直至如今
笑不休又呵呵大笑上曰悟後直得如此快
活師云這箇便是啐地折嚗地斷底樣子上
曰德山巖頭如何師云德山㕘龍潭因侍立
至夜深潭云子且下去山便珍重揭簾而出
却回云外面昬黑龍潭乃點𥿄燭度與德山
山擬接潭即吹滅山便禮拜潭云子見箇什
[048-0976c]
麼道理山云某甲從今日去更不疑天下老
和尚舌頭後來保寧勇和尚頌云一條瀑布
巖前落半夜金烏掌上眀大口開來張意氣
與誰天下共橫行又巖頭㕘德山纔跨門便
問是凡是聖德山便喝巖頭便禮拜洞山聞
得乃云若不是奯公也大難承當巖頭云洞
山老漢不識好惡我當時一手擡一手搦上
曰祖師也是性燥俗人中還有如此者麼師
云有如本朝李駙馬問石門聦和尚云弟子
欲學禪得否門云此是大丈夫事非將相之
所能為李於是契悟乃述頌云學道湏是鐵
漢著手心頭便[利-禾+光-兀+天]直趣無上菩提一切是非
莫管上曰俗人能如此也難得師云此事無
僧無俗上至佛祖下及蝡動皆悉具足故古
人有言悟則事同一家不悟則萬別千差上
曰至言朕須到此田地方已師云佛法至妙
無有窮已如有窮已則成住著纔成住著便
有窠臼如僧問石霜撥塵見佛時如何霜云
直湏揮劒若不揮劒漁父棲巢望陛下卓起
脊梁以金剛王寶劒揮除見刺自然一著高
一著一步闊一步佛祖亦柰何不得也上曰
當如禪師之言今辭朕去後幾時復來師云
臣既歸林下不敢妄動上曰每遇朕生辰可
來一次師云謹領聖旨乃辭下殿上賜䘖製
[048-0977a]
云禪師所陳菩薩十地乃是脩行漸次從凢
入聖夫復何疑方知脚踏實處十二時中曾
無間斷以至圓熟雜染純淨俱成障礙任作
止滅脫此禪病當如禪師之言常揮劒刃卓
起脊梁發心精進猶恐退墯每思到此兢兢
業業未嘗敢忽今俗人乃有以禪為虗空以
語為戲論其不知道也如此茲事至大豈在
筆下可窮也聊敘所得耳。
師淳[烈-列+〡*頤-頁+巳]九年十月十一日恭奉
聖旨召對便殿起居并進香畢師云臣恭別
聖顏三載荷陛下恩覆隆厚臣與徒眾日夕
焚誦仰報萬一上曰聞安眾行道不易師云
上感聖恩良久賜坐上曰久思與禪師說話
師云陛下聖明天縱道德日新大圓鏡中初
無間隔。
上曰做工夫如何得徹。
師
云做工夫是有心打徹是無心陛下但於日
用應緣處常常提撕上曰朕於日用應緣處
甚覺得力師云只這得力便是受用處陛下
地位中人乘願力而來示現帝王身但正心
術於富貴聲色中使得富貴聲色乃見力量
正如趙州道時人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
十二時辰底道理七月間蒙賜問以物見則
惑以目見則著臣嘗對云見見之時見非是
見此語乃體聖意而對上曰善師有語云心
[048-0977b]
不負人面無慚色上曰好箇心不負人面無
慚色如向來所荅圓覺經中四病語亦愜朕
意且如經中道居一切時不起𡚶念於諸𡚶
心亦不息滅住𡚶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
不辯真實大意如何師云這箇境界湏是親
證自然世出世間打成一片昔妙喜因讀至
此甞有頌上曰舉看師云荷葉團團團似鏡
菱角尖尖尖似錐風吹柳絮毛毬走雨打梨
花蛺蝶飛上曰好頌別有甚因緣更舉一二
師云昔興化在大覺會下每云我在南方二
十年脚尖頭未嘗踢著箇會佛法底覺云
據什麼道理化便喝覺便打化又喝覺又打
至眀日大覺在法堂上見興化乃云我直下
疑昨日兩喝化便喝覺便打化又喝覺又
打化云我在三聖處學得賔主句緫被師兄
折倒了也覺云這漢來這裏納敗闕脫下衲
衣痛打一頓化於是大悟上曰古人相見直
是痛快師云臨濟下作用當如此上曰見禪
師舉此胷次豁然師云又如俱胝住菴時有
一尼戴笠子繞禪床一匝云道得即放下笠
子胝無對尼拂袖便行胝云何不且住尼云
道得即住胝又無對尼去後自嘆云我雖是
丈夫漢無丈夫志氣擬棄菴徃諸方㕘學其
夜山神告曰不湏下山將有肉身大士來為
[048-0977c]
和尚說法也果旬日天龍和尚到菴俱胝乃
迎禮具陳前事天龍舉起一指示之胝當下
大悟後凢有問只舉一指有一童子每見人
問事也舉指祗對有人謂胝曰和尚這童子
也會佛法凢有所問也舉一指胝聞得一日
潛袖刀子喚童子問云聞也會佛法是否
童子云是胝云如何是佛童子舉起一指頭
被胝一刀斫斷童子呌喚走出胝遂喚童子
子回首胝云如何是佛童子將手起不見指
頭忽然大悟上曰俱胝為人如此切師云俱
胝自謂我得天龍一指頭禪一生受用不盡
上曰正如彈琴初拘指法已後絃指俱[└@人/心]自
然得妙師云又如惠超問法眼如何是佛眼
云汝是惠超法眼與麼荅聖意以謂如何上
曰昨夜三更月正明師云陛下多了這一句
上曰曾有人頌麼師云有雪竇頌云江國春
風吹不起鷓鴣啼在深花裏三級浪高魚化
龍癡人猶戽夜塘水又白雲頌云一文大光
錢買得箇油糍喫放肚裏了當下便不飢上
曰古人製頌大能顯理師云昔保寧嘗作清
淨行者不入涅槃破戒比丘不入地獄頌云
平生踈散無拘檢酒肆茶坊任意游漢地不
[冰-水+〡*ㄆ]秦不管又騎驢子下揚州上曰可謂雲無
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師云陛下北語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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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孫吳昔佛果與妙喜俱愛前頌佛果云我
二人各說一頌要勝過它底時有小兒子於
窓外念壁上安燈盞堂前置酒臺悶來喫三
盞何處得愁來妙喜云某甲頌得了也適來
兒子念底便是圓悟大喜乃云我與改一
字可作悶來打三盞大底古人發揚先德因
緣所有言句廼借路經過爾其實縱橫妙用
出於言意之外初不在文飾上曰甚善復云
臣不敢久坐謝恩下殿。
師紹[烈-列+〡*頤-頁+巳]元年十一月初八日
壽皇召對賜坐師云陛下釋萬機燕御重華
想於此道日有新證。
壽皇云朕向
來得禪師開發日用便覺省力師云省力處
得無限力得力處省無限力壽皇云朕於一
切事物亦不著師云陛下視天下如脫敝屣
以寶位授聖子俾太祖丕祚中興的的相承
緜億萬載若非得大自在受用三昧焉能如
是遂舉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
陛下如何會壽皇云放下著師云放下則不
無著在什麼處壽皇云二邊不立師云如何
行履壽皇云中道不安師云正坐在百尺竿
頭陛下如何進步壽皇擬議師噁一聲壽皇
云謝禪師提撕壽皇云世法佛法不出這背
觸兩字師云若能轉物即同如來遂指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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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瓶云只如淨瓶作麼生轉壽皇云去來自
在師云去來自在底是什麼壽皇咳𠻳一聲
師云更進一步始得壽皇云朕直是要打徹
師云但辦肯心必不相賺壽皇復云禪師所
陳直指囙緣甚好其間亦有理會不得處師
云陛下但扣己研窮自然七通八達壽皇云
因緣更舉一二師舉夾山初住潤州鶴林時
道吾到遇上堂有僧問如何是法身云法身
無相如何是法眼云法眼無瑕吾不覺失笑
夾山便下座請道吾問某甲適來祗對僧話
必有不是處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
悲吾云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師在夾山云
某甲甚處不是望為說破吾云某甲終不說
請和尚却往秀州華亭[舟*呂]子處去夾山云此
人如何吾云此人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和尚
若去湏易服裝束夾山乃散眾易服直造華
亭船子纔見便問大德住什麼寺夾山云寺
即不住住即不似船子云不似又不似箇什
麼夾山云不是目前法船子云甚處學得來
夾山云非耳目之所到船子云一句合頭語
萬刦繫驢橛船子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
離鈎三寸子何不道夾山擬開口船子以篙
打落水中纔上船船子又云道道擬開口人
打夾山於此有省乃點頭三下壽皇云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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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悟也師云可謂慶快平生師又曰船子云
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夾山遂
問拋綸擲釣師意如何船子云絲懸淥水浮
定有無之意夾山云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
而不談船子云釣盡江波金鱗始遇夾山乃
掩耳船子云如是如是遂囑云汝向去直湏
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吾二十年
在藥山單眀斯事汝今既得他後不得住城
隍聚落但向深山裏钁頭邊接取一箇半箇
接續無令斷絕夾山乃辭行頻頻回顧船子
遂喚闍梨闍梨夾山回首船子舉起橈云汝
將謂別有乃覆船入水而去壽皇云此公案
好禪師曾頌否師云有頌驀口一橈全殺活
點頭三下鼻遼天至今千古風流在誰道華
亭覆却船壽皇云好頌師云不敢謝恩下殿。
師紹[烈-列+〡*頤-頁+巳]四年二月十九日 壽皇聖帝召對
於苑門宣引壽皇望見師曰遠來不易師云
即日仲春謹時恭惟
至尊聖躬萬嵗萬萬嵗至尊賜坐師云臣昨
自庚子年蒙恩歸老育王今十四年矣幸無
曠敗藉陛下蔭覆去年臘月十六日蒙
聖恩移住徑山臣兩入奏告兩宮辭免至尊
云此南內之意朕亦要與禪師說話遂教師
速渡江相見師云今日再覩清光不勝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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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云朕意師十六七渡江師云臣十四渡
江如履平地至尊云聞古有浮笠而渡者師
云昔日黃檗和尚路逢異僧同行乃一羅漢
至天台值江漲不能濟植杖久之異僧以笠
當舟登之浮去黃檗指而罵曰這自了漢我
早知汝定捶折其脛異僧乃嘆曰道人猛利
非我所及至尊云可謂神通師云宗門下不
貴神通只貴眼明至尊云湏是如此始得朕
尋常不信幻怪等事師云陛下聖智洞眀見
得如此至尊云莫也寬住幾日師云臣已選
二十五日入院至尊云師所至處緣熟師云
上感聖恩至尊云朕每日常誦楞嚴圓覺并
儒書終日翛然無一事師云足見陛下聖學
日新大抵看經教展卷時便與古人對偶正
不在多讀至尊云朕常念茲在茲師云陛下
乃菩薩地位中來所以願力堅固然一切語
默動靜處直教正念現前莫起苐二念只如
臣即今與陛下相對臣又安知陛下微細流
注處只此微細流注處謂之偷心偷心若無
自然不起苐二念至尊云朕得禪師提這一
念不為無補師云昔日雪峯和尚出嶺㕘秀
州精嚴靈光禪師值靈光遷化雪峯問其徒
曰靈光在日如何指示學者其徒曰但云莫
起苐二念至尊云這一則語可以指示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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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師云所謂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至
尊云有甚機緣更舉一二則師云昔𥿄衣道
者㕘曹山山云如何是紙衣下事道者云一
裘纔挂體萬法悉皆如山云如何是𥿄衣下
用道者近前應喏便脫去山云汝只觧恁麼
去不觧恁麼來道者忽然開眼問云一靈真
性不假胞胎時如何山云未是妙道者云如
何是妙山云不徣借道者[王*尒]重復脫去。曹山
乃有頌云。
「 覺性圓眀無相身。莫將知見𡚶踈親。念異便於玄體昧。心差不與道相隣。情分萬法沈前境。識鑒多端喪本真。如是句中全曉會。了然無事昔時人。」
至尊云㕘禪到這裏
方始得受用師云古人念念無間方得到此
真實田地不敢久坐聖躬謝恩下殿三月初
五日壽皇論問札云朕每日止是塊坐別做
得箇什麼煩師寫來師荅云恭承
至尊垂問每日止是塊坐別做得箇什麼陛
下但於塊坐處提撕看是什麼若別有即是
剩法。所以南臺和尚有頌云。
「 南臺靜坐一爐香。終日凝然萬慮忘。不是息心除𡚶想。都緣無事可思量。」
此是古德脚踏實地處。陛下於
此契證非但塊坐。向四威儀中。揔是見成受
用。安樂法也。謹奏。
四月初六日
壽皇諭問朕近頗悟佛法無多子一言以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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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但無𡚶念而已若起𡚶念則有生滅未知
此說是否師云恭承
聖諭近頗悟佛法無多子足見聖心昭徹陛
下所謂一言以蔽之但無𡚶念而已若起𡚶
念則有生滅誠如聖意更能到妄忘起滅處
則乾坤獨露應用縱橫方是自受用三昧謹
奏。
古尊宿語錄卷第四十八 士十二
